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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恋曲 page 13 作者:唐紫

  “你还说皇甫逍遥仗势是个公主,实则水性扬花,许了人婚姻又要来赖你,厚颜无耻地要你娶她,这等不知羞耻的女人你根本不爱,你心里爱的只有我一个啊!”

  屋外的皇甫逍遥闻言,犹如五雷轰顶,身子一晃,脸色惨白,又羞又怒地瞪视着夏侯尚智。

  夏侯尚智发现了她,想要追出去,但嫣红却紧紧抱住他的脚,兀自哭闹不休。

  他怒得扬手便要朝嫣红脑门拍下,但“咻”的一声,显然有人快了他一步出手。嫣纽痛呼大叫,放开了手,捂住自己娇悄的脸蛋,她右边面颊血流如柱,一张绝色从此破相。

  闻人持信慢条斯理的将软鞭收回腰间,端起了一杯清茶,冷然道:“快滚。不然,你就永远留下来好了。”

  他所谓的“永远留下来”,自然是留下命来了。嫣红不禁浑身颤抖,闻人持信向来冷漠残酷,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便毁去她半边脸颊,心肠之硬,可见一般,若要下手杀她,他肯定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嫣红魂飞丧胆,万头无绪,她不愿意带着这张伤残破相的脸过一辈子,却也没有勇气寻死,整个人愕然呆坐当场。

  夏侯尚智向闻人持信投了感激的一瞥,不再理会嫣红,焦急地去追皇甫逍遥。

  他在皇甫逍遥要踏出俞心园之际抓住她,急道:“逍遥,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皇甫逍遥带泪怒吼,不住地挣扎着。“你这个骗子,今天我总算看清你了!”

  “你居然相信她的鬼话?”夏侯尚智愠怒吼着,双手使力地箝制住她,她只觉周身骸骨都要让他捏碎了。

  “为什么不信?”她忍痛吼了回去。  “如果你没对她说那番话,她怎么会知道我是公主?怎么会知道我和司马子翔有婚约?又怎么会知道是我求你娶我的?”这些事在整个俞心园里,只有她和夏侯尚智知道,是如山的铁证,若非夏侯尚智,嫣红哪有能耐编派得出来?

  夏侯尚智浑身一震,皇甫逍遥那双带有不信任、指责、怨恨的眼眸,像万针般刺上他的心,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冷冷的笑道:“好,很好,皇甫逍遥,你竟然说出这番话,对我连丝毫的信任都没有,算我白爱了你一场。”他漾出了一抹愤世悲戚,却又苦状万分的笑容,随即步出俞心园,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皇甫逍遥呆立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凝住了一般。

  夏侯尚智说他“白爱了她一场”?

  她苦苦等待的字,居然在这个时候让他说了来。

  老天啊,为何要这样开她的玩笑呢?

  皇甫逍遥嘤嘤而泣,掩面奔回明霞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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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初上,皇甫逍遥独坐明霞轩,淡淡的烛光,掩映着她惨淡的玉容。

  一番思索之后,她必须承认自己可能冤枉了夏侯尚智。她想起不久前,她发现了嫣红躲在暗处窥听之事,这代表嫣红那贱婢素行不良,他夫妻两人在暗处所说的一些话语,极有可能被她偷听了去,未必真是夏侯尚智告诉她的。皇甫逍遥暗暗懊恼,这原是简单不过的事实,她却让嫉妒的情绪蒙蔽了心头,直到现在才想通。

  她幽幽一叹,她知道“信任”对夏侯尚智的意义有多大,她今天一定大大刺伤他了,她理该向他陪个不是。只是她苦苦等候,丈夫所居的兰庭轩却始终没有传来他归家的动静,教她十分着急。

  她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巧儿,问道:“主人上哪儿去了?怎么这般晚了还不回来?”

  “这……”巧儿是个老实的孩子,不擅掩饰情绪。皇甫逍遥见巧儿欲言又止,心中有了不祥的念头,怒道:“快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夫人,你别恼,我听小厮说,主人今晚上柳燕江去了,不会回来。”

  柳燕江!

  皇甫逍遥一怔,不争气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柳燕江是什么地方,她当然明白,那就有如苏州的秦淮河畔,画舫穿梭,歌舞缭绕,令人销魂的温柔乡啊!

  夏侯尚智怎么可以因为同她吵架,便光明正大的去寻花问柳?原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可以让他忘记家里她这个讨人厌的妻子。皇甫逍遥真觉得心寒。

  “夫人,你别哭……”巧儿和皇甫逍遥素来亲近,见她珠泪涟涟,她也忍不住跟着掉下泪来。“不然,巧儿让小厮们去找主人回来,好不好?”

