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当恶人脑袋落地的那一瞬间,黎阳县内欢声雷功,百姓们一点都不忌讳场面血腥,纷纷围在刑场旁鼓掌叫好。
好啊好啊,真是大快人心哪,恶人被斩,百姓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不过这都要感谢闻名当朝的“铁面判官”毕刚,全靠他坐镇黎阳县,才能顺顺当当的把这名仗势欺人的恶徒纷伏法!
“毕御史,请。”刘县令也是大大松了口气,这名匪徒十分狡猾奸诈,虽然曾逮捕过他几回,但因为他与郡王家有交情,郡王便以官位威胁县令放人,导致刘县令也是敢怒不敢言,若不是毕刚恰巧视察到黎阳县,全县百姓都还得受制于这名无恶不作的匪类。
刘县令恭恭敬敬地带领毕刚回宅第休息。而毕夫人也在府里丫环的陪同下走进花厅,丫环连忙沏好新茶,为了表示对毕氏夫妇的敬重,刘县令亲自接过热茶壶,倒出香茗敬这对夫妻。
“全靠御史鼎力相助阻挡郡王的说情,这才能够将这名恶徒绳之于法。”刘县令举杯,感激的深深一揖。“多谢御史。”
毕刚却蹙起盾头。“这本分工作,有啥好说谢字的。”身为钦定御史,除恶务尽是本职,需要被人感激吗?
“是啊,刘大人,这是咱们夫妻该办的工作,你实在不必记挂于心。”毕夫人了解丈夫的脾气,他这个人最恨不仁不义的恶徒,更见不得有人在他的眼皮下使坏,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一样,只要有人犯罪,搜集到依据,立刻按照律例给予惩治;也正因他的刚正严明,一遇不平事便伸张正义,多年下来,“轶面判官”的名声响遍大江南北。
刘县令有些窘迫的一再鞠躬。“是属下失言,请御史和夫人见谅,这祥好了,我现在就去吩咐厨子准备晚上的庆功宴……”
“等一下。”毕刚阻断他的话。“什麽庆功宴?”
“呃,这是下官的安排。打从两位降临黎阳县,便积极投入追缉匪徒的工作。如今案子已定、坏人休诛,下官想要替您办场洗尘宴兼庆……”
“不必。”不等他把话道完,毕刚不悦的拉下脸孔。
“是啊,三餐已有你的照应,并不需要多此一举。”毕夫人也不表赞同。
“可是……”
“不必!”毕刚冷沉一喝。
“是!”他不敢再多言。果然是刚正不阿,刘县令算是亲身体验了闻名天下的“铁面判官”那几近没有人味的无私。
“报!”花厅外突然传来衙役的禀报声。“禀御史,有一位自称罗方的男子求见御史大人。”
“罗方?是继之的亲信罗方?奇怪?他怎么选在这时候找上咱们?”毕氏夫妇难掩讶异,因力再过几日他们就要启程上华山,而目的地正是夏家。“快去请他迸耒。”必然有事发生。
“是。”
一会儿衙役将罗方带送花厅,而刘县令也不敢叨扰的暂且退开。
“参见毕御史,毕夫人。”罗方恭敬拱手。
“别多礼了。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来到黎阳县?你明明知道我们即将上华山见证继之竞争武林盟主的盛会,而你不协助继之做准各,反而登门找上咱们。”毕夫人出身武林世家,而夏继之是她的义侄儿,虽他们夫妻从不涉人江湖事件,不过对于武林盟主的更替变化也相当关心。
尤其这一届的盟主宝座竞争,夏继之参与其中。
罗方禀道:“公子没忘,只因武林大会突生变故,所以公子派我前来与两位商谈。”
“交数?出了什么变数?继之可是五大门派所公认的少年豪杰,连现任盟主都推举他为继承者,一切只等待大会召开、确定名分而已,又会突生什么变数?”毕夫人不解,江湖早就盛传这一届的盟主之位,将由夏继之夺得,而夏继之也有这份威望稳坐江湖第一人的宝座,多年来,他已累积出不容撼动的名声。
罗方道:“有人放话要夺盟主宝座。”
“那又如何。”这么重要的位置本来就是人人欲夺。”有人放话抢守,那就与他公平竟争,我相信继之应付得了。”
“公子当然不怕公平竟争,只是放话要来守取盟主宝座之人,是一个令人想像不到的角色……”罗方突然朝左后方的竹帘斥了声。“谁!”
