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远,她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谈,只能从两人的表情上判断,美女似乎正在气头上,而向至龙从头至尾很有耐心地对她保持斯文温和的笑容。
从来都不知道,他也可以对女人这么温柔。眼前俊男美女的画面,落入她的眼底,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讨厌,他怎么对人家美眉笑成那样?”
温穗心十指成爪,用指甲刮着石柱柱面,很不是滋味地瞪着向至龙脸上的笑意。
没多久,向至龙终于开口对美女说了几句话,只见美女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高兴地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向大楼电梯。
温穗心满脸落寞,正要跨出石柱后时,没想到向至龙又突然回过身子,一双鹰似的眼,朝她这个方向扫过来,吓得她立即缩回脚去。
“他应该没看见我吧?”她不安地拍着怦怦跳的胸口。
* * *
“你怎么了?从刚才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难道被大小姐吓到了?要不要带你去收收惊?”任恕德在向至龙的眼前挥手。
“不说这个我没有气,你竟然把我的逃生路线泄漏出去?”向至龙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大小姐勒着我的领带,逼我说的,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任恕德抚着胸口,尽力演出最无辜的受害者角色。
“够了,你的脸现在看起来很欠扁。”向至龙的双拳蠢蠢欲动,很想将他压到沙发里毒打一顿。
“不说了、不说了。你刚刚到底是为了什么闪神?真的跟大小姐有关?”任恕德好奇地倾身靠近他。
“跟大小姐完全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好像看到我未婚妻了。”向至龙微微蹙眉,心头一片疑惑。
他看到的真的是穗心吗?如果是穗心,怎么不进来找他?她在搞什么鬼?
“你的未婚妻?在哪里?”任恕德感兴趣地挑眉。
“楼下,就在公司大门口。”
“你未婚妻来探班?那你跟大小姐的好事不就被撞破啦?”任恕德张大眼。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更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跟大小姐什么事也没有。”向至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也许是错觉,将路人误认了。”
“女人的心眼很小,小到容不下一粒沙,不会猜疑的女人就不叫女人了。如果刚刚是你看错人,算你好运气,有烧香。如果真是你未婚妻的话,那就要小心一点,回去之后可就热闹了。”任恕德的语气像是经验多多的过来人。
“热闹什么?”
“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向至龙挑挑眉,接着走过去拍拍任恕德的肩膀——
“恕德,你的笑话很冷。不陪你了,我要去穿件外套御寒。”
“啐!不领情的家伙,我是在为你担心耶!”任恕德对着走远的向至龙挥拳。
* * *
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是女人歇斯底里时的标准反应?
温穗心歪头研究电视里正在上演的连续剧。有个女人撞见了她丈夫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于是掀起一场风波,剧里的主角们此刻正吵得不可开交。
电视里高分贝的声响惹得她脑门一阵阵胀痛,她受不了地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唔……等向至龙回来时,她该怎么反应呢?
质问那个美女是谁?
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当她咬着抱枕发呆时,大门发出开锁的转动声音。
“穗心?”向至龙一开门就见到温穗心坐在客厅里,脸上有一抹奇怪的神色。
“你回来啦?”温穗心暂时将烦恼一抛,快快乐乐地迎向他,还像个贤慧的小媳妇般,热心地帮他备好拖鞋,提过他的公事包让他换鞋。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出去?”今天看到的人影,到底是不是她?他的脑袋里还是残留一团好奇的问号,没有问清楚,搁在心里怪难受的。
“出……出去买了一下东西就回来了。怎么了?”他在心虚吗?她偷偷觑瞧他的脸色。
“没事,问一下。我以为你今天会出门去逛街。”耸耸肩,大概是他真的眼花了吧。
温穗心没有回答,嘴巴忙着咬牙。
他在心虚、虚、虚、虚……
她心底的怀疑化成巨大回音,在耳际不断扩大。
温穗心的脑袋开始胡想乱转,小脸也慢慢皱得像颗小笼包。
思考复杂事件的线索,一向都能轻易超出她脑容量所能负荷的范围。因此,今日撞见未婚夫和其他女人有暖昧这件事,便搞得她的头有点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也许他和那个美女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她胡思乱想……
但,要是真有什么事呢?遇上这种事,被背叛的人通常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那,是要问?还是不问?
