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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天注定 page 17 作者:陶陶

  “那就好、那就好。”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的笑,拍拍女儿的手。“这样父皇也可以安心了,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看父皇?”他询问道。

  凤翎沉默了一下才道:“儿臣放不下父皇的身子。”

  他笑了笑。“是吗?”他的声音更显苍老。“你感觉到什么了吗?”他抬起手。“这些日子,朕的手抖得比以前更厉害了,看来离大限日子不远了。”

  凤翎的眼眶湿濡起来。“父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他苦涩的笑了。“你定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回来见父皇的吧?”

  她望着父皇老迈疲惫的模样,泪水不禁潸潸滑落。

  “别哭。”他颤抖的手抚上女儿的脸庞。“这天终是会来,不需要哭,朕也不打算让其他皇子们回京奔丧,人都殡天了,还回来做什么,舟车劳顿的,朕嫌麻烦,能免就免吧!”

  “儿臣不孝,给父皇添了这许多麻烦。”她拼命止住泉涌而出的泪。

  他微笑。“有什么麻烦?不过是写几个字,下了一道旨,能有什么麻烦。”他长叹一声。“其实……你说得对,朕是糊涂了,才会想出让你嫁给索冀礼这法子,可你要相信朕,除了政治的考量外,朕心里也是期盼你嫁给索冀礼能幸福。”

  “儿臣知道。”她紧握父皇的手。

  “就像你说的,若你与索冀礼夫妻恩爱,他或许还能听进你的话,可如今你们夫妻情分已尽,还能有什么作用呢?”他的眼神幽远,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就像皇后一样,朕明白她凡事为朕着想、为大局考量,所以她的话朕会采纳……”他深深叹口气。“像皇后这样贤慧、母仪天下之人,上天却要带走她……”

  皇后去世至今近十六年,每回想起她的好,他便会多一分感慨。

  凤翎明白地颔首,皇后的慈爱宽和是每个人所津津乐道的,有时父皇对大臣们太过严苛,皇后都会挺身说情,还因此救了不少大臣的命,甚至当年皇后病重,为担心父皇降罪于太医,便坚持不肯服药,还要父皇答应别怪责任何一个人。

  “除了皇后外,朕这些日子最常想起的便是宜妃,每回瞧见你,就仿佛瞧见了她,她的刚烈、她的委屈、她的郁郁寡欢……”他又叹口气。“朕怎么忍心让你步上你母亲的后尘……有她一个人恨朕就够了,不需要再加上你。”

  他轻抚女儿的发。“瞧这头发绞成这样,都丑了。”他的表情有丝不满。

  她微微一笑。“能长的。”

  他也浅笑回应。“你与你娘一个样儿,做起事来都这样决绝,不过这样也好,没你这样做,朕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里你与索冀礼和瞿溟的事。”

  她含笑说:“儿臣就是不想父皇让为难,才想出这个法子。”

  若是因瞿溟的关系而让父皇废了她与索冀礼的婚姻,不只索冀礼不服,恐怕连朝野上下都要议论纷纷,令父皇难做人,瞿溟也脱不了罪。

  所以,她只得心一横,想出这个法子,也算一劳永逸,外面的人只当是她与索冀礼不和,所以出家为尼,这样也不致累及瞿溟。

  至于那些心存怀疑的人,就让他们怀疑吧!那些风言风语她从不在意,只要不让父皇为难,不连累瞿溟,她什么都不在乎。

  “你这法子好归好,可事先也该通知父皇一声,让父皇有个心理准备。”他颇有微词,当初听到太监匆忙来报,说公主绞了发,他震惊的一口气差点就喘不过来。

  幸亏他脑子转得快,顺水推舟地下了旨,否则这事还真难办啊!

  “那时,骑虎难下,怎么会有时间告知父皇?”她幽然地叹口气。“儿臣当时与父亲才谈过话,心乱如麻、忐忑不安,心底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法子是临时想出来的,是险招,只盼父亲能瞧在儿臣的面上,别降罪瞿溟,再怎么说,他都是因为儿臣才惹祸上身的。”

  当时朝中已有声浪表示她与将军不睦是起因于瞿溟,还说瞿溟蛊惑她,罪大恶极,该打入大牢受审,她听得是胆战心惊、冷汗直流,怕自己再慢一步,便救不了他。

  她与索冀礼会走到这一步,与瞿溟根本无关,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他周全的。

  “这些都过去了,你过得好,父皇便安心了。”他靠着坐垫闭起双眼,身体有些撑不住。

  凤翎紧握父皇的手,控制着不让自己落泪。“儿臣来见父皇是盼能为父皇分个忧。”

  他立刻睁开眼。“什么意思?”

