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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依岚坐在床沿无意识地瞪著窗外的景物生著闷气。
当沙景瑭打开房门,笑嘻嘻的走向她时,她立刻扭过头背对著他,目不斜视的盯著壁纸上的花纹,假意数著印在上面的星星和月亮。
沙景塘不以为意的迳自坐在床尾边,自顾自的开口笑疸:「丫头,别那麽小心眼,做人气量要大点,凡事不要太计较。」
沙依岚仍是文风不动,副爱理不搭的模样。
沙景塘悄悄窥伺了她一眼,嘴畔的笑意更浓了,[真的跟爷爷生气了?爷爷只是跟你开开玩笑嘛!再说,欧克舫也没做什麽太过分的事,除了跟你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又吃了你一点小豆腐而已。」
「什麽一点?」沙依岚迅速掉过头来,杏眼圆睁的瞪著沙景瑭,[他根本是占尽了我的使宜!]她一副余恨犹存的口吻。
沙景瑭微微蹙著眉,「他到底占了你哪些便宜?你非得这么咬牙切齿的恨着他,甚至连爷爷都敢迁怒?」
沙依岚脸颊又开始泛红了,她别别扭扭的咬著下唇,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词了。
沙景瑭犀利洞烛的抿住了几将泛滥的笑意,故作惊诧的加重了严肃的语气,「丫头,难不成你们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当然没有!」沙依岚断然否认,霎时满脸通红得像块烤熟的蕃薯。「爷爷,您怎麽会想到那里去!!」
「既然没有,你又何必小题大作,硬要跟人家计较到底呢?难不成——你要爷爷逼他娶你,还是要他慎重的在报纸上刊载道歉启事向你陪罪呢?]沙景塘笑意吟吟的打趣道。
「谁要嫁给那个自以为潇洒的“阿都仔”!」她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当她瞥见沙景瑭那张充满戏谑的笑脸时,脸上的红晕快速地涌向了全身的每一根汗毛。[爷爷,您怎麽老爱逗弄我呢?]她不依地扭动身子,[不是我爱跟他斤斤计较,我只是不廿心被他戏要又——白占了便宜而已。」她半羞半嗔的嘟着嘴说。
沙景瑭拍拍她的肩头,满脸怜疼又慈蔼的笑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又尖牙利嘴,从小就喜欢作怪整人,现在老天爷让你尝尝这种被人戏耍逗弄的滋味,是要你知道上天是很公平的,凡事皆有因果,以後别那麽顽皮又好强,老是喜欢想一些歪主意整人。这吃亏有时候就是占便宜,得失之心不要看得太重,人生才能过得轻松惬意、海阔天空!」
沙依岚闷闷不乐的咬著唇,「爷爷,您好家很欣赏——欧克舫那个阿都仔!」她颇不是滋味的问道。
沙景塘并不否认,「是,我是满欣赏他的,我们满投缘的。」
「投缘?」沙依岚重重的哼了一声,「哼,您跟他投缘,我跟他——可是一点也不投缘!]
[缘分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沙景瑭软言慰语的说,望著沙依岚那张薄有嗔怨的小脸,他宠爱的轻拧了她的鼻头一下,「丫头,别这么小冢字气,你不是答应爷爷要跟所有的房客和平相处,广结善缘的吗?何况,人家已经下楼去帮你搬行李,你好意思继续端著架子,做个小气巴拉又不近人情的二房东吗?]
