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正义的一方,要、和、恶势力来对抗。”她唱得很柔。“有智慧──”她特意拉高尾音。“有胆量──”尾音顺道还抖了抖。“越战越坚强──”
“停!你这是什么声音,恶心死了。”听不下去的马伦,半路劫持她手上的麦克风,害她的无敌铁金刚唱不下去。
“我的声音本来就这样。”她抬高下巴。“我唱得再难听,也比你高明,你根本是五音不全。”
“我是五音不全,那又怎么样?”他并未否认自己的缺陷。“至少我不会把一首雄赳赳气昂昂的歌曲,唱得跟发春的小猫一样。”笑死人。
“什么发春?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我这是标准的四○年代唱腔。”依照他的说法,那个时代的歌星不就人人都发春了,哼!
“是哦。”马伦冷哼。“我就不信那个时代的歌一定要这么唱。”他随意翻了翻歌本,点播一首歌。
“你要干什么?”田心已经快要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他的手上又拿着麦克风。
“告口诉你什么才叫做四○年代的正确唱法,你等着瞧吧!”他粗鲁地将赫然耸立的田心按回座位上,警告她不得轻举妄动。
事走至此,田心完全成了人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伦糟蹋她最爱的老歌。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这个混蛋居然选了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曲,而且还把它唱得那么难听,活像铁匠在打铁,硬是把它当铁片劈。
太过分了!竟然这样侮辱这首“何日君再来”,她要、她要──
“我要跟你拚了!”她冲动的站起来。“你居然把我最喜欢的歌唱成这样,看招!”
她所谓的招式,其实也不过是掐住他的脖子抢他的麦克风。马伦虽然人高马大,但仍不敌她的小猫乱抓,一阵混乱之后,终于弃械投降。
“我不唱了。”他笑倒在包厢的沙发上,之前他们还抢麦克风抢得凶,互掐对方的脖子。
“感谢上帝。”她也笑到肚子痛,频频灌水。
“不要喝水,喝这个。”他把一罐啤酒摆在她面前。“陪我一起把它们喝掉,我可是叫了半打。”不喝完可惜。
马伦说完这些话后便率先拿起一罐啤酒做示范,田心好奇地看着他一仰而尽,到口的拒绝也不知道该如何提起,乾脆也拔起拉环陪他喝好了。
好苦!
田心被又苦又辣的啤酒呛到眼泪都快掉下来,马伦见状哈哈大笑,伸手摸她的头,她俐落的躲掉。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做出这种举动啦!”当她还三岁啊,摸头。“我不得不说你今天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和平日完全是两个人。”佩服佩服,隐藏得真好。
“是吗?”他闭上眼睛休息。“我不觉得啊!”
“才怪。”她做鬼脸。“我看你八成是A型牡羊座,闷骚!”A型牡羊座有个奇怪的特色,刚认识的时候会觉得他很跩,有时候甚至会以为他热情害羞。当你变成他的猪朋狗友时才会发现他其实很闷骚,尤其爱抢麦克风,严重一点的酒后还会跳上桌子大跳脱衣舞,恐怖得很哩。
“我不晓得你对星座还有研究,我的确就是A型牡羊座,你猜得真准。一马伦睁开眼瞄了田心一眼,算是给她这个业余星相学家一些鼓励。
“一点点啦!”她虚咳了两声。“谁教你的星座血型特徵这么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烦恼的事?”然后她话锋一转,探问他的心事。
“谁告诉你我有事烦恼?”马伦又拿起一罐新的啤酒,一样一饮而尽。
“还说没有?”她瞪他。“你一直不停的喝酒,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强拉我来KTV,在在说明了你有心事。”
“我只是心血来潮。”他耸肩。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工作,你一个人慢慢喝个够。”话毕,她就要起身,马伦连忙拉住她。
“不要走!”他的表情流露出赤裸裸的脆弱。“留下来陪我,我真的很烦。”马伦深深的叹气,平日所有的骄傲,此刻消失得无踪影,剩下的只有疲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起来好累、好累,教人看了心疼。
“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老头要结婚而已。”想起令人头痛的老爸,马伦的表情更累,又拿起一罐啤酒拔开拉环。
“马伯伯要结婚了?”田心呆住。“跟谁?”
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女人。”他拿起啤酒猛灌。“他说对她一见锺情,非她不娶,简直是笑死人了。”七十岁的人还在学年轻人要浪漫,无聊。
“真、真令人惊讶。”田心不知不觉也拿啤酒起来喝,被呛到一直咳嗽。
“小心被呛死,呛死我不赔。”他见状拍她的背,帮她顺气。“你说他离不离谱,居然要跟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女人结婚。”
“呃,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田心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毕竟她跟青春欧吉桑的感情也不错,不宜乱说话。
“不晓得,我没问。”他皱眉。“当时我气疯了,只记得和他争吵,你知道他居然还敢指责我不懂得他的感受,叫我好好去谈一次恋爱吗?”他哪需要谈什么恋爱,他父亲需要看心理医生倒是真的!
