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是真的很爱那哑巴夫君,黄大少爷没指望了。”
“怎么办?娘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好像快哭了。”
没错,苏珍珠第一次看到么女生气的模样,那真是把她吓坏了,那么乖巧、那么可爱的雨音,怎么会对娘说话那么大声?
“呜呜……那小子把咱们雨音抢走了啦……”苏珍珠抓着丈夫的肩膀痛哭。
周百彦就像哄着小孩一样,拍着老婆大人的背,“儿孙自有造化,就由着她去吧!”
苏珍珠还是哇哇大哭,唉!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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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村头的周家走到村尾的石家,是有那么一小段路,雨音满心都是乱糟糟的,没发现雅夫把她拉向远路,直到他突然停步,她才跟着一愣。
“怎么不走了?”随着他的视线,她也抬头往上看,啊!今夜是满月呢!
他们正站在一处小山冈上,底下是三井村的家家灯火,天地如此辽阔,人间自有风景,时光来去,带走一些,留下一些。
他将虎皮披风一拉,围绕住两人的身子,他忍不住自己的傻笑,他脑中满是她说过的话:她这辈子都是石家的人……
“雅夫,对不起,我……我不是存心要瞒着你,我只怕你知道了会生气……”毕竟,没有任何男人会乐见别人来抢地的妻子吧!
雨音这话没能说完,因为雅夫已经吻住她的唇,用这吻对她说明,他并不生气,他怎么生得了气呢?他快乐都来不及了。
令人脸红心跳的热吻过后,雨音迟疑着问:“你……你不生气了?”
雅夫摇摇头,在她手心写下:已知。
“已知?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她瞪大了双眸,老天!他这两三天来是怎么忍住的?他竟然可以这样默不作声、毫无反应?
雅夫指着自己的耳朵,表示是他自己听到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你却留都不留我?你就这么无所谓吗?”一股委屈不平浮上心头,雨音觉得自己好不值得。
他可慌了,又用力摇头,又抱着她亲吻,不知如何证明自己的真心。
“你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那时你是不是随便一指,就指定了我嫁给你?送我花儿也只是在戏弄我,你好坏的心眼!我恨你!”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私心情怀,又想到成亲以来对他的一片温柔,这男人却是不解风情,甚至别人要抢也不管!她拼命推开了他的怀抱,只想逃开这地方、这伤心地。
但雅夫怎能让她离去?他几个大步就将她抱回,任她的小拳头纷纷打在他身上,但他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放开她。
“讨厌、讨厌,你放开我!反正你根本不在乎别人要把我抢走!”
他所能做的,只是用全身将她禁锢着,压在大树和他的胸膛之间,直到她累了、安静了,他才拿起腰间的短刀,慢慢在树皮上刻了几个字。
雨音看都不想看,雅夫却硬要她转过身去,在那明亮的月光下,她看见了几个歪扭生硬的字迹,一个让她为之落泪的句子——石雅夫爱周雨音。
那是他用多少夜晚才学会的,一笔一划,那般深刻,仿佛写在她心头。
望向他诚挚无他的双眸,雨音恍然明白,其实有些事是不需要言语的,只要看着他那双孩子般的眼睛,她就能看出他毫无隐藏的真心。
“爱我?你真的爱我?”她眨了眨泪眼,要把他这份爱看仔细。
他用力点头,想说却说不出口,唯有这双眼可以倾诉、可以表达。
雨音突然想到,就像姐姐们所预料的,她当真和她的夫君谈情说爱起来了,唉!是注定的吧?她就是要爱上这个哑巴夫君!
放弃了挣扎,放弃了矛盾,她伸手环上他的颈,低声轻喃道:“爱我,就别放我走,就牢牢把我抱紧……”
雅夫照着她的话做了,他几乎要抱疼了她。但他不管,他就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来抱她,这是他唯一能对她表达的方法。
她哭着笑了,娇娇柔柔地命令道:“不可以让我跑掉,不可以让别人把我抢走……你要很无理、很野蛮、很专制地爱着我……”
雅夫连连点头,表示他懂了,他懂得该如何爱她了,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趁,从今以后,谁也别想抢他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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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繁华市集,就像作梦一样飞快而过,醒来的时候,还让人分不清是否曾经真正发生过。第四天一早,赶集的商贩们都要离开了,村里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气氛,有离别也有团聚。
每年总是这样的,有几个姑娘家要跟着这些商人家离开,但也有些商人家的姑娘要留在村里,在这短短的三天中,许多人恋爱了,也有结果了。
一早醒来,雨音准备了丰盛的早餐,雅夫乖乖的吃了一碗又一碗,他不会赞美,只会用吃净的碗底来传达。
用过早点,雨音就替雅夫准备工具,“今天你要上山吧?”
