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勋望着伍咏蝶眼中挑衅的光芒,他淡淡地撇撇唇,“我是教过她几堂英文,不过——后生可畏,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这个江郎才尽的教书员实在汗颜,不敢以老师自居。”
“哪里,关经理太谦虚了,是我这个学生不长进,让关老师羞于启齿。”咏蝶微笑的嘲谑着。
关文勋看到陈总一脸愕然的表情,不想让他夹在中间看了热闹,他轻轻对他说:“陈总,我有些事想和伍经理协商一下,你不介意我们单独谈一下吧?”
“哦,当然不介意。”陈总阅历丰富,当然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正准备开门出去时,伍咏蝶却出人意外的冷声说:“对不起,我跟我财务部的同仁有个会议要开,如果关经理有事跟我谈,我不反对你改个日期,只要知会我的助理秘书一声就可以。”
她那倨傲的态度也惹恼了关文勋,他板着脸生硬的说:“既然伍经理薪官上任三把火,忙得抽不出空来,我也乐得成人之美。”说完,他不管陈总会做任何猜想,用力拉开门把大步离开。
陈总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他困惑的注视着咏蝶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人怎么一见面就水火不容呢?”
咏蝶挥开心头的阴霾,淡笑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她耸耸肩,“八字不合,从师生关系开始就是如此。”
“那——”
“放心,陈叔叔,我不会把私人恩怨放在公事上的,我会有分寸的。”
陈总摇摇头感慨的说:“我不要求你们两人相处甚欢,但——请记得别把我的公司搅得鸡犬不宁,最后关门大吉!”
咏蝶娇媚地笑了“安啦!陈叔叔,你别忘了我爸也是公司的股东,我不会拿自己家里的钱来开玩笑的。”
“是吗?”陈总仍然不安心,一颗心忐忑不安的,望着咏蝶一脸生动慧黠的笑容,他只有按捺下满怀的忧虑,“好吧!请你手下留情点,不要让我要靠安眠药来打发睡眠,我就谢天谢地了。”
“别杞人忧天了,陈叔叔,我自有进退,或许——”她俏皮地转动眼珠子,“你那个关‘爱将’经我这么一刺激,他会工作得更卖力也不一定,这就叫做请将不如激将。”
陈总拉开门把,“是吗?你怎么不说自相残杀!比较妥当!”
伍咏蝶和他一块迈出会议室,但笑不语。
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璀璨的光芒,看来,她这一招‘瓮中捉鳖’已经出击成功,剩下的就是引蛇出洞,来个出其不意,一举消灭。
* * * * *
关文勋憋了一肚子气,整个下午他见那些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男同事争相吹捧伍咏蝶的姿色,他就气得牙痒痒的, 恨不能给那些色迷迷的家伙一记重拳� �
全是一些色欲熏心的蠢蛋!他怏然不悦在心里暗骂了几百遍,偏偏那些人还像发情的狼犬般前仆后续地讨好她,一会儿是帮她影印东西,一会儿替她送茶跑腿,那极尽阿谀奉承的举止看得他又恼又妒,简直无法安心于公事上。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了,他刚跨出自己的办公室,就在甬道上撞见他那个笑得好像中了彩券特奖的老弟关文培。
“瞧你笑得像白痴一样?干嘛,捡到黄金了?”
关文培有趣的看他紧绷的脸,诙谐的说:“你最近火气特别大,是不是男人过了三十岁内分泌就会失调,要不然,就是你生活过得太没趣,应该学学我,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情趣。”
“譬如说一到处钓马子,没事就吃女同事的豆腐,说些没营养的低级笑话?”关文勋嘲讽的说。
“哈哈!你吃味了是不是?见不得我比你浪漫风趣?”
“浪漫风趣?那个笨女人会认为你浪漫风趣?”关文勋好笑地冷哼着。
“眼下就有一位慧眼独具的女人,而且还美得让人目不转睛。”
关文勋心颤动了一下,“你说的是谁?”他连声音都不自然了。
关文培笑得好得意,“就是咱们那位艳冠群芳的财务部经理伍咏蝶小姐。”他喜孜孜的笑着,一副飘飘然的表情,“唉!人走艳遇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咱们公司那么多男同事对她献殷勤,她偏偏不买账,唯独青睐于我,唉——”他做作地叹了口气,“我能说什么呢?除了我无与伦比的魅力外?”他醺然陶醉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关文勋的异状,他望着他那忽晴忽雨的脸色,讶异的问:“干嘛!见不得我比你更有女人缘啊!别那么小心眼好不好?自己兄弟还那么会计较,你一向桃花不断,让我不是滋味很久了,同样是一个父母生的,凭什么你就那么吃香,炙手可热,风水总要轮流转一下才公平嘛?要不然,岂不是没天理嘛!”
