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丘斐容却带着满心的酸苦,在泪意梗塞中,不胜楚楚的继续唱了下去……
当她泪雨交织地唱到“夜深人寂只留我伤心的女人”时,听得心旌动摇,热血沸腾的季慕飞,再也无法抵挡那份排山倒海而来的歉疚和悸动,在心如刀割的痛楚中,他伸出微颤的手,捧住丘斐容那张被泪水和酒意浸淫得分外哀愁和美丽的脸,烙印着无限痛怜而温柔极致的吻。
“斐容,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他深情地摩搓着她柔软如绵的小嘴,沙哑而坚定的说着发自肺腑的誓言,不意却换来了更多美丽缤纷的泪珠儿。
季慕飞的心大大抽痛了,他伸手轻轻帮她擦拭泪痕,却听到丘斐容颤抖而凄凉的说着:
“我不会再伤心了,因为……我已经无心可伤了……”
季慕飞的心又再度揪紧了,他猛然俯下头封住了丘斐容的嘴,又给她一记缠绵而热情的吻。
当他艰困的抬起头,结束了这令他意乱情迷而满心悸痛的拥吻后,双颊酡红而风姿楚楚的丘斐容却对他逸出了柔弱而哀怜的一笑,笑得他每一根神经都为之揪痛了。
“小季,谢谢你吻我……我知道你只是同情我……所以……才给我安慰的一吻……”
“我不是,我是认真的……”季慕飞粗声说道,并飞快的抓住她那纤柔细致的手,放在自己那呼吸急促的胸膛上,“你摸摸看,我的心跳得有多快……”然而,他却气馁地愕然发现丘斐容已满脸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又长又密的羽睫在她嫣红动人的面颊上,留下了美丽的阴影。
“斐容,斐容……”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多么希望她能把他的柔情蜜意一块带进梦乡。
当他无尽温存地为她盖上凉被,刻意放经脚步准备离开时,他又听到了丘斐容模糊低哑的呓语:
“小季,我但愿……不曾认识你……不曾……认识……爱情。”
季慕飞又听得心头一阵骚动,然后,他慢慢走出了丘斐容的卧房,在痛楚的纠葛中,在自责的鞭苔下,他留了一张纸条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决定以更实际、更真挚、更浪漫的方式,让丘斐容相信爱情,也相信他。
第四章
饱尝宿醉之苦的丘斐容一直睡到中午,才在艳阳高照的洗礼下,挣开了她那微肿而酸涩迷蒙的大眼睛。
她漫无意识的摇了一下铅重的头颅,在摇摇晃晃的晕眩中,挣扎着下床。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躯,没一秒钟,一阵令人头昏眼花的金星在她面前肆意飞舞着,让她难掩痛苦的冒出了一阵模糊的呻吟,赶紧捂着嘴,颤魏魏地冲进浴室,就着马桶大吐特吐一番……
经历了一场宛如战火蹂躏的呕吐之后,丘斐容浑身虚软地将额头贴在冰冷的磁砖上,平复急喘的呼吸。
然后,她缓缓地进行着刷牙梳洗的工作,并不断用冷水拍打自己那苍白而略嫌僵硬的面颊。
跟着打起精神走进厨房,为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三明治,并冲了一壶香气四溢的炭烧咖啡。
端着餐盘,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佣懒、几分呆滞的神情走进了餐厅。
一向习惯着一边享用早餐,一边阅读早报的她,按照惯例地从信箱中取了一份报纸,却在不经意的瞥视下,发现了那张躺在客厅玻璃茶几上的便条。
她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沉重的苦笑,迟疑了好半晌,才决定在已经开始作业的大脑刺激下,带着一份宿命的悲哀,面对现实地拿起那张令她仍然芳心悸悸的便条纸。
上面有着季慕飞漂亮飞洒又极具艺术气息的美工字体:斐容:
自命潇洒的我,却老是笨拙得在你面前扮演着辞不达意的大ㄘㄨㄛ蛋,无法率真自然的传达我对你最真实的感觉。
在此请求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做个容易受伤的女人,特别是为我而受伤,千言万语,难以道尽此刻我心中的酸楚、复杂,只求你把星期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抽冗到博爱路雅庭西餐厅一叙,让你有机会重新认识爱情,认识我。
真的真的非常认真的ㄘㄨㄛ男子
小季草
一直刻意压抑、让自己的心情呈现“真空”状态的丘斐容,又被季慕飞这张来得异常突兀,又异常热情的便条纸给弄得方寸大乱,惶惑不已。
几近凋萎的情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和手持盾甲执意扮演保护角色的理智展开搏斗,斗得她心乱如麻,神情恍惚。
而昨晚的一切,又开始趁隙作乱,纷纷涌回她几近溃决的脑海中。
小季带着丰腴娇艳的方咏婷姗姗赴会,像一支冷不防的毒矛笔直地刺进她淌血的心扉上,跟着他又对那个娇嗲得可以挤出水的富豪千金大唱情歌,唱得她千疮百孔的心无处浇愁,只能傻傻地抱着玫瑰露品尝着酒入愁肠的凄惶……
然后……始作俑者的他,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执意要当她的司机,把酒意醺然,神智混沌的她送回家……
然后……她揉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勉强捕捉着回家之后的点滴记忆,却发现那是一段怎么也无法拼凑完整的模糊胶卷,只能依稀记得,她好象唱了一首歌,然后,小季吻了她……
不,她摇摇头,那一定是幻觉!酒精作蛊下的幻觉!可是,她那不堪屈居下风的感情,又拚命地摇着旗杆,对她声嘶力竭的喊着:“那是真的,你的记忆并没有欺骗你……”
然而,朦胧的喜悦才刚刷过她的心扉,理性又不甘示弱的闪起了黄灯:“就算是,那也只是一种同情心作祟下的安慰奖,不值得你雀跃地昏了头。”
是的,应该是这样,如果不是同情因子的作祟,一向对她安安分分,毫无任何越矩行动的季慕飞,怎会冲动得亲吻一个既不浪漫又酩酊大醉的女人?!