他很想说他不要,他只要留下来守着她,但他也不能一天到晚都“监视”着她,他知道自己该要理智一些,但他这颗心七上八下的,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难以安心。
看出他不懂隐藏的忧虑,她含笑道:“放心,我不会跟人家跑掉的,今天那些商人都要走了,村里也会变得安静很多,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在家等他回来?这句简单的话为什么这样感人?简直要揉疼了他的心。
“来,给你带上山吃的点心。”雨音用荷叶盛了些饭菜,又拿条布包起来。
雅夫接了过去,又猛然将她拥住,那是一个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她甚至还咳嗽了起来。“雅夫……你也太用力了吧!”
他带着歉意放井她,看他那一脸自责的样子,就像个做错事的小男孩,她不禁笑了笑,“没关系,快去吧!晚上我会做好吃的给你吃。”
他点点头,转身走出家门,忍不住又要回头,雨音正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还挥了挥手说:“路上小心喔!”
雅夫也用力挥手,一颗心稍微安稳了,他告诉自己,他将会记住这一幕,这平平淡淡的、真真切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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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丈夫,雨音扫过地、洗过衣,坐在房里缝补衣裳。
前阵子买了匹衣料,她想给雅夫做件新衣,他的衣服实在太少了,穿来穿去就那几件,他自己不爱打扮也就算了,但为了让她看得顺眼,还是多帮他做几件吧!替心爱的人缝衣,唉!怎么针头刺到手指也不觉疼?
只是如此平凡的一切,她却甘心于此,多少繁华也换不得一份真爱,她明白自己留下的原因,没有强求、没有认命,而是衷心所愿。
“喵呜!喵呜!”突然,一阵小猫的哭喊声传来。
雨音放下手中的针线,循声往后门走去,一只橘黄色的小猫仔躲在草丛中,那无辜的大眼睛让雨音看得都心酸了。
八成是只走失的小猫,找不到娘了,好可怜。
她想起灶房里还有些剩菜,对了,也有半尾鱼,小猫应该会喜欢吃的吧?
她拿了个小碗盛了鱼肉,还挑出了刺,想招呼小猫过来吃,但小猫似乎被生人吓着了,跳出草丛跑向小径。
“小猫咪,你别跑啊!”雨音只得小跑步跟上,心想离开家里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在村里大家总是夜不闭户的。
就在这时,石家门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黄天奇站在石家的庭院,手中握着壶酒。自从那天早上等不到雨音的出现,他就一直酒不离手。他该走了,他知道,但他就是要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抢走了他的女人?望着眼前这舍庭院,他不相信,他真的不愿相信,这样一间半大不小的木屋,就能把他的雨音关住,而他双手要奉上的琼楼玉宇却被放弃了!
“雨音!雨音!”无论如何,他要再见佳人一面,他要问清楚,他到底有哪里比不上那哑巴?喊了几声,没有人回答,黄天奇推门,发现门没锁,走进屋里,炉火还燃烧着,显然刚才有人在,只是现在不知上哪儿去了。他冷眼环顾四周,哼!不过是间破房子,根本配不上雨音那样的玉人儿。
他丢下酒瓶,走进卧房,那简陋的木床更让他嗤之以鼻,床上有件正在缝制的衣裳,看得出是作给男人穿的,一定是雨音缝给那哑巴的!
嫉妒之火烧在他的心上,这本该是他的衣裳,雨音本该是他的人!
他恨恨把那衣裳踩在地上,大大的喘了几口气,突然做了个决定,抓起衣服走出房,从火炉拿出一根柴枝,就当他是幼稚泄愤,但他就不要让石雅夫穿上这衣服!
绿色的料子在地上燃烧起来,黄天奇忍不往哈哈大笑。
但他的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火焰高张,竟然烧到了一旁的木椅,他心头一惊,赶紧要踩灭火势,但玩火者终被火伤,他却烫着了自己的双脚。
“糟糕!”他暗叫不妙,赶紧逃离了现场。
这时,雨音喂完了小猫咪,正好从后门走进,发现屋里满是烟雾,天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失火了呢?
她冲进灶房取水灭火,甚至打破了整个水缸,但是大火蔓延迅速,她完全没了主意,正想放弃逃开,她想到那件新缝的衣裳,至少她想带走这件东西。
但是一进房里,她却看不见床边的衣裳,怎么……怎么可能不见了?难道有谁曾经进屋里来?就在她正感迷惑之际,眼前的梁柱突然倒下,她赶紧躲到床下。
火焰沿着木头窜升,瞬间吞没了整间屋子,在这危急的时刻,雨音唯一想到的名字只有“雅夫”!
