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中,袁希照青色的衣衫无言地飘落在地,秀丽的乌发在夜色中悄然坠落……
漫长的云雨过后,袁希照睁开眼睛,试图起身著衣,以便带著小主人尽快地离开这个令他遭受屈辱的地方。但肆虐著全身的疼痛却让他不得不再一次倒回血迹斑斑的披风里。
“希照——”朱晓伸出手,轻抚著那柔软的黑发。
“放开我!”希照挣扎著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朱晓松开了双臂,静静地看著他强忍剧痛,一件一件缓缓著上衣衫。
“希望我们永不再见。”未了,希照几乎是扶住连成一片的松树跌跌撞撞地走向放置红儿的大树下,吃力地抱起她后,慢慢地吐出这句话。
那一刻,一阵莫名的痛忽然毫无来由地袭上了朱晓的心头,压抑住此刻想要留住希照的冲动,他怔怔地目送著那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深黑色的夜幕中,只留下淡淡的几点光芒在天际模模糊糊地隐灭……
十五年后,宁湖小筑,初秋。
扇形的银杏叶在阵阵微凉的秋风中如金色的蝶般纷纷飞舞而下,落入依在红色栏杆边看云的人儿怀中和脚边,为他一身落寞的素白增添了几许颜色。
“义父!”不远处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子声音,一个穿著华美的漂亮女孩儿朝湖边的凉亭蹦蹦跳跳地跑来。
看云的人儿静静转首,未曾多加束缚的黑色秀发在风中微微飘扬。
“红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义父,虽然家里的秋色很美,不过外面的秋景更是迷人,您为何不出门去走走呢?”红儿在白色的人影前面站定,兴高采烈地说著。
“红儿,义父已经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一般无忧无虑。”清雅的容颜上淡出一个虚无的笑容,看得她一阵心痛。
“哎!您为何总是要说自己老呢?其实您才三十五岁,正值盛年,若把这般俊美的容貌久锁屋中,岂不太可惜了吗?”红儿犹自单纯地努力想要说服他,并未发觉眼前的容颜已渐渐开始苍白。
“义父,你怎么了?是……红儿说错什么话了吗?”
当红儿终于发现异样时,他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已如身上的素衣那般苍白了。
“不,没什么。”人影淡淡地摇了摇头,轻盈的发丝随著他的举动而轻轻摇曳著。
“义父只是有些不适,过一会儿就会好了。你先回房去吧!”
“那好吧!义父,您要小心身体厂红儿有些担心地看著面前那清瘦得几乎有些缥缈的人影,直到他轻轻点了点头后才莲步轻,离开了凉亭。
“为什么……总会在不经意间……又揭开这个伤口呢?”白色的身影无力地倚靠在红色的柱子上喃喃自语著,脸上流露出浓重的哀伤。“……红儿啊,你年轻、貌美,生活无忧无虑,又怎能了解我心中的伤痛?”
“那只鹿!那只鹿别让它跑了!”
时下正值初秋,是狩猎的最佳季节,所以建成王别府的树林内,建成王爷正和其他几位王爷一起兴致勃勃地追逐著猎物。
只听嗖、嗖、嗖的好几声,数支银白色的箭一起朝不远处急速逃跑的梅花鹿飞驰而去,其中一支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鹿的心脏位置,梅花鹿应声倒地。
“小桂子,去看看是哪一位王爷射中的!”建成王爷兴高采烈地吩咐属下去把猎物搬回来。
“禀王爷,是平南王爷射中了鹿!”将梅花鹿搬至几位大人面前,小桂子用力拔下刺中鹿胸口的箭,仔细地辨认了片刻后,如实地向主子报告。
“贤弟的武艺果然高超,我自叹不如!”建成王爷爽朗地笑著拍拍朱晓的肩膀。
“这已经是厶下天的第六只了!”
“哪里,小弟只是比兄长们都早先一步拉弓而已。”朱晓毫不在意地朝几位兄长抱了抱拳。
“你太谦虚了,贤弟。”安平王爷也笑了。“你的武艺如何我们几位兄长都十分清楚,恐怕不只我们,连远在宫中的皇兄都非常清楚呢!”
“是啊,所以皇兄才总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贤弟,而贤弟也每次都能圆满地完成。”
“十六年前清除上官天翔家余眷的那件任务,贤弟就完成得非常圆满不是吗?”
