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人坐在莞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余只是听着蝶儿和小春的对话,并不时点头微笑。蝶儿手上拿着针线不停地忙碌着,她正在绣一对鸳鸯,这是她的嫁妆,原本是打算在旅途中完成的,可是没想到沿路都在马背上度过,所以荒废至今。
小余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蝶儿遂道:“夜深了,你们也该回房了。”
“是,小姐。”小春应道。
两人走了之后,蝶儿仍然继续绣着,心想可以多绣些花、鸟之类的帏幔来布置房室。
又绣了一个时辰,她觉得有些倦了,可是还不想睡,她想等卫疆回房,夫妻应多些时间谈心才是。
她吩咐仆人准备洗澡水,想提神,可是没想到却在澡盆里睡着了,等她醒来,水早已凉了。
“好冷。”蝶儿打颤道,赶忙穿上罩衣,躺进被窝里,嘀咕着:“卫哥怎么还不回来?”
过了片刻,她快入眠时,隐约听到开门的声音,她高兴地坐起身,“卫哥。”
卫疆走到床沿问:“怎么还没睡?”他坐了下来脱鞋、宽衣。
“想和你聊聊。”她羞怯道,他没穿衣服的模样让她脸红。
他侧躺在床上,拉她靠着他,她的头偎在他的肩膀,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
“你要聊什么?”他懒洋洋地说着,双手不自觉地探到她的衣服下游移。
蝶儿的心开始不规则地跳着,她按住他不规矩的手,“你这样会让我分心,忘了要和你说什么。”
她的话使他愉快地笑着,他俯身轻咬她的耳垂,一股暖意流窜她全身,使她发出一声叹息,他的鼻子磨蹭着她的颈侧,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幽香,他喜欢她的味道。
她轻抚他结实的臂膀,当她的罩衣被褪下时,肌肤的触感让她一颤。
他低头覆住她的唇,火热的吻迅速点燃他们的热情,炽热的欲望开始蔓延……
过后,蝶儿偎在卫疆怀中,疲惫地打个呵欠,倾听她丈夫仍然急促的心跳声,觉得很温馨。昨晚她也是这么快乐和满足,唯一的遗憾是还来不及和他谈心,她就睡着了,今夜她会弥补这个错误。
“卫哥。”她轻唤。
“什么事?”卫疆低沉道,他仍像昨夜一样,想为他们之间发生的整理出一个头绪。
他总是能随时随地的控制自己,习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她却让他失控了,似乎只要和蝶儿有关的事,都会让他脱离常轨。
“你应该要尊重我。”蝶儿道。
“什么?”他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蝶儿撑起身子,注视她的丈夫;他真是英俊,她可以一辈子看着他也不会厌烦,但她拉回自己的思绪,现在可不是浪漫的时刻。
“今天晚上你又让我在部属面前出糗,我觉得很难堪。”她解释。“他们一定认为我很幼稚。”
他翻了翻白眼道:“你今天的行为本来就很幼稚。”想到她捏他的手背表示不满,卫疆不自觉地露齿一笑,她真的是有勇气。
他竟然嘲笑她!蝶儿愤怒地捶着他的胸膛,“为什么每次我和你谈正经事,你总是──”
他伸手把她拉回怀中,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头被压在他的肩上,他感觉地想推开他,遂收紧双臂。
“你弄疼我了。”蝶儿叫道,她讨厌他每次都用蛮力解决事情。
卫疆放松力道,因为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所以他放心的笑着。他的妻子总想和他抗争,他觉得很有趣,他已习惯下达命令,且不容反驳,没想到蝶儿总喜欢和他争辩,现在又和他谈论“尊重”的事……唉!她老是有些古怪的念头,令他匪夷所思。
“我讨厌你每次都不让我把话说完。”蝶儿抱怨道,“再这样下去,你怎么知道我的不满?如果你不知道我的不满,就不会改进,我们就无法好好相处。”
“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他反驳,“而且丈夫是不需要‘改进’什么来迎合妻子的。”
她的丈夫是头驴,她快尖叫了!为什么他都不关心她的感受?他令她觉得沮丧,婚姻比她想象的复杂多了。
蝶儿把想法告诉卫疆,惹来他一阵讪笑,她气得踢他一脚。
卫疆大笑出声。这个女人够火爆,她又在踹他了,他把她的腿夹在他的双腿间,让她不能动弹。
“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我们的婚姻就能运作得很好。”他微笑道,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双手爱怜地揉着她的背。
“我又不是应声虫,而且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做不到顺从。”她嘟嘴道。为什么他就不能体会她的感受?
卫疆叹口气,他的妻子总是在考验他的耐性,可是他就是喜欢她这种个性。
卫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喜欢她?!