  “这是儿臣在庵里想到的,若到时真起变数,这法子起码能保太子一命。”她蹙着眉,压低声音。

  “说。”他的语气急促。

  她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皇上拢着眉细听着,最后轻叹口气。

  “也只能这样做了,希望这法子没有用上的一天……”他疲乏地揉着眉心。

  “父皇安歇吧!”她紧锁着眉头,一颗心直揪着。

  “不用担心朕。”他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朕还顶得住,叫瞿溟进来吧!没听见他亲口答应会好好照顾你,朕是没法安心的。”

  凤翎顺从地点了头,往殿外走去,皇上倦乏地闭上眼。

  瞿溟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她奔入他的怀中,心慌地道:“父皇……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她流下泪,双手紧攀着他。

  他拥紧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的话,浓眉拢聚,内心也是感到一阵惆怅。

  “父皇要见你。”她低语着,伸手拭去泪水,不想让父皇瞧见。

  他温柔地抹去她的泪痕。“我这就去。”

  她颔首,试着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两人一起走进殿内,皇上听见脚步声而撑开眼,疲惫地唤道:“瞿溟。”见他要行礼,他立刻道:“免了这些吧!”他摆摆手。

  在瞧见皇上苍老无力的模样,瞿溟的眉心不由得紧紧纠结起来,比起两个月前,皇上的精神又更差了。

  皇上微扬嘴角。“朕真是累了。”他长叹一声。“瞿溟,朕的宝贝女儿就交给你了,可不许你让她受半点委屈。”

  “皇上请放心,公主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的。”瞿溟肯定地给予保证。

  皇上笑了。“朕知道自个儿的女儿,也知道你,你是不可能会让她受委屈的,就怕你宠坏了她。”

  “父皇。”凤翎晕红了脸嗔道。

  他呵呵笑着。“不过你放心,朕这个女儿是人敬她三分,她敬人五分。”

  瞿溟扬起淡笑。“属下知道。”他低头望着她,眼神温柔似水。

  凤翎的脸蛋更是嫣红一片。

  皇上看着他俩,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随即疲弱地闭上眼,能做的他都做了,其他的……便看子孙们的造化了。

  ***

  朕应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喜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

  皇太孙允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正,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

  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再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洪武三十一年润五月,七十一岁的明太祖崩于西宫。

  朱允于洪武三十一年五月继位,改元建文,诏举人才,革冗员、行宽政。

  而后在八月用齐泰、黄子澄建议,废削了周王;第二年四月,又一连废削了四个藩王,并下诏责让燕、逮王府官僚。

  “唉……”凤翎叹口气。

  “怎么了?”瞿溟忧心的询问。

  凤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皇上如此急切的削藩,并非明智之举。”

  瞿溟颔首,当今皇上这样做是太过激进了些,才一年间,便削去了这么多藩王,恐怕已引起其他藩王的戒心及不满。

  按照明制,皇子封为亲王都授予金册金宝,年食禄米万石,护卫少者三千人,多者有至一万九千人,但像北边防御蒙古的几个藩王,所统兵士都超过此数,若他们真要起兵谋反,对朝廷将大为不利。

  早在太祖时期,就有大臣以为封诸子为藩王据守一方,实乃有欠周全,汉朝“七国之乱”、晋初“八王之乱”都是因此而起,可太祖仍坚持分封诸子,还曾发过正式诏谕——

  考诸古昔帝王,既有天下,子居嫡长者必正位储贰。若其众子,则皆分茅胙土,封以王爵,盖明长幼之分,故内外之势者……大封土疆,所以眷亲支之厚。古今通谊,朕何敢私!

  大臣们没人敢反对,于是封诸子为王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可没想到也因此种下了祸根。

  他相信以燕王的性子,不用多久就会起兵,宗室相残的景况恐是无法避免了。

  凤翎望着山光水色,忽然失去欣赏的兴致。“虽然明白迟早会走到这一步,可心里头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我与父皇都是杞人忧天,但如今看来……”她又叹口气。

  她认为削藩之举有其必要,但当今皇上做来是太过急切了,只怕会弄巧成拙。

  “想回京吗?”瞿溟问道。

  自皇上仙逝后,她伤心难抑,便说要离开京城,于是这一年间,他带着她云游四处,还去了一趟山东,到他双亲墓前拜见。

  凤翎摇首。“回京我也帮不上忙。”她又叹口气。

  他伸手轻触她柔嫩的肌肤,眸中溢着关心之情。

  她扬起笑。“我不碍事。”

  他这才放下一颗心。

  “若真起了战事,咱们把霜儿跟郭韦带在身边吧!他们也跟了我多年,依郭韦的性子,若真城破,恐要殉难,我不想霜儿守寡。”她仰望着他。“这战争咱们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吧!”

