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身,将那只该死的猪揪起,旋即稳步的踏出澡堂外──
“喂,你别走呀!你摸了我,这事该怎么办?”
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水漾气得暗咒他几句。
难道,她真的非嫁给他不可吗?
她都已经警告过他,要他小心一点儿了,他还是摸了她……
真是的!害她现在好苦恼,烦恼着究竟要不要嫁给他?
※ ※ ※
洗完澡后,水漾跟着可儿走向一处僻静的院子,一阵悠扬的乐声传出,可儿回头笑着说:“我家小姐,今天心情很好。”
“喔,听得出来!”水漾点点头。那轻快的乐声,正如同弹琴人的心境。一路上,可儿和她大略说了关于荷月的事──
原来荷月是夔昭的妹妹,因为三年前夔家遭逢巨变,荷月自那次之后,便不太说话,连笑容也鲜少显露……
她大抵就知道这些,再追问,可儿也不说。
不过,她想,反正那是他们家的事,她也不爱多管,何况,她自己还有烦恼呢!
没想到,洗个澡也会生出一个烦恼来,早知道,她就不洗了。
她们一进屋里,荷月显得有些惊怯,她站起身,退了两步,怯怯的看着水漾。
“桌……桌上那些点心,是……是要给你吃的,你……你喜欢吃那些吗?”
水漾的视线朝桌上望去,全是一些普通的糕点,可她现在饿极了,就算只是一碗白饭,她也会点头说喜欢的。
“全给我一个人吃的吗?”她得问清楚。
“呃……那是……”可儿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也傻愣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是她准备给小姐和她聊天时,边聊边吃的。
荷月点点头。“全给你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水漾一坐下,一手拿着一个,直朝嘴里塞。
泡澡泡得太久,肚子竟也饿了起来,唉,在这降龙寨内泡澡,怎么会衍生出这么多麻烦事?
“咦,怎么没看见我的丫鬟小菊呢?”她嘴里塞了个糕点,语意不清的问道。
“小菊正在帮你整理房间。”可儿走上前,帮她倒了一杯茶。“小姐,请喝茶!”
“你叫错了。我是格格,你得称我为格格。”水漾纠正她。
可儿纳闷极了。这主仆俩说的话全是一个样,说什么她们是亲王府的人。
可是她们的衣裳比她家小姐的还旧,行为举止也差多了,不过,既然是小姐的客人,她还是好好听话才是。
“是,格格。”可儿又帮她倒了茶。“我去看看小菊整理得如何了,你陪我家小姐聊一聊。”
“行了、行了,你去吧!”水漾挥挥手。
可儿回过身。“小姐,那我先出去了,有事你喊我一声。”
荷月点点头。
可儿出去后,荷月一直盯着水漾看,看得两眼眨都不眨。
水漾偏过头。“怪了,怎么你们兄妹俩,都喜欢这么瞧人,看得目不转睛的。”
“大哥他也这么看你吗?他是不是也觉得你很有趣,还有你长得好漂亮。”荷月柔声低语着。
“我长得漂亮?”水漾摇摇头。“不,我的雨澄姊姊,她才是长得漂亮,还有泪月姊姊,她也比我漂亮。”
“你有好多姊姊吗?”荷月露出钦羡的神情。
“嗯,我有好多、好多的姊姊呢!”水漾扳着手指头,认真的细数。“有雨澄姊姊、泪月姊姊、皓月姊姊、灵静姊姊、芊禧姊姊……还有……反正很多啦,数都数不完呢!”
荷月讶异的睁大眼。“你的娘……她生了这么多个女儿?”
水漾呷了口茶,听到荷月的话,她不小心呛了喉,咳声连连。
“你……你还好吧?”荷月上前一步,想帮她拍背顺气,可她三年来,未接触过外人,对于不熟的人,她还是挺畏惧的。
她站在离水漾一步远的地方,慌怯的看着水漾。
水漾拍拍胸口,气顺了后,蹙着秀眉回道:“我额娘只生我一个女儿,那些姊姊,都是别的王爷的女儿、还有皓月姊姊和雨澄姊姊,她们都是皇格格,是皇上的女儿。”
闻言,荷月睁圆了眼。“你……你怎么会认识皇上的女儿?”
