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艾菲的声音隐含着怒气。“是谁告诉你的?”
“就是楚烙的奶奶啊!”纪慧铃回答。
艾菲瞪大眸子,奶奶……怎么会……
“两个小时前,我们不是在那边碰了面吗?你和楚烙不晓得为了什么事在口角,那时我听得哈哈大笑,老奶奶就是在那时偷偷告诉我的,可惜说得太晚了,因为之前我就已经把电话给学长了,不过,当我听到你和楚烙在交往时,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呢!”纪慧铃说道。
艾菲皱一下眉头,不知道他们祖孙俩到底在搞什么,不过,她也没多解释什么,有些事只会愈描愈黑。
“对了,他们呢?我想跟他们打声招呼再走。”纪慧铃左右张望了一下。
“他们在高台那儿。”艾菲指了一下右手边约二十公尺处的地方,那边有个高起的平台,上面聚集了些人。
“那里在做什么?”纪慧铃牵着儿子前走,听见隐约有音乐声传来。
“今天晚上这儿有个户外演唱会,现在工作人员正在做前看作业,架灯光、音响之类的,楚烙方才看到一些熟人,所以带他奶奶过去看看。”艾菲说明。
“演唱会?”纪慧铃兴奋地道:“天啊!我不知道几百年没听过演唱会了,有谁会来?”
“我不知道,等一下你可以问楚烙。”艾菲看到有些歌迷已经事先来占位置了,可能有什么天王或天后要来吧!
“如果有我喜欢的歌手,我就要留下来。”纪慧铃愈说愈高兴。
小男孩抬头着了妈妈一眼,继续扯着气球,一阵风吹来,气球动得更厉害,他松开妈妈的手,用两只手抓住,艾菲不自觉的浅笑起来,看着他努力想控制好气球。
纪慧铃摸摸儿子的头。“要拉好喔!飞走就没有了。”
“好。”小男孩点点头。
纪慧铃看着工作人员在高台上架灯光觉得很有趣,她以眼神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找到了,楚烙和他奶奶在那儿。”纪慧针指着高台的角落,正要叫名字时,老奶奶就看到了他们。
“你们也来了。”老奶奶走上前,低头看着站在台上的三人。
楚烙与人结束对话,也走到高台前,纪慧铃立刻问及有哪些歌手会来。
一边的艾菲并没有注意在听,她的眼神始终跟着小男孩跑,见他拉着气球在他们四周跑跑停停,有时还差点撞到一些来占位置的歌迷。
台下有两座直立式的灯具,约和人一般高,地上则散置了一些电线和一堆未搬上台的杂物,艾菲担心他会被这些东西绊倒,所以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原地不动地的玩气球,她才觉得比较安心,若是跑来跑去,难免会有危险。
这时,一些年轻的歌迷开始陆续出现,想占些好位置,艾菲只能以“佩服”两字来形容她的感受,因为,演唱会七点半开始,他们四点半就到了,实在令她匪夷所思。
“真的吗?那我要留下来。”纪慧铃突然大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艾菲转向她,看样子,她喜欢的歌手应该也会来,否则她不会突然这样大叫。
“你呢?要留下吗?”楚烙蹲在台上看着台下的艾菲,不意外地瞧见她摇了摇头。
纪慧铃转身叫唤站在几步外的儿子。“旭章,过来。”她招招手。
他扯着气球小跑步过来,却因跑得太快而扑倒在地,手上的绳子一松,气球立刻往上飞了起来。
艾菲奔上前试着想抓住往上飘的气球,却仍是慢了一步,一阵风将它迅速带离,就在这时,艾菲瞧见灯架晃了一下。
一切像是慢动作般,洪旭章因跌倒而哭着蹒跚站起,灯架却在这时突然倒下,她甚至来不及出声示警,只能惊恐地看着灯架砸下来。她不假思索地扑上前去,将洪旭章撞倒在地,压在自己的身下。
她只觉一阵撞击传来,疼痛差点让她昏厥,她恍惚间听见四周嘈杂的声音,却听不真切,她整个人陷入迷离的状态。
她很想看看洪旭章有没有事,却完全无法移动。就在这时,她被人迅速翻了过来,疼痛让她呻吟出声。
“老天!你怎么样了?”
