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阿梨小姐,请冷静一点……」牡丹显然被她突来的激动吓着了,「叫卖的地点一时也不太容易说得清楚,不如……让奴婢带你走一趟吧……」
「好好好,怎么样都行,只要能让我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见到那张兽皮。快点走啦!」阿梨不耐烦地推着牡丹。
「遵……遵命……」
希望还来得及,若那张兽皮当真是天书,她将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它那些不知其中利害关系的甲骨文狂热分子的手中抢来!
「牡丹,还没有到啊?怎么走这么远?」
阿梨跟着牡丹,也不知走过了几条胡同,愈走愈弯,人烟愈是稀少,让阿梨觉得怪怪的。
叫价不都在热闹的大街上吗?咦……「就快到了,阿梨小姐,只要再转个弯。」
再转个弯,出现了一处废墟,其上有一幢荒芜的老宅,宅子过去或许模样不小,富丽堂皇,但今日却是半倾半颓,人迹罕至。
「这里……不会吧!」
「没错,进去两道门就是。」牡丹笃定地点头。
「可是……我怎么没有听到喊价的声音呢?」阿梨不解,牡丹不是说那些王公大臣抢得很凶吗?
「嗯……也许叫价已经有了结果,大伙都散了吧……」牡丹迟疑了一下,「要不… …小姐,我们也回府算了,不过是张兽皮嘛。」
「那怎么行!」阿梨可不打算放弃,「至少也要让我知道兽皮最后是落入谁的手中 !那卖的人或许还在里头,我进去瞧瞧。」
阿梨转身走入半倾颓的大宅里,通过两道门,目前所在地彷佛是宅子过去的大堂,如今都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没有人……」阿梨好失望。
「嘿嘿嘿……」一阵低沉的诡笑,伴随一个蒙面人出现在门口。
「啊?!你……」阿梨骇然,熟悉的味道!「你就是那天在云龟阁打昏我的蒙面人 !」
「不错。」低沈的男嗓,矮瘦的身形,同样是蒙面人,却不是阿梨追到学士府的那名女子。
「牡丹,你认识他吗?为什么帮他把我骗来这里?」阿梨不敢置信地看向牡丹,她不曾错待她啊。牡丹并未回答她,更没有脸看她,只对蒙面人伸出了手。「人我已经带来了,把答应给我的酬劳付给我……」
原来是要银子,阿梨觉得真是不值得。「牡丹,你若只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没办法……我……」牡丹愧疚地哭了起来,「我爹把我卖了当丫头,却还不放过我,又在赌场欠了一身债,三天两头求我、逼我,我把所有的工钱都给了他也不够偿还,眼见他被赌场的混混逼得走投无路,我没有办法不管他……他再坏……也是我爹, 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阿梨小姐……」
阿梨叹了口气,「只要你开口,这原本是小事一桩的……唉,算了。」阿梨认命,开始转着心思想着如何才能逃出蒙面人的魔手。
蒙面人为什么要抓她?
目标是她本身?还是……用她来威胁褚英?
「啊--」牡丹突然发出了惨叫。
「啊?!你……你为什么杀她?」阿梨大叫。
牡丹颓然倒下,一把匕首深深没入胸口。
「她看过我的脸,我怎么可能再留她活口。」蒙面人淡淡地说。
「你怕她泄漏你的身份?那你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是谁呢?阿梨拚命地回想着她曾经闻过的「味道」。
「哼。」蒙面人将匕首自牡丹的身体拔出,血淋淋的刀恐吓性地晃到了阿梨面前,「你最好少开口,否则就是和那个丫头相同的下场。」
「你……把我骗来的目的,就是要一刀杀了我吗?」
「不,原本不是的,不过如果你捣鬼,我就只好杀了你。」
「你究竟大费周章的把我骗来做什么?」
「你难道还不明白?除了天书,你还有什么价值?」蒙面人冷笑。
「天书?!你有没有搞错?我根本连天书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当然明白你不知道天书在哪儿,否则怎么把你骗来呢?」蒙面人哼了一声,「 当初如果不是你突然闯入云龟阁,天书早就落入我的手中了。」
「什么?!天书竟然在云龟阁?!」阿梨气死了,至今才知道什么叫做「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错。」他当时在抽屉的最底层发现了天书,但还来不及伸手取出,阿梨便闯入大叫,他虽然利落地打昏了她,却敌不过随后出现的元总管,为保住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他别无选择,只有舍弃垂手可得的天书,先逃出襄亲王府。「天书确实在云龟阁,而你,是我用来和襄亲王交换的筹码。」
「你迫切的要夺天书,你是暗日组的人?」
「不是。」
「骗人!不是暗日组的人,你抢天书做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天书的内容记载暗日组的人员名单、组织架构及秘密计划,得到天书,也就是握住了暗日组的把柄,不怕丰成将军不俯首称臣。」
