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伍定峰出现了,他站在庭院中,颇有敌意的盯着关文勋,冷冷的问道:“关先生,你来我们家做什么?你嫌我们家的悲剧还不够多吗?”
关文勋艰涩地咽了一口口水,诚挚而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伍伯伯,我知道我上回来给你的印象很差,我——”
“何止很差,你简直目中无人,而且——经过你这凶神恶煞般的不速之客大闹一番之后,我差点丢了一个宝贝女儿,现在,你又把她逼得想离乡背井,远避美国——你说,我怎能开门让你这种人进来?”伍定峰咄咄逼人的说。
关文勋被他刮得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诚惶诚恐的说:“我知道——我犯了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我今天真是诚心诚意的来向咏蝶赔罪的,希望——伍伯伯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原谅你?咏蝶为你受了那么的苦?你教我想起来就心疼,你说,我怎能轻易饶过你这个罪魁祸首?”伍定峰呼着气,板着脸,仍是一副愤恨难消的神态。
“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补偿咏蝶的。”
伍定峰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他仍绷着脸,冷言冷语的说:“一生?你的口气倒不小,你怎么晓得我们咏蝶稀罕不稀罕你?”
“这——”关文勋简直手足无措,词穷意拙了。
冯云川见状,忍不住替他帮腔了:“伍伯伯,你就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嘛!我做保,替他向你讨个人情,好不好?”
“担保?万一咏蝶这回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要回美国怎么办?”
那——我会陪她一块去的,不管她要去那,我都陪定她了。”关文勋—脸坚定的说。
伍定峰表情终于舒缓了,他连连哼了好几声,才说:“瞧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的,好吧,看在云川的份上,我就让你上去试一试,至于咏蝶要不要原谅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关文勋惊喜若狂,他一连迭声谢过伍定峰,然后沿着碎石路加快脚步进入白色的别墅内。
尾声
伍咏蝶落落寡欢的坐在床畔,只觉心灰意懒,天地之大再也无她容身之处了。
她感伤地梭巡着这个她居住多年,埋藏无尽心事的卧房,一时酸楚莫名,不争气的泪雾又涌了上来。
她的一生实在拥有太多的不凑巧和遗憾,连在失意之际,她最要好的朋友廖蕙心也不在身边,远在日本深造。
落地长窗外是一片朦胧的夜景,月亮自云层里钻了出来,颗颗晶莹的星光,也为苍穹凭添了一份奇异的美丽,只是——这份赏景的心境却是分外凄怆无奈,让人禁不住淌下哀怜的泪水。
她是注定终身飘泊的命运吧!注定要为情浪迹天涯,为情消得人憔悴?!
就在她悲情伤怀之际,她又听见平稳的叩门声。
“江妈,我说过我不饿,我吃不下东西——你就不要勉强我嘛!”
不死心的叩门声依然清晰地传入咏蝶的耳畔,她摇摇头,边走向门边嘴里进直咕哝着,“江妈,你真是——”门开了,站在门外竟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关文勋。
她惊惶失措,尚不及关上房门,关文勋已手脚俐落地闪了进来。
“你,你竟敢闯到我家来,是谁——准你来的?”咏蝶气极败坏大声控拆他。
关文勋丝毫不把她的嗔怒摆在心里,他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嗄哑地说:“我是来道歉的,咏蝶。”
“道歉?关文勋,你有没有弄错?向我这种卑劣恶毒的女人道歉?你不觉得可笑?”咏蝶尖锐的喊道,脸色灰白,眼睛里却凝聚了悲切和凄楚的泪光。
“咏蝶,我知道我犯了很多不值得原谅的错误,但——请相信我,我会那么失态恶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咏蝶脸上血色尽失,她像被闪电劈到的人一般瑟缩惊惶,表情又古怪又惨烈,“爱我?关经理,关老师,你又和谁打赌了?你和陈总是吗?他赌你一定请不动我回来是吗?所以——你不惜纡尊降贵,委曲求全地向我演出这一幕负荆请罪?”
关文勋焦灼不安的急急解释着:“不是,咏蝶,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和任何人打赌,当年和郭人勇打赌,也只是一时兴起——”
“就像你喜欢我一样也是一时兴起——”咏蝶尖酸的挖苦他,泪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扑漱漱滑落。
关文勋脸上的焦虑更深了。咏蝶的泪水绞痛了他的心,他走近她,正打算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时,却被她一手打掉。
“你不要碰我!”
“咏蝶——”关文勋愁苦的喊着,他被咏蝶出奇强烈的反应震撼住。
“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你走,听见没有?”咏蝶激动喊着,表情苍白而狂乱。
“咏蝶,我知道我太令你伤心,可是——”
“伤心?谁说的?关文勋,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会为你伤心来着?你忘了我是有未婚夫的人吗?你以为我会傻得再爱上你这种人吗?”