艾菲眨眨眼,将焦点对准,好半晌才瞧见楚烙的脸。他原本古铜色的肌肤显得有些惨白,整个眉头全皱在一起,她倒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忧心焦虑的表情。
“听得见我的话吗?”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和心慌。
“嗯!”她微微点头,仍旧皱着眉心。“旭章呢?”她转头瞧见洪旭章偎在母亲的怀中号陶大哭,这才放下心。
她放松地闭上眼,终于沉入黑暗中。
刘静红坐在病床旁,双眼因哭过而显得有些红肿,她轻抚着女儿的发丝,泪水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她吸吸鼻子,接过老奶奶递来的面纸。
“你别担心,医生说她只是睡着了。”楚烙安抚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背部瘀血。”
幸好灯泡没破,灯架的侧面击中她,所以,只是重力加速度和冲击力让她的背部瘀青了一大块,她可能有好些日子不能动到背部的肌肉,否则包准她会疼得呲牙咧嘴。
“你一定吓坏了。”老奶奶拍拍刘静红的背。
刘静红吸吸鼻子,振作起精神。她虽然也在园游会场地,但离他们有些距离,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楚烙想到要通知她时,艾菲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一路上,她被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脑袋呈现一片空白,只是哭个不停,现在才有心神整理自己的情绪。
“她是怎么受伤的?”刘静红问道。
“为了救她同学的儿子。那时灯架倒下来,她离他最近,所以就扑了上去。”
楚烙的眉头仍是纠结着,声音有丝紧绷,他奔过去的时候已慢了一步,铁制的灯架砸在她的背上,理智一直告诉他她没事,只是受了伤,但由于他的情绪波动得太厉害,至今仍无法平复。
因为,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只要想到灯架再移个几寸,遭殃的就是她的脑袋,或者是灯泡在撞到她时瞬间破裂,那她……
楚烙摇摇头甩去那个恐怖的画面和想像,他知道这是受到惊吓的后遗症,他必须先放松情绪、释放压力才行,否则这些无边际的恐惧会压垮他,可是……该死!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吼她一顿,然后再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那样,也许他的害怕就会消除,否则他恐怕会永无宁日了。
刘静红抚着女儿额上的擦痕,自责地道:“我一直没照顾好她——”
“别这么说,这件事只是意外,跟你无关。”老奶奶拍拍她的肩。
“不,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她抹去泪水,转向老奶奶和楚烙,叹口气道:“如果再失去她,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别胡说!”老奶奶斥责奢。“她已经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哪能一天到晚看着她。”
“我知道。”她抚着女儿的脸。“自从她父亲去世后,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好好的照顾她……我是个差劲的妈妈。”说着,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别再想这件事了,她只是受了点伤,一会儿又会活蹦乱跳了。”老奶奶拍拍她的肩。
刘静红点头,吸了吸鼻子。
楚烙突然出声道:“她那时多大?”
“什么?”刘静红疑惑地看着他,不晓得他在问什么。
“她爸爸过世时她多大?”楚烙又重复了一次。
刘静红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个,但仍回答道:“小学六年级吧!那时我整天哭,根本没办法照顾她,所以就将她送到我大哥那里住了一阵子,后来,她的个性就变得有些孤僻,不爱交朋友,等我发现时,已经改变不了她了。”她叹口气。
楚烙点点头,刘姐的话给了他一些想法。
“自她大学毕业后,她索性找了个在家翻译的工作,成天门在家里,这三年来,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拉她出去安排她跟一些朋友见面,她也是冷冷地坐在那儿不开口,大家吓都吓死了,只觉得她高不可攀,但我心理很清楚,她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她只是把感觉都藏在心里罢了,而且,虽然她对男人冷淡、不理不睬,但是对于其他人,她都不大会拒绝他们的要求。”刘静红再次叹息出声,转向楚烙。“后来我知道你个性开朗,所以想撮和你们,为的就是希望你能为她带来一些改变。”
楚烙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接受我的。”他的视线移向床上熟睡的面容。
她别想躲得开他!
雨珠叮叮冬冬地敲打着窗外的遮雨板,她最喜欢下雨天了,平常,她喜欢在这时泡壶热茶;听着音乐,惬意的靠在抱枕上看书,或是翻译些文章,享受这种宁静舒适的气氛,但是……现在,她只能像一具死尸一样,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床上,数着她有几根脚趾头,几只手指头、几本书,甚至现在已数到有四千五百八十二万滴雨了,她叹口气,试着往好的地方想。
首先,她就像那位中国古代故事里的懒女人一样,她的食物就放在床上,差别是,那位懒女人的食物是围在脖子上的一圈大饼,而她则是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再来,她唯一的工作就是好好休养。好好睡觉,不用再熬夜熬到黑眼圈跑出来,她现在该烦恼的是会因睡得太久而变笨,或变成“泡泡眼”,或是……因为想“动”而痛死……
天啊!她的背……
艾菲试着撑起自己,但她背部的肌肉群在抗议,她咬牙思索着该怎么起来比较不会动到背部的肌肉,这两天都是母亲在帮她,如今她得靠自己了,因为今天是礼拜一,所以母亲去上班了。想到这儿,心理不其然地升起一股失落感,她本以为……母亲会请假在家帮她,但……
她甩甩头,将这失落的情绪丢开,其实,她一个人应该也做得到,只要她忍得住痛苦。当她决定再试一次时,隐约似乎听到开门声,她狐疑地往房间外望去,却只瞧见客厅的沙发和……悉卒的……像是塑胶袋的声音。
她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妈,是你吗?”
