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夏侯尚智,真心真意地爱他,这一辈子她是不可能再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她本以为这只是她的一相情愿,谁知夏侯尚智对她居然也产生了情怀。既然是两情相悦,还有什么问题呢?
她真想马上直奔俞心园,告诉夏侯尚智,她也爱他,她也为他魂牵梦萦,非他不嫁。就算圣上下了一百道圣旨,要她嫁给司马子翔,她也绝对不依。
但是,她却却步了。
她若坚持嫁给夏侯尚智,司马子翔会有什么反应?
司马子翔一向十分骄傲霸气,他既然将情用在她的身上,又怎么会容许夏侯尚智横刀夺爱呢?难保他不会为了夺回她,而对夏侯尚智痛下杀手。
另一方面,在知道了她公主的身分之后,夏侯尚智还愿意娶她吗?
夏侯尚智是那样自尊自傲的人,他能忍受皇亲国戚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说他高攀吗?他是一匹浪荡江湖的骏马,能够忍受繁文礼节的束缚吗?
还有,夏侯尚智本身的心态又是如何呢?
皇甫逍遥想起他在盛怒之时,曾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夏侯尚智不会再做一次傻瓜!我绝不再原谅欺骗我的女人!
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他曾经吃过某个女人的亏,上过某个女人的当吗?是否某个女子曾深深地伤害过他,让他从此对女人绝望、不信任,继而放逐自己,浪荡花丛,一方面报复女人,另一方面也借着花花公子的名声,来舔舐自己的伤口,恢复自己的信心?
皇甫逍遥愈想愈觉得可能性很大。只是她无法想像,有哪个女人会放弃像他这样的男人?
而夏侯尚智的心里是否依然眷恋着那个女人?在他心里,她比得过她吗?
皇甫逍遥黛眉轻颦,她不要夏侯尚智心里还有她以外的女人。
她的真爱就只有一个,如果表白真心之后,换来的不是同等的爱,那她宁愿将爱永远的埋藏在心里,这样最起码她还拥有了自尊。
“逍遥,好久不见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自她身后响起。
“啊?”皇甫逍遥旋身,一见是司马子翔,不禁大吃一惊。“你……”她原本讶异司马子翔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进入弈遥山庄,但随后一想,她摆设的机关已被夏侯尚智破坏殆尽,而由于心绪纷乱,她尚未重新布置,司马子翔才能自由地出入弈遥山庄。
“你很讶异我人在洛阳吗?”司马子翔笑着,数月不见,伊人益发美丽了。
“哼!你错了。我早就料到你在洛阳了。”皇甫逍遥冷冷地由怀中拿出一枝银镖,这是那日由夏侯尚智的手臂上拔出来的。“我问你,这银镖是不是你的?”
“不错。”司马子翔没有否认。“银镖既然在你身上,表示那天在笛音江上的人真的是你了。逍遥,我好担心你,我知道你不会游泳——”
“住口!你会担心我吗?你这个卑鄙狠毒的小人。”皇甫逍遥愤怒地将银镖丢到地上。
“逍遥,为何如此责骂怪罪?我就是杀尽天下人,也舍不得动你一丝一毫啊。”司马子翔急忙道。他所言句句真心。
“恶心!”皇甫逍遥啐道。“你镖上喂了毒,不是执意要置夏侯尚智于死地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你根本无冤无仇。”
“妄想和我争夺你的人,我便饶他不得。逍遥,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你存有非分之想。”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成了你的妻子?”皇甫逍遥气得面红耳赤。
“这是迟早的事,皇上已经答应要将你指婚给我了。”司马子翔笑道。他欺近皇甫逍遥的身旁,想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却被她避开了。
“哼!皇上没有下圣旨,你凭什么胡言乱语。”皇甫逍遥对他怒目而视。
“皇上迟迟未下圣旨,是因为你突然行踪成谜,你若和我立刻回转京城,自然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即刻和你回转京城?”皇甫逍遥漾起子一抹慧黠的冷笑。“司马子翔,你是在开玩笑吧?先别说我肯不肯,光说你,你能够离开洛阳城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马子翔沉下了脸。
“司马子翔,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洛阳城?还有,你们王府里的狗头军师司马天真为了什么目的而上俞心园?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皇甫逍遥了然地说。
“哈,果然是冰雪聪明的逍遥公主。”司马子翔笑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原就没有打算隐瞒你。不错,我身奉父命,来到洛阳城招募贤才人王府,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府为何无端招募贤才?”皇甫逍遥反问他。
司马子翔挑高了一边浓眉,无言以对。
这表示默认了。皇甫逍遥再无怀疑。
“司马子翔,你当真认为皇上会将我指配给一个乱臣贼子吗?”她沉冷着嗓音说道。
“乱臣贼子?”司马子翔仰天大笑。“一旦扭转乾坤,乱臣贼子将会成为真命天子。”他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猜到了王府招募贤才的动机又如何了?无凭无据的,皇上也不能怎样。况且她人在洛阳,离京城遥远,难道她还能长了翅膀,回去打小报告不成?