“帖儿,出来。”不用回去查证,毕刚立刻确定“偷听者”的身分,这丫头每当有秘闻可听,便会像小鬼魅似地藏身在暗处偷听,还屡拭不爽。
呀,被抓到了,毕帖儿摸摸俏鼻子掀开门帘走出来。
“爹。”好个巧夺天工的娇媚人儿,一对盈盈大眼凝聚灵黠光泽,她委屈的现身,眨著大眼睛扮无辜,娇甜模样让人只想立刻呈献真心疼爱她,岂还会想要斥责她的无礼。
但毕刚终究是毕刚。
“不是警告过你多次,为人处世要正大光明,不准偷偷摸摸。”毕家家规不容亵渎。
“是,只要爹爹一有秘闻可听时,能够立刻唤我出来,我肯定不再学习宵小行径。”是爹老爱阻止她听“故事”,才迫使她出此下策,她的武林名谱可是得多听、多闻、多取佐征才能昭显其公信力。
“你这丫头……”
“爹,您别恼了,先让罗公子把还没有道完的话给说完,您再来训示我嘛。”她撒娇,担心与爹爹争执下去秘闻就没得听了,偷偷向娘使了个眼色,“好啦,别吵了。正事要紧。”两人膝下唯有此出,在丈夫奉领君令接下巡察御史职位后,因为不愿与妻女长期分离,当下决定带着一家三口行走五湖四海,一边查察不平事,一边也能享天伦。多年下来,也难怪会养成帖儿冒险犯难的心性。
“帖儿,你坐好,罗公子,请继续。”毕夫人道。
罗方忍俊不禁又望了眼毕帖儿,上回见她,她才十岁,已经是个粉雕玉琢的美娃娃,而今算算该是十七芳龄,竟是出落地更加动人,不过眉宇间的倔气与其父十分相似。
他压抑再度窥视的欲望,移开对她的注视,清了清喉咙道:“毕御史虽然在官场行走,并且严守自古传承下来的分际--官场人绝对不插手武林纠纷,不过我想依您的经历应该听过一个名号。”
“名号?
“狱王--区紫啸。”
“区紫啸?”毕氏夫妇脸色倏沉,一旁的毕帖儿却大眼亮晃,而且更专注的聆听。
“区紫啸,江湖人士称他为狱王,此人至阴、至邪、至狂,以自身喜恶来判断是非曲折,行事规则高深难测。在他踏入江湖的这两年来,臣服他者,区紫啸就会给其生路;若不顺从他意,他便以贴身武器狱王纱诛杀之。一个月前,区紫啸杀害现任盟主的三名亲信,此件血案已经震惊武林;然而在五天前,他居然又残杀盟主的手下大将,并且嚣张的放话要让盟主一家子遭受报应;他不仅要杀害现任盟主,还誓言要夺得下任盟主宝座一逞威风。”
“好厉害啊……”憧憬的火焰在华帖儿眸中跳动。
“帖儿,你说什么?”毕刚狐疑地回头问,丫头方才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她连忙摇头,闭起小嘴。她怎么敢说这种毁天灭地的人物最适合列名在她的武林名谱内。
自小她就爱读书习字,幸亏父母并非出身寻常百姓人家,愿意让她读书练字再加上娘亲出身武林世族,自然又对她纵容此了,不过也因为这份家族背景,让她对未曾涉足过的武林十分好奇,一心想借由自己的笔完成一本武林名谱,专门记载武林人物的秘辛。
她支手托腮,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倾听罗方描述区紫啸是如何如何的邪肆。