马伦气呼呼,田心却是缄默。依她的看法,他们父子两个人都需要专业谘询,尤其需要向幼稚园老师请教。
“我倒觉得你们父子两个人其实都跟幼稚园的小朋友差不多,都一样幼稚。”她说出她内心的想法,惹来马伦愤怒的抗议。
“胡扯,他才像小孩。做事永远不考虑,动不动就拿些鸡毛蒜皮小事吵我,烦死人了。”又是发型又是领带的,他不烦才怪。
“我想马伯伯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他想引起你的注意,你不要觉得他烦。”她帮青春欧吉桑说话。
“如果是这样那更糟。”马伦连声诅咒。“都七十岁的人,还要人家时时刻刻注意,当他的儿子很闲吗?”他忙到只差没去撞墙。
“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马伦。但你也要体谅马伯伯的压力其实也很大,不该再这样责骂他。”田心看不过去。
“他有什么压力?”他不懂。“所有担子都落在我身上,他能有什么压力──”
“你错了,马伦。”田心摇头。“马伯伯其实很在乎你的想法,甚至在乎到凡事都去找你,你都没有发现吗?”他若是不在乎他,大可什么事都自己决定,也不必事事都找他商量了。
马伦也了解这一点,只是潜意识里一直没办法原谅他父亲不断干扰他的生活,因而不意识的将它排除。
“其实人就是这样,对于越在意的人,就越会撒娇。”看穿了马伦的思绪,田心接着说。“就算是再理智的人,面对事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找最在意的人商量或发泄。或许这个举动在旁人看来会觉得任性、无聊。但对于本身来说,却是表现感情的最好方式,你觉得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面对田心甜美的笑容,马伦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说的这些话都对,都很有道理,特别适用于他和老头。
他的父亲就如她说的一样撒娇,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而他自己则是任性不下老头,一样觉得烦的时候,拐了她就跑,硬要她陪他唱KTV。
这么说,他也很在意她喽?
马伦原本惬意的表情因这想法而僵住,改为困惑的注视着她。
“再说,一见锺情也没有什么不好啊!”没有察觉马伦异样的田心,自顾自地感慨。“现在的人都太理智了,没有几个是因为一见锺情而结婚,马伯伯还能这么浪漫,实在是不简单。”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羡慕。”马伦还在思考自己喜欢上她的可能性,随口乱问。
“嗯,是很羡慕。”她偷偷的瞄他一眼,也在考虑自己对他的感觉,会不会就像这种情形。
“那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马伦拿起一罐新的啤酒,打开咕噜噜的喝不,一双眼睛还不忘盯她。
“我、我……”冷不防被问中心事,田心一阵手忙脚乱,额头频频冒汗。“你不要再喝了,会醉!”
“我喜欢醉。”马伦随手把喝完的啤酒罐抛向垃圾桶,魅惑的笑说。“一醉解千愁,你没听说过吗?”
“呃……你不要一直靠过来,我没地方坐了……”田心没听说过这句名言,但担心他已经醉了,至少,他的眼神就很像喝醉,频频对她放电。
“我想吻你。”他不只眼神放电,嘴唇也放电。“不像上次那种恶作剧成分居多的吻,而是真正的吻,你肯不肯?”
他右手撑住她坐的沙发靠背,另一只手捉住她右臂问她。田心颤抖之余,还有更多陶醉,只得一直支吾口吃。
“我不、不、知知道。”她羞红了脸。“你、你、如、如果要吻的话,就、就──”
“你的话太多了,sweetheart,我没耐心听完。”马伦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嘴唇覆上去,开始他们的第一次接触。
比起上一次,这次的吻完全不同。上一次是蜻蜒点水,碰一碰就算了。这次马伦可是毫不含糊的在她的口腔里施展魔法,带领她度过一段欢乐时光。等他们两个人分开,田心已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马伦则是自在地靠在椅背,从容欣赏她脸红的样子,手上还拿着新的啤酒。
“继续你的说教吧,我喜欢听你说话。”拨弄着她柔细的发丝,马伦觉得自己真的好像有点醉了;醉倒在她嫣红的双颊之中。
“我──你喜欢听我说话?”田心觉得很不可思议,睁大眼看他。
“嗯哼。”他懒洋洋的点头。“不然你以为我当初是怎么逮到你的?我本来就是你的忠实听众,时常收听你的节目。”这点他可没说谎。
“但是、但是!”她太惊讶了,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看看你自己那是什么表情?”他取笑她。“像你这么笨的人,居然也敢跟人家开辟call in节目。”真是!他笑着摇头。
“这你就不懂了。”田心做鬼脸回嘴。“你以为深夜时刻,有几个人真正想问你问题?还不是就因为寂寞,想找个人听他说话,默默安慰他受的委屈。”
这才是深夜广播节目的功能,专门陪伴睡不着的人度过漫漫长夜,带给他们心灵上的安慰。
马伦不答话,因为他曾经也是那其中的一员,每天打开收音机巴望听见她的声音安慰他。
“那你准备好安慰我了吗?”他闭上眼睛,进入过去每逢夜晚必入的情境。
“咦?”