“你——”皇甫逍遥恼怒地瞪视着他。“司马子翔,你给我听清楚,就算你们父子俩能够扭转乾坤,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乱臣贼子,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谁能保证未来呢?”司马子翔潇洒地笑道。
他的父亲若能登上九五至尊,那他自是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日后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抗拒母仪天下的诱惑,即使是皇甫逍遥也不例外。
“你可以试试看!”皇甫逍遥不再理他,气呼呼地转身便要走。
她表面上装着冷傲坚强,其实心里是万分胆颤。
她发现自己目前的处境实在相当危险。听司马子翔的言下之意,圣上似乎已有口谕,只待找到她,便立刻下圣旨,那她就非嫁不可了。
虽然明知武靖王有了反心,但她明白,圣上不可能单凭王府招募贤才,便判下武靖王爷的谋反之罪。圣上势必会采安抚政策,为了和武靖王爷保持和睦,而将她当成议和的工具,送进王府牺牲。政治是很可怕的,连有血缘的同胞手足,在必要时都可以牺牲,何况她只是先皇所收的一名义女呢?
借失踪来逃避不是真正的办法,唯一的治本之策,就是她立刻嫁人。
一旦她嫁作人妇,皇上再也无权干涉她的婚姻了。
“逍遥,你要上哪儿?”司马子翔急急唤住她。
“俞心园。”皇甫逍遥恶意地回眸一笑。
“俞心园?你……”司马子翔登时沉下了脸。“你想去告诉夏侯尚智,用银镖射伤他的人便是我吗?他对你那样重要吗?”他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我没必要向夏侯大哥打小报告,因为你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使出卑鄙的手段伤害他。”皇甫逍遥笑答。夏侯尚智的能耐,她清楚得很,上次在笛音江若非她这个累赘,他根本不可能被暗器所伤。“至于第二个问题嘛,不错,夏侯尚智对我真的很重要。”她正色道。
“你——”司马子翔闻言气白了脸, “为什么?逍遥,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你全然不顾及我内心的感受吗?”
“感情的事就是如此。司马子翔,我就是爱夏侯尚智,不爱你,任何人也不能勉强我。” 耳闻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说她爱另一个男人,这令司马子翔心中又妒又痛。“如果夏侯尚智死于非命呢?”
“司马子翔,我劝你不要以卵击石,你根本没有杀夏侯尚智的能耐。”皇甫逍遥一针见血,不客气地道。“而且,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皇甫逍遥也绝不可能委身于你这乱臣贼子。哼!”说完,她足下再无停留,转眼消失在弈遥山庄。
司马子翔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漾起了一抹阴鸷冷漠的笑容。
一旦乱臣贼子成了天命龙子,皇甫逍遥,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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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愈到深夜愈让他心神不宁。夏侯尚智挫败的将书籍推向一旁,坐在灯下数个时辰,他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脑袋里。
他懊恼的步出出云轩,向清辉满天的夜空,吐出了一口大气。
他究竟是怎么了?月夜一向是他用来涤尽尘虑,修心养性的时候,如今为何变得如此漫长而难捱?
他心里有着一股沉甸甸的郁闷,一团缠饶不断的丝线束缚着他,一向飘泊的心突然变得沉重而无法控驭,不由自主的,脑海中就是一再浮出那个恼人的身影。
皇甫逍遥,那个愚弄他、欺骗他的可恶女人!
“主人。”一个娇弱的女声甜甜地在他身后响起。嫣红闪动着细长而魅惑的眼眸,手持一件披风,温柔地披在他的身上。“雾重风寒,小心着凉了。”
她柔柔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关怀与爱意,任是铁打的心也都要为之融化。
自古以来,美丽的女人对男人就是有这种影响力,嫣红自信自己美丽绝伦,更深信“英雄难过美人关”。连夏侯尚智也不会例外。
“是你,嫣红。”夏侯尚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带丝毫感情。
“正是奴婢。”嫣红巧笑倩兮地行礼。“主人这样晚了还不歇息,独自在园里想些什么呢?”她着迷地注视着夏侯尚智,沐浴在月色之下的他,更显得英挺俊拔。
“我想……”夏侯尚智若有深意地睨了她一眼,“嫣红,你也是个女人吧?”
