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你照做就是。咱们这艘船吃水够深,速度也够快,又能直接停泊于沙滩中,你怕什么?”为了保有敏儿,损失几艘小船算得了什么。
“是。全速前进!”船长立刻扬声下令。
命令一下,整艘船瞬间动了起来,张满帆全速前进,看起来就像一头勇猛的狮子,朝任意桐的包围冲去。
“你真的疯了。”唐秋缠摇头说。无法相信一个人能疯狂至此,这些船都是他的财产,而且造价不菲,随便一艘船就可以买好几个凭心堂。
“我早就疯了。”任意情将她搂入怀中,待会将发生的冲撞有可能使他们落入江中,他是无所谓,但敏儿可不会游泳。
“意桐不也疯了?”他对意桐渐渐刮目相看,敏儿当真激发出他的勇气。“我们都疯了,为你而疯。你一定感到很骄傲吧?”
不,她一点都不骄傲,她只希望他们放了她。
这真是一团乱,为何上天要安排他们三人相遇,注定彼此的磨难?
“捉紧!”任意情右手圈住她的腰,左手抓住巨大的船桅,在强烈的冲撞中,唐秋缠几乎跌倒。
就在快跌倒的剎那,她看见任意桐,他正费力保持住平衡,紧捉住船板不让自己掉入滚滚浪涛中。
“敏儿!”
任意桐也看见她了,却只能在错身的船头间互相凝视。
“敏儿!”任意桐迅速跳上另一艘和她同方向的小船,在身后追赶着她和任意情。
“看什么!”任意情醋劲大发,再也受不了她布满痛心的眼神。
“意桐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她大吼。都是为了她,让一向沉静的意桐也变得和他大哥一样疯狂。
“我就不危险吗?”在刚才激烈的冲撞下,为了保护她,他差点撞岔了气,此刻胸口仍隐隐作痛,而她居然只在乎意桐。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他紧扣住她的肩膀摇晃地问,几乎快被浓烈的醋意淹没。
“我……”对于他的问题,她自己也很困惑,她快被矛盾的情绪撕成两半。
“别再保持该死的沉默,回答我!”他疯狂地摇晃她的肩膀,发誓一定要摇出答案。
“你知道你在我的眼里一直是什么样的人。”她狠下心平静道,怨恨他扰乱她的清静。
这句话成功的让他放下双手。“掠夺者,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任意情自嘲道,强烈的心痛几乎使他站不稳。
他活该,谁教他毁了人家的家园,现在她不过是用话回敬他而已,他有什么好心痛的?可是……该死的!他好痛!痛得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痛得几乎濒临崩溃。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混蛋得彻底吧。”他决定让自己恢复成过去那个任意情──恣意的掠夺者。“我曾说过,就算我要下地狱也一定会拉你当垫背。现在,该是我实践诺言的时候。”
“你要干嘛?”他眼中的疯狂令她害怕,他看起来彷佛要把她吃了。
“带你走一趟地狱。”他要把她关起来,让她见不到任何人,包括她亲爱的意桐。
“不要!”唐秋缠疯狂的挣扎,但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挣脱他的箝制。
“太晚了。”他的耐心已然耗尽,现在只剩满腔的怒气。
“敏儿!”任意桐焦急的呼唤由他们身后传来。
“意桐!”任意情眼中的疯狂使她忍不住大叫任意桐的名字,这使得任意情更加狂乱。
“不准叫!”他索性扛着她跃下船,及膝的江水显示他们已经到了港边。
“意桐!”她再次放声尖叫,令扛着她的任意情更加生气。
“我说过了不准叫!”任意情将她放下来,支起她的下巴,狂乱的看着她。“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听到这个名字,尤其是从你的口中发出。”说完,他的唇封住了她的抗议,印证他的誓言。
如果说从前他与意桐是意气之争,那么从此刻开始便是生命的决战。
他爱敏儿,爱得超乎自己的想象。从前顶多是嫌弟弟的名字碍眼,现在却恨不得踏平这个名字。
“为什么你从不像喊意桐那般喊我,为什么?”他已经厌倦了“任意情”三个字,他要的只是两个字──意情。
因为我怕那会给你操纵我的能力!唐秋缠在心里狂吼。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坚持连名带姓的喊他,不单是因为长年以来的对立,更因为这是一把开启她心门的钥匙。
她不爱意桐,所以能自在的喊他名字而不觉得束缚;可是面对任意情时……她就只能以此方式来坚固心墙,不让那份莫名的悸动将它击碎。
“叫我意情,敏儿。”他的眼底布满赤裸裸的痛苦,彷佛已期待了一辈子。
她能喊吗?给他阻止她飞翔的牢笼?
