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关心?“妈,你在说什么啊!”
“你以为妈辞了酒店工作还有本事养活我们母子俩?”陈静美拿出存折和印鉴摊在他面前,上头明明白白印着“方慕白”三个大字。“我们搬离那栋公寓之后,有一天上午慕白来找我,他说希望我辞掉酒店工作,说你很在意我的工作,希望我找个正当工作不要让你被人瞧不起,同时把这份存折和印章交给我,说他会按月把钱存进去,多少贴补我们俩的生活费用,直到现在,每个月还有一笔钱进帐,你瞧,每年每月存进来的金额一次比一次大,你以为这几年光靠我做家庭缝纫就能支付家里的开销吗?”
司冠抢过存折,看了再看,还是方慕白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他要我不跟你说,他说因为某些事让他不能再跟你见面,如果让你知道这件事,你一定会去找他,所以要我帮忙瞒着不说。
另外还要我时时暗中跟他联络,告诉他家里的近况。七年哪,阿冠,慕白偷偷帮了我们七年,就算当初你跟他有什么过节,他一定也是为你好不是吗?我和你爸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是他代替妈照顾你的,难道你忘了?”
看见儿子脸上表一阵白一阵的表情,陈静美多少觉得事有蹊跷。“阿冠,难道昨天你跟慕白出了什么事?”想到火爆儿子会做出什么举动,这几年来身虚体弱的陈静美突然心血窜升,眼前一黑,软了脚。
“妈!”司冠纵身,幸好赶上接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子,扶她到房间休息。“你又......”
“我怎样都没关系。”陈静美抓着儿子,她关心的不是自己这副不中用的身体,而是方慕白跟儿子间出了什么事。“最重要的是你不能错怪慕白。当年他不声不响搬家一定有他的理由,你不能什么都没问清楚就端出火爆脾气对付人家,他帮我们很多很多,这次还免强出面设法阻止你误入歧途。阿冠,我们欠人家的太多,你不能......”
“我知道。”司冠耐下心安抚情绪激动的母亲,该激动的人是他,天杀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躺好休息,我现在脑子一团乱,等我把事情想清楚再说好不好?”
“我只要你知道慕白很关心我们家、很关心你。”
“我知道。”不好再让母亲担心这个问题,司冠敷衍地点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答应妈,不准再有进黑街这种蠢念头,妈不要自己的儿子成天在刀口上过日子。”
“我答应,只要你好好休息,我什么都答应好不好!”回应的话已经摆出不耐烦的口气。
了解自己儿子的陈静美只好点点头不再作声,闭上眼休息。
司冠退出母亲的房间,整个思绪还在从母亲口中得来的事实中打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慕白没有离开他,只是化明为暗偷偷照顾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要帮忙,明着来他不会不接受,何必大费周章骗他?
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这其中缘由。
但如果他真的像妈所说,七年来暗地里关心他的一切,那昨晚为什么连挣扎都没有,仿佛在赎罪似的任由他摆布?
该死!前前后后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想破头也想不通!
方慕白不希望他螳黑街浑水,甚至为此出面阻止......
这一刻,想进黑街在黑道建立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就像被浇桶冷水的炭火,滋的一声只剩下白烟。
什么雄心壮志和方慕白的话相比,份量显得微不足道、可笑至极;如果一切真如刚才所听到的另有蹊跷,那么他就必须好好考虑将来要走的路子。
是顺着自己的雄心壮志踩进黑道继续他刀口上的日子?还是再相信方慕白一次,再为他开启一次当年他说的什么心......心扉的?
坐在客厅的司冠顿时陷入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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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
走出台北地方法院的方慕白被来自身后的声音叫住脚步,回头,是方才在法庭上对垒的同业。
“何律师。”方慕白颔首致意,礼貌性等女士来到面前。“有事吗?”
“喂,我们是同一期律师考出身,又一起受训,叫何律师你不觉得太生疏了些?”
方慕白微哂,顺应女士要求,“采妮,叫住我有什么事吗?”
何采妮食指轻敲手腕上的表。“中午时间,一起去吃饭?”
豪毫无预警的邀约让方慕白愣了住。“怎么突然邀我吃饭?”
