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像刚刚被掏空过后,浑身虚软得根本不像是他的身体,还有那不时冒出来的恶心和轻眩感,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谁惹的祸?
妩红这才注意到他的咬牙切齿,关心的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发烧了?要不然脸为什么这么红?呀,该怎么办呢?”
何人努力抑下沸腾的怒火,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看护吗?照顾病人的身心是你的职责所在,怎么反过来问我?”
“要不然……我们回医院去好了。”她有点心慌,“我毕竟不是专业的看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教你怎么办。”他恶声恶气地道:“闭上嘴巴,帮我按摩。”
她愣了一愣,“按哪里?”
他比比僵硬的颈背,“我的肩膀和脖子痛死了,按摩你总会吧?”
可是她也不是专业按摩师出身的呀!妩红刚想抗议,又看到他寒冰般的眸光冷冷扫过来,所有的抗议登时惊逃四散。
何人索性将高大的身躯倒向她,懒洋洋地道:“你可以开始了。”
妩红半边肩头承受着他大部分的重量,被压得龇牙咧嘴,可是她一句拒绝也说不出口,迟疑地伸出了双手,开始在他的肩颈处又掐又捏。
“我请了一只蚂蚁帮我按摩吗?”何人不悦地道。
第四章
艾何人住在阳明山仰德大道上一栋花木扶疏的白色洋房里,庭院处有座秋千和两株美丽的樱花树,嫩叶绿意盎然,将白色的洋房点缀得清爽可爱。
洋房有两层楼,一楼是欧式的客厅和餐厅、厨房,还有一间起居室,楼上有一间主卧房和两间客房,虽然名为客房,可是兰妩红推门进入时,还是忍不住咋舌。
嫩绿色和鹅黄是房内主要的颜色,十几坪的房间简直比她家两个房间加起来还要大。
瞧,有钱人就是这么奢侈,里头甚至还有间雅致的浴室和按摩浴缸哩。
“啧啧啧……”
“啧什么?”何人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掌拍在她肩头上,吓得妩红心脏狂跳了一下。
“艾先生。”她吞了吞口水。
“为什么一直叫我艾先生?”
他皱皱眉,“别把我叫老了。”
我又不是叫你艾老先生。她咕哝了一声,还是挤出笑容来,“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何人。”越亲昵越好,亲昵到让所有的人都误会他俩有暖昧更好,他得意洋洋地想着。
妩红根本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噢。”
他凝视着她,“叫我名字。”
她的双颊蓦地泛红了,脑子一阵乱烘烘,“何……人。”
他满意地微笑了,“很好,我现在饿了,麻烦你弄点东西到我房里。”
“艾何人!”她突然叫住他,神情扭捏地道:“我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有什么问题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太好听。”
而且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绅绨解释,还有,如果消息传到郝东东爸爸那里去,那她这个干女儿以后哪还有脸见他?
她搬到仇人的干儿子家里当看护,服侍他,干爸爸一定会气到吐血!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难道你对我有什么遐想吗?”
闻言,妩红又气又急,“我哪理会对你有什么遐……遐想?你少臭美了,我们是敌人,再说你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说谎!你明明看到他对你微笑,心房就开始融化了。
何人脸一沉,突然觉得胸口莫名地烦闷起来,他莫测高深地望了她一眼,“很好,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话一说完,他转头就走,快得妩红甚至还来不及问他,她待会可不可以回去收拾行李,顺道跟绅绨好好交代一下。
“这下该怎么办?”她搔搔头发,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扰。
还是先弄点什么东西打发他吃了,然后服药睡一场午觉,她就可以乖机溜回去办该办的事了。
只是……
她搔搔脑袋,“他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泡面?”
***
三十分钟后,何人在自己卧房里等到饥肠辘辘,那个丫头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无?
不是该捧食物来服侍他吃了吗?
到最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掀开羽毛被下床去。
他走到厨房,看见她对着一条火腿和两颗蛋发呆。
他记得冰箱里生鲜食物满满,她总不会找不到东西煮吧?
“你该不会想要做火腿蛋给我吃吧?”
那是早餐吃的玩意,再说他可是病人,需要很多很多营养的病人哪!
妩红转过头来,抱歉地一笑,“我是这么想过,可是我不知道火腿蛋要怎么煮,请问一下,是先丢火腿还是先丢蛋?”
天哪,他该不会是在做恶梦吧?
“你不会做饭?”他憋着气问道。
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的笑意更加腼腆了,“嗳。”
那他想要把她当作老妈子凌虐的计划不是垮了一半吗?
何人气得脸色铁青,可是他努力压下欲发作的怒气,冷冷地道:
“你究竟还有什么不会做的?要不要一并说清楚?”
