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思研听见“孩子”两字,寻回了神志,她仔细听着丁屏的话。
“请你成全我们,世韬也想和你谈,但你每天都锁住门,不开门见他……”丁屏知道她的谎言永远不会被揭穿。
他……每天来就为这个?没错,她已经没有他企求的东西了,还和世韬最后的联系——孩子,也没有了,他当然是要离婚。
丁屏的嘴不停动着,她口中深处就如令思研痛苦的万丈深澜。没想到他居然派情妇来说服她,思研自嘲的想。
“离婚对大家都好。”丁屏又说。
是啊,这样丁屏和世韬的比数都成了一比一,正好打成平手。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下台,就有人急急抢登她妻子的宝座,思研心如死灰,对世韬失望透顶。
丁屏很失望思研没有反应,她说得口都干了,她怨恨的看了思研一眼才走开。
思研见丁屏走开,漠然拿出一叠信纸开始书写,写完,她拿了钱和钥匙出了家门。她毅然的走了好几条街,在每一家药房停驻,药剂师虽然可以由她的脸色看出她的确缺乏睡眠,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但每家最多只肯给她两粒安眠药。她走的脚都麻了,这样多颗应该足够了吧!思研叫了计程车回家。
她下定决心一死了之,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感觉,死了就不用每天努力关闭思想,来应付绝望的蚀骨心痛。她用力把瓦斯桶搬入浴室,她把家中所有的电源的总开关关上,磨了一把锋利的小水果刀。
思研走入浴室,在浴缸边坐下,拿出大衣口袋中的安眠药,小药袋堆得像山一样。她必死的一包一包打开它们吞下药丸。她死了大概只有大哥会伤心吧!思研这么想。对不起,大哥,原谅我。思研知道力言会伤心欲绝……但她无法面对现实。
她关上浴室窗户,将瓦斯打开,拿起那把小刀往自己左腕割下。很好,原来她还能感觉到痛……安眠药的药效已发作,思研才割了三刀就已混了过去。
力言今天有个重要的设计师会议。真糟!又忘了带设计图,力言在怨自己老是忘记东西。
“思研,哥哥回来了。”好主意,给小妹一个惊喜。力言走进思研房内,没人,奇怪?既没在客厅也没在房内,她不可能不会在家啊!力言不解。
他走过浴室,闻到瓦斯味,不好!力言开门进浴室,见思研倒在地下,他惊恐的急急打开窗户,关上瓦斯桶。
满地都是药袋……
“小妹,你吃了什么?”力言急得大叫,试着摇醒她。
思研的左手被力言摇得从浴缸边落在力言胸前。
上帝!她还割腕自杀,力言从家中医药箱中取出纱布绑紧她的手腕。他抱起她送医急救。
“小妹,你就这么狠心,不要大哥了吗?”力言的眼中含泪对着昏迷的思研轻声地问。
看血流的分量,她割腕的时间还不久,可怕的是她服下不知是什么药。
“医生,求你救救她!”力言恳求。
医生看到是自杀,也摇头叹息。
别死!有什么事都有哥哥为你解决。力言无言保证。
力言来到世韬的公司,走到柜台问接待员:
“小姐,我想找何世韬先生。”
“请问您预约了吗?”小姐查看预定访客单。
“没有。请您转告他,我是申力言。”
接待员立刻拨电话请示世韬的秘书,然后她挂下电话笑着对力言说道:
“请您稍待一会儿。”
排场真大,力言在心里冷笑。角落的电梯打开,是黄秘书来请他上去。
“申先生,请您跟我来。”黄秘书为他带路。
“小姐,何世韬呢?”力言上楼并未看见世韬人影。
“何先生在开会,是我作主先让您上来等一会儿,照时间来算,应该要结束了。”
世韬开完了会。他近来心神不宁,几乎铸下大错,使公司蒙受重大损失。回到办公室,乍然见到力言,令他万分惊讶。
“力言……”
力言指着门道:
“进去里面谈!”
世韬跟着力言进自己的办公室去。力言坐下凝视他。
“你们离婚吧!”
