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大伙儿都说我打扮成这样很好看!”段雁舞努力地忍住想哭的冲动,不服输的回嘴。
“别人穿或许好看,”秋飞故意拉起裙子的裙襬,上头布满了飞舞的彩蝶。“但这件衣服让你穿起来就是不搭调,你不过是只野雁,如何配得起这群翩翩彩蝶?”
众人都被秋飞这充满恶意的一席话给吓着了。尤其是丽清,她从小跟他一块长大,从未曾听秋飞说过难听的话,此刻他句句伤人,却又骂人不带脏字眼。她同情的望向段雁舞,小舞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你混蛋!”段雁舞再也忍不住受创的情绪,像只受了伤的飞雁胡乱的振翅,拚命的捶打秋飞的胸膛。
他的确混蛋,话一出口秋飞就后悔了,他明明深爱着她,却又压抑不住内心强烈的不安全感,只得以言语做为武器。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任由段雁舞捶打他泄恨。
爱情这杯苦酒大家都曾喝过,在场的两对夫妻各自心照不宣的相互凝视。
看着由捶打转变为默默相拥的两个人,夫妻四人不禁想起他们曾经携手走过的情路,不由得一阵沉默。
有些时候无声反倒胜过有声,对爱情而言,更是如此。
第九章
她真的恨透了人们的注视,为什么京城里的人总是对她瞧个不停?好象非得将她看穿才甘心。
段雁舞此刻正手心冒汗地紧捉着秋飞的手臂不放,就如同第一天到达京城的时候。不同的是,那天她的装扮怪异,现在的她却是清丽得教人目不转睛。
秋飞照例又是瞪得过往的行人个个压低了头。
这男人也真怪,带了个如此美丽的女孩上街却又怕别人看,一般男人炫耀都来不及了。过路的行人们一个个为他的行为纳闷不已。
“你想要什么?”他们正站在一个摊位前面,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饰品,令人眼花缭乱。
“你挑就好了。”反正她对女孩家的玩意儿没什么概念,丽清硬要她穿上的女装令她快走不了路,难过死了。
秋飞对她露出一个溺爱的笑容,一把搂住她的肩头,将桌面上所有的配饰全扫在一块。
“这些我全要了。”
他这句干脆的决定令小贩笑开了眼,一个劲的点头致谢。
“你买这么多干嘛?”这么一大把,足够她用一辈子了。
“一次买齐,省得以后麻烦。”秋飞早已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再也不带小魔头上京城,免得后患无穷。
不仅如此,待这次酒庄的事情处理好以后,他就带小魔头回山寨成亲,不管她愿不愿意。过去是太纵容她了,经过这次教训之后,就算是用绑的,他也一定要将她绑进大厅成亲。
他绝对、绝对要把丽清剥下一层皮。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他作对,那小妮子竟然将小魔头安排住在她隔壁,说是怕小舞寂寞,这样安排她可以就近照顾。
混帐!小魔头哪需要她的照顾,她根本是故意的,故意拆散他们,教他们难过。
这还不打紧,他的落脚处居然莫名其妙被安排在“厉风阁——”李少允夫妇房间的隔壁。说是说得好听,没事可以聊聊。聊个头,说穿了这种安排根本是要监视人,以防他半夜溜进小魔头的房间。
要怎么溜?厉风阁和李少儒夫妇所居住的听雨居至少有千尺远,又有好象永远不需要休息的仆人来回巡视,似乎接受了什么指示般的不断扫射。
经过了昨夜的尝试后,他更加确定自己是被监视了。
话说昨夜,当他运用长期训练下来的“闪躲”功夫避开仆人群后,终于摄手摄脚去到小魔头的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只见丽清和她夫婿条地出现,后头还跟着李少允和他的妻子,显然是来看热闹的。
“来找小舞啊?”丽清露出一个“逮到你了”的神情调侃道。
“我,呃——”
“你这样不行喔,深夜‘造访’一位姑娘的香闺,有违礼教吧!”语兰忍住大笑的冲动,装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秋飞尴尬的俊脸看起来有趣极了。
“大嫂说得甚是,秋飞公子不像是一名莽夫。啊,我还听说你的外号是‘山贼中之君子’,不知在下有没有记错?”少儒难能可贵的称呼语兰为“大嫂”,极端合作的与大伙儿一唱一和。
“少儒,你的记性真是好极了,秋飞的名号就是‘山贼中之君子’没错。他这人最有君子风度了,当然不会做出有违礼教的事。”少允来个最后总结,这会儿四个人的眼睛全盯着秋飞瞧。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能怎么办?尽管自己已经气得咬牙切齿、额暴青筋,仍得强忍住杀人的冲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唯今之计只有快快办妥酒庄之事,带小魔头离开这个鬼地方。
“夜深了,秋飞哥该歇息了。”软软的逐客令自丽清的口中逸出,带着些许的嘲弄。
“咱们一道走吧,这儿离厉风阁可有一段距离。”少允热络的搂住秋飞的肩膀,硬将他拉离段雁舞住的地方。
这就是他昨晚的遭遇。
他早该明白袭人那家伙必定是和那“魔鬼四人组”串通好整他,至于为什么只有天晓得。只怪他前世阴德积得不够,这世才会交到这群没肝没肺的朋友。
“嗯,付钱了。”段雁舞摇了摇秋飞的手臂。他的魂不知跑到哪儿神游去了,愣在摊子前半天回不了神。小贩正露出不耐烦的脸色等着大爷付钱呢!