沙依岚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不情不愿的撇撇唇,[好吧!我会试著跟他化干戈为玉帛的,看在您是我爷爷的份上,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罗!」
沙最塘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晚上爷爷煮些手好菜补偿你,顺便跟你下两盘棋玩玩。」
「您的拿手佳肴我会照单全收,」沙依岚俏皮又慧黠地转著眼珠子,「至於——下祺,我这个实力悬殊的对手就敬谢不敏了,请您别折腾我,另外找人陪您玩!」
「没出息!」沙景瑭笑骂著,[才输了几次,就猛摇白旗退缩不前了,这点——你跟学谦那浑小子就差太多了,他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挺有运动家的精神,即使损兵折将,四面受敌,他也会咬牙撑到最後一分钟,哪象你每次玩不到五分钟就丢盗解甲,俯首称臣了。」
「那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不愿浪费时间跟您这个棋王死缠烂打,哪家老哥脸皮厚,技不如人还要顽抗到底,至死方休!」沙依岚不服气的昂著下巴争辩著。
[强词夺理!」沙景瑭失笑的数落着,「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没啥耐性,所以,我才把你放进兴丰人事室,籍著那些繁琐又缺少变化的行政文书工作来磨练你,谁晓得,你竟然在办公室里扮演包青天的角色,动不动就找人来铡,搞得全兴丰的职员心惊胆颤,个个视你为毒蛇猛兽,避之惟恐不及!」
「毒蛇猛兽?」沙依岚又开始鼓起腮帮子了,「喂!沙董事长,当初是您老先生软硬兼施,连哄带骗,才把我拐进兴丰扮演人见人畏的女煞星的,现在,您居然怪我这个替死鬼把黑脸的角色演得太传神精采了?」
「我是叫你去公司帮你爸爸,帮你老哥做好监督管理的工作,可不是叫你去扮演嫉恶如仇、动不动就把坏人抓来砍杀的女侠客。要主持个这么大的公司,不是用重典就够了,更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所以,有人扮黑脸就必须有人扮演白脸,一松一紧,才能收服人心,让公司的管理更趋於科学而人性化。」
「所以,在您老谋深算的安排下,老哥就成为人见人爱的圣诞老公公,而我却成了人见人畏的凶神恶煞?]沙依岚眼中写满了讥刺和嗔意。
沙景塘丝毫不把她的愠怒放在心坎里,他反而促狭的眨了下眼睛,[别怪爷爷不够意思,我这纯粹是投其所好,而你好像也玩得不亦乐乎,尚方宝剑要得又帅又顺,把一干碍眼的人杀得片甲不留,惨叫连连!」
[是啊!」沙依岚噘著嘴冒出了一声嘲弄的轻哼,「有我这个母夜叉在前头拿著刀,傻乎乎地替你们整肃恶人,你们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拿著药水和糖罐子,在我背后大玩怀柔政策,把那些不胜寒颤的恶人调教成温驯又死忠的心腹,从此为兴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尽管你爸爸和你老哥对你那强悍泼辣又不留馀地的作风有点头痛,但,私底下,他们倒是很佩服你,也很感激你的。]沙景塘意味深长的笑道「只是——」他沉吟的蹙起了眉头。
「只是——沙董事长,您对我的表现不怎麽满意,对吗?」沙依岚犀锐的接口道。
沙景塘眼中闪动著一抹奇妙的笑意,「我哪敢对你不满意,只是——你毕竟是女孩子,做人做事不宜太刚强任性,该温柔、该忍让、该谦卑的时候,就要懂得掌握进退得宜的分寸,多跟你梁姑姑学学,女人太泼辣凶悍是不容易找到好婆家的。」
沙依岚皱皱她的小鼻子,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我连男朋友都懒得交了,还会在乎到婆家这种八百年後的问题?人家梁姑姑耶麽温柔婉约,还不是小姑独处了四十多年!]
沙景瑭白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那个温吞吞的老爸太逊了,没本事追上你梁姑姑,否则,她早成为我的宝贝媳妇了,还会让我这个白发苍苍、齿牙动摇的老头子乾坐在一旁,替那个不中用的笨儿子穷著急?」他说得又气又急,一副莫可奈何的口吻。
沙依岚抿著嘴角笑了,[爷爷,你这生撮合了无数对佳偶,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头扭不动的大笨牛,这大概是您这一生最人的败笔,谁教您的遗传基因全部短路,生出了这麽一个跟你先全不同的儿子。]
沙景瑭又好笑又好气地轻拍了沙依岚的肩头一下,[没大没小的鬼丫头,那头扭不动的笨牛是你的爸爸,父不嫌子丑,子不嫌父拙,他再怎麽木讷温吞,总是你的爹,你说话要留点分寸,知道吗?]
