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什么事都宁可放心里不说,我才必须想那么多!”陆麒拉他坐起身,蹲跪在他跟前拉开喉咙吼:“要是你什么都说清楚,我就用不着花脑筋想这么多!莫昭尘,当年你到底在躲我什么?”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就别怪我。”陆麒恼怒粗鲁地扯开莫昭尘的衣衫。
“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做的事。”两指扣住他下颚,陆麒用力覆盖莫昭尘的唇,以近乎泄恨的激烈吻住他。“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有多让我无所适从吗?”他吼道:“什么都不说,任由旁人猜测臆想,从一上岸就听说你和白宁这些年来不间断的蜚短流长,昨夜又听见你叫别人的名字,但是今早你口中念念有词的是我的名字——你把我弄胡涂了!莫昭尘,你让我搞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懂他!原以为这三年的磨练可以让他更接近他一些,所以他将被骗上船的愤怒全用来磨练自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能追上眼前这个人,让他答应他跟随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因为有他在旁守护而不管身在何处都能安心,不必时时保持警戒,就算入睡也不放松;但——他还是失败了,还是捉不着他深沉心思游走的方向,什么都看不清、摸不透。
“现下我再也不想了!不再揣测你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又是什么,喜欢还是厌恶——我再也不管了!我只做我想做的——”话尾结束在贴上裸露肩颈的双唇。
莫昭尘困难地扭了扭身。“我骗你离开厦门,照理说你该恨我才对。”到现在,他还没听见他对他当年作为的憎恨,难道他不气他、恨他?
“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待在你身边。”陆麒压低头,啃咬他光裸的肩头,留下一排排浅浅的齿痕。
不痛,但搔人心痒。莫昭尘不安地扭了扭上身。
“我发过誓,要跟着你,就算是哪天要用自己的身子为你挡刀挡剑也绝不后悔!从你为我挡剑那天起,我就在心里发下重誓,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报恩。”莫昭尘握拳搥他肩膀。“放手!”
陆麒反而将他搂得更紧。“原先是为了报恩。”大掌移到微凉的背脊,轻轻使劲压向自己,低下的唇正好迎上莫昭尘送上来的咽喉,在吻的空隙问道:“后来,报恩的念头淡了,可惜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一样是打定主意就算死也要保护你,但心里想的并非是为了报恩。”
“不是为了报恩?那又是为——唔……”抵抗的同时,又不可自拔陷入他的欺近之中的莫昭尘只能重复他的话,在陆麒的手触上他敏感的胸尖时震了下,彻底清醒。“你的手在做什么?”
“只是手而已你就这么紧张?”陆麒发出男人傲然的哼笑,推他躺回床榻,欺身压制。“如果用嘴会有什么反应?”
“你——喝!”袒裸的上身因为胸前突来的亲吻紧绷弓起。“啊……陆麒,别闹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也不是闹着玩。”深深吻进他嘴里尝过一回味道,陆麒意犹未尽地抬起脸。“我是认真的。我要你,这是我回厦门的目的。”他不会知道,离开反而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见不到面的思念更坚定他的心意,无法动摇。
要他?“你、你知道什么!放、放开我!”心慌首次染上素日不变的笑脸,莫昭尘困难地在陆麒的压制下翻身背对他。“别想用这方式报复我!”
“我不恨你,哪来的报复?”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这么笨!“报复就可以让我亲近同样身为男人的你?”懊恼地勾起莫昭尘,将因此被迫跪坐的他搂进怀里。“做这事哪有那么简单?你这个潇湘楼的主人会不清楚?”
背脊贴着炽热胸膛——如果能,陆麒衷心希望这样的接近能将他的心意传达给他,让他明白。
“除了你,我不想碰任何人。”游走在莫昭尘耳珠、颈背的唇低低吐着热气道:“我只想碰你,当明白自己对你是什么心思起就想碰你,我忍耐了好久你知道吗?”
“你胡说……”莫昭尘被压弓起背,困难地平抚紊乱的呼吸。“别、别开这种玩笑,唔……”
“我已经不是三年前不懂情爱的毛头小子了。”他边说,手滑移到他因跪坐而毫无防备的下身。“我知道我要什么。我要你。”
“陆麒!”莫昭尘按住他下探的手,弯腰用上身的重量压制他妄动的手,由陆麒燃起的炽烈热火烧得他全身绷紧。“不要这样……”
“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想再费心思刺探推敲,他只想从他口中听见实话。“骗我上船之后决然背对我离开,你知道那让我有多痛苦?头一遭知道什么叫心痛如绞、心如刀割——”
他何尝愿意,但是不得不。“我必须——”
陆麒打断他话径自续道:“本来想恨你却恨不了,就算你这样对我,我还是想回到你身边、想守着你,想让你有我在的时候能安心入睡不必小心警戒,更想为你多做点什么——”
他……“啊啊——”陆麒未被压制的手毫无预警扳直他上身,使原先被压住的手得以在同时挑拨欲望,令莫昭尘控制不住自己而叫出声。
“你的心里究竟容下了谁?”掌握莫昭尘勃发欲望的手不停折磨他,每一回都刻意增添一丝力道,虽轻,但是以让敏感的感官尝到一波高过一波的情潮;心知在这情况下逼问是卑鄙的作法,但他别无选择。
谁教莫昭尘不肯老实!