“咏蝶,你这是何苦呢?冯云川都已经把实情告诉我了——”关文勋心疼的凝视着她,眼中的痛怜令人心旌动摇。
咏蝶呆若木鸡,然后,她凄怆地悲呼一声触电般奔向卧室的大门,关文勋闪电似地拦住她,把她抱得紧紧的,咏蝶像个疯子般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咏蝶,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爱你,真的——你耐心听我解释,好吗?”关文勋闪好脾气地柔声祈求着。
咏蝶却对他的哀求置之不理,她无法忍受冯云川向关文勋揭穿她心底最脆弱的创痛,她一心想逃开关文勋,她不要他的同情和施舍。
她极力反抗,却无法挣脱关文勋的掌握,在屈辱难堪和情急之下,她重重咬了关文勋手腕—口,并趁他弯腰之际,猛然打了他一耳光,鲜红的指痕深深烙印在关文勋的脸颊上,也把他颈项上的银鳏打得弹出衣领。
咏蝶震动地紧盯着挂在他颈项上的银鳏,她颤悸地抓住那个心型坠子,“你——你还戴着它?”她语音颤抖。
“是的,我一直戴着它,五年来没有一天拿下来过。”关文勋沙哑的说,深逐的眸光里藏有太多太多无言的深情。
激动模糊了咏蝶的眼,淹没掉她所有的武装和刺芒,她震颤的抱住关文勋,整个心都沉浸在一片酸酸楚楚的激情里,久久无法言语。
关文勋眼眶湿润地拥着她微微颤动的身子,下巴轻轻搓着她的发丝,“原谅我——咏蝶——”
咏蝶含泪地捂住他的嘴,带泪的微笑让她显得格外美丽动人,“别说了——我们都犯过错误,也都因为自尊和骄傲受尽了折磨——谁教我们都那么固执,又那么输不起——”
关文勋动容地亲吻她一下,“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的——”他轻轻抬起她的手腕,望着腕关节附近那道细白的疤痕,愧疚而虔诚地印上一吻。
咏蝶感动地把脸藏在他怀中,“你都知道了?”
是,咏蝶,原谅我,原谅我的残忍,原谅我的——”
伍咏蝶快速的拉F他的脖子,用温热柔软的唇吻住关文勋所有的歉语——他们拥吻在一块,在泪雨交织的酸楚中细诉情意。
星光依旧璀璨得像情人眼中晶莹的泪珠,站在门外目睹这一幕的伍定峰和崔品薇,眼中也有泪,是激动的泪,是欣慰的泪。
他们并肩站着,手紧握着,为世间情爱的曲折缠绵怦然心动,更为咏蝶的情有所归感到欣慰。
“看来,咏蝶是不会再离开我们了。”伍定峰动容的说。
“不,她还是会离开,只不过是高高兴兴,了无遗憾的离开。”崔品薇又是流泪又是微笑的说。
“说得好,倦鸟已经找到栖身的新窝,也找到与她天涯共舞的伴侣,从今以后再也小需要流浪了,爱,让她停止了漫游的脚步——”
爱,让无声更胜于有声——
净尘山庄躺在大自然宁静旖旎的风光中,所有的阴霾到此皆烟消云散,今后也无风雨也无悲欢,剩下的只有体谅、爱和信心,还有编织不完的梦想和希望。
* * * *
至于那个居功至伟,却总是吃力不讨好的关文培,伍咏蝶和关文勋可没忘了他。
他们特地在国宾饭店西餐厅宴请他吃牛排大餐,只见他一边啜饮香槟酒,一边咀嚼香嫩可口的牛排,大快朵颐之余,还不忘发挥揶愉的本性:“你们两个,一个曾经威胁说要把我大卸八块,一个呢则说要开除我——唉!今天居然请我吃饭,这种天壤之别的待遇真是令我悲喜交加,不胜感慨——”
这些话直糗得伍咏蝶和关文勋满脸绯红,不胜尴尬。
“话那么多,不怕噎着了吗?”关文勋斜睨着他。
“让我闭嘴那也容易——如果有人肯贿赂我的话——”他眨眨眼,笑得好贼。“譬如说——大哥,你可以表现一下你爱护弟弟的手足之情——”
“送你一辆新车,让你好满街追女朋友?”关文勋没好气的笑瞪着他。
“嘿嘿,毕竟是自己的大哥,这么了解我?至于——大嫂嘛——”他转向不胜娇羞的咏蝶说,“那就更好办了,你只要负责帮我介绍女朋友就可以了。”
“譬如说——企划部的林建婷?”咏蝶取笑道。
关文培居然脸红了,他搔搔头,不自然地笑道:“大嫂你好利的法眼啊!好吧——既然你们做大哥大嫂的都这么够意思,就干脆好人做到底算了——我马上去替你们办一件事。”说着、他丢下餐巾纸,站了起来。
“文培,你搞什么鬼啊!”关文勋喊住他。
他转过身,笑得顽皮十足,“我啊!什么鬼也不搞,只不过去打通电话而已——”
“打电话做什么?你打给谁?”
“打给我们那个急着抱孙子的母亲大人啊!你知道吗?大前天她还打电话跟我说,如果你再不给她找个媳妇,她可要把你从户口簿除名了。”
“那,你也吃完饭再打嘛!”咏蝶红着脸说。
关文培眼睛亮晶晶的,“嘻,还是嫂子疼我,不过——我心领了,这顿饭我吃不惯,你们两个人一向都是短兵相接、冷嘲热讽,不然就是干戈相见,头一回见你们这么——安静——我可真不习惯。”他淘气地眨眨眼,见他们忸怩不安的模样,笑得更开怀得意了,“干脆我也别做电灯泡了,就让你们‘继续’无声胜有声算了。”
接着,他在关文勋怒目瞪视下乐不可支地步出餐厅,眼底、唇畔都溢满了诙谐的笑容。
天空是湛蓝蓝的,阳光初绽,是个神清气爽的好天气,辉映着热闹缤纷的都市景观,为阴霾已久的寒冬带来了希望,也带来暖春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