“不准去,我不准你招惹这个女人。”关文勋铁青着脸,沉声说。
“不准?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禁脔了?”关文培啼笑皆非地扬眉问。
关文勋压抑胸口澎湃如火的愤怒和妒意,“我不管你要钓谁!这个女人你沾惹不得。”
“为什么?她有毒吗?”
“没错,她是一只杀人不见血的毒蛇,你千万不可和她有私人的交往。”
关文培眼底闪过一丝趣意的笑容,他耸耸肩,不以为仵的说:“那有什么关系,我反正生冷不忌,百毒不侵,就算她呼出的空气都有毒性,我也不怕,谁教我是一个正常、又对美色毫无招架之力的凡夫俗子?”
“你——”关文勋为之气结于“你真是不识好歹,她——她会接近你,完全是不怀好意。”
“嘿,我别的不爱,我就喜欢女孩子对我不怀好意。”关文培笑嘻嘻的说。
“你——”关文勋气得脸都绿了。
“你干嘛那么生气?她也不过邀我共进一晚烛光晚餐而已?”
“你——你知不知道她是有未婚夫的人?”关文勋从齿缝中进出话来。
“知道啊!她告诉我了,不过,她毕竟还没结婚,大家都还有选择的机会啊!何况——”关文培倏地看看腕表,“唉呀!她跟我约七点在凯悦吃饭,我要先回去换衣服,不跟你抬杠了。”
关文勋中得又气又恨,他气极败坏的吼道:“文培,不要去,你会被她耍得团团转的——”
关文培不解又好玩的挑起浓眉,“哥,你实在反常得离谱,你应该休息一下,大概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知道你表现得像什么吗?”
“像什么?”关文勋暴躁地咬牙问。
“像个打翻醋坛子、妒火中烧的丈夫。”关文培好整以暇的说。
关文勋脸一阵白一阵青的,他羞恼不安地咆哮着:“见鬼,我——我只不过——”他思索了半天,仍无法编出一个合理的说词,在关文培那双狡狯的目光探索下,他整个脸都涨红了,“见鬼,我干嘛向你解释,你爱玩火,你自己去玩好了,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招呼你。”话甫落,他气冲冲地走了,浑然无视于其他同仁诧然的目光。
关文培眼底浮起一丝奇妙的笑意,剧情愈来愈精采、刺邀了!� �
他敢打赌,这个伍咏蝶跟大哥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恩怨纠葛,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有兴趣扮演搅局者,把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挖掘出来。
搞不好——他还是个邱比特哩!想着广想着,他笑得更促狭得意,笑容停泊在眼底、嘴角久久不曾散去。
* * * *
凯悦饭店咖啡厅。
伍咏蝶和关文培坐在靠窗的位上。
她巡视了一下装潢得优雅大方、气氛怡人的餐厅格局,接触到关文培若有所思的笑脸,不禁错愕地扬眉问道:“你笑什么?”
“你知道我老哥知道我们共进晚餐时有什么反应吗?”
咏蝶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他有什么反应?”
关文培却像个老奸巨滑的政客似的玩弄起吊胃口的把戏,他先喝了一口热腾腾、香味四溢的咖啡,又把玩了手上汤匙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的说:“他气得七窍生烟,而且——软硬兼施警告我不准跟你亲近。”
“哦?那——你怎还敢出来赴约呢?”
“因为——我这人一向反骨,而且——”他沉吟了一下,定定盯着咏蝶那张在灯光辉映下更显得残艳动人的脸庞说,“我很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会约我出来?”
咏蝶眼睛闪了闪,“你以为呢?”她采取以退为进的步骤,看来关文勋这个弟弟并不是省油的灯。
关文培点了根烟,他吸了一口,淡淡的说:“我当然不会沾沾自喜的昏了头,认为你是对我有兴趣。其实——我只是个饵,你真正有兴趣的人是我老哥,对吧?”
咏蝶心底暗惊,但她不会傻得在关文培面前乱了阵脚,“你的想像力很丰富,做个分析师实在太埋没你的才华,你实在应该去杜撰文案或者做个编剧,尤其是无中生有的悬疑片最适合你。”
“谢谢你的褒扬,你有兴趣知道我为你们杜撰的故事情节吗?”他见咏蝶咬着唇,不置可否,不禁大胆地单刀直入,“你跟我大哥曾经是对恋人,对不对?”
咏蝶愠怒地瞪着他,“原来你跟你大哥一样,都有自以为是的毛病。”
“看来,你倒挺了解我大哥的嘛!”关文培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贼了。
“你——你这么肆无忌惮,不怕我公报私仇开除你吗?”咏蝶恼怒的说。
“你不会的,因为——你还要借重我这个饵来打击我老哥。”关文培笑得更胸有成竹,把咏蝶撩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别太有把握啊!你未免太高估了你自己!”
