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你的头,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除了——倒楣的同事关系外。”
“哦?那就奇了,你们无怨无仇的,干嘛一见面就像死对头似的,她说你自以为是,你批评她刁蛮精怪,你们两个人素昧平生,怎么对彼此这么了解,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对方的缺点呢?”
关文勋恼怒的瞪着他,气咻咻的说:“我们彼此不投缘,不像你们一拍即合,水乳交融,可不可以?”
关文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差点快被泉涌而至的笑意给淹没,演出穿帮。“奇怪?你脾气怎么愈来愈像女孩子,说风又是雨的,而且讲话不但火气十足,还带点酸溜溜的味道,哥,你不该是——嫉妒我吧!”
“嫉妒?你美得冒泡,我吃饱撑着,去嫉妒你?”他不能控制的吼道,然后又寒着一张脸逼近关文培,郑重警告着:“你给我离伍咏蝶远一点,否则——我不惜动用个人的关系说服陈总开除你。”
“哥,我们兄弟还真有默契,我也想告诉你,请你不要为难我,否则,别怪我公而忘私,演出大义灭亲的悲剧?”
“你——”关文勋气得浑身震颤,他点点头,“好,你是跟我卯上了,你别以为我动不了你,就拿你没辙,你等着瞧好了。”
“大哥,我会拭目以待的。”关文培微笑道。当关文勋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响起时,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简直忍不住要为自己这一幕演出逼真的‘试情记’大声喝采。
他趣味盎然地慢慢品尝着这份成就感,兴奋得根本无法入房睡觉。
想起睡觉,他有预感他那位生活一向规律的老哥,今晚恐怕又要失眠了!
看来,他大胆的揣测快要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 * * *
连续几天,关文勋坐立难安的看着咏蝶和关文培视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结伴吃饭,进进出出,他觉得自己像只困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猎人痛宰他、戏弄他,而他却毫无反击的余力。
这天中午,当他经过茶水间无意间瞥见他们企划部的企划高手,和他向来合作愉快的得意部属方智研正像呆头鹅望着伍咏蝶吃吃傻笑,甚至忙不迭地替她冲咖啡,曲颜承欢的行径时,他再也无法忍受胸中积压已久的郁闷和怒火,冲到财务部办公室,一把揪住关文培的领口,把他拖到自己的办公室,恶声恶气的警告他:“你不准再和伍咏蝶搅和在一块,否则——我打断你两条腿,看你怎么爬着去跟那只花蝴蝶约会?”
关文培漫不经心的笑了,“大哥,我这个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向来吃软不吃硬,你与其威协我,倒不如利诱我。”他淘气的瞅瞅眼,“譬如——买辆车送我啦!别让我搭你的便车,一副穷酸相。”
“你想得倒顶美的,我自己都开喜美的二手车,要我买送你,你未免狮子大开口,异想天开。”
“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谈的,我是你老弟,可是你的儿子,请别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你不觉得你有点逾越兄弟的权限了?”说完,他不管关文勋一副要揍人的模样,握住门把,准备离开。
“文培!你不要昏了头好不好?你犯得着跟别人去插花吗?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你明知道她左右逢源,用情不专,你怎么还一头栽进去?”关文勋焦灼又烦恼的咬牙说。
关文培懒洋洋地转过脸笑道:“很不幸,大哥,我这个人就有这个不甘寂寞的怪毛病喜欢凑热闹。”他无视着关文勋铁青的脸,调笑依旧,“大哥,别紧绷着一张脸,生气吃饭可是有害健康的啊!”说完,他机灵地快速关上门,逃开了。
关文勋火大地一拳重重敲击在桌上,霎时笔飞纸扬,桌上所有的文案、卷宗都离了位。
他阴鸷不安的来回踱步,觉得自己快被满腔的悲哀、愤怒和嫉妒吞噬了。
他惴惴难安的忽坐忽站,简直无一刻不被刺骨的痛楚捉弄得疯狂失措、坐立不安。
他看了看壁钟,该去吃饭了,下午两点他跟巨擎传播公司的负责人有约,他总不能空肚子去跟人家谈一件近五百万的广告合作方案。
他决定到公司对面新开的西餐厅用餐,希望经过一顿丰盛的午餐,他几将耗尽的精力,还有愤怒的情结能够得到补偿。
刚跨进这家布局精巧、充满异国风情的餐厅,他就被轻柔的音乐,殷勤的服务,满座的宾客冲散了抑郁的心情,正准备个比较隐密的座位,他的目光被坐在墙角的那位风姿楚楚,明艳动人的女人吸住所有的注意力。
他唇边泛起一丝讥诮的笑容,不加思索地对服务生说他遇见熟朋友,打发了服务生之后,他快步走向伍咏蝶身旁,似笑非笑的说:“伍经理,真巧啊!我有这个‘荣幸’和你共桌吃饭吗?”