“跟我说话……不,是说话给我听。”他需要她的安慰。
“说话没问题,但你要我说些什么话?”田心慌张的问。
“随便。”他回道。“说床边故事好了。”
“床边故事?”伤脑筋。“那……三只小猪可不可以?”
“可以。”他觉得好困、好想睡。
“好,那我开始说喽。”田心大姊姊开始她的说故事时间,安慰马伦小朋友。
“从前有一座森林里面,住了三只小猪。老大……”
马伦原本暴躁的心情,就在田心轻柔慵懒的语调中,骤化成一头被驯服的狮子,安然躺在她的脚下,任由她随意轻抚他的头。
他微笑,朦胧中好像看见她戴起耳机,对着麦克风问候他、问候所有观众,祝福他们每天都过得快乐。
那是他的亲亲午夜DJ,他最甜美的情人……
第八章
星期天,一般来说是阖家欢聚的日子,对于田家这个注重传统的家庭,尤为甚。
因此,一大早田心妈妈便忙着上市场,采购待会儿煮大餐要用到的材料。昨日刚返家的田地田娃也跟去帮忙,唯有田心因为工作特殊,可以赖到十点还不起床,卷着被子窝在床上。
累啊!
床上的田心真想就此长睡不起,在被窝里赖到天荒地老,以逃避现实。
过去那几天,不知著了什么魔,工作一个接着一个。先是配音工作那边说存量不够,要她和丽丽多赶一些存量出来。然后红包场这边也说负责她之前那个时段的歌手请假,要她先代班几天。害她累得人仰马翻,还得想办法圆谎,免得她父母怀疑她干嘛得提早出门,差点没累死她。
谎言有如雪球越滚越大,她真是造孽。
窝在棉被中不断地叹气,田心只想立刻上教堂忏悔,求主宽恕她的罪行。但后来一想,恐怕老天也不会原谅她说谎的行径,还是窝在棉被里头想想就好,不要麻烦上帝了。
不过既然提起上帝,田心立刻想起和他平起平坐的马伦。那家伙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最近一直打电话给她,还在她的手机留话,留了三个字:我无聊。
真的很无聊。
想到马伦,田心又是卷起棉被,滚到床的另外一侧,面对墙壁沈思。
他是不是在追她啊?
田心不安的猜测。
或许她这么想是有些厚脸皮啦!但是他的举动真的很像,让她不得不心生幻想,可是他泼人冷水的本事又是那么高明,教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你在想马伦吗?”
就在她烦恼到几乎快得忧郁症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应和她的情绪。
“对,我在想他。”她叹气,郁郁寡欢的语气,充满着数不尽的少女情怀,每一个叹气都是对马伦的指控。
“你在想他的什么?”背后的声音问。
“我在想他是不是──马伦!”听清楚背后主人声音属于谁后,田心匆匆地转身爬起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来人。
“你、你怎么来了?”她不敢相信马伦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她的房间。
“来吃饭。”他耸肩。“你妈打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过来用饭,我说好,顺便带来两尾大龙虾加菜。”
“你、你又带东西来?”田心仍末从惊讶中回复过来。“还是五千块钱的那种?”
“不,六干。”马伦点头。“这次的龙虾比较大,等级比较高,所以贵了一千。”
“那不就要一万二?”田心闻言哀嚎。“难怪我妈死也要call你过来,她一定有给你一些好处。”
“你猜对了。”马伦恶意的打量着她。“她给我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进出你的房间,窥看你穿着……小熊睡衣!”
“啊?!”经他这么一提,田心这才发现自己的穿着不安,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要脸,竟然没经过同意就随便闯进女孩子的闺房,你马上出去!”她手忙脚乱的抓起棉被遮掩并下逐客令,马伦反倒觉得更加有趣,更赖着不肯离开。
“你已经几岁了,还在穿小熊睡衣,你那些露大腿的礼服呢?”马伦故意提醒田心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田心连忙跳不床,掩住他的嘴,小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