“不!”世韬狂暴的说。
力言的出现就只为了叫他离婚?不!一定是思研……
“思研怎么了?”他还是每天去叫门,一样没有反应,她依旧不愿见他。
力言的脸色阴郁得可怕,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给他。世韬迟疑的接过信,展开细读,思研的字迹映入眼帘。
大哥: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懦夫,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挫败。我知道自杀是懦弱且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我已成了大家的阻碍,我死了对很多人都好。
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拖累您——世界上最疼爱我的大哥,不过我显然已成为你沉重的包袱。我明白死是我最好的选择,我若死了,我会快乐许多,您应该能够了解。
大哥,不要为我伤心,若死后真有灵,我会和女儿一道,您该替我高兴。
最后,请为我保重自己,请不要难过。
思研绝笔
世韬看得全身剧烈颤抖,他的手抓不住信纸,信纸飘落在地上。
“她……现在……”世韬哽咽。
“已经获救,老天见怜,让我那天提早回家。”
“我去看她,哪家医院……”世韬仍不住颤抖。
力言挥去他桌上所有的东西,抓住他的领子,大吼:
“你别再靠近她了,她怎么寻死的你知道吗?她开瓦斯、服安眠药、还在自己手腕割了三刀,医生说她有自毁的决心,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力言崩溃的坐下掩面。
世韬听了心如刀割,她……不想活了,这的确是他的错,力言抬头沉重的说道:
“你知道我看着她被人绑在病床上有多心痛,他们不准她再寻死,医生说她可能得了忧郁症。
“忧郁症?”
“你还不明白吗?”力言怒火奔腾的大吼着:“你快把我亲爱的妹妹逼疯了!”
世韬闻言心中大震,他的祈祷和惭愧难道老天都没听见?他的悔懊老天没有看见?为什么让思研自毁?
“你签字离婚吧,算我求你,别再来找她了,我们以后就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这些年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了。”
世韬不能,他千辛万苦才将她娶回,如今只剩这一点微薄的联系,若他一签字……他和她之间相连的那线就彻彻底底断了。他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力言,他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创痛,他不愿他见到自己的泪光。
“我……答应你不去见她,至于离婚已没有必要,我这一生不会……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你想让她相信已经离婚也可以。”
力言知道世韬的脾气,他这样说即代表没有商量的余地,他黯然离去,离走之前尚留下一句话。
“请你牢记你的话。”
世韬无力靠着桌子,没想到他一生的爱恋在这一天被迫结束,他连再见她一面也不允许,天竟然这么残忍。他想去偷偷探视她。世韬垂头丧气往父亲办公室走去。
“爸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出国深造吗?现在我愿意去了,而且愈快愈好!”他宣布道。
云浩没有问理由,他也不需要问。很快就替世韬办了手续,让他出国逃避去了。或者隔着海洋,可以让他信守对力言的承诺。
力言走到思研床前,他解开思研受缚的身子。
“申先生,这样不好……”护士小姐劝诫他。
力言不予理会,他只是将妹妹扶起。对着她轻声说道:
“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将你看成我的累赘,其实我才是那个一直依赖你的人。父母死后,若不是有你的存在,我老早就被那些觊觎我们家才产的亲戚打倒了。”力言看着思研仍痴呆的坐着,不由心酸落泪。
他提起精神继续对她说话:
“还记得大哥多喜欢带你出门吗?每个人见到你,都不住的称赞你,你是这么的乖巧,让大哥好有面子,你知道吗?大哥本来希望能让你一辈子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可惜……”力言悲从中来说不下去,他擦干眼泪愤怒的槌着自己,打着自己耳光说道:
“是大哥不好,都怪我引狼入室害了自己妹妹受苦,我识人不明,娶了这个贱妇回家……”
思研看见力言将自己的脸打肿了,口角渗出血迹才惊醒,天啊?她是多么自私,只顾自己,害大哥受折磨,她轻声哭了出来,这是她这许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有反应。力言惊得停下手来,思研抓住力言的手,轻抚他青紫的脸。她对不起大哥,明明是她的丈夫抢走大嫂,她不值得大哥为她这样伤心。
“别……别伤害……自己。”思研因久不言语说话已不流利。
力言听见思研说话,欣喜若狂,他反握住思研双手道:
“大哥这样让你难过极了是吧?”