“我手头上有个案子想请教你,加外呢......我早说过对你很有兴趣,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以为你是说笑。”同业的朋友不时拿来调侃他的话原来当真的!直到今天方慕白才从传言的源头听到真相。“你是当真的?”
“你是值得追求的男人,女追男隔层纱,不过我似乎是隔座山哪。”何采妮俏皮眨眨眼,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与从容。“你喜欢我吗?”
“我欣赏你的处事利落。”
“女人拒绝男人的告白时会用‘你是个很好的朋友’,男人拒绝女人用‘我很欣赏你’Well,下一个男人会更好,就当我们无缘,只能交朋友、当竞争对手。”率先伸手向他,掌与掌相握间也告别心中计划开启的情关。
强摘的瓜不甜,强求的感情无益,在这方面她何采妮看得很开。
“谢谢你。”何采妮在感情方面的利落、不拖泥带水令人激赏,相较之下,他在感情方面就没有她有洒脱随性,一板一眼的死心眼连自己都无可奈何。
“不过为了安慰我受创的心,请我一顿饭总可以吧?我现在手头上这件案子还需要你方大律师的指点。”私事无望,公事可不能因私而废,现代女性公私分明的程度不亚于男性。
“荣幸之至。”
何采妮扬扬手中的锁匙。“坐我的车?”
不好拒绝她的意思,方慕白点头与她并肩而行。
就在这时,一辆小型货车停在两人并行的人行道旁,车内传出低沉男人的嗓音:“方慕白!”
方慕白两人停下脚步和交谈,看向货车,货车里走下来一身T恤牛仔裤的男人,白色的T恤上沾有些许黑,牛仔裤则蓝中泛白,显然穿了一段时间,T恤的袖口被卷到肩臂处,露出强劲傲人的肌型。
“司冠?”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比何采妮没有预警的追求和三秒钟后立刻得到的失恋、五秒钟的马上平复要教他吃惊更多。
事隔两个月,他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
“你朋友?”不明就里的何采妮皱眉看向这个黝黑肤色、打扮随便,一看就知道是劳工阶段的男人。
“你女朋友?”司冠用大拇指轻蔑地一比,目光挑衅地评估面前衣着光鲜的女人,不得不承认道:“很漂亮。”
“哈!冲着这句话,我欣赏你!”何采妮回以自得的笑。“不过很可惜,一分钟前慕白拒绝我的追求,就算想当他女朋友也难。”
“是这样吗?”他拒绝她?这么一个乍看之下就很抢眼的女人?“你的眼界真高。”居高临下的凝视,他看不见方慕白此刻脸上的表情。
被完全笼罩在司冠的影子里的方慕白显得格外精瘦,再加上想不到会见面的震惊,气势自然减弱。
“不、不是这样。”
“跟我走。”不由分说,司冠拉起他的手往货车走。
“嘿!他先跟我有约。”何采妮拦住他,捍卫自己的权利。
“女人,我本来还很欣赏你的。”
“男人,我本来也挺看得起你的。”
一男一女,彼此对于眼前的目标颇有互不相让人态势。
身为猎物、身为目标,方慕白开口介入即将开启的战场:“采妮,明天我再向你陪罪。”
“咦?”
“听到没有,他要跟我走。”
“男人,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是我先跟他有约,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凭什么抢?”输人不输阵,无视对方身形和自己是天壤之别的高壮,她就不信她会输给一个看似地痞的流氓!
“哈!先来后到,谁能比我先。”懒得跟她废话,司冠拉了人就走,磅礴的气势活像绑架一样。
“慕白!”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法院门前抢人。何采妮气得跟上去。“你就舍我的BMW去坐他的破烂货车?”
“我真的有事。”被强拉着走的方慕白回头歉然道:“明天我一定请你吃饭,向你陪罪。”
“慕......”
把方慕白推进车里关上门的司冠不耐烦地回头一瞪,就像瞪住表蛙的蛇,吐出恶劣的口信:“再吵,就用我的破烂货车辗平你自傲的BMW。”
“喝!”流氓啊!何采妮吓得不敢出声。
最后,光天化日、法院门前,她只能看着她追求的男人被架上中古破烂货车呼啸远去。
把名气不小、外貌出众的知名律师和中古、破烂、又会冒黑烟的货车联想在一起——她怎么绞尽脑汁就是无法想象那种画面。
大名鼎鼎的律师坐货车进出法院?