毫不知情的安平王爷举了一个最不恰当的例子,朱晓的脸色不禁微变,幸好小棒子的禀报及时替他掩盖了脸上的异样。
“王爷,小顺子在西边树林里发现了许多野兔的;足迹。”
“是吗?太好了!这次我可不会再让贤弟拔得头筹了!”又为新的发现而惊喜不已的几位王爷丝毫没有注意到朱晓的变化,只是一味地催著坐骑朝目标飞奔而去。
朱晓也不得不跟随著他们而去,然而心思有些混乱的他只是胡乱地朝野兔所在的方向射了一箭,毫不在意是否射中了猎物。
“呀!好可怜的小兔!”随著一声低低的惊呼,两位华衣女子和几名侍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位梳著少女发髻的女子手上正抱著不知是哪位王爷射中的野兔。
“夫人!李姑娘,没有受伤吧?”建平王爷一见是自己的娇妻和她的闺中密友,便急忙跳下马来上前察看。
“没有,王爷。”夫人朝建平王爷微微一笑,并福了二。“我们只是小小地吃了一惊罢了。”
“那就好!”建平王爷舒了口气,继而转向几位弟弟。“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吧!这是拙荆。”
建平王圮朝朱晓他们微微一吨,安平王爷笑道:“兄长真是好福气,有如此美貌又贤惠的娇妻。”
“哪里!贤弟的夫人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啊!”建平王爷嘴里谦虚著,脸上却掩不住骄傲的神色。“而这位是拙荆的闺中好友李姑娘。”
“啊!李姑娘,再下安平王朱翼。”安平王爷极度惊艳于眼前女子的美貌,极为有礼地做了自我介绍。
“安平王爷。”霜红朝眼前这位俊美的王爷微微二幅。
“喂,贤弟!”安平王爷等了片刻,不见朱晓接上话尾,便轻轻地推了推正目不转睛地盯著李霜红的他。
“我是平南王朱晓。”朱晓从怔仲中清醒过来,简略地介绍了自己。
“平南王爷。”朝朱晓二祸的时候,霜红不由自主地微微抬头,似乎是想看清他的长相,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集在了一起。
建平王妃看了看两人,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她轻轻凑近丈夫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后,建平王爷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贤弟们,我看我们今天的猎物也差不多够了,不如我们和夫人还有李姑娘一起去喝茶赏菊,略做休息如何?”
“好啊!”安平王爷也似乎看出了什么,于是爽快地回应了兄长的提议。“贤弟,你看怎么样?”
“啊,好。”朱晓如梦初醒,恍惚地回答了一声。
湖边凉亭三刁天的天气风和日丽,最适合边品香茗边欣赏争奇斗艳的名菊。”极为陶醉地沐浴在清爽秋风中的建平王爷爽朗笑著。“不过,再怎么艳丽的菊也比不上我们身边这两位美丽的佳人。”
“说的极是。”朱翼也哈哈一笑。“兄嫂的美丽自不在话下,而李姑娘也是一样的倾国倾城。”
“各位王爷过奖了!”霜红轻轻昂首,微笑道:“世间女子多如天上云彩,其中必有比小女子更加娇艳动人,王爷您这样夸奖我,岂不是要折煞小女子吗?”
“看来李姑娘不仅容貌艳丽无双,就连心质也一样聪颖。”朱翼展露出爽朗的笑容。“贤弟,你同意为兄的看法吗?”
“兄长说得对。”朱晓收回那落在遥远不知名处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平南王爷可是不喜欢品茶赏菊?”细心的霜红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她凝视著看起来有些落寞的朱晓,体贴地问到。
“……不,只是李姑娘的容貌让在下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人。”朱晓带著些微的歉意谨慎地解释道。
“哦?贤弟,你曾经也见到过像李姑娘这般美貌无双的女子吗?”朱翼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看著弟弟。
“算是吧,但他并不像李姑娘这般美艳似花,而是清丽如明月。对了,不知李姑娘可否赏光和在下一起散散心?”不想再将这个埋藏在心底深处已久的往事揭开,朱晓淡淡带开了话题。
“如王爷所愿。”霜红有礼地微笑著允诺了。
于是,两人在众人欣喜的眼光中,一起朝建平王府的花园中走去……
数日后宁湖小筑“快点呀,我的王爷!您不是一直急著要见我的家人吗?”精致迂回的红漆金绘长廊上,霜红清脆的笑声不时地回荡著,传递出她愉悦的心情。
“红儿,小心别撞上栏杆。”尾随在她身后的朱晓应声而答,卓绝不凡的脸庞上有著笑意。一原来还以为你是个文雅贤慧的大家闺秀,想不到这个无拘无束的疯丫头才是你的真面目,我们大家可是都受骗了。”
一但王爷并没有十分吃惊不是吗?而且您在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后,依然决定要和我成亲,这就说明王爷您其实是喜欢红儿这种无拘无束的个性,不是吗?”霜红露出一个看似天真无邪,但却包涵著鬼精灵的纯真笑容。
“你呀,真不知道你的令尊令堂是怎么应付你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的?”朱晓心情极好,愉快地和未来的妻子开起玩笑来。
“红儿没有母亲,只有一个义父。听义父说红儿的亲身父母亲在红儿刚出世没多久的时候就双双病逝了,所以红儿是义父扶养长大的。”
朱晓楞了楞,但随即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莫非你义父也是一个老顽童?要不然他怎么能忍受得了你这个顽皮的丫头!”