两道互异的气流在身体内烦躁乱窜,温穗心觉得自己快要得内伤了,忍不住苦着脸揉胸口。
向至龙没注意到她苦恼的表情。经过她时,从她手上提过公事包放到书房去。接着又回房,很快地换下西装,穿上一套休闲服后走出房门。
“走吧,我带你出去吃晚饭,今天附近有夜市。”
向至龙完全不知道,他的提议无意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拯救她就要爆炸的胸口。
“好啊、好啊!咦?这件……”好眼熟啊。
她顿住忙不迭点头的动作,讶异地指着他身上的衣服。
“我们前年一起买的,你也有—套,就放在我这里,你忘了?”他对她挑挑眉,拉了拉衣服。那时候,他还对她这种孩子气的坚持感到不耐烦,最后拗不过她的一再央求,还是答应了她,陪她上街买了两套同样款式的衣服,作为他们两人的情侣装。
“那等一下!我也要换这一套衣服。”她兴冲冲地冲进他房里翻衣柜。
这晚,她和向至龙一同穿着情侣装,手牵手逛遍整个夜市。帅哥作陪,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至于白天的美女事件,目前暂时被喂得饱胀的胃,给撑到天外天去了。
一切都很美满、一切都很平静、一切都船过水无痕……
第三章
一切都很好?
才怪!
情人之间的猜疑,就像病毒,总是先潜伏—段时期,时间长短不定。
起初,表面看似没有任何症状,事实上,它的毒性就像肿瘤一样,暗地里迅速感染、扩大。
心里有了揣测,即使是一根头发、一通电话、一句应答,甚至一个无心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的眼底,都会被解读成无限大的意思。
温穗心咬着唇,举高手,怀疑的双眸盯着从向至龙西装袖扣上拈下来的一根偏红色泽的中长卷发。
“不是我的。”她另一手摸摸自己及肩的黑色直发。
她直觉地想到那天和向至龙在一起的都会美女。
那名美女刚好拥有一头会在阳光下闪耀红棕光泽的摩登卷发。
一个男人的袖扣上,出现一根女人的头发,这代表什么?
温穗心皱着眉,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幕美女躺在俊男臂弯里的浪漫画面,身后还有雾蒙蒙的柔美灯光。
此时,向至龙从浴室中走出来,正好看到她拿着他的衣服发呆。
“我的衣服怎么了吗?是不是沾到什么东西?”
“没有。”她放下他的衣服,一手伸到背后,偷偷扔掉那根头发。
“你身后藏了什么?”他坐在床沿擦头发,对她挑了挑眉。她的小动作实在很拙劣,让人—眼就看穿。
“什么都没有,我在抓痒。”她还强调似的在背部抓了抓。
“抓痒?过来,我帮你。”他笑着伸手拉过她,说是要帮她,却把她压在大腿上,抓起她背后那只手,看看到底有没有藏东西。
“喂!你这小人,不相信我啊?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嘛!”她胀红脸在他腿上挣扎。
“咦?真的没有?”他有些微愕然地握着她空无一物的软嫩手心,头一次猜错她的表情和动作。
那么细的头发,你找得到我头给你!温穗心偷偷翻白眼。
“放我起来啦,换我去洗澡了。”她挣动了一下。
“要不要先做个运动再去洗澡?你这里好像越来越丰满了。”他故意在她的俏臀上捏了两把。
“向至龙!把你的臭手拿开!”她有点气了,急着要翻身。找死!竟敢嘲笑女孩子最在意的地方。
“啊……还有这里,长出一圈可爱的小肥肉了。”戏谑的大掌移到她的腰际,轻轻捏了一下。
“可恶!你快让我起来。”她开始尖叫。
“唔,还有这里、这里……穗心,你越来越圆了。”他的大手沿着她的背脊四处游走,眼神却是越来越火热。
她恼羞成怒,被他激得哭起来。
“呜……讨厌啦!你每次都这样欺负人家,讨厌、讨厌、讨厌……”她一边啜泣,一边捶打他的大腿。
“喂,真的哭了?”他低头,毫不意外地看到她抓起他的睡裤抹鼻水。
叹息一声,他将她拉起来,向后一躺,让她趴在他身上与他面对面。
“你不是说我胖?让我这样压着你不嫌重?”她哭着握拳,改捶他的胸口。
“好啦,别哭了,我是逗你的。”他拍拍她,安慰道。
“不好笑!你可恶啦!”她揪起他的衣领,抹掉泪水和鼻水。
“这衣服……是我刚刚洗好澡才换上的。”他挑挑眉,无奈地看着她报复性的帮助。
“那又怎样?反正你现在的衣服还不都是我洗的!”她抹得更用力。
“是、是……洗衣的人最大,你要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吧……”他不再反抗,四肢呈大字形,软软一瘫。
“我又不是要蹂躏你,少摆出这种悲壮的模样。”她破涕为笑,轻捶他的肩头。
“没关系,我允许你蹂躏我一次。”他大方地表示。
“真的?”她吸吸鼻子,眼中燃起火苗。唔,他很少这么大方耶!
