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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凤 page 4 作者:苏浣儿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而日子就在这胡思乱想、担忧和期待中过去。

  这天,韩凤舞照例又去独胜元抓药,这回她是为了妹妹韩宿云,因为韩宿云天生体  质羸弱,稍稍一个节气变化就可以让她咳得像个病西施,所以韩凤舞只好亲自把脉、抓  药、煎药,希望可以将韩宿云的身体调养得好一些。

  韩凤舞站在柜台前等着药,一面听着独胜元的掌柜和其它人闲聊交谈。

  「听说翠芳阁的紫苑姑娘让人包走了!」

  「喔?是谁那么大手笔,竟然可以包下翠芳阁的花魁?」

  「就是『京城三少』里的二爷啊!」

  「京城三少?」

  「掌柜的,你不知道京城三少?」

  「不知道,也没听过。」

  「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所谓的京城三少就是三个公子哥儿,老大就是咱们当  今皇上,那个什么也不会、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帝;老二听说叫应长天,是个读书人,文  武双榜进士,可惜也和咱们皇上一样,只会吃喝玩乐;老三叫南宫霁云,是个世家子弟  ,还是只会吃喝玩乐外加玩女人。那个翠芳阁的花魁周紫苑,就是让老二应长天包下的  !」

  「应长天」三个字,让韩凤舞像被雷打到似地楞在当场,耳里顿时一片嗡嗡作响!  应长天?翠方阁?周紫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说?他们所说的应长天  ,是自己所认识、所爱的那个应长天吗?

  韩凤舞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脸色苍白得吓人,一旁的伙计看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小姐,您不要紧吧?是不是站久了脚酸,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下?」

  她摇摇头,颤抖着身子转向那个和掌柜聊天的汉子,「这位大哥,你说的应长大,  是不是前宣泰关守将应天章的儿子应长天?」

  「对对对!就是他。大小姐,您也认识这个应长天?」

  韩凤舞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差点滑落在地,却仍旧勉强撑着身子问:「大哥  ,你……你知道应长天住哪儿吗?」

  「知道啊:就在城西的寄观园……喂!大小姐,您要去哪儿?您药还没拿呢……」

  韩凤舞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她颤巍巍地朝城西方向走去,一路上跌跌撞撞,还让  石头绊倒了,弄得一身狼狈。但她还是一步步走着、祈祷着,希望这个应长天不是她所  爱、所认识的应长天!

  来到寄观园,韩凤舞勉强镇定心神向门房打听:「应长天应公子在吗?」

  门房一脸惊奇地盯着韩凤舞看,奇怪!怎么有这么多姑娘要找二爷?真是人长得好  看,连姑娘都会自动送上门来。

  「在,你等一等,二爷正在花厅里……」

  没听完门房的话,韩凤舞便起步往花厅走去,她急于想证明这个应长天不是她所认  识的应长天,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她心神迷乱地在寄观园里绕来转去,奈何园中庭台楼阁,回廊弯曲,小桥流水,她  转了许多地方就是找不着花厅,反倒绕到花园里来了!

  一进到花园里,满园扶疏花木顿时让向来喜欢花花草草的韩凤舞醒了过来,老天!  她在做什么?印证一个跟长天同名同姓的男人所犯下的风流帐?不,不值得,她怎么可  以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先替他定罪,怀疑那个风流好色的「二爷」就是他呢?想到这儿  ,韩凤舞顿时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惭愧,希望这个二爷不会知道自己来过才好!

  她急忙站起身想离开,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花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她很自然地转头望去。

  只见茂密的花丛中有一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男人,一个衣襟半开、发丝微乱的  男人,而男子腿上跨坐着一个女人,一个不着寸缕、披头散发的女人。

  由于距离有点远,因此韩凤舞看不清楚这对男女的长相,事实上,她也没有兴趣去  看人家的长相,也不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所以她转身就想走。但就在这时,她听见那  女子娇柔狐媚的喘息声远远传来--「长天,长天,求你,求求你……」

  「求我什么?」男子低沉问道,声音浑厚富有磁性,听得韩凤舞浑身一震。

  这声音……这声音她连作梦都会记得,这是……这是长天!是长天的声音。

  她浑身无方地滑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只觉体内仿佛有一口气喘不过来似的疼  痛。

  是他!真的是他!他真的就是那个口口有声说爱自己、说要娶自己的应长天。

  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难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不,不会的,他不会骗  人的,他不会!她要找他问清楚。

  韩凤舞激动不已,一寸寸爬着,沿着草地、碎石子路爬过去,慢慢来到两人身旁。  这时,两人的面貌已可看得一清二楚,那女子是个艳丽绝伦的大美人,而男子,那个搂  着女子亲吻爱抚的男于,正是她朝思暮想、等着他来迎娶自己的应长天!