“那可不,连皇子我都认识呢!”水漾骄傲的弯起唇线。
自小就让爹、娘过分保护的荷月,再加上三年前家中的恶难,致使荷月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连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她一概不知。
水漾的一字一句,都勾引着她的好奇心,她撤除心防,缓缓坐到水漾身边。
“我可是惇亲王府的水漾格格。”
水漾开始同荷月说着她的身分,还有北京城一些大大小小的事,又细心的向荷月慢慢解释她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
一个时辰过后,小菊和可儿都蹲在门口打盹了,水漾也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好困,咦,很晚了耶,我想睡了。”
“你累了吗?”荷月正听得起劲呢。
“你不困吗?”水漾揉揉酸涩的眼,懒懒的问她。
荷月摇摇头。
“可我困了,我要去睡觉。”水漾站起身,看到床倒头就睡,也不管是不是人家的房间。
“那是……”
荷月想告诉她,她的床在客房那边,可见她那极困的模样,她又不好意思拦她,毕竟,是她拉着水漾说北京城的事,水漾才会那么累,她想睡,就任由她去睡。
荷月坐在椅凳上发呆,想着方才水漾说的一大堆精采的事,她心里突然有个念头──改明儿,她也想到北京城去走一走、看一看……
第五章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
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
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
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李清照《念奴娇》
“寨主,你要留下那妞儿?”
段大铁瞪大了眼,满脸净是讶异的神情。
昨晚同安一路跟着那妞儿追小猪,谁知小猪竟跑进了荷花园内,他们一伙人就在外头提心吊胆的等着。
荷花园内住着小姐,没有寨主的命令,谁也不许进。
原本他这个二寨主,有事和寨主商量时,偶尔还可以进去,但,坏就坏在他段大铁长得太丑了,有一回吓着了小姐,自那一回后,大寨主再也不让他进去。
本来以为那小妞肯定是死路一条了,没想到,才隔了一个晚上,大寨主竟然改变主意,要留她下来──
“我妹子同她投缘,所以我想留她几天,让她和我妹子作伴。”
夔昭揉了揉额际,昨晚他失眠了一夜,满脑子都是水漾那撩人的身躯。
他是自找罪受,管那丫头懂不懂得啥情趣,凭他身经百战,还怕调教不了一个丫头!结果到最后,却落得自己浑身难受──
后来,他去了客房几回,发现她没在客房,想必是还在和荷月闲聊……
荷月难得肯开口同外人说话,他不想去打扰她们,最后,还是又步回房里,整夜辗转难眠。
“小姐她……”段大铁先是讶异,继而点点头,“她们年纪看来差不多,说话应该挺投机的,早知道这样,就找个姑娘来陪小姐聊聊。我说呀,这山寨里全是些粗人,小姐除了可儿,她还能同谁说话?也难怪她郁闷不乐。”
夔昭点点头。
“老大哥,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并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陪荷月聊天。”
“也对啦,像飘乐楼的那些歌妓,大概只会把小姐吓得躲在房间。”段大铁拿布擦拭着他的大刀,忽地停下手边的动作。“可是,话说回来,那妞儿的来历,我们不清不楚,把她留在小姐身边,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段大铁的话,也是夔昭心头所顾虑的。
夔昭冷锐的眸光,忽地朝他一瞥。“二寨主,人可是你带回来的,她的来历,你可得全权负责去查清楚。”
段大铁愣了下。“呃……”
他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名小妞,叫他从何查起?她又不像是江湖中人,只要他随便打听,什么来历,他马上一清二楚!
她也许是一名平凡的村姑,但这县内的村姑何其多?要是她随便胡诌一个身分,他不忙得团团转?
夔昭挑着眉。“怎么?你办不到?”
“开玩笑!这点事,还难不倒我铁大刀呢!”段大铁一改方才的犹豫,拍着胸脯大声说着:“两日内,我一定查出她的来历。”
“那就看你的表现啰!”夔昭扬起嘴角。
“呃,没问题、没问题!”
虽然表面上应允得爽快,但段大铁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可是,他好面子的习惯又改不掉。就在段大铁懊恼着,该从何查水漾的身分之际,同安跑了进来。
“禀……禀大寨主。”夔昭两手负背,长发束于脑后,英挺巍峨的站在石阶上,两眼睨视着瘦弱矮小的同安。
“什么事?”
“是……是……”
“你要禀什么事就快说呀,吞吞吐吐的,这像个男人吗?”段大铁嗟道:“不会是那只小猪又跑掉了吧?”
“没有、没有,那只猪我看得可紧,而且把它关在笼子里,它跑不掉的。”
昨晚,夔昭把猪身上的名字刷掉之后,一早就抱给他,要他好好看管,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杀猪。
“那究竟是什么事?”段大铁横眉竖目的问。
“呃……我……我是想禀告寨主,都正午时分了,可……可儿她还没来端饭,早晨……她也没来……”同安愈说愈小声。
寨里的弟兄都知道小姐是寨主的宝,这可儿没来端饭给小姐吃,他在厨房愈想愈觉得不对劲,遂马上跑来禀告……
可是,现下说出来了,他又怕寨主认为他大惊小怪。
夔昭闻言,浓眉立即蹙起,心头一震,怕荷月会不会是出了意外。该死!他怎能那么放心的把荷月交给水漾!他在心中暗骂自己太大意,旋即迈开大步,急速的奔出殿外,朝荷花园的方向冲去──
段大铁也一路尾随的跟至荷花园外,他停下脚步,急喊着:“寨主,要不要我跟进去看看?”