「喔,原来暗日组是丰成将军培植的势力,而你是吉田将军派在中国卧底的手下。」阿梨机伶地抓住蒙面人顺口而出的话尾,「我不懂,为什么吉田将军要费力抢夺天书 ?我若得到天书,必然将它呈给天皇,洗刷我父亲的罪名,到时丰成将军必因谋反大罪而受诛,吉田将军岂不是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了他的死对头,坐享甚成吗?」
「你毕竟是个女人,哪里懂得政治的诡谲呢?」蒙面人冷笑,「大和朝廷谁人不知吉田将军和丰成将军彼此对立,互相箝制,倘若有一方失势,另一方必然就会肆无忌惮,形成独大局面,甚至危及王室。王室又不是笨蛋,焉能让此局面形成?因此,就算你将天书呈与王室,王室也未必就会以谋反之罪诛毁丰成将军,至少在王室势力稳固到足以抗衡吉田将军之前,天皇不会这么做。」
阿梨沉默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吉田将军打的如意算盘,是藉由天书了解暗日组的内部组织,再想办法将之瓦解,先暗中除掉竞争的对手丰成将军,然后再对付王室。」
「不错。」
「太过分了……」阿梨哀伤地低下了头,她如今才发现,父亲根本牺牲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他付出生命换来的天书对挽救目前屈于弱势的王室似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反而便宜了吉田将军。
很长的一段时间,阿梨心中只有一个坚强意念,就是为父亲洗刷冤屈,但照今日的大和王室看来,正如蒙面人所言,呈上天书也是白费,王室为免打草惊蛇,搞不好还会当作根本没有天书这个东西,甚至更有可能会干脆杀了她这个「叛徒」的后代灭口,以免破坏了目前「两强箝制,王室偏安」的局面。
唉!阿梨真的觉得好沮丧。
「你把我骗来的目的是为了天书,而你也很确定天书是在云龟阁,不过,你有想过吗?襄亲王未必会肯拿天书来换我,毕竟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人罢了。」
「不,我很肯定他会拿天书来换你。」
「你凭什么肯定?」
「因为你是能让冷面的襄亲王开怀大笑的『奇迹』,我知道他很喜爱你,因此毫无疑问,天书百分之百能够得手。」
蒙面人说得顺口不过,但阿梨听在耳里,却彷佛敲钟一般,回荡得厉害。
你是能让冷面襄亲王开怀大笑的「奇迹」!
咦?好熟悉的话,她不久之前才听过的,是谁说的呢?
是谁?是谁?是……啊!
「你……你是常学士!」她想起来了,几天前常衡和千华小姐拜访襄亲王府时,就曾说了这么一句话。
室内一阵肃静。
突然,蒙面人爆出了咭咭的笑声,愈来愈高,愈来愈尖锐,几乎响彻云宵。
第十章
「本王的吩咐听明白了吗?这次你若再出错,本王绝对会要了你的狗命!」
褚英接到了以兽皮交换阿梨的讯息,带着元总管来到约定的废墟,却在宅前三尺处停下了脚步。
「奴才听明白了,虽然时机不对,不过奴才仍是必须说说,王爷用『再出错』这三个字似乎有些冤枉奴才了……」元总管一脸委屈。
「哼,你是愈老愈不中用了,不盯着点可不行。」褚英睨了他一眼,「本王现在没时间同你罗嗦,该办的事办成了,就恢复戏班子的演出,否则你就到地狱里去看戏吧!」褚英冷冷地丢下话,大步跨入了废宅。
「喳。」元总管摸摸鼻子,为他心爱的戏,安分地办事去了。
过了两道门,褚英看见了蒙面人,也看见了坐在地上的阿梨,她双眼睁得雪亮,不过却一点也不动,更不吭半声,这反常的现象,褚英不用想也知道,她绝对是被点了穴,否则哪会这么乖呢?
「你来了,兽皮呢?」蒙面人一见褚英,立刻将刀架上阿梨的脖子,开门见山地问 。
「哼,这种声音真不像平常的你,常老,本王听得真不习惯。」褚英懒懒地说道。
蒙面人倒吸口气,随即愤怒地扯下了面罩,反正瞒不过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该死,隐藏许久的身份暴露,表示中国不能再留,拿到天书之后就必须潜逃回东瀛。
「就说是直觉好了,毕竟从你那次破例造访襄亲王府之后,就发生了不少事,不是吗?」褚英轻描淡写的回答,「再说,似乎也只有你知道阿梨对我很重要,拆穿你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褚英言下之意,分明就是笑他漏洞百出,愚蠢大意得紧。
「哼,襄亲王果然精明。」常衡忍着气,「兽皮呢?」
「在此。」褚英取出一只小盒,「盒内装的,就是那张刻有甲骨文字的兽皮。」
「很好,丢过来给我。」他想取到兽皮,再以阿梨为人质,退出褚英的势力范围。
「你把刀放下吧,本王答应你,只要阿梨无伤,你可以带着兽皮离开,我不为难你 。」
「当真?」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你应该知道的。」褚英淡淡说道:「再说,不过只是一张刻了甲骨文字的兽皮罢了,我又不是封行守,没有痴甲骨文痴到那个地步,犯不着为了兽皮让阿梨陷入险境。」
阿梨闻言,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苦于被点穴了哑穴,只能无声地大骂他白痴。
若只是一张普通的兽皮,值得常衡冒这么大的险吗?白痴!