“你……你要温柔一点喔!”他眨眨眼,唇畔忍不住扬起。
“没问题!你只要乖乖的,本小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她坐了起来,分开修长双腿跨坐在他腰际,手掌撑在他的胸上,极性感地俯视他。
“小妖精,来吧。”他笑得一点也不像即将要面临迫害的样子。
胸口缓缓生起一把烈火。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 * *
自从她住进他家后,也一并将“房事”接了过来。许多家务事都由她经手,她俨然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向至龙当然乐观其成。他不动声色地将房子主权慢慢交出去,他想,让她渐渐习惯两人的生活也好,看看是否能医好她的婚前恐惧症。不然,让她再搞一次逃婚,他们两个都要变成一对老先生、老小姐了。
虽然他生性爱干净,即使独居时,也将屋子保持得清爽整洁,但毕竟男女有别,对家事方面,女孩子还是多了一点点的心思。
窗台旁多了一个小盆栽,客厅茶几上多了一块花边桌布,衣柜里摆了几个防潮、防虫的芳香袋,冰箱开始装满食物,甚至枕头、棉被也被她拿出去晒过,两人舒服地盖了好几天有阳光味道的棉被。
这一天,趁着美好的星期假日,闲着没事,温穗心打算进攻他的书房,扩张地盘。
“阿龙,我要整理你的书房哦。”她拿着垃圾筒和扫把,对着客厅里看财经报纸的向至龙喊了一声。
“请便。”向至龙戴着眼镜,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伸手又翻过另一份报纸。
温穗心卷起衣袖,走进一尘不染的书房后,原本的兴致勃勃霎时被泼了些许冷水。
“没有我可以整理的嘛。”她双眼环视四周,喃喃抱怨。
她摇摇头,走到很少靠近的书桌,随意地打开抽屉,里头的文具、纸张,还是整齐得让她摇头。
开到最底层的大抽屉时,她突然像是挖到宝般,眼睛为之一亮。
“好乱的抽屉,哈哈,终于让我找到可以整理的地方啦!”她高兴地蹲下身,掀开上层一叠随意堆放的废纸,瞄了一下,才发现向至龙似乎是把这个又大又深的抽屉当成字纸篓了,凡是废弃不用的纸类,他都往这里塞。
看样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一整个抽屉抱去纸类回收处丢掉即可。
想找到向至龙一丝一毫生活上的缺点,似乎很难呀。他甚至连洗碗都不排斥,让她不由得敬佩起向妈妈。不知道向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竟能教出这么优秀完美的男孩子!
她懒洋洋地伸手拨了拨,上层的纸片移了位,露出底下一叠由美国寄给向至龙的航空信。
她好奇地抽出来,有的信拆了封,但信纸又随便地塞了回去,大部分甚至连拆都没拆。
她转头瞧了一眼客厅,确定向至龙看不到她的位置后,她偷偷地把拆开过的信抽出来看。
连续看了几封之后,她发现这些信都是女孩子寄来的,满纸思念和爱意,除了文情并茂,甚至有的女孩还努力写了一些歪扭可怕的中国字在上头,似乎是为了取悦向至龙而学的。
总之,这些信,是越洋而来的情书。未拆的信,大概也是一样的内容。
她拿着这叠信发呆。
从小,她就常常在他书包里偷瞄到不少可爱粉嫩的信封。
曾经有一次,她好奇地想把手伸入他的书包,把信抽来看看,却被他猛地一掌拍掉——
他怒斥一声。“做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吓着了,握着有些疼辣的手背,不知所措地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看就是了。”她的语音有点发颤,如果他再对她吼一下,她肯定会在下一秒马上放声大哭。
他很少对她凶过,却为了那些来路不明的信对她吼。她的心有一瞬被刺伤。
他的脸胀成深红色,哼了一声,当着她的面,将书包翻倒过来,那些信全数进入废纸回收桶。
之后她才知道,那些信是女生塞给他的告白情书。
奇怪的是,他自己对那些信看都不看一眼,干嘛连她也不许看?好像让她知道他收到别人的情书,是一件多要不得的事似的。
如今不小心翻到人家写给他的情书,还偷看了好几封,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她生气?
没了整理的兴致,她关上抽屉,退出书房,意兴阑珊地走到客厅。
拥有一个优秀完美的男人,并不是件好事。至少,她就得常常为此吃味和牵挂,深怕有一天向至龙会被一个比她更好、更漂亮的女生追跑。
“这么快就出来了?”向至龙疑惑地看看她空着进去、又空着出来的垃圾筒。
“如果我真的嫁给你,一定会是全天下最轻松、最惬意的家庭主妇。”
她有气无力的反应,让他有些啼笑皆非。“那还不赶快点头,找个时间嫁过来吧!”
温穗心的眉头微微锁着。“从小到大,有很多女孩子倒追你,为什么你最后选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