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说,命运终究还是无法改变的,她原本早该离开你,却因上天的垂怜,让她又在你身边过了好些幸福的日子,她已经很满足了。她还说,虽然没有办法和你天长地久的厮守,但她永远深爱你,她回天上当神仙,会在天上默默地保护你,你不要太想她,珍惜雯琪,毕竟她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阿芷……”玄煜听得好心痛,他如何能不想她?这刻骨铭心的挚爱啊!
“还有,格格请您转告王爷和福晋,这回她是真的走了,请她阿玛和额娘要记得对她的承诺,好好照顾彼此。”
“阿芷、阿芷——“玄煜朝天嘶吼。把他的阿芷还给他!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王爷,不用叫了,格格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必须尽我最后的职责,护送格格的魂魄到天上。”玲珑轻叹一声,化为九尾神狐的原形,消失不见了。
斑斑的血迹,深长的伤口,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玄煜那一声声哭天抢地,哀痛逾恒的呼唤,来得更震撼人心。
* * *
“你说什么?你要同皇阿玛一样,忘弃红尘,上五台山出家?!”
御花园内,皇帝愤怒的咆哮,他的宠臣罗麒静肃的恭立一旁,玄煜则额首叩地,表示他的坚决与认真。
“是,臣弟心意已决,请皇上务必成全。”
“这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家?大清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皇帝好生气,玄煜是他向来最器重、最欣赏、最倚赖的手足,如今居然轻言要舍弃家国,要去出家?!
“皇上请息怒。”玄煜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盈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
“皇上,请先听臣弟说一个故事。”
他将阿芷死而再生,生而又死的离奇故事说了一遍,连允稷一党的奸谋也全盘托出,毫无隐瞒。
“什么?当真有这种事?!”皇帝听得瞠目结舌,万分惊疑,但看玄煜形容悲痛憔悴,绝非作假,他又不得不勉强自己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是,皇上,臣弟对阿芷一片真心,原以为人力可以胜天,但没想到运可改,命却不可改,我又再度失去阿芷,臣弟痛不欲生!”
“为了阿芷,所以你决定出家?”
“是,阿芷既然位列仙班,臣弟若终生向佛,或许可以得天神垂柃,身死之后,可以上天去见她一面。”玄煜说得甚是痴情。
“那国家怎么办?朝廷怎么办?你的妻子又怎么办?你难道全抛了?”
“阿芷死了,臣弟也厌倦了人世。”
“混帐!朕曾经告诫过你,你是爱新觉罗的优秀子孙,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消沉?”皇帝怒斥道。
“皇上,”玄煜深深叩首,“皇上也曾经说过,臣弟是最像皇阿玛的痴情种,臣弟此刻的心境,就如同皇阿玛当年失去董颚妃一样,还请皇上成全。”
“你——”皇帝闻言,气得涨红了脸,他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罗麒,“爱卿,你一向能言善道,替朕去和那浑小子讲点道理。”
“喳。”罗麒得令,却不立刻对玄煜开口,他顺手摘下一片碧绿的竹叶,三弯两折,将竹叶编成一只绿鸟,然后递给玄煜。
“这是?”玄煜一头雾水。
“祈愿鸟。”罗麒柔柔一笑,“臣游历各公国,在加勒比海附近的一个小岛屿上,有一个编折祈愿鸟的传统,据说只要向它许愿,你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
“加勒比海?那是什么地方?”玄煜接过祈愿鸟,神色相当茫然。这毫无生命的手工艺品,充其量只是蛮夷人做为心灵寄托之物吧?
“是相当遥远的地方,至于有多远,王爷就不必去揣测。王爷此刻该想的,是心中最渴望实现的究竟是哪一个愿望。”
“最渴望实现的愿望?”玄煜望进他深邃的绿眸里,被其中神秘的光彩给迷惑了。
“是。”罗麒笑吟吟地向皇帝稽首,“皇上,针对隆亲王意欲出家一事,臣可否表达意见?”
“你说。”
“臣以为,皇上先别急怒地拒绝,也别答应,让彼此先冷静思索三天,三天之后,再看隆亲王作何决定,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也好。”皇帝自然也不愿和拗脾气的玄煜一直僵着,登时寻着台阶下。“八弟,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满州第一勇士,竟为了一个女人要抛弃一切,这样荒唐的做法对是不对?希望三天后,你的回答不要再让朕失望,”说完不再理他,拂袖走出御花园。
“王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向祈愿鸟许下你最渴望实现的愿望吧。”罗麒随着皇帝离去,临走前又对玄煜淡然一笑。
他最渴盼实现的愿望……
玄煜望着手中这只没有生命的祈愿鸟。
他最渴求的愿望是什么?
阿芷……是的,只有阿芷。
他要心爱的阿芷回到他的身边!
留听轩里,玄煜己经关在里面读了两天的经书,他发现自己已对这红尘俗事完全失去了兴趣。
没有人敢来打扰他,整个隆亲王府静得可怕。他名义上的雯琪福晋,先是受到妖法迷惑,后又遭受麒麟王的“灵杀”,呈现昏迷不醒的状态,基于道义上的责任,玄煜派人照料着她,但他心里从此再也没想过她这个“人”的存在。
门扉“咿呀”一声开启,玄煜没有自佛经中抬起头,他以为除了平总管送茶水进来外,不会再有别人。
但他错了,一只凤形香炉,喷着枭袅香烟,递到了他的面前。
椰子香!