老天!怎么可能?不,他不喜欢她,他只是在乎她而已,毕竟她是他的妻子,卫疆努力的说服自己,他可不想变成绕指柔,而且她还喜好争辩、脾气火爆,他怎么会喜欢她?更何况他还是个战士,心中根本没有情爱的容身之处。
“怎么了?”蝶儿担忧地问,抬头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她的手轻柔地按在他额上,很正常啊!
卫疆拉下她的手。“我很好。”
见他脸上回复血色后,她才放心的搂紧他,“我以为你病了。”
她担忧的语气让他心头一暖。“我从不生病。”。
“你答应了吗?”她疲倦地打个哈欠,用脸摩挲他温暖的胸膛,她快睡着了。
“答应什么?”他疑惑道。
“尊重我。你不应该在手下面前训示我,让我难堪。”她又打了个呵欠。
卫疆心想,他的夫人又多了项缺点──顽固。可是他却露出微笑,如果他不答应,她可能会和他扯一晚上。
“你不会罢休的,是不是?”他问。
“嗯。我答应你那么多事,你却没承诺过什么。”她心有不甘地说着。
“我娶了你。”他提醒道。
她戳他的背,“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这也是承诺。”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到底答不答应嘛?”她捶着他的胸膛,觉得自己快被气哭了。
他微笑道:“我会牢记的。”
“真的?”她猛地抬头,头顶撞到他的下巴,她痛呼一声。
他揉着她的头顶,点点头。
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亲一下他的脸颊,“谢谢!”她高兴地说着。他真好,她好爱他。
“妻子不用向丈夫道谢。”他的声音因为感情而粗嗄,他喜欢她快乐的笑脸,拉她更贴着自己,低头亲吻她的头顶。“睡吧!”
她顺从的点点头,偎紧他。
她嫁了个好丈夫!这是蝶儿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 ★ 蝶儿坐在床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老天,她觉得很不舒服,头好晕,喉咙好象吞了沙石般难受。
这两天她一直觉得不适,以为只是小毛病,没想到竟然病了。但她得忍一忍,因为今天胡人就要来了,如果卫疆知道她生病,一定会逼她躺在床上,不许下床。
她倒杯热水,喝下后觉得温暖多了,喉咙似乎也舒服点。她看着床头绣好的鸳鸯枕套,愉悦地笑着。这两天她除了继续教小春和小余习字外,也教她们绣一些小动物,她们的兴致都很高昂,让她觉得很欣慰。
利用这几天,她也绣好了一件小东西准备送给卫疆。原本新娘在嫁人之前,得绣好枕头套,做几件新衣送给夫婿,可是她的婚礼太匆促,根本没有时间张罗这些。不过她还是做了件佩饰,本想在和卫疆重逢的“温馨”时刻赠予他,奈何一切都不像她所想的那样进行,所以便把那件礼物忘了。
这几天,随着匈奴人将要到来,府邸的气氛显得愈来愈不安,蝶儿有时会“不小心”
听到士兵愤慨的对话,他们像是要和胡人打一架似的,对于这种情形她不知道该怎么改善,她曾和卫疆提过这件事,他却叫她别操心,说她是杞人忧天。
蝶儿又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些冷,实在很想躺回被窝里,可是已经快晌午了。
她又喝口热茶,才缓缓起身走出房间。快步入大厅时,她又在廊道打个喷嚏后,才走进去;她的丈夫正和严峻及卫宗谈话。
“将军,今天下午士兵的训练是否暂停?”严峻问。
卫疆点头,“叫他们明天早上再来,留在这儿恐会生事。”
“后院的新兵呢?”卫宗问。
“他们得留下筑墙,吩咐他们别惹事。”卫疆道。瞧见蝶儿走来,他以眼神示意她过来。
虽然不太高兴,但蝶儿还是往前走去,心里却咕哝着,她又不是他的部下,为何每次都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唤她上前?
“你的脸怎么红红的?”卫疆问。
蝶儿反射性的摸摸脸,脸颊有些热,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哦!因为……刚才走得快些,所以有点儿热。”她赶紧找个借口搪塞,又连忙换了话题,“胡人什么时候会到?”
“下午。”他不感兴趣地说。
“什么时辰?”她追问。
卫疆耸耸肩,他们何时到,对他来讲并不重要,而且他也不感兴趣。
“大嫂,你为何问得如此详细?”卫宗不解地道。
蝶儿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能撑到那时,她觉得喉咙有点疼,身子有些冷,真想窝在温暖的棉被里。
“我只是想看‘单于’长什么样子?”她回答。
卫疆皱眉,他不喜欢她的答案,她的妻子想看别的男子让他不悦。他抬高她的下巴道:“为什么想看?”声音里充满危险。
卫宗和严峻两人,不自觉地址起了嘴角微笑,卫疆的行为像是打翻醋醰子的丈夫,他的占有欲昭然若揭。
“只是好奇嘛!”蝶儿不懂他的态度为何从漫不经心转变成气愤。“你在生气吗?”