“敏儿。”他再一次要求,声音中含有明显的期盼。
给他吧。她和他同样疲惫,同样迷失在狂情炽爱中,只是她太骄傲,硬是不肯承认,其实她早已对他动情,早就迷失在他轻佻促狭的眸光中。
但唐秋缠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同样心焦的声音自他们背后追赶而至。
“又是我那天杀的弟弟。”任意情冷笑一声,捉住她的双手硬是将她拖往另一个方向,对着一名才刚刚上马的年轻男子狂吼:“下马!”
年轻男子吓得赶紧下马将马交给他,因为他认出眼前这位披头散发的男子就是鼎鼎大名的任意情。
任意情先将她放上马,随后跃上马背,策动缰绳疾速飞奔而去。
“借一下马!”
才刚要上另一匹马的年轻人倏地发现自己又被另一个高大的人影推倒在地,等他站起来时,连人带马都不见了,搞得他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作了白日梦。
唐秋缠对马非常没好感,尤其任意情又以这种不要命的速度策马狂奔。
“敏儿!”
跟在后头的任意桐显然比他们更不要命,使劲的追着他们,追得任意情更是火大,马也策得更急。
“停下来!”唐秋缠吓得大叫。就算一年多前被思珞他们抢了也没跑得这么快,好象有恶魔在他们身后追赶似的。
不过对任意情而言,他弟弟简直比恶魔还可怕,如此不屈不挠早已超过他能够忍受的范围。
敏儿是他的,谁也别想跟他抢!
“停下来……”她吓得脸色发白,但任意情还是没有减速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任意桐终于追上他们,与任意情的马并驰。
“减慢你的速度,意情!”任意桐狂吼,唐秋缠苍白的小脸教他心疼。“难道你看不出来敏儿已经吓坏了吗?”
“意桐……”唐秋缠虚弱的呼唤道,她已经吓得浑身乏力。
又是意桐!
任意情决定他已经受够他弟弟的干扰,该是让事情明朗化的时候。他立刻在山崖前停下马,抱下脸色苍白的唐秋缠,低头轻吻她的面颊。
“不准碰敏儿!”任意桐见状几乎失去理智。从敏儿被意情带走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断猜测他们会不会发生关系,敏儿会不会倔强到以自杀做为逃避的手段。可是显然他的烦恼都是多余的,因为敏儿似乎很习惯他的碰触,连回避的意思也没有。
难道……敏儿真的将自己给了他?
不!他不相信,敏儿不会的,她不是那么轻率的女孩,不可能轻易投降。
“不准碰?”任意情挺身走近任意桐,大有再打一架的意思。当年要不是全家总动员拉走两个打得吐血的亲兄弟,说不定两人会打到死为止。
“敏儿是你的吗?”他拉起任意桐的领子阴狠的威胁他。他后悔当初没亲手掐死他,现在才会无端惹来这些麻烦。
“敏儿不是我的。”任意桐甩掉领口上的箝制,如果他还以为他仍是以前那个身体瘦弱的任意桐,那他就错了。经过这些不眠不休寻找敏儿芳踪的痛苦日子,他早已练就一身强健体格。
“但她也不会是你的。”他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不见得。”任意情语带玄机的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意桐愤怒的问道。
“就是你认为的意思。”他故意语气暧昧的回答。
“敏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任意桐失望的看着她,眼中的痛苦让她误以为是轻蔑。
她受够了!她要自由,再也不要夹在他们兄弟之间。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要当我自己的主人,没空理你们这两个疯子!”
她气得转身攀上马,不管自己会不会骑,只要能离开这两个彷若仇人的亲兄弟,就是冒险也值得。
“不要乱来,敏儿!”任意情心跳几乎快停止。黑马不住的昂首喷气,脚步乱踏,一看就知道它正处于愤怒的状态。
“我再乱来也不及你们的一半。”她不理会他的警告,心中只想着要离开,从此永不再见他们兄弟俩。
“不要上马!”任意桐也跟着吼叫。但唐秋缠硬是跨了上去。
“意情──”随着这声尖叫,唐秋缠便被暴躁不已的黑马甩下山去。两兄弟同时飞身,但谁也没抓到她。
任意桐万万没想到他大哥竟会跟着跳下山崖,追随她的身影直奔死亡的幽谷,留他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山崖发呆。
意情……
唐秋缠最后的尖叫声回荡在他的耳际,久久不能散去。
她已经做了选择。
第八章
唐秋缠的尖叫声让任意情毫不犹豫的跟着往下跳。在生死关头的瞬间她喊的是“意情”不是“意桐”,那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虽然他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喊出。
当她的身体迅速往下坠落时,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掉。他知道死亡前的恐惧可以如何的折磨一个人,只希望他可以追得上她坠落的速度,他不要她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他使出千金坠的功夫追上已吓晕的她,捉住她的手,在那瞬间,他看见岩壁横生而出的粗大树干,立刻解下腰带勾住树干,两人一起落在大树的枝叶上头。