伍咏蝶巧笑倩兮的盈盈一笑,“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和我未婚夫挤在一块的话。”
关文勋的心掠过一阵刺痛,他迅速武装起自己,大大方方地坐在她对面,“你可真忙碌啊!每天和不同的男人吃饭,你的未婚夫难道不地吃醋吗?”
“他的风度好得很,而且——我们彼此都有默契,他不是沙文主义的男人,我们都不反对多交些志同道合的异性朋友。”
“看不出来你们的思想可真前卫啊!”
“我一向如此,你难道不了解?”咏蝶无限风情的睇着。
关文勋内心的波动更厉害了,“你的确很擅长撩拨男孩子的感情,我希望你节制一点,虽然你喜欢纵情危险的男女关系,基于过去的份上,我不得不奉劝你收敛一点,不要玩火自焚,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忍受你的游戏规则。”
“哟,好个貌道岸然的君子风范,关经理,你知道你的口吻像孔老夫子吗?你以为你还是我的英文老师,还是你当老师的瘾又犯了?”咏蝶微笑地揶揄他。
“你——”关文勋眼中怒光进射,“你爱朝三暮四,左右逢源我都随便你,但是——请你饶过我弟弟,我不希望他像电影‘致命的吸引力’,那天被你好妒的情夫乱刀砍死。”
“你光警告我是没有用的,何不干脆把时间去用在令弟身上,毕竟——我又没有求他来追我?更没有把他束在我的腰带上?”咏蝶笑脸吟吟的说。
“你——简直——”关文勋双眼喷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冯云川不动声响的出现了,他不解的望着怒气腾腾的关文勋,“关经理,要跟我们一起用餐吗?”
“我没这个好胃口,也没这个雅兴。”他咬紧牙龈的冲口而出,然后他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对着满脸讶然的冯云川一字一句的厉声说:“冯先生,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场上,我劝你最好把你的未婚妻看紧一点,免得她不甘寂寞的本性又犯了,那给你戴顶绿帽子。”说完,他像尊愤怒之神,握着拳头冲了出去。
冯云川摇摇头,望着面无表情的咏蝶说:“可怜的家伙,我看他快被你逼疯了。”
咏蝶没好气的瞪着他,“吃饭吧!如果你的嘴巴闲着没事做的话。”
冯云川乖乖坐了下来,点过餐后,他慢慢把玩手上的餐巾纸,倏地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
“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吗?”咏蝶凶巴巴的质问他。
“我是为你叹息啊!”
“为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叹息的地方?”咏蝶脸色更难看。
冯云川静静的盯着她,沉吟了一下,慢声念道:“多情总被无情恼,忧喜常在一线间。”
咏蝶的脸倏然发白,她弹跳起来,激动的责备他:“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呆瓜,你为什么不滚回美国去?为什么要在这里穷搅和?”
“我会回去的,等你拾回你的幸福之后。”冯云川平静无波的说。
咏蝶又遭电击般,她脸苍白得吓人,她冷冷的盯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劝你凡事适可而止,不要随意砸了原本可以紧紧抓牢的幸福。”
“幸福?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而且——我也从来不稀罕过。”
“是吗?那为什么当关文勋被你气走之后,你会那么怅然若失?那么恍恍惚惚的?”冯云川敏锐的盯着她。
“我——”咏蝶内心纷乱如麻,“我只是——只是在思索下一个整他的步骤。”她乏力的驳着。
“是吗?请问你要整到什么地步,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还是遁入空门为你赎罪修行?永生不得娶妻?”冯云川咄咄逼人的说,目光炯炯有神。
“我一我只是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我并不想毁了他。”
“是吗?你再这么继续搞下去的话,我看他没被你毁了,也差不多快疯了。”
“我——”咏蝶咬着唇,心湖里波涛汹涌,有着激烈的拉锯战。
冯云川看她茫然迷惘的神情,怜意顿生,不由轻吁了一口气,“我不想逼你,我只是希望你快乐,老实说——没有一个心存报复的人能在复仇的过程中得到完全的快感,更何况是曾经相恋的情侣,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一阵酸楚涌来,咏蝶顿时鼻酸眼湿了。
“好啦!没事,晚上我请你看电影。”冯云川像个大哥哥般拍拍她的肩膀。
咏蝶感动的望着他,“云川,我为什么不爱上你呢?如果是你,我也不会饱尝爱情的苦果?”