玄煜突然拾起眼眸,看见雯琪站在他面前。
“你清醒了?”他皱着眉道,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只有一丝惊讶。他原以为她会就这样无知觉在床上躺一辈子的,毕竟所有的大夫都做出这样的诊断。
“是,我醒过来了,你呢?”雯琪笑得很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没兴趣听。”玄煜又将眼光转回了佛经上,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然又抬起头,“你这椰子香是打哪儿来的?”
雯琪将香炉放在书案上,笑吟吟地坐到一旁的椅子。
“自然是水阁了,那里有多得用不完的椰子香呢!”她动手挑着食盘中的小点心——专挑裹上一层糖霜的。
“谁准你上水阁的?你凭什么上水阁?”他沉声怒道。
“何必那么生气呢?临江死了,那么漂亮的水阁就此空着多可惜埃。”雯琪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随即蹙起秀眉,“茶里为什么不加些蜂蜜?好难喝喔!”
“你……你说什么?”玄煜的心跳漏了一拍。
雯琪又从食盘里拣了一颗糖醋粟子,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两只纤纤玉指夹着在他眼前晃呀晃。“一口补汤,换一颗糖醋栗子,是不是啊?”
他骇然的抓住她的手,“你……你是阿芷?!”
她噘起了小嘴,“还用疑问句啊?人家都暗示了你这么久,你再认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
“阿芷!天啊!真的是我的阿芷!”那脸虽是雯琪,但娇嗔的模样却十足是阿芷无疑。
“煜哥哥,我回来了,你高兴吗?”
玄煜狂喜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他是在作梦吗?她温热娇柔的身躯,难道又只是一场暂时的幸福?但即使短暂如昙花一现,他也要紧抓住她。
“阿芷,你是不是又要告诉我,你只能短暂停留,最终还是得离开我,让我第三度痛断肝肠?”他的嗓音不自觉的颤抖着。
“不,我不会再走了。煜哥哥,是你的痴心感动了麒麟王,他同意放我借体还魂,不要我了。”阿芷笑道:“恰巧雯琪的魂魄消散;留下一具空的躯体,麒麟王就让我鸠占鹄巢了。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怕阳光,也不怕符咒,又可以像以前一样,陪你去寄畅园踏春,到雪帱台赏雪,还可以在月到风来亭乘凉一整天。我还可以为你剥着葡萄,烧一壶酒,翻着书,学李清照和赵明诚一般,比着谁的记忆较好,你输了罚一杯酒,我输了……”
“我要改变游戏规则,你输了不罚蜂蜜茶,要罚你亲我一下!”玄煜搂住她,觉得天地间一切,突然变得好幸福!“人说‘感天动地”,真的不假,我只是个凡人,虽然缺少机缘面见麒麟王,但我的痴心他终究能够明白。原来神只也是有心,懂得人间的至情至爱。”
“不,你见到麒麟王了。”阿芷笑着纠正他的话。
“有吗?什么时候?”
“送你祈愿鸟的是谁?”
“罗麒!”玄煜恍然大悟。神秘的绿眼,高贵优雅的气度,名字中又有一个”麒”字。“真是笨啊!我早该想到的。啊,我得去谢谢他才行。”
“来不及了,他已经搭着船离开中国。他是神,和凡人的机缘总是有定数的。”
“走了……”玄煜虽觉惋惜,却也释然。“没关系,只要他把你留下来给我,这比什么都重要。”
“呵呵,你抱着的可是‘雯琪’喔,你不是顶恨她的吗?”
“容我说句实话,我到今天才猛然惊觉,原来我的‘雯琪’福晋是这么甜美诱人啊!把什么‘阿芷’、‘临江’都比下去了,我决定从今以后,只疼她一个!”说完,他对准她粉嫩的颈项,轻轻咬了下去。
阿芷痒得咯咯直笑。
“煜哥哥……”
“嗯?”咬完了脖子,他移向她白皙的颈项,又是一个令人酥麻的深吻,仿佛她是道再好吃不过的美食。
“你还欠‘雯琪’一个洞房花烛夜,没忘了吧?”
“没。”
“那你打算什么时补给她啊?”她抛了一个柔媚的眼波给他。
“此时,现在,立刻!”他抱起她,走入内室,以最快的速度褪去她的衣裳,大掌抚摸她光滑细嫩的手腕,也看见了玉湖玲珑。“玲珑那只笨狐狸识相吗?”她不会还待在镯子里吧?
“她看你像只大色狼的模样,早就吓跑了。你知道,狐狸再狡猾顽皮,也不敌一头发狂的野狼!”阿芷嘲笑道,但被压在玄煜坚实的身下,也不免害羞,颊上浮着红晕。
“嗯,我是大色狼,而你就是要解我饥渴的小绵羊!”他作势扑向她的嫩脸,吻得她晕头转向。
“哎呀,等一下嘛!”阿芷笑个不停。
“小绵羊求饶无效。”
“谁要求饶了?我只是问你句话,”
“什么话?”玄煜嘴巴在动,手也没闲着,不停地爱挽着她的娇躯。
“你还要上五台山出家吗?”
“你说呢?”他更沉的压住她。
“我说啊,你若出家,也一定是个不守清规的野和尚!”
玄煜哈哈大笑,低头深深地吻住她。
啊,他真的饱受相思煎熬太久太久了。
这个顽皮格格一再变幻形貌,最初是清灵的阿芷,再来是神秘的临江,现在又变成了娇丽的雯琪。一道芳魂,居然住过三个人间绝美的躯体,真是够奇妙了。
但无论形貌如何改变,她始终是他的最爱。
他的奇妙格格!
佛书、禅经丢一旁,情天自是极乐地。
隆亲王决定不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