这棵大树暂时解除了他们的生命危机,但他们不能一直待在树上,就算他们不会因为饥饿而死,也会被严酷的寒气冻僵,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这棵树能在光秃秃的岩壁上生长,那就表示一定有水源。任意情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右下方岩壁传来非常模糊的声音,冷飕的空气似乎扫到那地方就会传出异样的声音。
透过浓密的枝叶,他隐约看到岩壁上有个岩洞,他希望他的判断并没有错,愈来愈冷的天气让他们无法再待在枝头等待救援,况且要等人来救他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先将唐秋缠轻轻放下,解开仍缠绕在枝头上的腰带,再将她背在身后,并用腰带固定住她,以防她掉下去。
然后他拨开枝叶,小心的往右下方踏去。只要踏错一步,他和敏儿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到岩壁上有个黑黝黝的洞口。
任意情高兴地露出一个微笑,幸好他的判断力并没有错,那的确是个岩洞。
不过现在他要怎么将自己和敏儿弄进去?树干离岩洞还有一段距离,要是一个不留神,他们便会坠落山谷。
他想了想,再次解下绑着唐秋缠的腰带,紧紧缠绕在树干上,然后一手抓紧带子,一手搂紧她的腰一鼓作气跳过去,终于安全的落入岩洞。
一进入岩洞,任意情立刻检查她的身体。还好,只是昏过去而已,也幸好她昏过去了,否则刚刚那危险的晃荡,铁定会让她吓晕。
任意情转头打量四周,这儿似乎曾经有人住过,因为岩壁下有一堆厚厚的干草,一看就知道是用来代替床铺的地方。
他先将唐秋缠放到干草堆上,再四处寻找可供生火的东西。他沿着岩洞的另一头慢慢走去,并拔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寻找所需的东西。
他发现这个岩洞比他想象中的大,走了约莫一刻钟后他才看到前方有光线,看来那里应是出口,他顺着光线前进,一走出洞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人间仙境莫过于此吧。
任意情收起匕首,斜靠在岩壁上观看直泄而下的瀑布,淙淙的水声和四溅的水花交织成难得一见的美丽景观,让他心情愉快不少。
看来是饿不死啦,他幽默的想。在这山谷之中居然还藏有此等美景,不是有缘人还看不到。
他采了些水果和捡了些枯枝,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岩洞。
唐秋缠尚未醒来,任意情凝视着她沉静的睡颜,一如过去四个月的每一个夜晚。
他多舍不得她啊!但该放手的终究要松手,强留只是徒增感伤。他伤害她伤害得够多了,该是还她自由的时候。
“为什么?敏儿,为什么?”他想起过去四个月每晚的挫败,忍不住沉痛的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不肯响应我?”
在那些欲望得不到纾解的夜晚,他每每气得想亲手扼死她,却又每每在她坚定的眼神和沉稳的口气下认输。
我不想输,我只想要回我的自由。她的话在他耳际回荡着。
结果她赢了,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由的真谛,那是包括了心、包含了感情,在这两方面他皆输了,因为他没办法像她一样淡然。
这场由他一手主导的游戏,结果是他输得一塌胡涂,他输得什么都不剩,只剩下满心的悲哀。
思及此,任意情长叹口气,开始动手生火,并脱下外袍里住唐秋缠的身躯,但那仍不够暖,山区的夜晚比他想象中冷多了,他只得躺在她身边,将她紧搂在胸前,以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唐秋缠头痛欲裂的醒来,她在哪里?过了半晌,涣散的意识逐渐集中,她猛然想起先前所发生的事,她不是已经跌落悬崖,怎么这会儿还好端端的!
她一定是在作梦。
唐秋缠闭上眼睛习惯性的往身旁的躯体靠近。经过了四个月的相处,她已经非常习惯他的存在,任意情高大健硕的躯体总是能将她整个人包围住,教她不觉得寒冷……
任意情?
她倏地睁开眼睛,任意情安详的睡在她身边。
熟睡中的他看起来好安详、好无邪!除去了邪气、不正经的表情之后,任意情其实是很迷人的,俊俏的脸孔透着阳刚,时常曝晒在阳光下的皮肤也不像其它男子般苍白,总是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你一点也不心动吗?敏儿!
任意情挫败的质问与他平静的脸一起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伸出手轻轻的勾勒他的脸部线条,小心地不吵醒他。
你一点也不心动吗?唐秋缠无声的问着自己。
她当然心动,就是因为太心动了,所以更不能原谅自己。他是想捕捉她的猎人,而她却是不愿服输的猎物,如此强烈的对立角色,教心高气傲的她要如何承认,其实对他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渴望?然而最令她害怕的不是他的强取,而是他的温柔。在他绝望的呼喊之下,她已经无法坚强意志,再也不是当初的唐秋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