黄天奇才逃开一小段路,回头一看却见火舌四吐,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再也不敢逗留,跑到树下解开马疆,跨上爱驹奔驰而去。
红火和白烟很快引来人群,村长周百彦也得知这个消息,召集村民赶紧前来灭火。
眼看火焰冲天,所有人都傻了眼,周百彦勉强镇静下来指挥,“你们快去井边提水来,一个接着一个!
“是!”众人奔向井边,偏偏在这村尾处,是离井水最远的地方,这下要灭火是更困难了。
“雨音!雨音!”周百彦往火海之中呐喊,却得不到答案,不!女儿该不会是遭到什么不测了吧?
火,继续蔓延窜升,烧红了半边天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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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的味道不对,鸟儿惊慌,山林骚动,雅夫很快就嗅出这一点。
攀上大树,他远远望向山下,竟是他自己的家着了火,阵阵浓烟罩住了半边天!
雨音!他第一个就想到他的妻子,她可能出事了,他必须尽快回到她身边!他疾奔下山,恨不得能插翅而飞,回家的路显得无比漫长,雨音,雨音,你可千万要等我回来!
一下山,冲向家门,推开围绕的众人,他看见熊熊的火势。他连忙抓住周百彦,只听得岳父说:“突然之间就起火了,没人知道这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雨音是不是还在屋里?”
魏士泽叹息道:“这么大的火,真的没办法进去救人……”
苏珍珠哭喊起来,抓着雅夫的手臂,咒骂道:“都是你这个命中带克的,都是你害惨了我们家雨音!”
周遭的唷哗喊叫,雅夫都充耳不闻,凝神静静的听着,那一声声唤着他名字的呐喊:雅夫……雅夫……是的,是雨音在喊他,一定是她在喊他!
他抓过旁边的一桶水,直接淋在自己身上,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冲进火场。
“他这是送死啊!那么大的火,他冲过去根本是陪葬!”
“老天!这下可怎么办好?”
“快继续灭火!”周百彦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断帮忙洒水灭火,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在大家的望眼欲穿中,时光过得无比缓慢,似乎也只能接受这无奈的悲剧了。
然而,就像个奇迹,雅夫的身影冲出了火场,怀中抱着一个人儿,正是周雨音!
雅夫倒在地上,背上都是火,这头发都烧了起来,魏士泽和于政贵赶紧拿水浇上,才让他们两人免得被烧伤。
“雨音,你醒醒啊!你没事吧?你不要丢下爹娘啊!”苏珍珠拍拍女儿的脸。
雅夫将雨音搂在怀中,紧紧盯住妻子的脸,又低头封住她的嘴唇,想要借此给她一点呼吸。
他做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又拍了拍雨音的背部,终于,雨音咳嗽起来,睁开酸涩红肿的双眼,流下两行眼泪。
“雅夫,你回来了……”这是她想到的第一句话。
雅夫默默的望着她,就像望着一个梦,一个他不愿醒来的梦。
“太好了!雨音醒过来了!”周慈梅和周淑媛抱住彼此,眼泪一起流下。
“女儿没事了!”周百彦和苏珍珠激动之余,也都老泪纵横。
四周的欢欣鼓舞并未传进雅夫的耳中,他眼里只看得见雨音的存在,然后,他放声大叫起来,有如野兽一般的嘶吼,脸上的眼泪更是奔流无数。
每个人都安静下来,这可能是雅夫有生以来,第一次让大家安静下来,为的就是听他的声音,他的哭声。
他抱着她发抖,抱着她痛哭,就像个刚出生的孩子,那声音粗哑而低沉,却藏着深深的伤悲。
“雅夫,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雨音轻轻安抚着他,她明白他放开了自己的心防,他肯让自己的声音抒发出来,而这完全是为了她。
儿时的梦魇逐渐散去,雅夫只听得到那温柔的声音,他不要离开,不要失去,他要永远守护着这份归属。
斯情斯景,教众人无不为之动容,原来这哑巴巨人、打虎英雄,竟是一位性情中人呢!
第十章 幸福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消,
多情却被无情恼。
——蝶恋花·苏轼
经过一场大火肆虐,石家的屋子已经毁得差不多,根本无法住人,当晚雅夫和雨音就回到娘家住下。
尽管身上有伤,雅夫一路都坚持抱着雨音,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他的怀里。
两人进到雨音昔日的闺房,滕威大夫为他们检查伤势,也上了膏药,“幸好没什么大碍,你们还年轻,房子再盖就有了,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雨音点了点头,“滕大夫说得是。”
雅夫没有说话,他还是紧搂着雨音不放,他需要更多时间来证明这份拥有。
滕威看了笑道:“看来被吓坏的人不是你,反而是这小子,无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过几天他就没事了。”
这时,周百彦端了补汤进来,“雨音、雅夫,你们喝个热汤,压压惊。”
苏珍珠也跟着进房,扭捏了好一阵子,才咳嗽道:“雅夫,谢谢你救了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