褚英当然明白兽皮绝不单纯,但他必须装傻,让常衡认为他不知道兽皮的重要性,没那个兴趣同他抢,只要他的警戒心愈低,阿梨的处境便愈不危险。
天知道,他看着一把亮晃晃的尖刀抵住阿梨细致的颈项,是多么胆战心惊啊!
「好,襄亲王言出如山,我信。」常衡听褚英的口气,并不甚重视兽皮,警戒心果然消了大半,很好说话的收起刀子,「把兽皮给我。」
褚英将小盒往他的方向一丢,常衡接住,打开盒盖,取出了一张兽皮,果然刻着甲骨文。
「哼,好个有情有义的襄亲王!告辞。」兽皮到手,常衡立刻要走人。
「你走得了算你本事大。」褚英突然笑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保证不动手吗?你难道要出尔反尔?」常衡警戒地瞪着他。该死,他是不是太大意,太相信褚英的人格了?
「哼,本王说不动手,就绝不会动手,不过,你没嗅到什么味道吗?」
褚英话未说完,不远的前门居然窜出了一道火舌。
「啊?!火!你居然放火!?你居然要大伙同归于尽?!」常衡凄厉地吼叫,他不敢相信褚英会选择玉石俱焚!
「哼,有时间在这里鬼叫,不如赶紧逃命去吧。」褚英冷笑,「冲得出火场,就算你赢。」
「疯子!」常衡怒吼一声,褚英绝对疯了!他玩命,他岂能同他玩?!当然要逃!
常衡施展轻功,无论如何也要冲出火场。
「哼,没种。」褚英鄙夷地睨了他飞离的背影一眼,缓缓地走向阿梨。
阿梨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热气逼人,熊熊的火焰已由宅外烧进了宅内,这男人居然还如此悠闲缓慢的行走?!
就算不打算拯救动弹不得的她,也该自己先逃命吧?
阿梨觉得常衡说得没错,褚英真的疯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要我解开你的穴道吗?」褚英眨着她。
废话!她不想死啊!阿梨又急又怒地瞪着他。
「嗯,我试试看好了,解穴的功夫我可不熟,得花些时间才行。」他在她身上乱捏一阵,挂着恶意的诡笑。
阿梨立刻明白,他哪里是不会解穴,分明是蓄意吃豆腐!无奈要穴被封,她动弹不得,不能扁他,哑穴也封住了,连破口大骂都没办法,呕去了她半条命。
她一下羞得泛红、一下怒得发青的俏脸,让褚英开心的大笑。玩够了,放她一马好了。于是,他动了动小指头,精准无误,轻而易举的就解了她被封的哑穴。
「你要死啦?!这是捉弄我的时候吗?」终于能开口,阿梨破口大骂。
「嗯,你再这么凶,我就再封住你的哑穴。」褚英睨眼冷笑。
「你--」阿梨怒急,「大王爷,您行行好,火都烧到你背后了,屋子快塌了,你知不知道?」
「哼,这点小火,才难不倒我呢。」
「小火?」距门边最近的一根柱子塌下了!这个厅堂只能维持到她数到十。
阿梨认命地闭上眼睛,「一、二、三……」
褚英哈哈大笑,抱起褚英,凑近她耳边说道:「你数到十,我若能将你抱到屋外,你就乖乖嫁给我,做我的福晋!」
「啊?」阿梨还反应不过来,周身的气流却立刻如旋风般呼啸了起来,她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当阿梨再度有勇气张开眼睛时,正巧看到了大火将整片废墟完全吞没,而她已安然地坐在安全距离外的草地上。
头顶蓝天,脚踏绿地,才不过闭眼、睁眼的这一瞬间,她居然逃出了鬼门关?!
「天啊,这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阿梨喃喃自语,若非穴道未解,手不能动,否则她一定会狠狠甩自己一个巴掌,看看痛不痛。
「不,不是梦。」褚英在她嫩颊上吻了一下,「依照赌约,你是我的福晋了。」
「你胡说什么?快解开我的穴道啦!」
「不要,我觉得你这样乖乖不能动弹比较好,才不会惹麻烦。」褚英哼了一声,挨着她身边坐下。
「你……我什么时候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