“谁知道,也许老天爷可怜我这个耿直可爱的年轻人,如果你是我的情人,你的性子那么烈,鬼点子又多,我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你了,那我的下场岂不比关文勋还惨?不——”他连连摇头,“想起来就教人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那好,阁下晚上一个人去看电影,本姑娘饶你一回,去找别人毛骨悚然去。”她装腔作势的准备离去。
冯云川连忙拉住她,“你饶了我吧!大小姐,我这个人贱骨头惯了,就喜欢恐怖、刺激、毛骨悚然的生活品味可不可以?”
咏蝶笑得好可爱娇俏,“这可是阁下自个说的,万一你那天心脏衰弱暴弊了,可别怪我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你大小姐要那个人死?还需要借恨吗?你只要一伸小指头,我保证那个人绝对活不到第二天。”冯云川猛翻白眼。
“听起来好像催命阎罗王?”她抿抿唇,笑得更灿烂了,“你要不要以身试法,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灵验?”
冯云川立刻弹跳起来,“大小姐,你放过我好吗?我一顿饭吃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你真要我犯胃溃疡,你才爽快开心吗?”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嚼舌根,管本姑娘的闲事。”
“是,我不仅这辈子骨头贱,上辈子也欠你伍大小姐的,所以老天爷罚我做你的邻居,活该被你从小整到大,整得不亦乐乎,赶都赶不走,行吧!”
咏蝶闻言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好了,瞧你讲得多委屈似的,要是让曹冰雁知道岂不心疼死了,说我欺侮她老公。”
“没关系,她就快来了,她下星期六要来台湾找我,我想,我的苦难快结束了,你不看僧面,也会看在她的佛面对我礼遇一点。”
“是吗?我忘了告诉你,我是个无神论者,所以——你慢慢作你的春秋大梦吧!本姑娘要回公司上班了。”
冯云川注视着她窕窈织盈的背影不禁失笑,又继续埋首进行他的牛排大餐。
第九章
咏蝶和冯云川看完午夜场电影之后,她突然心血来潮的说要游车河,于是她驾着伍定峰送她的白色宾士车,游淡水赏夜景,再经过关渡大桥,顺着台北市缤纷繁华的街道,慢慢开回了敦化南路。
冯云川搭计程车回净尘山庄,为了避嫌,他虽然也拥有咏蝶住屋的钥匙,但他尽可能都住在山上,免得惹人闲话,徒增困扰。
咏蝶绕了巷道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位。她优闲自怡地穿过树林浓荫的中庭,正准备搭电梯上楼时,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抓紧她的胳膊,她一惊,第一个反应是抢劫,她尚不及张嘴尖叫时,对方已眼明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同时响起:“别叫,是我。”
她惊魂甫定的盯着关文勋那张漂亮又性格的脸,一股惊愕又揉和了复杂情绪的怒气席卷而来,她抬起下巴,冷冰冰的质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等一个夜游无度的女郎。”关文勋口气也颇不友善,事实上,他快被焦躁不安的愤怒和醋意逼疯了。
“哦?你可真是有空闲啊!现在你看够了,可以打道回府了吧!”
“我等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你谈判。”
“谈判?”咏蝶嘲虐地挑起眉,“你当我们是美苏限武谈判的代表吗?对不起,我上了一天班,又玩了一个晚上,我很累,投空奉陪。”她扭着腰准备按电梯键时,关文勋已怒不可遏的把她拖离开,一路拖出大厦,把她拉到空旷无人的社区公园里,才重重放开她。
咏蝶也火大了,她恶狠狠地蹬着他,“你又要重施当年的故技?仗着你是孔武有力的男人欺凌我这个身薄气虚的弱女子吗?”
“弱女子?我看你根本是精力旺盛,你到处招蜂引蝶,一会儿是陪你的未婚夫,一会儿又是我弟弟,甚至——全公司只要没结婚的男人你都不错过,你怎会是身气虚的弱女子呢?”关文勋讥刺地扭着脸说。
咏蝶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眼,冷哼道:“关经理,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我真会误以为你在是吃醋。”
“吃醋?”关文勋从鼻孔里发出重重一哼“我关文勋早就领教过你勾引男人、作弄他们的本事,我还不至于傻得去重蹈覆辙。”
一抹刺痛狠狠鞭笞着咏蝶的胸口,她不甘示弱的冷笑道:“谢谢你大老远跑来,三申五令的提醒我是怎样的人,不过——你好像弄错自己的立场,我们只是同事,我就算水性杨花也与你无关,不劳你教训。”
关文勋脸色刷白了“对,我是不该多管闲事,但,我不得不来找你,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你尽管冲着我来,不必对我弟弟下手。”
“很抱歉,我想你是高估你自己的魅力了,我对你根本没有兴趣,而且——我也懒得跟‘蜘蛛精’争宠,更对吃回头草感冒至极。”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对我可是迷恋的很。”关文勋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嘴唇也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