  他颔首。

  “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她轻叹一声,偎进他的怀里,感觉到他有力的双臂环着自己。

  他轻抚她如今已及胸的发丝,在她额上轻吻一下。

  她晕红了双颊,更加偎紧他。

  “这一年公主过得快乐吗?”他询问。

  她点头。“你瞧见我苦过一张脸吗?”她微笑地反问。

  他扯出笑意。“那倒没有。”

  “为什么问这个?”她眨着美眸看他。

  他抚过她的发,沉声道:“公主的发长了。”

  “嗯!”她抬眼望着他深情的双眸。

  “先帝说了,只要公主发长,就做一对结发夫妻。”他的黑眸深邃,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她嫣红着脸蛋,更显得楚楚动人。

  他不由自主地倾身轻吮她的红唇。

  她的眸子眨动,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微抬头。“公主应了?”他的声音更显低沉,眸子藏着急切。

  她羞怯地点头,美眸半垂。

  他狂喜地抱紧她,她则娇羞地埋进他的怀中。“可我不要那些繁文缛节,我只要一身嫁衣与一方红巾,不要凤冠、不要宾客。”

  他微笑。“有新郎、新娘就够了。”他的声音沙哑,满怀感情。

  她双颊红透,美眸眨动,眼波流转。

  蛰伏的欲望在他体内涌现,他倾身印上她的唇,热情倾泄,她白藕似的手臂自然地勾上他的颈项,在他的天地里旋转晕眩。

  这夜——

  她坐在床畔,烛火摇曳,昏黄的火光衬得她娇艳动人,乌黑的青丝流泄于艳红的嫁衣上,晶莹剔透的雪肌浮着一抹红晕,双眸是无限柔情,红唇鲜艳欲滴。

  他看得痴了,大掌紧握住她的小手,只是凝视着她,不发一语。

  她的美眸轻眨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他看得更加失神,双手牢握。

  “你打算就这样看我一夜?”她吐气如兰,轻声呢喃。

  他猛然回神。“我只是仍不相信你现在已是我的了。”他柔声道。

  她轻偎在他的胸前,嘴角有着盈盈笑意,感觉到他抱紧了她。

  他拿起几案上的合欢酒递予她,凤翎与他对望,美眸满是喜意,两人同时啜口酒,他的视线不曾稍离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凤翎的双颊添了醺红,将杯子交还他,他起身将杯子放回桌上,而后踅回床边,握着她的柔荑。

  他的心狂跳,黑眸紧锁着她。

  凤翎眨着眸子,难掩娇羞。

  激情在他的胸臆间起伏,他低头覆上她的红唇,热情的与她交缠。凤翎感觉到腰带已让他扯落,脸蛋羞得嫣红一片。

  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魅人的双眼因情潮而更显诱人。

  他将她轻压至垫上,抚着她柔嫩的雪肌。

  她轻触着他伟岸的胸膛,喘息不已。“该我问你……这一年你快乐吗?”

  他扬起笑容。“非常……”他在她的唇畔低喃,声音沙哑粗嘎。“非常……”他卸下她的肚兜。“快乐……”

  她漾起笑,娇媚的神态让他更不能自抑,他覆住她的唇,热情向她席卷而来,她攀上他的颈项,再也不能思考……天地间,只剩他俩……再无其他……

  ***

  经过长期的酝酿、忍耐和觊觎的燕王朱棣,于七月五日发动兵变,公开反抗朝廷,首先智擒驻守北平的张禺、谢贵,夺占九门,接着便往北平誓师,史称“靖难之役”。

  这场战役一打三年,最后于建文四年六月,李景隆和谷王打开金川门,迎燕师入京,燕王顺利进驻南京,全国传檄而定。

  金川门失守后,建文帝欲自尽,却让翰林院程济阻止。

  少监王锘也立刻跪禀,“太祖驾崩时留下一个铁箧,说有大难时可打开,现在放在奉先殿左边。”

  身边的大臣急忙拿来铁箧,只见铁箧里着铁皮,两把锁也灌上了铁。

  程济打破铁箧,只见里边有剃刀一把、白银十锭,及僧人所穿之袈裟鞋帽,里面还写着逃出的路线。

  程济连忙为建文帝剃了发,而后带了几个护卫逃出去。

  一行人从此浪迹江湖、行踪飘渺,在许多地方留下了传说与故事,直至现代,云南大理民家仍有以惠帝(建文帝)为祖先者。

  而《明史·恭闵帝本纪》中只留下了一句话,说燕王入金川门当天——

  宫中火起,帝——不知所踪。

  终曲

  “公主、公主——”

  霜儿撩起裙摆,快步往路的另一头奔跑而去,脸上浮是喜悦的泪水。

  “公主——”

  凤翎手提灯笼,微笑地站在原地,见她冲过来猛地抱住自己。

  “公主——”霜儿痛哭失声,哭得无法抑制。

  凤翎眼眶也湿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性子?”

  霜儿哭得淅沥哗啦。“奴婢是太高兴了……”她哽咽着说。

  凤翎望着瞿溟与郭韦朝她走来,郭韦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小男孩,他正好奇地望着她。

  “公主,这几年你过得可好?”霜儿抹去泪,后退一步,上下审视主子,发现她整个人散发着光彩,肚子微微隆起。“我过得很好。”她抬手拭去霜儿的泪痕。“都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她轻刮着她的脸颊打趣道。

  霜儿这才破涕为笑。“公主又取笑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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