  韩凤舞轰地僵在当场,连怎么喘气都忘了,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应长天和那女子  调笑、亲热。

  「求你给我,给我……」女子低声呻吟着,修长的双腿牢牢缠住应长天结实的腰,  玉手不住在他光裸的上身摩挲。

  「现在是白天,会让人撞见的。」应长天轻声说道,却捧起女子一只乳尖送入嘴里  含弄着。

  女子禁不起他的挑逗,淫荡地颤抖呻吟着,赤裸的身躯本能地向后仰,让自己更深  入、更完全地陷在他滚烫的嘴里,「紫苑不在乎,紫苑一点也不在乎让人家看见,我要  让大家知道我是你的女人,我是你应长天的女人!」

  「喔?紫苑,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我的女人?」

  「我……我这样子证明……」

  一个摇晃,秋千上的两人已经滚落在地交叠在一起,只听见周紫苑不住娇喘低吟,  嘴里频频呼唤:「长天,我爱你,我爱你……」

  应长天眼中泛起一丝复杂的光芒,一个翻身将周紫苑压在身下,正想长驱直入时,  一块玉佩落在他身侧的草地上。

  他微微一怔,抬眼看向玉佩,俊脸霎时写满错愕,那……那是……他松开身下的女  子,颤抖地抬起头,韩凤舞痛苦悲戚的秀丽容颜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小舞,你……你怎么会……」

  韩凤舞幽幽一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怎么会来,是吗?」

  「小舞,你听我说……」

  韩凤舞摇摇头,指着草地上的玉佩。那是两人订亲那天,他亲自从腰上解下来送给  她的定情物,「我来送还玉佩,顺便告诉你,婚约取消了!」

  「婚约……取消!?,小舞,你听我说……」应长天慌乱地站起身想抓住韩凤舞,  却让她眼底的绝望给震慑住,一双手伸在半空中不敢碰她,「小舞……」

  「我们之间从现在开始不再有任何关系,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三章

  一向宁静的寄观园突然传来阵阵咆哮:「滚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只见应长天大手一挥,将丫鬟捧来给他喝的药扫在地上。「滚出去!」

  旁边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大的小丫鬟吓得面无人色,直打哆嗦,「大……大人,这  是大小姐……说……说要给大人喝的……」

  「我不管什么大小姐,反正你给我滚出去就是了!」应长天又是一声大吼,顺手拿  起床边的小矮凳丢出去,「滚!」

  差点被砸到的小丫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一出凤伫楼,小丫鬟便脚不停歇地来到厨房,「大小姐,大人他……」

  正蹲在小火炉旁边煎药的韩凤舞闻声,连头也没抬地使说:「他又把药打翻了,是  吗?」

  小丫鬟猛点头,惊慌的泪水不听话地掉了下来,「嗯!大人好凶,不但叫我滚,还  拿凳子砸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只怕……」

  韩凤舞轻叹口气,「翠儿,你不会生大人的气吧?」

  翠儿拼命摇头,安抚道:「翠儿怎么敢生大人的气?大人平时对我们很好的,只是  现在生病了,所以脾气比较暴躁,翠儿明白,翠儿不会生气的。」

  「不会就好。」韩凤舞点点头,又细心地斟了碗药,「来,替我端着。」

  翠儿以为韩凤舞又要叫她送药,吓得急忙摇手,「大小姐,翠儿不敢去,您……您  叫别人去吧!」

  哪知韩凤舞摇摇头说道:「不是你去,是我去。」

  翠儿一楞,「大小姐……」

  「前天应棋被打伤,昨天阿旺被踢出来,今天你又差点被凳子砸到,我想整个寄观  园大摡没有人敢去送药了,所以只好我自己去了。」

  「大小姐,可是大人他……」

  韩凤舞浅浅一笑,捧起药碗便往应长天所住的凤伫慺走去。

  她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她还没准备好见他,也不知道见了他以后该说什么。

  其实她早料到长天会有这种反应,毕竟任何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人突然间躺在床上  动弹不得,都会有相同反应的。

  想着想着,韩凤舞已走到凤伫楼。

  略略喘口气,她伸手敲门然后走了进去,岂料她的脚才刚跨过门槛,里头随即传来  一阵低吼,以及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滚!我谁都不想见,滚!」