无法想象、无法想象......
第九章
“你打算一路上都不说话?”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找我拉我上车,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是碰巧遇见你跟那个女人在法院门口。”送完货正要回去报到,眼角余光瞥见他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什么都还没有想到,手脚已经一个转方向盘一个踩煞车。“我没有刻意找你。”
“那也没有必要拉我上车。”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严谨的个性让他难以接受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听了那天他离开前撂下的话之后,方慕白就告诉自己不必再理会他。
“坐这种车你觉得丢脸?”那个女人的话还在他脑海里转,的确,这台货车除了破烂和中古外,根本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能坐得比别人高、看得比别人远,为什么要觉得丢脸?”这是什么蠢问题?方慕白面露不悦严肃道:“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势利的人。”很好,他几乎把人性的丑陋面一股劲儿往他身上套,在他眼中,他方慕白还剩下什么优点?
连身体......都被他嘲笑!那句污辱人至极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你的身体还好吧?”
“始作俑者没资格问。”
“我卖掉之前你看过的哈雷买下这辆车。”扪心自问这辈子最想拥有的是什么,只差没想破脑袋的想了一夜,终于得到最真实的答案之后,花费他不少心血改良的哈雷机车就成了不必要的存在。
“与我无关。”硬下心冷声以对,两个月前他冷飕入骨的话犹似在耳,想忘都难。“如果没别的事就停车,我还有事。”
“律师很忙?”
“没错,忙打官司、忙应酬,忙着周旋在美丽的女人之间,你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听到司冠噗哧一笑,意识自己说的话有多幼稚,方慕白气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很称头的职业。”
“让我下车!”不见他有任何停车的动作,方慕白扳动车锁,教司冠长臂一伸、油门催动加速给阻止。“司冠!”
“我现在在货运行工作。”收回手的司冠拍了方向盘一记。“就靠这辆车。”
“跟我没有关系。”
“人关系。”司冠终于把方向盘打右滑进路肩停放。
方慕白乖机打开车门,侧身跨出一脚准备下车,立刻被司冠伸手扣住大腿扳回副驾驶座。
空闲的另一手则替他拉回车门关上落锁,顺势抵在窗上制住还想逃到外头的方慕白,也让两人的距离在瞬间锐减几乎至零,感觉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折磨他还不够吗?丢下那句伤人甚深的话,刺得他到现在心还不断淌血,难道还不够吗?“不要欺人太甚!”
“我都知道了。”鼻尖挑逗地轻触相隔不到半寸的鼻尖,司冠忍住侧首俯吻的念头,决心利用这次的巧合改变现状,得到他这辈子最想要的。“这七年来的事情我妈都告诉我了。”
陈女士都......方慕白脸上闪过讶异。
明明约定好不说出去,怎么......“你母亲跟你说什么都与我无关。我要下车。”
“之前的不算。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你口中说出来的话。”司冠压低脸逼近,身下的人更往后压躺进椅背。“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搬家。”
“搬家就搬家,不需要理由!”
“我很高兴你还会对我生气,但是我现在要的是你的真心话不是气话。”拉起他的手强制压在心口,他要他清楚感觉他胸口的悸动,要他实实在在意识到他的心只为他怦动的事实。“我再为你开一次门。”
“那就让我下车。”他的火爆脾气呢?为什么现在冷静得像个大人!反倒是他无法冷静应对眼前这一切。
“不要曲解我的话。你曾说过心就像一道门,现在我再为你开一次,我要听真话。”
“我想搬家,这就是真话!我要搬走,离开远远的不再见......”
“方慕白!”火龙性格冲破死守的理智防线,妈的!他都说那么多了,也愿意“开门”冷静地跟他做什么见鬼的沟通,问明白所有事情的真相,偏偏他就是不合作!啐!他难得装乖他竟然不领情!
猿臂一伸再收,司冠轻而易举将方幕白拉到身上,囚禁在方向盘和自己之间,怒目以结。“再不说实话,我就在车上跟你做!”
方慕白听了傻眼。“做......”
“做爱做的事!”去他的!这时候跟他装无知。
“你怎......”
“我说到做到!”话音未落,方慕白的领带已经落在黝黑的手掌中揪成麻花。“啐!这该死的领带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