秋飞这才回过神来付帐,买完了配饰,继续往下一个铺子走去,那是一家布庄。
“还要买啊?”段雁舞哀号。一个早上下来,他们已经买了一牛车的东西,全是些嫁娶要用的物品,但由于段雁舞不懂得礼俗,根本看不懂秋飞使劲采买的东西是些啥玩意见,只知道她快累垮了。
“忍耐点,快买完了。”只要再将布料买齐就大功告成。
“你买这一大堆东西干嘛呀?用都用不完。”死牢头真的很奇怪耶,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又大都是红色的,莫非他特别喜欢红色?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秋飞敷衍道。他已经学乖了,既然软绵绵的求婚打动不了她,干脆来硬的,就算是要打昏她,也要将她拖去拜堂。
“搞什么嘛,神秘兮兮的。”段雁舞听得一头雾水,只得瞪着秋飞看。
不事先保密,你不逃才怪!秋飞在心底暗暗的回答她的问题,表面上却是笑着任她唠叨。
段雁舞只得停下叨念,无聊的看着过往的行人,反正死牢头此刻心思全花在那些布匹上,哪有空理她?
为什么京城里的人会那么多?过往的人潮就像河水般川流不息。这个时候她总算为自己找到一点乐趣,那就是数人。一、二、三,连续来了三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哇,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对面是一家米店,生意不错的样子,购买的人很多……突然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禹宣。
他不是已经失踪多日,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中?
段雁舞毫不犹豫的拉高裙襬,大步跨向前,往大街的对面奔去。
“禹宣!禹宣!”
她使劲的狂吼,但挡在面前的人墙让她无法顺利通过,等她好不容易排开人群之后,却发现她要找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看错了吗?
“小舞,发生了什么事?”秋飞摇晃着呆立在大街中央的段雁舞,满脸担心的询问。
“禹宣,”她连忙抬头,“我看见禹宣了。”
禹宣?那个未曾见过面的情敌?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小魔头自个儿的幻想。
“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他了,我不会认错的。”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她绝不会弄错。
“就算是好了,他现在人也跑掉了,你再怎么吼也找不到他。”秋飞酸溜溜、没好气的说道,要是换作他失踪了,她还不见得会这么着急呢!
“那倒是。”段雁舞只得承认他说得有理,但她还是忍不住四处观望,期待再次看见禹宣。
这个动作让秋飞紧绷着的情绪到达了极限!
他想尽办法稳固他们的关系,她的心头却老挂念着另一个男人,他不生气才有鬼。
“你是不是爱着他?”他快发疯了。
“你说什么?”她也快被他的无理取闹气翻了。
“你是不是爱着那个叫禹宣的男人?”
“我哪有……”她已经声明过多少次了,为什么他总是不相信她?“你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秋飞再也控制不住了,管他什么面子,确定小魔头的心意比较重要。“对,我是发疯。今儿个你要是不把你们的关系给我说清楚,我铁定跟你没完没了。”
这人真是蛮横不讲理,要比野蛮是不是?大家一起来嘛!
“你凶个什么劲儿啊?我和禹宣是啥关系早在几百年前就解释过了,你耳朵没清干净吗?”
“我听得很清楚,是哥儿们。你们这算是什么哥儿们?简且亲近得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呢!疯子!”
两个人就这么在长安大街上吵起来,街上的行人乐于见到一场免费的表演,纷纷在他们的周围站定。
“我疯子?你没头没脑的狂喊禹宣、禹宣,更像一个疯子。”
“我像疯子关你屁事啊,你凭什么管我?”
这一问倒问起大伙儿的兴致,大家的眼睛全一致的望着秋飞,甚至有人大胆的开口问道:“是啊,你凭什么管她?”
“是啊,凭什么?”
众人的追问让秋飞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诚实的狂吼:“就凭我们将要成亲!”