沙依岚淘气的吐吐舌头,[是,笨牛的爹,孙女连命!」说着,还做作的对沙景瑭行了个标准的童子军礼。
沙景瑭摇摇头笑骂了句,[愈说愈不像话了!」然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煮饭准备吃的,你啊,整理整理东西,七点半准时下来吃饭。」
[是,笨——]沙依岚聪明的在沙景瑭充满警告的眼神注视下闭上了顽皮的嘴巴。
沙景瑭摇摇头,带著有些无奈又柔合了疼爱的笑容开门离开了沙依岚的房间。
* * *
欧克舫帮沙依岚搬完所有的纸箱之後,在沙依岚出乎意料的友善感谢中,带著一份奇异而受宠若惊的心情,拿著他最心爱的萨克斯风,走到庭院的一棵老榕树卜,吹奏著他个人一直非常喜爱的一首摇滚抒情歌曲「Every Beat of my heart」。
当忧郁动人的音符在宽广的庭院中响起时,沙依岚放下手中的抹布,好奇的从二楼房间的窗口探出头来,正好捕捉到欧克舫吹著萨克斯风那份狂野忘形而潇洒不群的神采。
那些悲沉而凄迷浪漫的音符好像具有魔力似的,迅速感染到沙依岚的身上,网住了她那颗痴迷撼动的芳心。
她知道这首歌是洛德史都华(Rod Stewart)曾经唱红的畅销单曲,她情不自禁跟著悠扬起伏的音乐轻轻哼唱著
Through there misty eyes I see lonely skies
Lonely road to Babylon
Where's my family and my country
Heaven knows where I belong
Had my bash tonight
Here were jacobites who must leave or surely die
Put me on a train in the pouring rain-say farewell
But don't say goodbye
Sea gonna carry over land and the sea
To my old home that's where I want to be
Every beat of my heart
Sails me further apart
I'm lost and alone in the dark
I'm going home
One move glass of wine
Just for auld fang syne
And the gril left behind
How I miss you now
In my darkest hour
And the way our arms intertwined
当最後一个音符随著优美感伤的气氛一块歇止时,满脸动容的沙依岚,早就聆听得回肠荡气,更哼唱得揪心不已了。
一阵清楚而不疾不徐的掌声,划破了这令人屏息而出神忘我的一刻。
心情仍沉浸在感伤低迷的音乐中而不能自己的欧克舫立即回过神来,望著倚著红砖墙而立,神态一派优闲的高大男子。
[你该不会是——沙爷爷的孙子吧!」他望著陌生男子那双炯炯有神而酷似沙景塘的眼眸,单刀直人的笑问道。
「我的确是。」沙学谦惊愕的扫量著他,「你国语说得挺不赖的。]
「马马虎虎,请勿见笑。」
沙学谦眉毛扬得高高的,[哇噻,你不但会说成语,而且还懂得咬文嚼宇,不错,你的国语是跟谁学的?怎么讲得这麽滑溜顺口!」
欧克舫哑然失笑了,想不到沙家爷孙两人讲话的调调和神态竟是如此的相像,连挑眉咧嘴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你们老中有很多人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那麽,我们老外自然也有人能说得出一口标准的国语,language只是一种沟通的工具不是吗?]
沙学谦颇有同感的点点头,[的确,但,要像你国语说得如此标准而毫无老外的腔调,那可是不容易,没有长时间的努力,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你的英语有着英国人的优雅,不像老美那样粗哑而大剌剌的,你该不会是英国人吧!」
看来,沙家的人从老到小,都是典型的好奇宝宝,说话不但又快又直,而且喜欢开门见山,立竿见影。
「我的祖先是英国人,我的父亲是加拿大人,而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欧克舫略带嘲谑的扬起嘴角,「我从小就有那有机会和环境学习多种语言,甚至——连法语、意大利语、德语我都能朗朗上口。」
「真的?」沙学谦双眼发亮了,[我真羡慕你有那样的环境,像我现在为了跟日本人做生意,卯足全劲地猛K日语,结果还是菜得很,舌头都打结了,日本客人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欧克舫目光迷离地逸出一丝苍凉的微笑,[你不必羡慕我,我这些语言是用快乐的童年换来的,当别的小孩在玩电动玩具、机器人时,我却关在书房里猛K一大堆外国语言词汇,那种滋味你不会羡慕和喜欢的。]
沙学谦敏锐地听出了潜藏在他话语中的悲凉和寂寥,他聪明的打住了这个话题,以种平稳而轻松自在的口吻问道「你喜欢台湾吗?」
[除了交通和空气我不敢恭维之外,其他的——我倒是没们麽好挑剔的。」欧克舫含笑道,[尤其是幸运的碰上了像你爷爷这麽平易近人又善於烹调的好房东。」
[是吗?你见到了另一个古灵精怪又刁钻难缠的二房东没有?」沙学谦笑谑的扬扬眉,「她可是一个不好惹的小刺猬,虽然我们是兄妹,但,我还是得秉持良知奉劝你一句,没事离她这个火力十足的弹药库远一点,否则,你会发现你的幸运只是一种虚假的幻影而已。」
[谢谢你的提醒。]欧克舫怡然一笑,露出了健康洁白的牙齿,「关於令妹火辣辣的脾气,我在温哥华就已经领教过了,最近在贵公司应徵的时候,更是留下了深刻而不可磨灭的印象!」
沙学谦整整错愕了一分钟,然後,他恍然的扬声大笑,兴高采烈的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My God!原来你就是那个让我们佩服得不得了的男主角,有趣,有趣!」他趣意横生的猛发笑,[这下,观缘小楼可是高潮迭起,好戏连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