可是,以前他不也曾经大剌剌的搂过她的肩膀,而且,上个月在德恩育幼院,他还曾经顽皮的偷香了她的面颊一下,但,这对季慕飞那个落拓不羁的大顽童而言,也许是一种随兴又不具任何意义的举动,不值得拿它来当做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借口。
唉!她心思迷离的放下了那张便条纸,把不胜寒颤的柔弱身躯蜷缩在那张宽敞的软骨头中,不知道自己昨夜在酒精的作祟下,说了多少失态的醉言醉语?以至于季慕飞要写这么一张“诚挚又热情”的短笺来安抚她,甚至约她见面恳谈。
也许,寄情酒精逃避情殇之苦的她,真的在酒汁翻腾的烧炙中,将内心最脆弱、最私密的一面,赤裸裸的暴露了出来,出尽了洋相,也让小季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如今酒醒情怯的她,该如何面对季慕飞那个令她不想脆弱、却又难免脆弱,不想伤心、却又难逃伤心的男人呢?
就在这理性与感性反复做怪,不断拔河的思潮万涌中,一阵啁啾的门铃声响起了。
她强泊自己甩掉那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轻轻地敞开大门,没想到却在毫无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了方咏婷那个总是教人吃惊的不速之客。
有备而来的方咏婷并未给丘斐容任何消化的时间,她像个高傲而冷艳的孔雀,径自扭着腰肢,以一种先声夺人的气陷进入屋内,以最快的速度坐下,并故作优雅的翘起了她的玉腿。
对这个一再喧宾夺主的骄纵千金,惯于息事宁人的丘斐容,还是尽可能地扮演著称职女主人的角色,倒了一杯重新热过的炭烧咖啡给她。
方咏婷惺惺作态的喝了一口,然后,又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挑剔口吻,朝坐在她对面的丘斐容说:
“你这炭烧咖啡口味是不恶,但,远比不上我从意大利带回来的浓缩咖啡。”说着,她搁下杯子,以一种女王的姿态望着虽不耀眼亮丽,但却灵秀沉静,以气质取胜的丘斐容。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登门造访,并不是来跟你喝咖啡,攀交情的。我是来对你提出忠告,并维护我和小季的爱情的。”
丘斐容轻颤了一下,对显然是来者不善的方咏婷露出一丝牵强的微笑,“方下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你的情敌,你不用这么辛苦的费尽心机对付我。”
“是吗?”方咏婷一脸轻蔑的冷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小季暗恋许久的企图心吗?如果你对小季没有非分之想,你昨晚又何必抓着那瓶玫瑰露,演出借酒浇愁愁更愁的苦肉计呢?”
丘斐容脸色微微泛白了,“方小姐,就算我对小季有异于友情之外的情愫,也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值得你大费周章的跑来向我兴师问罪吗?”她以一种不卑不亢的平和口吻和盛气凌人的方咏婷应战。
应战?这是哪门子混沌迷离的胡涂仗啊!不胜负荷的丘斐容,突然涌起了一份非战之罪的嘲谑和无力感。
“你既然知道掂掂自己的分量,晓得自己是个不足挂齿的小角色,你就应该有自知之明,退出我和小季的爱情舞台,别夹在我们中间作梗。”阴沟里翻船的方咏婷,得寸进尺地扮演着破坏者的角色,准备玉石俱焚地烧毁掉季慕飞和丘斐容充满曙光的爱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丘斐容一脸忍耐的挤出声音,试着和咄咄逼人的方咏婷讲理。“方小姐,容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刻意要夹在你和小季之间,我一向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
“对,你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但,你却懂得玩花样和别人抢情人!”方咏婷又蛮不讲理的扭曲、挖苦着丘斐容。
一再吞忍的丘斐容暗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平静坦然、却清晰有力的语气说道:
“方大小姐,请你口下留情,别把我当成你假想中的情敌,火石齐飞地乱砍乱伐好吗?如果你对你自己有信心,对小季有信心,你实在没必要忌惮任何和小季有往来的女人,不是吗?”