“喔!”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原来如此”的叹声。这么一来,情况当然是大大不同了。
“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
“既然要成亲了,理所当然不该再想别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条件不错,你要好好把握……”
一人一句的苦口婆心让段雁舞的耳根子霎时红到了极点。
“你去死啦,我一辈子也不会跟你成亲!”
段雁舞发挥她有生以来最大的蛮力,硬是将秋飞推倒在地,头也不回的负气离开。
摔倒在长安大街上的秋飞在意的不是众人的切切私语,更不是他们同情的目光,而是段雁舞临走前搭下的狠话——我一辈子也不会跟你成亲!
他完了。
※ ※ ※
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秋飞说话了,什么成亲?想得美,他慢慢等吧。
为什么大伙儿都这么期待他们成亲?她觉得目前的状态没什么不好啊,逍遥自在,多好。否则光凭死牢头那副紧迫盯人的脾气,她迟早有一天会让他给逼疯。
那人真的不是禹宣吗?虽然她没看清他的脸,但凭她的直觉,她敢打包票那一定是禹宣。
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跟山寨联络?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一连串没有答案的问题搞得她头痛不已,只得暂时将它们搁在一边。
王府大厅中呈现的特殊景致令段雁舞着了迷。丽清和语兰正在逗着她们的孩子玩,她来成王府多日,还是第一次瞧见她们的宝贝。
“这是……你们的孩子?”
丽清和语兰一致地点头,神情中流露出一股母性的骄傲。
“好漂亮。”段雁舞没见过几个婴儿,但她敢打赌,这两个小可爱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只怕将来会青出于蓝胜于蓝,俊过他们的老爹,继承他们的美男子封号。
“我可以摸吗?”那两个小宝贝看起来像是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她不敢贸然行动。
“岂止是可以摸,你还可以抱呢!”丽清被她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逗笑,不禁轻笑出声。
“小舞,你干脆自个儿生一个算了,就凭你和秋飞的长相,生出来的孩子绝对不输给我们。”语兰捉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开始进行游说的工作。
“我和他的孩子?”段雁舞顿时羞红了双颊,十指不停的绞扭,“我还没想那么远。”
“小舞,你和秋飞哥究竟是什么关系,大伙儿都很清楚,你就别再犹豫了,其实成亲也不错,你看我们的相公,不都很好吗?”
“况且秋飞又那么疼你,连成亲的必需品自个儿都一手包办,你连打理都可以省了,这还不体贴吗?”
妯娌两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就是想帮秋飞的忙,游戏也玩够了,该是收场的时候。
“成亲的必需品?”段雁舞愈听愈迷糊,什么必需品?她怎么没见过?
丽清和语兰对看了一眼,终于弄懂段雁舞对于她这几天跟着秋飞进出所采买的物品一点概念也没有。对于她的迟钝,她俩只有投降的份。
“你不知道这几天你和秋飞买的东西是拜堂时的必需品?”丽清等着段雁舞的摇头否决。果然她一一照做。
“我猜你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啰?”语兰边说边叹气,总算找到一个比她更粗心大意的人了。
段雁舞的头仍照摇不误。
“小舞,秋飞哥这回是吃了秤坨铁了心的要娶你,你就别再逃避下去。”丽清真有点同情秋飞,同时也钦佩他的耐心。
“谁要嫁他?”想起刚刚在大街上发生的事,她就一肚子气。
“你不嫁他?”丽清对她的固执头疼不已,“那你想嫁谁?”
“我谁都不嫁……”面对丽清和语兰的步步进逼,段雁舞平时嚣张的气焰全没了。语兰还好,但丽清天生威严的气质,教她的自信心愈缩愈小。
“小舞,你在怕什么?”丽清一把扯破她的假面具,强迫她承认自己的胆小。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若不是怕,为什么一直拒绝秋飞哥的求亲?秋飞哥是个好人,而且婚姻也不若你想象中的可怕。”她真不明白小舞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是他令我感到窒息。”
段雁舞的回答令她们惊愣了一下,她们从没想过答案竟会是如此。
“你为何会这么想?”
段雁舞只得将方才在长安大街上发生的事告诉她们,争取她们的支持。
“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丽清终于弄清楚小舞为什么害怕。对于一只自由惯了的野雁,要她靠在某人的臂膀上停歇,的确不容易适应。
但爱恋中人那种患得患失的心理,她却是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也能够理解秋飞的不安。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小舞,因为我不会站在你这边。我认为秋飞哥的表现并没有错。”
段雁舞只得傻傻的瞪着丽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也这么认为。”语兰也往丽清靠拢。“小舞,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和秋飞的立场调换过来,你会做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