“白宁?那名叫若琪的姑娘?还是我?哪一个才是你心里想要的人?”
“嗯……啊啊——别再、放手啊唔……”以跪坐之姿承受陆麒给予的一切挑逗,莫昭尘难掩一阵阵敏锐涌上的燎原热火,连喘息都变得异常困难的他,说起话来断断续续难以连贯,“若、若崎他……他、不是……呼……不是……”
若琪?在他心里的人是那名叫若琪的女子?听见他口中断断续续吐出的名字,陆麒的心凉了一截。
原来他心里——没有他,没、没有他……
刀锋划上心头原来——这么难受……比溺水还痛苦……
“哼哼,呵呵……我明白了。”陆麒退开,在莫昭尘神智险遭情欲击溃的前一刻松手,跳下床。“原来你要的不是我,在你心里的人也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这样:“陆、陆麒!”莫昭尘伸手欲拉住他却扑了空,想下床追他,偏偏方才的情火烧得他双脚发软,趴伏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凄凉的背影离去。
乱了,什么都乱了!
因缘际会买下他并带回泉州时就乱了,决定送走他、将他推离身边也乱了;现下他一声不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更乱了!
情况乱、思绪乱,心也——乱了……
像团找不到头尾的绵絮,这该怎么解才好?
第九章
砰!
潇湘楼自认坚固的门板就这么被一只大脚踹上,连同门闩应声倒地,变成两块毫无作用的木板。
“啊啊——地牛翻身吶!”房里像鸡拔毛似的尖叫出自平日一抿倩笑众人迷醉的白宁樱桃小口,睡得正香甜的她被这巨响吓得将自己卷在锦被中发抖。
老天爷保佑!教这地牛乖乖滚回牛窝里睡,老天保佑……
“给我起来!”一口气压不下来的陆麒从西厢房出来后,头一件事就是想找人出气。
想到的头一个人就是还在被窝中打滚,做着香甜美梦的白宁,哪管得了她是潇湘楼当家花魁、更别提考量自己大剌剌闯进女子闺房的举动合不合时宜。
陆家大爷不爽,什么见鬼的世道伦常、礼仪规范到他面前都是个屁!
“说!若琪是哪个姑娘?长什么样子!住哪间房!我要找她!”他要看看让莫昭尘放在心里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可恶!竟然口口声声念的还是那女子的名字!
若崎?白宁混沌似浆的脑子因为这名字顿时清醒,一头凌乱长发蒙住了大半脸孔,“你怎么知道崎弟?”
崎弟?“你在说什么啊!我要找的是潇湘楼一个叫若琪的姑娘!”
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被一头莽撞地牛震醒的白宁以手顺发,边道:“潇湘楼没有叫若琪的姑娘,只曾经有个叫若崎的少年。”
少年?陆麒不信地瞅着她。
唉,还是有没长进的地方哪!只要事关昭尘,他的表现就像个傻子似的。“若崎,白若崎,崎岖的崎字。他是我同胞亲弟弟,昭尘把他的事跟你说了?”有可能吗。她怀疑,实在太了解莫昭尘对自己的事三缄其口的性格。
“难道莫昭尘口中直嚷的若崎是男人?”
“我弟弟还会是个女的?”这傻子。“你怎么知道他?”
“他在哪?我要狠狠揍他一顿!”可恶!“不打死他我不甘心!”竟然跟他抢人!
“下阴曹地府找去。”
一句话,轻而易举浇熄陆麒进门时的怒气,变得张口结舌。“他、他死了?”
“死了快八年。”白宁补说道。“昭尘没跟你说?”
“他作梦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这个名字。”陆麒说着,神色惨淡得彷佛大夫说他得了不治之症似的绝望,颓然坐上就近的木凳。“连梦里都没有我……”现下好了,他的敌手是个连面都见不着的死人,怎么打?怎么抢?根本一点胜算也无,惨败到姥姥家,啧!
“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白宁对面前一张绝望的悲惨表情翻了白眼。“跟昭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想什么没人知道。”
“就是没人知道才让人恼火!”拳头搥上木桌,一想起莫昭尘凡事藏在心里的闷葫芦性格就火大:“别人不知道就算了,竟然也不让我知道!我是他什么人,连我都不说!”
“你是他什么人呐?”白宁拿风凉话刺他的罩门。“他干嘛告诉你他在想什么?”