方咏婷脸色一顿,随即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伸出她的利爪。“我对小季是很有信心,但,对你,对你那群鼻息相通的好朋友却不太放心,因为,像小季这种浪漫又重感情、讲求侠义精神的双鱼座男人,一向有同情弱者、重友轻色的习性,而你和你的那些风骚朋友们,却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不断地给他人情压力,企图以友情变相的勒索爱情!”
丘斐容的脸色霎时雪白如纸,一抹尖锐的痛楚迅速画过她满目疮痍的心,扩散到不胜寒悸的四肢百骸。然后,她下意识地紧抓着沙发的把手,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和气度,对一心想击倒她的方咏婷露出了出奇温和、出奇平静的笑容。
“方小姐,谢谢你“用心良苦”的忠告,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用友情向小季勒索爱情,甚至……有必要,我连友情都可以奉还给他,只要他爱的是你,什么情我都可以成全,都可以割舍!”说完了这些令她浑身揪痛而泪雾氤氲的话后,她吞咽了一口水,硬生生地逼回那些挣扎的泪雨,甩甩一头长发,望着方咏婷那张绽放着得意光彩的脸,以一种疲倦而冷漠的声音对她下达逐客令:
“你已经演完了你的角色,我也已经诠释了我的角色,现在,我想好好地去吃完我的“早餐”,能不能请你离开,让我安心吃饭?”
不请自来的方咏婷只好拍拍屁股走人,但,走到玄关处,她又不死心地回眸看了面无血色的丘斐容一眼,将信且疑的追问道:
“请问……你准备怎么做?”
丘斐容神色飘渺的笑了,“那是我的问题,不是吗?”
“可是……”方咏婷咬着下唇,一副芒刺在背,寝食难安的神色。
“方小姐,如果你到小季那么在意又那么没把握,你应该把错放在我身上的时间,用到他身上,那么……”丘斐容不愠不火的瞅着她说:“你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安了。”
此话一出,方咏婷纵有再多的不安心,也只能扬着头,再次像只骄傲而尊贵的孔雀,扭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踩着细碎的高跟鞋离开了。
一等方咏婷离开,丘斐容就像泄了气的汽球般,跌坐在沙发上,任一头柔软黑亮的青丝,随着她隐隐颤悸的身子向下披泻,遮住了她那泪雨斑驳的容颜。
三天后,丘斐容整理妥一切行囊,带着不如飘然远去的黯然决定到新竹向麦德夫、汪碧薇夫妇辞行,并托麦德夫代转一封信给季慕飞。
任凭汪碧薇说好说歹,说得口干舌燥,她仍像吃了秤铊的人,铁着心带着壮士断腕的悲痛,执意远走他乡,去完成她那停摆多时的游学计画。
拿她的固执没辙的汪碧薇,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通关,看她隔着透明的玻璃帷幕向他们挥手,踏上为情远游他乡的迢迢路。
满心不舍的汪碧薇,不由噘着嘴,又嗔又怨的望着未能尽到“妇唱夫随”职责的麦德夫。
“你一向很懂得抓重点说话,今天怎么一反常态,闷不哼声,任凭我单打独斗,做个徒劳无功的失败者?”
麦德夫淡淡的撇撇唇笑了,“那是因为我知道我留不住斐容,你看她温和沉静,很好讲话,一旦拗起来,她可能比任何人还刚硬坚韧。”
“都是小季那个没心少肺的大浑球,要不是他带那个什么又娇又嗲的方大小姐来,斐容也不会心灰意冷的远走他国!”汪碧薇忿忿不平的咬牙骂道。
“你以为小季真的是那种没心少肺的人吗?”麦德夫斜睨着她,“依我看,他就是人有“心”了,才会犯下这种弄巧成拙的错误!”
汪碧薇震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小季是故意带那个女的去的?”
麦德夫轻轻点头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季带方咏婷出席聚会的目的,主要是试探斐容的反应。起初我也很疑惑,觉得小季挑选女友的品味实在有待商榷,可是,一看到他对斐容酒醉后的反应,再与他对方咏婷的淡漠粗鲁相比较,自不难从中看出端倪了。”
汪碧薇没好气的直摇头,“拜托,亏小季还是惯战情场的个中老手,怎么也玩起这种小儿科的幼稚玩意?”跟着,她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怪哉,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都没领悟到?”
“所谓关心则乱,你和斐容一向感情深厚,对于小季的作为自然有着感同身受的愤慨,而我没你那么激动,自然比较容易看清楚事情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