她傻眼了,这是什么奇怪问题?
“我不会做的?很多啊,例如我不会开飞机、打猎、写电脑程式、踩高跷……我有太多事情不会做,统统要跟你报告吗?”
何人扶着额头,觉得有一组小工匠在里头敲敲打打得不亦乐乎。
停停停!他素来最引以自豪的冷静和自制力哪里去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人,小小的事情罢了,他曾经遇过多少比这严重百万倍的大事,还不是一样在谈笑间,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一个小小的她,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人迅速冷静下来,“到冰箱拿虾仁和冷饭出来。”
“是!”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妩红还是赶紧照着他的话做。
“站在旁边看着。”
他挽起袖子,洗过手后拿起菜刀,动作利落的将火腿剖片切丝、打蛋,然后点火热油。
他迅速熟练地炒着虾仁火腿蛋和饭,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炒饭就好了,诱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四周。
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看起来好好吃喔!
“拿两个碗和杯子来,冰箱还有一瓶柳橙汁,够我们两个喝了。”
何人捧着色香味俱全的虾仁火腿蛋炒饭,转身走向餐厅。
“哇!”妩红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
妩红到晚间七点,终于回到家了。
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一花一木,她突然觉得好感动,好像到了很远很远的异乡,刚刚才回到家似的。
才只一夜,怎么觉得什么都变了?
她进房拖出了玫瑰红的大旅行箱,心绪复杂地整理着行李。
外头传来开门关门声,妩红精神一振,丢下满手的衣裳就往外冲。
果然,是绅绨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两包热腾腾的牛肉面。
“绅绨!”她忍不住扑向前去,满脸殷勤讨好。“你回来啦,我来帮你拿,今天上班累不累?公车挤不挤?”
绅绨被她吓了一跳,“二姐,你没事吧?”
“我很好。”她笑得好灿烂。
“二姐,不对喔,一定有事。”
妩红尴尬地爬爬头发,“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啦,只是……我今天晚上……可能……要搬去那个……他家。”
“哪个他家?”绅绨听得一头雾水。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人在肚子饿的时候火气特别大,还是先把绅绨的肚子填饱了再说细节。
绅绨纳闷地看着她跑来跑去的,一下子拿碗,一下子取筷子,还帮她倒了一大杯开水,接着笑咪咪地打开电视,转到她最喜欢的HBO频道。
影片里的迈克·道格拉斯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句话真是切合她现在的心情,绅绨忍不住笑了,拉拉姐姐的袖子,“你到底有什么事快告诉我,这样憋着你不痛苦,我都难过了。”
妩红深深吸了一口气,红烧牛肉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她这才发觉下午那一碗炒饭早已经消化光了。
她挟起QQ的面条,唏哩呼噜吃了一口,满脸幸福的叹息了。
“啊,活着真是美好啊!”
绅绨一边吃面一边看着她,“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就是……你知道的。”妩红险些梗到,支支吾吾地道:“就是艾家兄弟那件事啊!”
一提起这个,绅绨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想到整艾何人的好办法了?”
这个嘛……
妩红干脆将错就错,尴尬地笑着,“是啊,你知道吗?我昨天遇到他,不但害他食物中毒,又害他脑震荡,他今天下午才刚出院。”
绅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哇!二姐,你好猛喔,你是我们三姐妹当中最厉害、最有火力的耶!”
不过会不会火力太强了,万一不小心把艾何人害死了怎么办?
整艾家兄弟为干爸爸报仇是一生的事业,一下子就整死了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再说整人是要整到他痛不欲生,当真整死了还要被捉去关,更不划算。
妩红看出小妹眼底的兴奋和担心,她挥挥手道:“你放心,我不是要害死他,只是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接下来我想去他家当看护,还可以乖机整他,让他……嗯,鸡飞狗跳,你觉得如何?”
绅绨欢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猛拍着她的背,“二姐,你真是太棒了,哇!好点子、好点子,还真是看不出来耶!没想到你也有邪恶的一面……”
她越赞美妩红越心虚,只好夹起一块卤得又香又嫩的牛肉咀嚼着。
“只是他会愿意让你去他家做看护吗?”绅绨猛然想到,担心地问。
“他以为我是真的要去照顾他,跟他赔罪,所以就很得意的接受了。”
妩红次起一筷子酸菜,对着酸菜苦笑道。
绅绨兴奋极了,“姐,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点包袱款款赶到他家去,免得他突然后悔了。”
“他应该不会后悔的。”她想起要回来前,艾何人还千叮万嘱,叫她千万要记得在三小时内赶回去,否则逾时就关门熄灯放狗咬人。
真是个不懂得体贴的家伙。
她只是去当看护,又不是签下卖身契要去他家做长工,干嘛—副怕她跑掉的样子?