“我这回奉公子之命就是想拜托御史襄助,据知区紫啸目前正藏身在黎阳县内,而他现身此地的目的是为了袭击齐员外。您也知晓,齐员外与公子素来交好,区紫啸突然把目标移转到齐员外身上,意图非常明显,他是针对公子而来,打算摧折公子正隆的气势,于是公子思索出一计,干脆借力使力,想商请毕御史运用官府力量擒拿区紫啸。”罗方小心翼翼观察毕刚的神色,口吻忽然变得气愤填膺。“我们明白此计欠缺磊落,但对付非常人得用非常法,区紫啸十分狡猾阴险,倘若派遣武林人士围剿他,怕会打草惊蛇坏了事,而运用官府力量趁其不备,还有将他一网成擒的希望,这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还望御史乞谅。”
“我明白。”毕刚也非食古不化。“休说继之的爹与咱们是八拜之交,光是对付区紫啸这种天地不容的恶徒就不必顾忌太多。”
毕夫人也赞同。“武林事由武林人解决,官府向来不介入,这是长久以来的默契,然而这次继之却顾不得违背条例,央求咱们相助,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是该帮忙。”帖儿也颇为赞同,到时候把区紫啸关进牢中,她再来好好“拷问”一番,瞧瞧他到底怎么使坏。
成功了。“谢御史,多谢!”罗方松了口气。
※ ※ ※
夜阑人静,沉沉的夜色里只有徐风拂动。
齐家在黎阳县是首富,所以宅第格局显得金碧辉煌并不值得意外。
众人全入睡了,偌大的齐宅显得岑寂静萆。不过,这是风雨前的宁静,齐宅庭院中的假山、圆亭、峰石旁,都已安排着训练有素的衙役藏身其中,布设好埋伏。
这四十名衙役全由毕刚率领,依据线报在齐宅内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区紫啸现身,绝对可以一网成擒。
而在花丛角落的一隅,另外还藏身着一名不速之客,她打扮得跟衙役一个模样,身着黑色劲装,也以黑巾蒙面,不同的是乌溜溜的眼珠子异常兴奋地窥觑四周,毕帖儿想抢先一步见到即将落网的区紫啸究竟是长得何种模样?
“注意,时辰接近了。”毕刚比出待命的手势。
“是。”每一组的领队也以手势回覆,众人屏息以待,未久后,原本宁静的氛围,开始出现些微的异动。
“有动静了。”毕帖儿小手忽握成拳,狂热的轻颤起来,眼看即将目睹狂徒的真面目,可千万别兴奋的喊出声音来。
才想着呢,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条极淡的影子宛如苍鹰般地在远处屋檐上翱翔。
然后影子愈来愈靠近齐宅庭院,不过愈看分明,便愈觉得紫色影子不似苍鹰反像魔魅,宛如一缕虚渺的幽魂在屋檐上飘忽移动,却又强势地攫住偷窥者的全部注意力。
毕帖儿藏在花丛内的娇躯变得僵硬,目光牢牢被他给吸引住,虽然距离极远,看不清楚他的相貌,但犹如圣者驾临的气势是无庸置疑的。
紫影几个起落后直射到圆亭旁,轻巧落地,风扬起,紫袍随风飘荡,尽现狂狷姿态,此刻的他活脱脱像是降世邪魔,教人望而生畏。
不过,紫色影子所站立之地,正是包围网的中心点。
“呀,你完蛋了。”毕帖儿恍然回神,暗暗忖想着--方才被他给迷惑,幸亏最后仍没忘记今夜来此的目的。
“撒网。”果然一声令下,十尺见方的绸子由上撒下,只要被这张精钢炼制的网子罩住,绝无逃生之路。
然而一个眨眼工夫,紫色身影却以着不可思议的轻功掠出网子的罩覆范围,并且一条黑纱飞窜而出,飘荡出宛若云彩的舞动,震开布网的八名武士!