“奴婢当然是个女人啊。”嫣红咯咯的溢出了一串娇笑。她不只是个女人,更是个倾国倾城,活色生香的美人。
她不奢望做个当家主母,就是成为侍妾偏房,她也心满意足。
夏侯尚智对她频送的水媚秋波,只扬起了一个冷酷的微笑。
哼!天下的女人,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呢?表面上娇丽端庄,骨子里根本是同样的轻贱!他痛恨女人,特别是故意要引起他注意力的女人。
“主人,为什么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呢?嫣红若不是女人,难道还是男人不成?”她娇笑道,刻意贴近了夏侯尚智几分,贪婪着他身上迷人的阳刚气息。
“哼,你是女人,而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女人。滚!”夏侯尚智毫不怜香惜玉,将嫣红柔若无骨的躯体推向一旁。
他无情的言语仿佛一盆冷水泼下来,嫣红登时愕立在当场。
她美丽的眸子溢出了无助、委屈的泪水,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夏侯尚智厌恶的撇过脸,他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即使被他羞辱的对象是嫣红,而不是那个伤透他心的皇甫逍遥也是一样,管她们是哪一个。
“夏侯尚智……”
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夏侯尚智猛然一震。
疏影之下,皇甫逍遥缓缓行来。
她脸上的神色是那么忧虑,眉目含愁,楚楚堪怜,令夏侯尚智心中突然一阵软化,几乎发足上前,狂喜地抱住她。
但是,一思及她的欺骗、她的玩弄,他就硬生生的忍住想将她抱入怀里,狠狠亲吻的冲动欲念,装着一脸冷酷漠然。
“哼!又是女人!”夏侯尚智忿忿地转身,欲往屋内走去。
“夏侯尚智,等一下...啊!”皇甫逍遥急急唤住他,要朝他追去,但身旁的大树竟好似有了生命,由地下、树身伸出了怪异的藤蔓,将她四肢分别束住,让她动弹不得。“这……”她顿时骇然。原来这俞心园里也暗藏了别出心裁的机关布置,想是她方才正好踏到了某个角度,才触动了这暗藏的机关吧!
皇甫逍遥的惊呼,让夏侯尚智本能地回过了头。
“哈,逍遥公主,你以为只有弈遥山庄才机关重重吗?这俞心园也非简单之地。”夏侯尚智冷冷地笑道。“不过,我相信凭你的能耐,这点小伎俩难不倒你,不出个一时半刻,你自然就能解开了。哈哈哈!”
他仰天一阵大笑,听在皇甫逍遥的耳里,却是如此的刺耳,如此的伤心。
她哪里不知道夏侯尚智的能耐呢?他巧手布置的机关,若非他亲自解开,她又哪能挣脱得掉?
但夏侯尚智摆明了无意替她解开束缚,他句句的冷言讽刺,都如针一般刺痛了她的心。
他恨死她了,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会接受她即将提出的要求呢?
她要求他娶她!他是世上唯一一个令她动心的男子,除了他,她不可能再嫁任何人了。她不在乎公主的身分,她只要夏侯尚智。
但夏侯尚智不要她啊!他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么残忍?
“夏侯尚智,你听我说——”她迷蒙的眼眸,恳求地望着他。
“不用说了!”夏侯尚智狠心地别过身子,他不敢再看她的脸,再看下去,只怕自己又要迷失、再度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嫣红,服侍我就寝。”
默立一旁的嫣红接到夏侯尚智的命令,不禁大喜过望。
男人终究是男人,哪能真舍得拒绝一个如花似玉、自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呢?
“是,嫣红遵命。”嫣红细声细气,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夏侯尚智,临走前,还不忘抛给皇甫逍遥一个胜利的眼神。
皇甫逍遥觉得自己整个心都碎成片片了。
他要嫣红侍寝!
她怎么这么傻,认为夏侯尚智对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特别的真心?
难怪他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原来是她对他根本是无足轻重的。他身旁的女人来来去去,惹了麻烦的,就像丢一只鞋般容易,他何必费心去聆听她的理由呢?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她不知羞耻地缠着他,更不争气地爱上了他。
他今天一个嫣红,明天一个黛绿,心中根本不存在着她皇甫逍遥啊!
皇甫逍遥心中悲苦万千,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捉弄她?她爱的夏侯尚智不爱她,她不爱的司马子翔偏又纠缠着她,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能交换呢?难道天底下当真没有圆满完美的事吗?
眼见轩中的明灯熄灭,皇甫逍遥的心好痛。
他们两情缱绻,又怎知她柔肠寸断?
夏侯尚智,你好残忍!
阜甫逍遥再也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第六章
夜很冷,所谓“春寒料峭”,真是一点不假。
夏侯尚智和衣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他极力说服自己,他睡不着是因为不累,而不是心疼挂怀那个在春寒夜里受冻的女人,但是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