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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上心头 page 16 作者:绿痕

  慕容珊脸上的笑意逐渐逝去,双目含冰地瞪视这名不但拒绝得她颜面尽失,也让她再没有半分耐性的男人。

  「飞鸟,别管慕容阔了,戢戮果在……」

  看到戢戮果心情甚是振奋的南宫彻,没理会她,而是回过头告知已经要和慕容阔打起来的飞鸟,只是,他的声音陡地中止在一道冰凉的刀气里。

  慕容珊握紧那柄深插在他肩头靠近胸口处的短刀,反应灵敏的南宫彻虽是避开了要害,但从没有防过她的南宫彻,却避不了她如火热情所带来的伤害。

  「你……」南宫彻万万没想到,她竟性烈至此,得不到手的,就要亲手毁去。

  「该死心的人不是我。」她唇边带着甚有把握的笑意。「因为我不会让她得到你。」就当是一场春梦了无痕也罢,至少是她亲手结束的,而在梦境的最後,她也要让别人都不能作南宫彻这个梦。

  站在远处的飞鸟,愣愣地张大杏眸,直看着那柄插在南宫彻胸前的短刀,在她还没回过神来时,她的双手已自作主张地拔剑出鞘,扬剑朝慕容珊的方向奔去。

  南宫彻在她的剑尖抵达慕容珊的颈间之前,飞快地一掌握住她的腕掌,另一掌则推开慕容珊,并拔去胸口上的短刀。

  飞鸟不解地望着保护慕容珊的南宫彻,双眼徘徊在他伤处之上。

  「你的手是用来治病而不是杀人的。」他淡淡地解释,用衣衫把伤口遮盖好不让她看,但眼前却有一阵的晕眩。

  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会此刻心头庞大错杂的纷乱感,回首看了站在一旁洋洋得意的慕容珊一眼,挣开南宫彻紧握住的大掌,撑扶住他有些不稳的身子。

  「我们走。」看在他的份上,她可以不要管。

  但慕容阔却不愿放过她,「拓拔姑娘,你若是就这么走了,那么戢戮果你就得不到了。」

  飞鸟的忍耐力瞬间到达临界点,扶着南宫彻欲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撑着点,你在这等我一下。」她将南宫彻扶至廊柱旁站靠着,先暂时为他止了血後在他的耳边喃喃交代。

  他一手扯住她,「你想做什么?」

  「我忘了向慕容阔收我该拿的合理医药费。」这点她就可以理直气壮,而他也不会干涉了吧?

  「去吧,小心点。」已经在心底算过飞鸟几年没生过气的南宫彻,也知道不让她适时的发泄一下,她会把气闷在心头火上很久。

  慕容阔欣喜万分地看她直朝他走来,「你愿意留下来了吗?」

  「不愿意。」飞鸟在把话说完时,火力全开地以习来的第八、九式璇玑剑法来和他打招呼。

  一时不防,也没料到她有这一面的慕容阔,在面颊被她开了一道口子後,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了起来。

  「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在闪躲得很辛苦、回击得更困难,随时都可能去和下头的好兄弟相聚的时分,慕容阔才知道自己惹到了只母老虎。

  「那是因为我家的血统好。」在他还在喋喋不休时,她索性用更凌厉的剑法让他闭上嘴,免弄得她的心情更差。

  靠在廊柱上远观的南宫彻,一看慕容阔的身手,就知道慕容阔只有被飞鸟压着打的份,於是也不再担心飞鸟的安危,反而很关心起那个也跟他一样闲在一边没事做的慕容珊。

  「慕容姑娘,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一句话……」他转眼间脸色一改,装出一副气息孱缓的模样伸手朝她呼唤,眼底写满了浓浓的情意。

  「什么话?」慕容珊对他一改前态的态度有些意外,但一想到自己是被他从飞鸟的手中救下的,又不由自主的想相信他。

  「咳咳……」他开始咳得很痛苦,身形也显得摇摇欲坠。「可以……请你靠过来点吗?」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女性天生的光辉,令她马上来到他的身旁扶稳他。

  「我想告诉你……」他喘息地靠近她的耳际,极力忍住笑意的问:「你捅我一刀,我拿走你一颗果子,不为过吧?」他相信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什么意思……」慕容珊还没反应过来,转眼间,那颗本在她手上的果子,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位置改放在南宫彻的手心里。

  「你这小偷!」她气极地大叫。

  「客气,远不及你,你还是个杀人凶手哩。」他不怜香惜玉地一掌把她打趴到地板上休息,再转身朝飞鸟扬手。「飞鸟,果子到手了!」

  飞鸟当下就收剑不再虐待被她以剑尖,在他方正的脸上完成一幅刺绣图的慕容阔,抬脚将他踹了踹再把他踢飞至远处後,从容地回到南宫彻的身旁。

  「蒙滔!」备觉羞辱的慕容阔,抚着刺痛的脸庞,愤声疾呼重金聘来的高手好留住他们。

  想乘机在南宫彻身上捡个便宜,一直伺伏在暗处已久的蒙滔,立即乘人之危地拔地而起,一刀重重劈向靠在柱上的南宫彻。

  「让给你。」南宫彻不慌不忙地把那柄刺眼的大刀,转让给火气还没发完的飞鸟。

  飞鸟顺势举剑架住蒙滔的刀身,在蒙滔奋力格开两人交接的刀剑时,不等他再度扬起刀,已快速地旋身剑剑迎向不及准备的他,在剑尖翻出朵朵灿亮的剑花。

  南宫彻看着已把璇玑剑法两式练得很完美的飞鸟,她手中的剑就跟她的人一样,都是那么地不给男人面子,都很容易让男人感到挫折。他叹了口气,抬指默默为蒙滔开始倒数,就在他的五指数完合上之际,正好有个男人贴到他脚前的地板上。