“我是——”陆麒哑口无言,不甘心地抿嘴承认:“我什么都不是。”
“呵呵……”表情真是千变万化啊,这张脸是怎么回事?怎么有本事说一句话换一种表情,看都看不腻。
“崎弟是为了保护昭尘而死——”将尘封许久的陈年往事告诉他应该可以吧,崎弟?白宁心中默问,半晌,发现自己被一双炽热目光锁死,彷佛在威胁她再卖关子就劈了你!呵,脾气真大。“我们姐弟和昭尘是在人贩市集上一起被老鸨买进青楼的,买我是为了替青楼赚银子,买昭尘是为做小厮,崎弟因为长得既高且壮,便安排他为护院——对我们三人而言,能在一起不被分开就已经足够,尤其是崎弟和昭尘,他们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我这个做姐姐的能怎样呢?知道他们的事也只能从旁照顾,把昭尘当作弟弟看待,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去,但是好景不常,昭尘愈长愈俊秀,教一个常出入青楼的老爷给看上了,想收他做娈童。”
“哪个混帐这么大胆子!”陆麒抡起拳,杀气腾腾。“我一拳轰了他!”
“那老家伙早死了。”白宁离开床板,纤指戳上他脑门。“就在买下昭尘那一夜,被崎弟一剑送下黄泉。可是崎弟这么做也引来巡夜的护院,当时的昭尘会的功夫不过皮毛,我们三人逃离青楼原以为从此可以安稳度日的时候,不料身后还是有人追了上来,一剑刺向昭尘,而崎弟——”一阵哽咽让她说不下去,往事重提最伤人,但她宁可伤自己,也不愿是从昭尘口中说出,免得他因重提往事再一次内疚难过。
“为了护他以身挡剑。”陆麒替他接下去,想起了当年莫昭尘舍身为他挡剑的情景。
“没错。”
“所以莫昭尘对他念念不忘?”
“这辈子不可能忘。”白宁抹去眼角的泪,凝重俯视他。“这样的昭尘,你还要吗?他不可能忘记为他而死的若崎。”
原来是这缘故。恍然大悟的陆麒莫名其妙咧开嘴直笑。“如果他敢忘,我绝不会要他。”
“为什么?”
“我爱的莫昭尘不是忘恩负义的冷血家伙。”
白宁倏地红了脸。
“你脸红个什么劲?”怪女人!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爱不爱的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爱就爱,有什么不能说的!”啧!就说嘛!娘儿们就只会在意这等小事。陆麒站起身,唇边勾起笑。“哼哼,虽然老看你不顺眼,但是我欣赏你弟弟,他叫……白若崎是吧?”
“陆麒?”他的反应让白宁困惑。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陆麒只有佩服的份。”满心的嫉妒愤怒因为明白事情始末解了纠结,取而代之的是欣赏与感谢。“再者,如果没有他,莫昭尘哪能活到现在,更别说当年能在泉州买下我,冲着这点,我陆麒还要谢他!”
谢他?“呵……崎弟地下有如一定会很高兴。”
“总之,他忘不了才好,我就要心里帖记白若崎的他,白若崎没给的我给,来不及做的我做——总之,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这话是对崎弟说的?”
“要不然我在你面前说干嘛?”他又不知道白若崎的坟在哪。“告诉你弟弟,有我在他可以安心待在他的阴曹地府,用不着上来。”
“啊?呵!呵呵……”白宁捧腹低笑,夸张地笑弯腰。
“有什么好笑的,啧!”果然是个怪女人。陆麒抿紧唇不悦地瞪着她。
弯腰的白宁笑着笑着,鼻头没来由一阵泛酸。
糟糕!竟然被这小子逗出泪,真是的……暗中拭去泪,白宁 不认为陆麒这小子会懂得怜香惜玉送上一巾方帕,她敢说,这小子要是看见她这模样一定会狂笑调侃。
“喂,笑够了没?”
拭去泪水,白宁站直身。“这话你自己跟崎弟说去。”
“我又不知道他的坟在哪?”
“我告诉你不就得了。”白宁眨眨眼,朝他勾勾手指。“难道你不想知道?”
好奇心被勾起的陆麒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靠上前去。
※ ※ ※
照着白宁说的路走,穿过一片竹林走到尽头处,果然看见一坯坟土,以及先他一步来到坟前对着墓碑自言自语的莫昭尘。
一时好奇,他并没有出声,悄悄接近,直到能隐约听见声音的距离为止。
“陆麒以为你是潇湘楼的姑娘呵……真像个笨蛋是不?”像在抱怨,也像跟往生的死者撒娇,只有在这墓前,莫昭尘才允许自己露出真性情。
笑脸迎人的面具之下,他莫昭尘不过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呐。
说他是笨蛋?躲在一旁偷听的陆麒不满地抿紧唇。
“本想解释的,偏偏他来去就像阵风,我话还没说完他人就走了,拦不住……若崎,他不像你呵,没有你的沉稳内敛,直来直往像头没脑子的山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