  “不用。”皇甫逍遥咬牙道。“巧儿,你去替我办件事。”她凑近巧儿的耳边,吩咐了一些事。

  只见巧儿面有忧色,“夫人,这……”

  “快去。”皇甫逍遥命令道。

  “是。”巧儿无奈,只得领命而去。

  皇甫逍遥倔强的拭去泪水,冷冷一笑。

  她向来好强性烈,今天她纵然有不是,可夏侯尚智公然眠花宿柳的举动,已大大地惹怒了她,所有的歉意都一扫而空。她要教他瞧瞧她的手段,他敢胡来,她也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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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窝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夏侯尚智置身于瑰丽的画舫之上,江风迎面,伶人细腻的歌曲,伴着阵阵的脂粉香气,全一古脑儿吹送到他脸上。

  若在从前,他必定开怀大笑,说是“醉卧美人怀,醒尝帝王宴,真人生一大乐事”。

  但今日非彼时,此时此景,醇酒佳人,他竟然分毫提不起欢乐的心情。

  他不由一阵恼怒,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白痴,既然来到这柳燕江上麻痹自己,又为何对家里那个不可理喻的大醋桶牵挂不下?

  夏侯尚智深深一叹,没想到他中毒竟已如此之深,除了皇甫逍遥,他已经对其他女人失去兴趣了。  “夏侯公子,你这么久没来了,今日好不容易盼着了你,却为何皱着眉头?”柳燕江上,首屈一指的名伶如烟端着檀口,娇媚的笑问。她以彩袖捧起玉钟,凑到了夏侯尚智的唇边,“来,让奴家敬你一杯酒,恭喜你回复了风情才子的美名。”

  她的话让夏侯尚智挑起了一道剑眉,正欲开口,远远又靠近了一艘画舫,飘来了足以令人销魂迷醉的嗓音,柔柔唱着一

  “嫩拂鸳鸯枕,休缝翡翠裙,罗帐罢炉薰,近来心更切,为思君……”

  闻声不见人,但那雕工精而至极的画舫,那宛如天籁迷人的声调,早已使得江中其他画舫尽皆失色,男客的眼光都飘到了那船上,直觉其中必然有着天仙一般的脱俗人物。

  夏侯尚智也不例外,他好奇的打量着那艘画舫,船首坐了名侍女,他定神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夏侯尚智霍然站起了身子,揉揉双眼,那侍女居然是巧儿?

  此时,书舫绣帘悄然掀起,江中扬起了一声声的惊呼。

  好个绝色女子!

  只见她脸衬桃花,眉弯新月,云鬓迭翠,粉面生春。

  论风流,如水晶盘内走明珠玉态,似红杏枝头笼晓月。

  这个美女不是别人,正是皇甫逍遥。

  她一袭白绡轻纱,薄得可以窥视到她贴身的紫色内衣,低胸袒露,可见一片赛雪凝脂,而她紊手皓腕,藕臂生春,真看得人心神摇荡,目瞪口呆。当然,除了夏侯尚智以外,他已经气炸了。

  他铁青着脸,浑身颤抖地瞪视着她。

  但皇甫逍遥不理睬他,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嗔非嗔,风情万种的笑容,吐气如兰地道:“小女子初到贵宝地,闻道此地人文荟萃,俊才济济,心中仰慕得很,可有哪位公子愿与小女子促膝长谈,共享长夜呢?”

  她故意说出这番暧昧的话,摆明了要气死夏侯尚智,她偷偷打量着他气得发青发白的脸,心中真是爽快极了。

  哈!他以为只有他是“风情才子”,那她就做个“风情才女”给他看。

  此时,巧儿用颤抖的手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小声道:“夫人,别再玩了,主人……”她不敢看向夏侯尚智的脸,怕一看就会吓晕。

  夫人不仅脾气大、胆子更大,竟然不怕主人发怒。

  皇甫逍遥低声一喝:“怕什么?真没出息!”

  此时,一个饱含淫欲,粗嘎的声音笑道:“美人的邀请,岂能不从?”说完,这个满面虬髯的中年男子足下一蹬,便要跃到皇甫逍遥的画肪上去。

  只是,他才来到半途,却突然惨叫一声,壮硕的身躯直直落入江底,再也没有浮起来了。

  夏侯尚智身形一闪,已然站到了皇甫逍遥的画舫之上,冷然地问:“还有人要上来吗?”

  众人噤若寒蝉,谁不知眼前这玉面公子,是大名鼎鼎的五儒之一,哪还敢上去送死?

  夏侯尚智转身面对皇甫逍遥,他眸中射出熊熊的怒火,双唇严厉地抿成一线,胸腔不住的上下起伏,明显是恼怒到极点了。

  皇甫逍遥悄悄咽下一口口水,但表面上硬是不认输,她挑衅地还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你会玩女人,难道我就不会玩男人吗?”

  夏侯尚智没料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他勃然大怒,伸手向她抓去。

  皇甫逍遥惊呼一声,本能的往后退,但此时江面上突然水花大溅,竟冒出了数道黑影,由身后扯住了夏侯尚智,将他拉入江底。

  “啊!”皇甫逍遥尖叫一声,顾不得船身剧烈摇晃,大叫:“相公——”便要跟着跃下江中,她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识水性,只想跳下去拉出她的丈夫。

  “夫人,不可以!”巧儿大惊失色地拉住她。“你不会游泳啊!”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相公……”皇甫逍遥大声痛哭,骤然间,她一口气提不上来,立即昏了过去。而江水归于平静,却不见夏侯尚智的踪影,江上江畔,人声鼎沸喧哗,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章

  夏侯尚智失踪了,出动再多人力找寻打捞,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皇甫逍遥哭断了肝肠。虽然旁人一再安慰她,夏侯尚智水性精良,兼之江中并未发现尸体,他定能化险为夷,但皇甫逍遥根本不信。

  夏侯尚智水性固然好,但当时天黑,又是出其不意被人刻意谋害,拖入江中的,只怕他一入江便被拉往深处,呛晕了过去,哪里还有求生的机会?