“那可不一定,万一他发现你去他家的目的是要整他呢?”
“应该不会啦!”
除了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绅绨。
“我跟你说,你一定要死巴着他不放,务必把他榨干为止。”绅绨叮咛她。
“噢。”妩红喝掉最后一口汤。
绅绨推着她,“碗放着就好,你快点去收拾行李,有什么最新发展一定得打电话告诉我喔!最近我也在想点子整艾君人,一定要在嘉子和……姐夫回来前摆平他们,不然以后碍着他的面子,我们就不好明刀明枪的来了。”
“噢。”
“你不要光会噢,要狠一点,知道吗?”
“知道。”
可是她怎么觉得心情有点沉重?
总觉得那栋白色的洋房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她,而且想到以后每天要跟他朝夕相处,她的心情就复杂得要命。
唉!
***
妩红拥着软呼呼的被子,睁着渴睡的熊猫眼望着窗外,外头有着淡淡的晨雾,阳光柔柔地照映着。
她一向很好睡的,可是不知道怎地,在这么舒适的环境里却失眠了。
可能是对茫然的未来莫名的害怕吧?
“见鬼子,早知道不去那间咖哩屋吃饭就好了。”
她咕哝着。
可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啊?
“唉!”
这两天叹的气恐怕比她一年的份还要多,可她就是忍不住
0阿!
在床上躺不住了,她还是起来走走吧,顺道去跟“老爷”请安。
梳洗过后,妩红把长发编成一条长辫子,有几绺不听话的发丝偷偷溜了出来,她也顾不得了。
换上轻便的棉质白色上衣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她缓缓地走到何人的卧室门口。
望着紧闭的门,她犹豫着要不要敲这个门。
就在搀下定决心要敲门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笑浪。
有男有女,听起来还挺热闹的!
“咦?”
她忍不住好奇。走下楼,循着声音来到了餐厅门口。
偷偷一探,只见何人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握住了一只雪白骨瓷杯,隐约飘来的是咖啡的香气,而他对面坐者的一个眼生的短发美女,酒红色的套装裹住了凹凸玲珑的身,段,美丽的脸庞就像从古画里走出的古典美女一般。
一早就有美女来探望,艾何人艳福不浅喔!
妩红识相的就要离开,没想到何人一个眸光瞥过来,温柔的笑意顿时转成低沉的呼喝。
“过来!”
“是。”妩红吐了吐舌头,这人是火眼金睛吗?她明明躲得很好的。
古典美人挑高黛眉,微讶地问:
“何人,她是……”
“我的看护。”
何人沉着脸看着妩红,“过来,你想跑哪里去?”
妩红怯怯地蹭到桌边,“我想……不好打扰你们。”
何人有一丝不悦地看着她,“你是我的看护,陪在我身边是你的责任,难道你想反悔?”
妩红有点伤脑筋地看着他,“你不需要常常提醒我这点,你再继续提醒我,我就真的后悔了。”
真是的,为什么要在他女朋友面前谈这种丢脸的事?她是来当看护,不是来演猴戏供美女一笑的。
她莫名其妙的不爽起来。
咦,迷糊惹祸精生气了?何人感到新鲜地瞅着她,没想到她也会有脾气。“你生气了?”
“没有。”
她不想在他的女朋友面前谈这种私密的情绪。
古典美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呃,你好,我是柳春宓,春天的春,甄宓的宓。”
春天的洛神甄宓啊,好美的名字,果然人如其名名。
妩红羡慕地看着她,“你好,我姓练。”至于名字就甭提了吧。
“练小姐。”春宓对她微笑,“我从没有遇过姓练的人,真特别。”
“她的名字更特别。”何人冷眼旁观,突然恶作剧地道:“她叫练妩红。”
“练武功?”春宓失笑。
妩红脸红了起来,却是心如刀割。
他为什么要在人前故意让她难堪?他明明知道她有多介意被连名带姓的叫,却偏要在他女朋友面前出她的丑?
难道她也有责任要惹他们笑、逗他们开心吗?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却死也不肯泄漏一丝受伤的神情。
她最讨厌、最讨厌可恶的艾何人!
“你知道妩红还比我大吗?”何人只想借由捉弄她来出自己这口闷气,浑然未觉自己伤到她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比我老对不对?”
“是呀,谁教你保养得这么差劲,练小姐看起来比你要年轻太多了。”春宓笑吟吟地附和。
妩红一点也不觉得被赞美,他们根本就是自顾自的打情骂俏,哪还需要她这个没事人站在这里充当观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