夔昭停下脚步,回过头喝住他:“不需要,谁都不许进来!”
他就不信一个娇小女子,能在他的降龙寨内飞天窜地。
她要真伤害了荷月,就算铲平了降龙寨,他也要把她揪出来,凌迟至死!
※ ※ ※
“荷月、荷月……”
夔昭一进入荷花园内,身形疾转,几个箭步之后,人已踏入妹子的寝房。
“荷月。”
他冲至床边,还未细看床上的人儿,一只长臂从她头下穿过,旋即扶起躺在床上的人──
“荷月……怎么是你!”
方才他一冲进来,以为荷月被迷昏了,或者更糟──心一急,他坐在床上,马上扶起她。
谁知,这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妹子,而是──水漾。
水漾缓缓的睁开眼,脸上还有浓浓的困意。
从她略张的眼缝中望去,那俊俏的胡子大王,神色焦虑的紧蹙眉头──
胡子大王……
思绪一清醒,水漾吓得弹开。“你……你跑进我的卧房来做什么?阿玛、额娘,快来人呀!”
水漾以为自己已经回到王府了,因为她方才梦见的,就是她额娘端了一碗补身子的汤要给她喝……
夔昭拧紧眉头,视线在房内扫视一遍,确定这儿是荷月的闺房,不是客房。
“你别装疯卖傻了!快说,你把荷月藏哪去了?你为什么睡在荷月的房间?”
他一心急,也顾不得她是女儿身,长手一探,揪住她的前襟,恶目相向。
他的凶厉让她着实吓了一跳,心头颤动之际,她也溜眼看看床的四周。
唔……这真的不是她的闺房。
“你……你别那么凶嘛!我想一想……”
“你还想装傻!”夔昭将她的衣襟揪得更紧。
“你……你把我提得那么高,我……我会想不出来的。”
水漾虽然还坐在床上,但夔昭将她的衣襟拎高,害她的头不得不向后仰,很是难受。
她挣扎着想脱离他的钳制,一个用力,她前襟的衣料被他撕了一半,里头的那件粉色抹胸,依稀可见。
水漾捂住胸前,又怒又羞。“你……你竟然撕了我的衣裳!你又是偷看我洗澡又摸我,现在又……你真讨厌,我都说我不嫁你这个大胡子了,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来惹我啊──”
水漾还在嘟嚷的当儿,夔昭已揪住她一只手。“荷月呢?你快把她交出来!”
他目露凶光的模样,看来真是吓人。
“我的手,好痛。我……我怎么知道荷月去哪了?昨晚我们一直聊天,后来我困了,就睡着了,她去哪儿,我也不知道。”
“你还嘴硬!不交出荷月,你也休想离开我这降龙寨!”夔昭阴沉的打量她,另一只腾空的手,倏地朝她粉色的抹胸上罩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又摸我!”水漾气呼呼地。“我就是不知道荷月去哪里了呀!你不会到别处找一找吗?”
“荷月从来不会过了正午还不起床,连可儿也不见人影,除非有人将她们藏了起来,否则……”
“谁把她们藏起来了?”水漾这时才发现,她叫了半天,也没见到小菊的人影。“我的丫鬟是不是也被藏起来了?”
看她一脸震惊又讶异的表情,他的眼睛倏地眯起。
“我的耐心有限,你可别……”
“呀,荷月来了!”水漾面对着房门,看到荷月走进来,她讶叫了声。
夔昭闻声回过头,果然看见妹子。“荷月!”
荷月一踏进自己的闺房,看见房内的情景,不禁尖叫了一声。
“啊!大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荷月羞地旋过身,不敢正视床上的情景。
夔昭回过头,看见自己的手罩在水漾的胸前,连忙缩回手,倏地站起身,来到妹子身后。
“荷月,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呀!可是……你……你为什么对水漾……”荷月蹙着眉头,奔到水漾身边。“水漾,对不起,我……我大哥他……”
水漾手贴紧在胸前,嘟着嘴说:“你大哥说我把你和可儿藏起来了,可我明明就没有那么做。”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荷月不解的问。
夔昭脸上难掩尴尬的神情。“是同安说,可儿从清早到晌午都没去厨房端饭,我一急,来到你房间察看,发现她躺在你床上,以为她对你不利……”
“啊?”荷月羞愧的道:“大哥,对不起,因为我睡晚了,可儿也是陪我到天亮才睡,所以……你真是误会水漾了,我去睡客房,不是被水漾藏了起来。”
听了妹子的解释,夔昭心中的忧虑消除,他的目光移至水漾身上,虽感歉意,但他一向为王,道歉的话,还真难说出口。
水漾给他怒瞪了回去。“你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