  再者,若是夏侯尚智没死,他为何不露面?他难道不知道她会为此而发疯吗?

  这日,皇甫逍遥偷偷溜出了儒社,来到柳燕江,一路沿着下游而去。虽然明知丈夫生还机会渺茫,但她不愿意就此死心,因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步一步走着,心里淌着血,她不断地向天祈涛,只要她的相公活着,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暮色沉沉,一艘艘画舫又点起了盏盏华灯。此时,在一艘停靠江畔的幽舫上,一名侍女随手丢出了一样东西便转身入内,那东西则正好落在皇甫逍遥脚边。

  她无心地拾起一瞧,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把摺扇好像是她的。

  绢面上的字迹明显是被水浸糊了,依稀写了几个大字,呈甫逍遥虽看不清楚,但这扇骨、材质,握在手中是如此熟悉。

  她想起了和夏侯尚智在惊喜堂初次见面,他由她手中夺去了一把摺扇,正是这一把。皇甫逍遥不禁惊喜交加,她的直觉告诉她,夏侯尚智必定在那艘画舫之上。

  她轻灵一跃,上了画舫,由绣帘缝隙中,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竟就是夏侯尚智!

  她又惊又喜,登时便要揭去布帘,但手才沾到帘子,由里面传出的声音却让她停下了动作。

  “若愚,没有想到睽违十多年,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坐在夏侯尚智面前的,是一名二十余岁,美丽娴雅的女子。她态度拥容,国色天香,用凝脂般的玉手为夏侯尚智倒了满满一杯酒。

  听得“若愚”这个名字,夏侯尚智不禁漾起了一丝苦笑。“织云,我已经不叫若愚了,我叫夏侯尚智。”

  其实眼前这名女子,就是夏侯尚智的初恋情人柳织云,经过了十多年的岁月,她依然美艳如昔。

  话说当时夏侯尚智落水后,那些人硬将他往江底拖,他本能的挣扎抵抗,却身受数刀,渐渐失去了意识。他以为再无生机,岂料他命不该绝,没有意识的躯体随江水载浮载沉,竟漂到了柳织云的画舫边,也幸得柳织云眼尖,黑暗中还能看清楚是一个人,而不是一袋垃圾,在他断气之前将他捞上了水面。

  “对别人而言,你叫尚智,对我而言,你永远是我的若愚。”柳织云淡淡地回答。躲在帘外的皇甫逍遥闻言不禁万分诧异,原来他两人早就相识了!那女人是谁,为何叫他“若愚”?

  皇甫逍遥心思飞快的转动,莫非……她就是那个夏侯尚智不愿提起的过去?

  此时,一阵疼痛突然袭来,让夏侯尚智闷哼了一声。

  “哎呀,你伤口还没完全好,不能动的。”柳织云着急的偎至他身侧,毫不避嫌地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

  “织云,你不能这样。”夏侯尚智觉得困窘,他急急地握住了她。她的手依然像十多年前那般细致柔软,她周身的气味也和十多年前无异,那特有淡雅的清香,他并没有忘怀。

  要忘怀一个人,确实很不容易,特别是对于一个感觉十分重要的人。夏侯尚智以为他已经完全将柳织云抛在脑后了,却不料今日一见,所有的回忆,居然又如此轻易地再被勾起。

  “你会害羞?”柳织云娇笑—声,顺势偎在他的身旁。“这和从前的若愚可不同了。”

  夏侯尚智没有推开她!

  皇甫逍遥在帘外看得心都碎了,他不仅没有推开她,甚至连手都还牢牢地握着。

  相公啊相公,此刻你的心里想必都充满了她,再没有一丝一毫我的存在了吧?

  原来,你从不肯说爱我,是因为你心里一直爱着别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温柔多情的对我,让我误以为你心里有我,让我痴痴地等,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夏侯尚智,你好残忍哪!

  皇甫逍遥流下了泪,眼前那并肩而坐的两个人,登时化成了模糊的一片。

  里面的柳织云柔柔地诉说着别后的一切,如何的所嫁非人,梦想幻灭;如何的不能立足于婆家;如何的日夜念着他;又是如何的迫于生计,沦落烟花,来到了柳燕江上云云。

  皇甫逍遥看着夏侯尚智脸上自然流露出怜惜万分的神色,她心中犹如千刀万剐。

  她不要再看下去了!一切就犹如烟梦一场,郎既无情,她多说何益呢?

  流着眼泪的她默默地转身,手中的摺扇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脚边,她如游魂般飘荡而去,仿若全身都被掏空了。

  摺扇落地的声响虽细,但夏侯尚智却察觉到了。

  “是谁在外边?”他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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