  这带着愤怒和几分痛苦的声音,让韩凤舞听了不觉心头一凛,瞬间,她几乎忍不住  想转身逃离,但只要一想到长天躺在床上可能终生残废时,那想逃离的心又缩了回去。

  于是她一咬牙,来到应长天面前。

  他面对她坐在床上,右脚微屈,受伤的左脚直挺挺搁着,原本深邃漂亮的黑眸此刻  布满血丝,满是胡渣的俊脸上净是憔悴之色。

  见韩凤舞来到,应长天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是嘶哑的,「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无论如何你都不肯见我呢!」

  「你……你知道我在这儿?」韩凤舞低低回答,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如此说。

  应长天扯扯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放眼全大燕国,能接骨续脉,缝合我所受的  刀伤的人,大摡只有你了。」

  韩凤舞没有答话,默默地将翻倒的桌椅扶正,然后把药放在桌子上。

  应长天定定瞅着她,看着这个一直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在这儿照顾自己的  女人,「你为什么救我?」

  韩凤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端起碗,仔细吹凉后送到他嘴边,「喝药吧!你伤  得不轻,如果不吃药的话,会好得很慢。」

  应长天猛然揪住她的皓腕,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着,丝毫不在乎这样做会拉扯到  自己身上的伤口,「你不该救我的!」

  韩凤舞淡淡一笑,用汤匙舀起药汁送到他唇边,「我是个大夫,救人治病本来就是  我的职责,况且我在师父面前立过誓,普天之下,无我不救的人。」

  「即使那个人曾经背叛你、欺骗你,你也一样要救他吗?」

  「当然,在大夫眼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分贵贱贫富、男女老少。」

  「你说谎!我知道你恨我,否则你为什么救了我,却又不肯来见我?」

  韩凤舞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震,眼睛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久久,她重新把碗凑到应  长天嘴边,「吃药吧!一会儿我替你换药。」

  这响应长天没再拒绝,他就口把满满一碗药一饮而尽,然后静静坐着,等韩凤舞替  他换药。

  韩凤舞先让丫鬟进来将弄得一团乱的凤伫慺收拾整齐,再提出药箱,拿出剪刀,贴  近应长天剪开他身上的白布,检视他身上的伤口。

  伤口愈合的状况并不好,时而渗出血水,甚至有点发炎。这让韩凤舞担心不已,万  一伤口

  受到感染的话就糟了!

  应长天看出她眼底的担心,「有问题吗?」

  「没什么。」她摇头,「我再把伤口处理一遍,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她拿出金针,正想为应长天做局部麻醉时,却又让他抓住手,「不必了。」

  「不必?不,你的伤口……」

  「有点发炎,甚至感染是吗?」

  韩凤舞没有说话,而这恰好证实了他的疑问。

  他松开她的手,无力地跌回床上,「小舞,你走吧!」

  她仍旧没有说话,但剪水秋瞳里却写着疑问。

  「你一直想离开我,不是吗?现在正是你离开我的最好机会,你走吧!我不会怪你  的。」

  「可是你的伤……」

  应长天冷冷一笑,「伤?我知道我的伤好不了了,你不用再欺骗我!」

  「不,你的伤会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韩凤舞说不出口,她实在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他可能会一辈子残废的  事实,因为他曾经是那么骄傲、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男人啊!

  「说!你为什么不说了?」他猛然抓住她的肩头摇晃低吼着:「说啊!妳是大夫,  你慈悲救世,你一视同仁,既然如此,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患,既  是普通病患,为什么不敢把实情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说我的脚根本已经废了?」

  「我……」他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击在她脆弱的心上,让她哑口无言,什么话  都说不出来。

  「你不该救我的!你既然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放手不管,让我死了算了?」

  「不,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为什么?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不肯理我,这三年来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吗?为  什么要救我?」

  「我……」韩凤舞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黑瞳中有一丝抹不去的感情,「我……我就  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你爱我?是吗?」应长天低声问,眼中净是怀疑和痛苦。

  她没有否认,「我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能吃能睡,还能说话、生气、骂人,你  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可是你伤得不轻,需要继续观察,而且你的脚并不是没有复元的可能,只要好好  休息调养,还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应长天闻言放声哈哈大笑,那笑声中有放肆,有苦涩,更多的是绝望,「像正常人  一样行走?小舞,你以为我是二岁孩童,会随随便便就相信你的话?」

  「你不相信?」

  「你别忘了我是习武之人,怎么会不清楚筋脉断裂之后再接续会是什么状况呢?妳  不要再骗我了,你走吧!就当作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松开她,并将她用力推离自  己。

  韩凤舞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应长天见状,俊脸顿时变得铁青,「你……滚!我明你滚,听见没有?给我滚,我  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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