关文培温吞吞地又吸了一口烟,“我没有高估,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分量,我也知道我之所以有恃无恐的凭藉是在于我大哥,也正因为如此,我暂时可高枕无忧,不至于被你炒鱿鱼。”
咏蝶气得真想把咖啡浇在他那恶作剧十足的脸上,但又怕中了关文培的激将计,她只有恶狠狠的瞪着他,用眼睛来遣责他。
关文培笑得更开心了,“别生气,虽然我可恶得让你恨不能咬我几口,但——我对你还是很有用处。”
“什么用处?被你倒戈出卖的用处?”咏蝶憋着气说。
关文培笑意横生的摇摇头,“你真是爱恨分明的女孩子,偏偏又生得艳光逼人,唉!我那个老哥怎会那么有眼无珠,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呢?”
“不必灌迷汤,也不用跟我玩拐弯抹角的花样,你打什么鬼主意还是说清楚吧!本姑娘不稀罕你替我戴高帽子。”咏蝶冷漠的绷着脸说。
“好吧!我不说废话,咱们言归正传,我不管你背后的用意是什么,但我愿意跟你合作。”
“哦?你跟你老哥有仇啊!”
“没有仇,我只是——想证实一件事。”
“什么事?”咏蝶好奇地张大了眼。
关文培摁熄了手中的烟蒂,凝视着她,定定的说:
“证实你是不是那个让我老哥宁愿背负不孝的罪名,也不肯走进结婚礼堂的女孩子。”
咏蝶的脸庞倏然变了,她震动得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她匆忙抓起皮包冲了出去,再也无法神色自若坐在关文培犀锐的目光下。
* * * *
关文勋躺在床上,直楞楞盯着墙上的钟发呆,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像几个世纪一般漫长而难以煎熬。
他转过来又转过去,就是无法让自己入睡。
壁钟发出了叮呼的声响,十二点了,该死的关文培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他和伍咏蝶准备共翦西窗,夜话到天明吗?
他就像被弓把锋利的斧头横劈成两半,一半是替文培担心,担心他会成为伍咏蝶报复他的替罪羔羊,另一半则是被一把熊熊燃烧的妒焰,烧着他心如刀绞、辗转不安。
他烦躁地低咒一声,坐了起来,该死的伍咏蝶,把他井然有序的生活都扰乱了。
五年了,她对他仍然具备致命的杀伤力。偏偏——她又像长在雪山的奇花异草,令他渴望摘下,渴望捧在手心里一亲芳泽。
五年前的点点滴滴,你电影一般重新在脑海中一幕幕上演着,扯动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迥肠荡气,忽喜忽悲,酸楚难抑。
他沉郁的把脸埋在掌心里,像陷在半山腰要上不上,要下不下,迷茫困惑的登山者,进退失据,徘徊在感情的岔口,找不到正确的指标。
他又听到叮呼刺耳的钟响了,他弹跳起来,该死的关文培,他竟敢在外留宿,夜不归营。
他气得想摔东西发泄胸口的郁闷时,他听见客厅的门把转动的声音,他杀出房间,像个逮到逃课学生的老师耸立在客厅中央,并一把扭开电灯。
“你回来的可真早啊!”
关文培早就有万全的心理准备,他耸耸肩,竭力隐忍想笑的冲动。“没办法,咖啡厅的气氛太好,咖啡又香,再加上我和——咏蝶又一见如故,难免就会乐不思蜀,忘了时间?”他又恶作剧的做了个歉意的表情,“对不起,老哥,我不知道你会等我?因为你从来没有这个习惯,所以——”
“你给我住嘴!你——你这个知死活的家伙,一杯咖啡,一张漂亮的脸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最起码的警觉性都丢得一干二净了?”关文勋火冒三丈的大声打断他,醋意和怒火在胸腔争战着。
“咏蝶说得没错,你的脾气真的火爆得令人不敢恭维。”
“咏蝶?”关文勋的心刺痛着,又苦楚又烦恼,“你才跟她吃顿饭而已,你们关系就进展神速到直呼名字的地步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在美国还有男女一拍即合就上床同居的呢?我跟伍咏蝶还算保守哩!”
“你们——”关文勋心如刀割,又万般无奈。“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我不清楚,不过——我们相处甚欢,她美丽聪明,又有幽默感,和她在一块感觉很棒,也许再发展下去,我们会成为情侣也不一定。”
“她那个未婚夫呢?你就不放在心上,任她把你当成养鱼政策下的后补者。”关文勋面罩寒霜的质问着。
关文培一屁股倒进沙发椅,一双长腿搁在矮木桌上,悠闲自在的说。
“哥,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标榜海枯石烂、非卿莫娶的时代了,她有未婚夫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傻得只认定她一个人,落个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地步,反正——大家货比三家,谁也不吃亏。”
“你——你这是什么鬼论调,八成是被那个刁蛮精怪的伍咏蝶给洗脑了?”关文勋郁郁不欢的低嚷着,他也坐了下来,烦闷之余,又忍耐不住的点上了烟,重重地抽了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