  飞鸟低首看着地上的男人,不以为然地轻声冷嘲。

  「难怪你当不上衡山盟主。」这种程度也想和南宫彻打?他还得再去苦练个三十年。

  「没空让你踢落水狗了,在慕容阔招来大军之前,我们得快走。」回头看见慕容阔已不在厅内的南宫彻,忙捞起他们在地上的行李,一手匆匆拉走她,在大厅外的脚步声愈来愈密集之前先走一步。

  但他们走得不够快,招集了整座山庄护院武师及军旅的慕容阔,已经在门外等着留人。

  飞鸟一手挽扶着南宫彻的手臂,无视於眼前的人们快速地走向他们,并飞快地拿走南宫彻肩上的行李,拉他腾身跃过人群时不忘朝下撒下如雨的粉末。

  「你刚刚撒了什么东西?」南宫彻两脚在山庄外的土地上站稳後,回过头看着里头烟雾弥漫的情景,很怀疑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

  「很多。」飞鸟将手上主了的袋子拎至他的面前,「有我制的药,和你这袋要用的毒,我倒光了一整袋来伺候他们。」

  南宫彻脸色急急一变,「那不是我要用的毒药,那是我的鱼饲料……」天哪,那袋远比他用来毒人还来得精纯的毒药,是他在这打发时间时不小心制出来的剧毒,他本来是准备带回家当鱼饲料的说,因为里头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的剧毒,少说也有十多种。

  她的芳容上找不到半分歉意,「别怪我,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鱼饲料。」

  「不好吧?会出人命的……」希望慕容阔一家大小,千万不要很恨她才好。

  ******

  「什么?!」南宫彻拉大了嗓门。

  「这颗果子是假的。」手中拿着果子确认的飞鸟,叹息地再次向他重复,「虽然外形相似,但它不是。」结果到头来竟是白忙一场。

  离开慕容山庄後,他们并没有返回位在湖心的宅子,应南宫彻的要求,飞鸟带着他到祝融峰旁的支峰,避开可能会追来的追兵。又碍於衡山人人都认识南宫彻,怕会有人挑这个节骨眼又来找他单挑,所以飞鸟也不敢随便找个地方投宿,在向晚的天色快由灿红烧成墨黑的时分,她才在山林里找到一间猎户留下的打猎小屋,暂时栖身。

  望着飞鸟手中那颗浪费他那么多时间的果子,南宫彻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假的?」他在那里受罪了这么久,还挨了一刀,就只是为了个赝品?

  「别生气,我好不容易才止住你的血。」飞鸟把手上的果子放至他的手心里让他瞪,只手捉着布巾按住他又开始渗出血丝的伤口。

  他愈想愈不甘,「我去找慕容阔。」

  「伤成这样,你去找他做什么?」她把又想乱动的他压下坐好。「等我帮你把这伤口处理好後,等一下我就带你回家疗伤。」

  「不行。」他认真地摇首反对,「离戢戮草结果的时间只剩两日,由这里回家至少要花个三日,你会错过结果的时间。」

  本来他是很希望真能有两颗果子的,现在,他们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山顶上中秋之夜就要结果的戢戮草了,若是又拿不到,不只她会很失望,他会更难受,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放弃机会。

  她很不放心地看着他的伤处,「可是……」

  「你不想救靳旋玑了吗?」他提醒着她,盼用亲情这一招转移她的注意力。

  想起无辜的靳旋玑,飞鸟的心不禁动摇了起来。

  南宫彻的伤能治,但靳旋玑体内的毒若是不及时解,只怕他要维持武功全无的状态十年,现在虽有东方朔的陪伴安危暂可无虑,但已习惯站在高处、也有不少仇家的靳旋玑,是万万不可这样长久下去的,她必须尽快解去他体内的解武丹。

  她只好垂下螓首有所取舍,「那等我把你的伤势稳定後,你自己先回去,果子我会去采。」

  「守在山上的人有那么多,你怎么去采?」他再度反对。「你留在这里,我去帮你把果子拿到手」

  飞鸟倏地抬起眼眸,冷不防地截断他的话,「不要逞强了。」

  南宫彻在她过於冷静的眼眸里,把到嘴的话都收了回去,知道自已不可能再骗下去。

  她顾不得他想粉饰太平的念头,不客气地拆开他的面具。

  「你明知道你的伤势没那么轻。」即使他的脸庞没有泄漏半点痛苦的模样,即使他可以把一切都掩饰得像没事一般,可是他发热盗汗的身子、苍白无色的嘴唇,只消看一眼,她就可知道他受的不是小伤而已,他只是在硬撑。