“才不是呢!”红儿停下蹦蹦跳跳的脚步,认真看著朱晓道:“我义父才不是老顽童,他既年轻又俊美,说实话,义父的美貌有时连我这个女儿家都羡慕不已呢!”
朱晓不由一惊,会吗?这可能吗?除了深深铭刻在他心中的那个人影外,他从来不曾再见到过第二个会有远远胜过世间女子美貌的人,而且——而且霜红也说自己是义父扶养长大的——等等,霜红!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上宫霜红!
“红儿,你义父的名讳是什么?”朱晓竭力控制住微颤的声音,屏住呼吸等待著答案。
“袁希照,希望的希,照耀的照,很美的名字吧!”
果然!
猛然间,朱晓只觉一阵分不清究竟是悲还是割的复杂情绪交错著涌上心头。
——真的是他!
“你怎么了,王爷?”霜红发现朱晓的脸色有异,担心地凝视着他的脸庞。“不舒服吗?”
“下,没有!”朱晓回神。
“那我们快些走吧!您不是一直急著要见我的家人吗?怎么事到如今却开始慢吞吞了?”忽略了这其中的异常,霜红仍然好心情地取笑未来的夫君。
“好。”
接下来的一段短短的路程,朱晓却觉得犹如远征那般漫长,蜗行那样缓慢。
十六年了,他跨越了十六年的时光才能再次见到心里始终铭记著的那个身影,这份感觉究竟是喜是悲,是乐是忧,是愉悦还是痛苦,他已经分不清也道不明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是一份堆积了整整十六年的思念。
“啊!义父的书房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里面看书。”霜红兴高采烈地走近有著精致疏格的房门,轻轻敲了敲。“义父,我是红儿,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房内传来一个静得几乎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那是他只听过一次却从没有忘记的低而悦耳的嗓音——现在的他只和希照隔著一扇薄薄的门,朱晓告诉自己,只要再跨出一步,他就可以见到他思念了整整十六年的人。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只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的脚。——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恐惧过,即
便是在战争中因身受重伤而生命垂危的时候也没有。
……他心里的那个人就近在咫尺,他却怎样也鼓不起勇气去面对从那双绝美眼眸中射出的嫌恶眼光。
“您快进来呀!”已跨进门的霜红笑著催促他,然后便转向书桌前的人儿,兴高采烈地为他引见朱晓:“义父,您瞧我把谁带来了?”
“哦?是红儿的朋友吗?”一个白色的身影轻轻站了起来,朝霜红和朱晓所站的位置走过来。
朱晓无言地凝视著那越走越近的身影,当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无声无息地停留在彼此眼中十六年前的那一天……
为何又能见到这如明月般清洌的绝俗容颜?莫非是在梦中?
修长的双眉在末端微微扬起一道似风中柳枝般完美的弧度,黑如夜的双眸被长长的睫毛阴影覆住,勾勒出两潭深邃的绝美,挺而直的鼻,苍白得只能显出些许粉色的唇,还有那一头被银环束住、如同秋色中瀑布的黑色长发——这比月更高洁的清丽容颜一如十六年前的那一天,丝毫未变,只是那一双眼眸……十六年前,清澈明亮的眼波已经被一片空洞麻木和冶漠绝望所替代……
“义父,这位是平南王朱晓……”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波涛汹涌的霜红,仍犹白天真地向希照介绍着朱晓。
“……我知道了,红儿,你先下去,我要和这位王爷单独谈一谈。”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动摇的袁希照开视线,示意在一边的霜红先回避一下。
“义父,为何红儿不能在场?”察觉到情况有异的霜红有些不安与焦急,情急之下不自觉地违抗了义父的意思。
“你现在连义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十六年来从来不曾对她发过一丁点儿怒气的义父忽然提高了语调,把她吓了一大跳,一种强烈的不安迅速蔓延了霜红的内心。
“……是,红儿遵命。”
目送著霜红离开书房,袁希照缓缓走近门口,将暗红色的房门紧紧关上后,无力地抬头,而后,又慢慢低下头。
“为什么……?”
“请您相信我,我并非故意找您麻烦,只是无意中被霜红的纯真所吸引,我们……是真心的,所以……”
“王爷,你难道还奢望我把霜红嫁给你吗?”还未等他说完,袁希照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解释,冰冷的视线如利刃般划过他的心口。
“是,红儿与我成亲之事已成定局!因为,我俩回是……两情相悦,袁公子,您是红儿的义父,也不希望她一生为情所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