思研对力言点头,她对力言的问题感到困惑。
“那你该了解大哥见你伤害自己有多心痛。”
思研听了力言的话,投入力言怀中,兄妹两人抱头痛哭。
“大哥,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思研不停哭喊。
力言抚着她的秀发安抚她。好半晌,立言离开她,当他回来时拿着一份文件。
“思研,签完这份文件,你就忘掉一切,重新开创自己的人生。”力言将文件递给她。
思研接过。离婚协议书……真的签了它就能使她忘记不堪的往事?忘记她愚蠢的恋爱?忘记所有和世韬拥有的欢喜与悲伤?忘记被人背叛的巨痛?她困难地看着力言。
“你可以做到的。”力言想知道她的想法。
思研接过笔,决定切断过去的一切,她要重新塑造一个不同的申思研,她决然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力言拥住她,他们兄妹的命运是如此多舛。
“或许我们都太爱别人而忘记多爱自己一点,今后我们不要再苛待自己,该多爱自己一点,不再被受伤害。”力言对思研和自己说道。
思研看着力言。是的,她以后绝不会轻易忘怀大哥所说的话,今后她会多爱自己一点……
第八章
思研独自对着万点繁星的夜,今天晚上她被邓群夫妇善意拘留,他们认为她今天的情况不应独自驾车回家。或许他们以为她会自杀?思研想道。他们大概不明白一个死过的人是没有必要再死一次的。
思研极力压抑自己想哭的冲动。她以为她已挣脱过去的束缚,为什么当她看到世韬时,那伤口……有如新割的在淌血?痛得令她瑟缩?他为什么还没和丁屏结婚?爸爸和妈妈反对吗?但爸和妈从来没办法管他呀!世韬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思研没有办法遏止自己纷乱的思绪。旭林公司毁诺之事是他主使的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又有何目的?她该为了公司的存亡去向他求助吗?思研犹疑不已。
思研清晨就进了公司,至今仍忙得不可开交。
“心云,我让你送给统华建设的陈情书你送了几天了?”得知旭林公司要涨价,思研就写了一份陈情书,希望向统华建设重新报价和估价。
“五天了。”心云回答。
五天了吗?为何那么久还没有回音呢?那天在邓群和芸芸家过夜之后,思研常常日夜加班准备重新估价,可是她不敢想像,若统华建设坚持要维持合约上的原价……那公司的亏损不知有多严重,这是一个庞大的金额的契约,公司尚不能负担这么大的损失。她闭目养神,这些天她已心力交瘁。
“申小姐,晚上商会举办的酒会,您……”
“我不想参加。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出去办公了。”思研客气的说。
她对参加这类的茶会、酒会一向意兴阑珊。所以她也很少出现于此种场合,思研承袭了力言的天分,她行事的态度也本着力言一贯的冷漠,这也算是天才的孤僻吧!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社交界对申氏兄妹趋之若惊,每月都有类似这类宴会的鸿请函如雪片般飞来——虽然他们仍是一概不参加。
铃……电话响了许久,思研才慢慢接起来,才拿起就听见芸芸连珠炮的声音传来。
“思研,我完了。你晚上抽空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如果你不帮我,我可就真的完蛋了。”
“你镇静一点,到底有什么事?”思研老早习惯他们夫妻小事化大的本事,所以也不怎么在意。
“你知道的嘛!晚上商会办了个酒会。邓群有个朋友想重新装修他的新家,想找有名的设计师,我们原本介绍给他的那个人说要在酒会上和他见面。可是……可是……”
思研被她颠三倒四的给说迷糊了。
“你到是说下去啊!”
芸芸突然情急大声说道:“可是他反悔了呀,现在叫我去哪儿找这个人,拜托你一定要帮帮我,邓群知道铁定咒死我了,他最不喜欢失信于人了,这次我又没告诉他全部的经过……”芸芸一连串吵死人的继续说下去。
“好了好了。”思研无法忍受她的疲劳轰炸。
“我明白了,你要介绍生意给我,可是……”
“你只要陪邓群去见见他,你可以不接这个案子,不过……”芸芸又结结巴巴。
“你吞吞吐吐干嘛?”
“如果这次没介绍成功,邓群就做不成他的生意了。这是一家大公司哦!”芸芸夸张的说。
真是好朋友,完全知道如何朝着她的弱点进攻,思研无奈的苦笑道:
“我完全拿你没辙,你们来接我还是让我自己去?”
“邓群去接你,我不舒服,我不想出去,正好你可以当邓群的女伴。”芸芸也讨厌参加无聊的酒会。
思研其实也知道,但她并不揭穿,还是装成冷冷的语气对芸芸说:
“太妙了,这笔帐先记着,下次再和你一道算。”
芸芸听了,反而叽叽咕咕的笑了起来。
“什么都瞒不过你,真的是!”
“你要是不想去,你就别答应他。不要一天到晚在那儿想什么一石二鸟之计。”思研记道。
“这计策很完美吧!”芸芸献宝似的,“这样一来我们既已找到设计师,我又不用参加酒会,邓群又找到了女伴……”她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喊。“这应该是一石三鸟之计才对。”
“下次再这祥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被你拖下水!知道吗?邓夫人。”思研第一次郑重警告她。
“下次不敢了!”
思研可以想到芸芸对话筒吐舌头的样子。
“那么再见!”思研故意先没礼貌的挂上电话。
她重新打电话对心云说:
“心云,你刚才提到那个酒会,我改变主意了。请你将邀请函准备好,待会儿我要先回去换身衣服,公司的事明天我会再来处理。”
“是的,申小姐!”她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表示。
今天晚上又要浪费时间了,思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