  他微微苦笑,「瞒不过你……」

  飞鸟在地上铺了个简陋的地铺,将他扶坐在上头靠着墙休息,再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锦盒和伤药,移来灯苗烧得正炽烈的烛台,准备为他疗伤。

  「你可以听我的话乖乖回去吗?」在她挽起衣袖之前,她还是希望他能改变心意。

  「不能。」南宫彻的固执一如当初,还帮自己加上了理由,「让你单独一人,若是你出了事怎么办?你认为东方朔会简单的就放过我而不找我算帐吗?」在这里得罪她一个比回去得罪两个好多了。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倘若你不肯回去,又想要帮我去抢果子,那么你至少也要让我帮你治一下这个伤。」

  南宫彻在这点就肯妥协了,在她的帮忙下,他合敛着眼眉把沾着血渍的衣裳自胸前拉起褪去,喘息地将後脑靠在墙上等着她动手。

  望着他的伤口,飞鸟忽然好想收回前一刻自己说的话,杂乱的思绪像浓云,纷乱地在她脑海里卷起,她感觉身体好像被抽掉了力气,从来不曾这么没有自信过。

  她自锦盒里拾起小刀放至烛火上消毒,即使握着刀柄的指尖,因刀身烤火过久都烫着了,她还是犹豫的低垂着螓首,看着自己那只拿刀的手,随着摇曳的火苗在颤抖。

  为什么她的手会发抖?

  不该是这样的,她应是心无挂碍的,她该是对任何病患都不带半分私人情绪的医者,可是,为什么她手中的刀,就是扎不下去?

  她会犹豫,他是否会疼痛?她会害怕,这个鲜血淋漓的伤口万一不会在她的手中愈合怎么办?她已经把医书背得很熟,也把医技都已练得炉火纯青了吗?他要是好不起来呢?她是不是该去找别的大夫过来看看,多参考旁人的意见再动手比较妥当?

  「怎么了?」闭着眼休息的南宫彻,在苦等不到她动手後,张开眼看她不肯把脸抬起来的模样。

  她紧握着刀柄,对自己承认,「我做不来……」

  他不懂,「就和你平常治其他人的时候一样,怎会做不来?」

  「不一样,这次是你。」问题就出在这里,她没办法把他当成别人。

  南宫彻瞬间通晓明白,发现了她的改变。

  「我和别人……」他沉吟地问:「有什么不同吗?」

  「有。」她气息欲窒地启口,「我的手动不了,因为我会怕。」

  他的心是跳得那么急,他几乎要止住呼吸掩住胸口,才能清楚的听见这句他盼望已久的话,有阵感动,令他希望这一刻能再多停留一点。

  人们常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一旦在得到後,便会觉得不够多,或是不久便厌倦。

  飞鸟的动摇,是他一直得不到的,偶尔他会幻想着,在那些珍贵的药材外,她能把他视为她所重视的之一,但他从没料到,这一日竟会成真来临,但他并不觉得不够多,也不想要求她再多分一点心思给他,而他,怎么可能会有厌倦的一天呢?在佛前,他求这一日,已求了好久。

  他勉强坐正身子,脑际有些晕眩,万物打转着,灯火下的景物皆离散零落、恍恍惚惚,唯有眼前的她,依然在他的心中定立如山,他的这双眼可以看不清楚世界,可是一定要看见她。

  「你开始在乎我了。」他一手抚上她的面颊,眼底有着温柔。

  飞鸟茫然地抬起头来,灯影下,她的心有些失序,怎么也无法排出个章轨来。

  她很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是充斥在她胸坎里的那份感觉又不容得她否认,想问他为何会如此,因为她是愈来愈不了解自己。自从离开湖心之後,她的心就像是四季在转换,眨眼间又是另一季另一种新面貌,每每她还来不及捕捉,感觉又流失在快速转变的心房里由另一种来替代。

  她想,她追不上的,在他什么都体会了之後,迟缓落後那么远的她,要怎么一一理清她究竟是为何会如此在意,为何会有那份心疼的感觉?

  「做不来就不要勉强。」他自她的指尖取走小刀,边重新烤火边对她微笑,「无论你在乎我的原因是什么,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飞鸟忍不住别过眼,不忍看他自行以刀割开伤口,烙红的刀身贴在血渍上的声音,尖锐地在她的耳鼓里穿刺着。她不耐地等待着他把刀放下,可是他却没有,反而以刀桃开伤口研究着些微变色的肌肉。

  她一愣,「刀上有毒?」慕容珊不是很爱他吗?她怎么舍得对他下毒?

  「有。」很不幸的,他是中了大奖。

  「你能解吗?」她焦急地坐在他的身旁,都忘了她自己的身分。

  「就算我不行也还有你呀。」南宫彻笑着把刀放下,一手摸索着她的锦盒,取来银针忙碌的对自己的伤口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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