突然,一抹高大的身影至立在门边,吓了艾菲一大跳,她无法置信地瞪着他。“你……”
“早啊!”他脸上浮起一抹无赖的笑容。
“你怎么会……”她大惊失色,一古脑儿地就要坐起来,却因一时心急牵扯到背部的肌肤而哀嚎出声。
“没事吧!”楚烙大跨步上前。“我扶你。”他小心地先将她翻个身,而后把手臂放到她的肩下,用自己的力量将她扶起,让她坐在床沿。
艾菲因疼痛而皱紧眉头,楚烙半跪在地上与她对视。“还好吗?”他微拢眉“嗯!”她点点头。“我妈扶我起来的时候比这更痛,男人的蛮力有时还挺管用的。”他只用一个动作就让她坐起,减少了不必要的拉扯。
他笑道:“你现在还有心情说笑,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一个人躲在棉被里偷哭。”他将她技散的长发掠至肩后,她放下长发时显得柔媚动人,少了冷艳不可亲近的感觉,而她身上穿着一套浅蓝的睡衣裤,看起来温柔可人。
“你怎么进来的?”她质问。
“当然是用钥匙。”他微笑道:“不过我可不是非法侵入,这是刘姐给我的备份钥匙。”他注意到她睡衣的扣子有些松脱,隐约露出白皙隆起的胸脯,他思考了一下该不该告诉她,不过,随即便被他否决,眼前的美景应该欣赏才是。
“我妈为什么这么做?”她微愠道。母亲怎么可以这样,连提都没跟她提过,也没找她商量就自己私自做主,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她非得和她好好谈谈不可。
“当然是让我来照顾你。”他将视线移回她气愤的脸庞。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请你出去。”她下逐客令。
他微笑着起身,后退了一步。“我就站在这儿,如果你能拿起扫帚轰我,我立刻走。”
艾菲立刻站起,却疼得拐了一步,差点倒回床上。
楚烙伸手扶住她的臂膀。“你连站都有问题,怎么赶我?”
“你……”她瞪他。“你这是趁人之危。”
“你说得太夸张了,如果我现在对你上下其手、搂搂抱抱,那才是趁人之危。”他一说完,突然大笑起来。“或许我应该趁人之危才对。”他思考着。
“你若敢乱来,我不会原谅你的。”她严正地说。
“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像只偷了腥的猫一般狡猾地勾起嘴角。“不过,我也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所以,我会把分寸拿捏好的。”他一副要她放心的表情。
“那是什么意思?”艾菲眯起双眼,眸中满是怒气。
“我很乐意示范,譬如这样。”他高兴地将双臂圈在她身后,但未碰到她背上的伤,不过,胸膛却碰上她的脸及身体柔软的曲线。
“你……”艾菲生气地举手要推开他,可是换来的仍是背后的疼痛,而他却没有移动半分。
“你最好别乱动。”他微笑地抚过她柔顺如丝的长发。“放心,我决不会做出通矩的事,我只是想抱你一下,你把我吓坏了。”
艾菲愤怒的情绪因他最后一句话而错愕,他……他在说什么?
自她醒来后,他一直在她身边,总是苦有所思,出院时也是他送她回来的,不过并未说什么,就连他昨天来看她时,也只是和她平常的寒暄聊天,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今天……
“虽然我很高兴你救了小孩,但……”他抬起她的睑。“看到你被压在灯架下……那真的恐怖至极,生命虽然坚韧,但有时又脆弱得令人害怕,所以,好好珍惜自己。”他抚过她额上的擦伤,那是她扑倒在地时所留下的伤痕。
艾菲望着他,眼神有些迷惑,他认真严肃的表情和话语让她泛起一丝心慌,她转开头,没有应声。
而他仍旧轻拥着她,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也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虽然一直知道她没事,但心里还是浮躁不安,所以,他决定采取能有效安慰自己的方式,现在……他觉得放松多了。
艾菲的脸压在他的西装外套上,眉头微蹙,她不习惯这种陌生的亲匿,于是打破沉默道:“我可以问一下,你还要抱多久吗?”
笑声在他的胸膛震动,艾菲不悦地仰头看他,他后退一步,摸摸她的发丝。“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到客厅坐下来。”她说道。
他颔首,扶着她的手臂往”则走,她咬着下唇慢慢移动,虽然有些疼,不过还好,走路是她觉得最能忍受的方式,坐下、坐起、躺下、起身才是困难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