“狱王纱!”有人喊道。神秘而冷艳的杀人武器,只要被它纠缠必见阎王。
而后跃出助阵的十余名衙役顿时怔住,到底见过世面,惊见传承中的狱王纱,又想起江湖中的传闻,个个心下都迟疑了。
黑纱倏地又钻回他的袖口内。
黑暗中就见区紫啸文风不动的昂首站立,十余名衙役虽然团团围住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恶徒,你最好是乖乖束手就擒。”毕刚标悍的现身,见下属被区紫啸的气势所摄,立刻出面助威。
“我道是谁,原来是毕老啊。”区紫啸竟然恭敬地微微弯身,十分有礼地道。“今晚实在太麻烦您了,为了擒拿我劳师动众的,在下实在承担不起。”
“你识得我?”毕刚暗吃一惊。
“我识得天下人。”区紫啸意味深长地回道。
瞧他应对得如此闲适,分明是不把众人放在眼中。
“好狂的口气,不过你的狂妄也到今日为止,拿下。”号令一出,众部属围攻而上。
“对不住,可能要让您失望了。”狱王纱再现,围攻的衙役就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远远地听到对谈的毕帖儿,努力睁大眼瞳想看清楚区紫啸的长相,无奈距离甚远,再加上暗夜,除了看见一堆人影被狱王纱扫得飞来撞去以外,其余的都看不真切。
“竟敢拒捕?!”又听见爹爹的怒喝声,以及众部属的哀嚎声,在飘飞舞动的狱王纱下,衙役们一个个倒下。
几番争斗过后,毕帖儿却愈看愈觉得疑惑?
“怪了,区紫啸怎么不直接下重手杀了衙役们了事?瞧这模样反倒像在陪他们套招练武似的?”被打飞了的衙役爬起后就又缠住他,虽然有几位已经满身鲜血,却不是致命伤害,他们仍有余力反扑。
“啊……”有人飞了出去,掉落在峰石旁,骨头似乎断裂,这才无法动弹,最严重的伤害也仅止于比。
接着,一声极低柔却又极无奈的叹息缓缓逸出,刺耳地钻进众人的耳膜间。
“凭这几套三脚猫功夫也敢与我为敌,难不成是活腻了。”区紫啸语句里夹带嗤笑,分明是不把这众人放在眼下。
“呀,我懂了,原来他不是不杀,而是不屑杀之。”毕帖儿恍然,难怪他不下重手,原来是嫌累。“此人果然够狂、够邪,被众人围剿仍不以为意。”
“你太嚣张了,看招!”衙役不满被调侃,愤恨地回嘴,奋不顾身地又扑向他。
但见那条黑得发亮的狱王纱优雅地在月光下舞动,然而所绽放的却是幽冥气息,所到之处便有哀哀叫疼的衙役倒下。
“这叫不自量力。”他叹息地继续道出事实。
“可恶!”
毕帖儿两眼直盯着区紫啸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游刃有余地在三十多名衙役的围攻下如轻风般飘盈掠动,他似乎无意杀人,因为他的身上没有升腾的杀气,一行四十人可是连碰都碰不到区紧啸的衣角,看来爹爹是逮捕不了他了。
今夜是不会有结果了,我还是先走吧,否则被爹爹抓到那就惨啦。”她观战至此已有结论,虽然园子内仍然打成一片,但奇异的她就是认定不会有人丢掉性命。瞧那区紫啸根本是把众人当成鼠儿戏耍。
“今晚玩够了,下回再聚。”区紫啸骤然失去玩心,决定离去,还向敌人道别。
“你不杀齐员外?”毕刚气喘吁吁,他虽然只懂得一点拳脚功夫,然而此次派遣围捕的都是高手,谁知竟然还制伏不了他,唯今之计得把他引进齐员外的寝室,让第二层陷井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