“没有。”卫疆挑高眉毛道。
“大哥当然没有生气,他生气时都是用吼的,你忘了吗?”卫宗戏谑道。
卫疆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闭嘴。
蝶儿皱皱眉,“你真的该改掉这种吼叫的习惯。”
卫疆翻了翻白眼道:“我可没这种习惯。”
蝶儿这才想到他从来没吼过任何人──除了她。她不悦地道:“你似乎对我才有这种习惯,我好象一个成天被丈夫吼骂的可怜妻子。”
此话一出,只听到卫宗笑得不可遏抑,连严峻都不觉地笑出声。
卫疆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摇摇头道:“我可看不出你哪里可怜。”
她噘嘴道:“听你这句话,就知道你根本不关心我。”
卫宗拭目以待地看着即将上演的夫妻斗嘴,他知道自己的嘴角已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了。
卫疆叹口气正想回答,却看到卫宗和严峻正饶富兴致的在观看。他凛然道:“你们两人都没事做吗?”
“大哥──”
卫疆的眼光扫向卫宗,打断他的话,只见卫宗心不甘情不愿的和严峻一起走出大厅,嘴里还嚷着:“真扫兴!”
“你干嘛对小叔这么严刻?”蝶儿问,心想兄弟应该和气相处才是。
“我若不对他严厉点,他会无法无天。”卫疆应道。卫宗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定性不够。
“如果待会儿胡人来了,可得让我晓得。现在我去找小春。”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蝶儿还没移动半毫,已被卫疆扣住,拉向怀里,他抬起她的下颚道:“你真那么想看单于?”
“你在生气吗?怎么皱着眉头?”她不晓得他究竟怎么了。
“我说过我没生气。”他温涩地道。
她正想问既然没生气,为何吼这么大声时,他又道:“他没什么好看的──”
“谁?”
“单于。别打断我的话。”他命令道。
蝶儿觉得卫疆今天实在有点怪异,正想问他时,他却开始说起妇女美德,他到底怎么了?
她开始回想不久前的谈话,究竟是哪里出错,好象是她提及想看单于的模样后,他就开始紧绷着脸,可是,她又不是真的想看,她只是不希望他们起纷争,所以她当然得在一旁观察着。
为什么卫哥要对这件事这么介意呢?难道──蝶儿露出大大的笑容,哦!老天,她从来不知道他也会吃醋,她高兴得快飞起来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的话很好笑吗?”卫疆不悦地问。
她摇摇头。“不是。”
“总而言之,做妻子的不该有兴趣看丈夫以外的男子。”
蝶儿紧紧的抱着他,脸颊埋在他的胸膛,绽放出一朵微笑,他真的在吃醋,她好高兴。
“你到底怎么了?”卫疆问,不懂她为何突然抱着他。他圈紧她,脸颊摩挲着她的头顶。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她仰头看着卫疆,她可以一辈子看着他,沉溺在他的温柔里。“我爱你,夫君。”
他愣了一下,她的表白让他睁大双眼,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自负的笑容,他抱紧她,让喜悦和满足充塞心中。她爱他!她的话使他方才的烦躁一扫而空。
他捧着她的脸,哑声道:“再说一次。”
“我爱你,永远。”她轻柔地诉说着。
他低吼一声,俯身给她一个热烈的吻,她的手绕上他的脖子,热切地响应他,亲吻让她全身暖烘烘的,风寒似乎也消失无踪了。
他抱起她,贴着自己,自制力开始一点一滴的滑走,他想抱她回房,可是胡人随时会到……真该死!他再一次诅咒他们。他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又亲她一下,才缓缓地放下她。
蝶儿搂着他的腰稳住自己;亲吻后,她觉得头有点晕眩。
“齐叔来了。”卫疆低语。
蝶儿赶紧推开他,齐叔正好踏进大厅。
“齐叔早。”蝶儿道,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夫人早。”齐叔做个揖,“少爷,我有个请求。”
“什么事?”
“请少爷别责怪仆役们。”
“怎么了?”蝶儿疑惑道。
齐叔回答:“胡人要来,可是仆役们不想侍奉胡人,所以今天不会出现。”
“你没训诫他们?”卫疆道。
“不是很严厉。”
卫疆大笑着摇头,“你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小的知错。”齐叔低头道。
“你明知我不会怪你。”
“小的知道。”齐叔露齿而笑。“也请少爷别责怪仆人。”
“我晓得,不过别太姑息他们。”
“是。”
蝶儿困惑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全府上下似乎都对胡人的到来甚表不满,可是卫疆却纵容他们如此做,她不安地道:“齐叔,这样不会引起纷争吗?”
他摇头。“不会,他们自有分寸。”
“齐叔,你是不是很讨厌胡人?”蝶儿听齐叔的语气,他好象恨不得宰了胡人似的。
“是的,夫人。”
“为什么?”
卫疆摇头,示意蝶儿别问了。
齐叔却坦白地开口:“他们弄瞎我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