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你没有什么?”他打断她的活,“没有缠上我?没有引诱我?我承认,是我自制力不好,是我一时瞎了眼,看不出你不是个认真的女人。”
天!这应该是她说的话.不是他,怒气恨意冲上了她的脑门,淹过了她的理智。
“瞎了眼睛的是我!被蒙骗的是我!不是你。你这个妄自尊大的男人!”
“是的,是我缠上了你,是的,是我主动引诱你,但,你是个男人,比我大十二岁的男人,当年我只是个十八岁无知幼稚的女孩,你可以厉言斥骂我,拒绝我,你可以掉头就走,你可以冷静的助我度过那痴情的少女梦幻时期,你可以做一切一切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应理智做的一切,你经验丰富,你应该可以克制自己。但你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你乘机满足了你那狂大的男性自尊,利用我的无知而占了我的便宜,还甜言蜜语的说着,不能没有我。哈!老天!没有我你不能活,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
“是的,我承认我错了,错认了你,错以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以为你是真的心里只有我,幼稚的幻想我能比得过你那一大堆女朋友,却想不到,你居然在我背后继续跟一堆女朋友鬼混,更不用说你的好友的妻子!”
“住口!”毕希磊铁青着脸,怒火在他那深邃的黑瞳里燃烧,冲到她面前,双手掐住她的肩膊,用力的摇,“我从来没有打过任何女人,你不要逼我破例!”
依婵被摇晃得头昏脑胀.差点窒息,神智猛的回复清醒。
他冷抽了口气,胸瞠起伏不已,努力的呼吸。
毕希磊停止摇晃她,双手仍掐住她不放,怒火还在他眼中跳跃,他却冷静的说,声音冷得令人心寒。
“在我还没有用武力逼你之前,你最好清清楚的解释你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她猛地打了个冷颤.看到他眼中盛燃的怒火,冰寒的声音,她忽然感到害怕——从心坎底处透向全身的恐惧。
“你心里明白!”她傲然的抬起下颚,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瞧出她心中对他的恐惧。
“我就是不明白,我要你解释清楚,现在!”他的声音冰持无情。
“不要在我面前装作无辜的样子!我早看透了你,毕希磊!我不相信,你那不健忘的头脑会把古艳芙这个人忘记!”
“古艳芙?”他那无辜的样子,真令她想冲上前一巴掌扫掉他那伪装的脸色。
“算了,”忽然她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她感到好疲倦,好疲倦,“都已六年了,你走吧。”
“没有这么容易。”他沉沉的说,神色镇定了,“你是说我和古艳芙有私情?”
“难道你要说你们之间是纯纯的爱?”她讥嘲他,“我实在不明白霍赞人有这么大的气量来容忍自己的太太和好朋友勾搭上,还是你们三人有个妥协的安排?”
“你……”毕希磊脸色变得非常可怕,双手从她肩膀上垂下来,双拳重复的紧握了又放松,指关节都发白了,青筋暴露,每一块肌肉都僵硬着,脸孔因强烈压抑住欲爆发的怒火而扭曲着。
依婵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句话太过分了。她对自己感到嫌恶,看到毕希磊的模样,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悸的倒退一步。老天!什么魔鬼般的力量使她说出这种话来!
“我……哦!这……这是句很过分的话,我抱歉,我收回这句话,我不应该这么说,对不起。”她抖着声音道歉。
毕希磊站在那儿努力的控制他的怒火,在这一刻,依婵不由得打从心坎处敬佩他的自制力。看他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她心里才松了口气。
现在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神色瞅着她,眼神透着逼人的寒光,眼光如根根冰柱射在她身上,令她内心不由自主的透着寒气,抽搐起来,他怎么了?怎么用这奇怪的神色看着她,好像他今天才真正认清了她的真面目!
“艳芙说的对。”他的声音一如他的眼神一般冰冷,“你太自私,畏头缩脑,外表美丽得像女神,内心却丑恶得像魔鬼,一旦遇到你不能操纵的事,出了差错,你就把过失往别人身上推,她早已警告过我,我却不相信你会卑鄙到如此去污辱一个美满的家庭。尤依婵,我是看清你了,六年前,我还半信半疑,如今你使我恶心。”
“你……”她惊骇得脸色灰白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这是什么意思?古艳芙竟然在他面前说得她一文不值?!他怎可以如此辱骂她!她没有错,她永远也忘不了赤裸的古艳芙和他躺上床上的那一幕!她的眼睛不会骗她!
“你是有理由感到害怕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让我觉得:碰你我都嫌脏!”
他这句话是要刺伤她,而他成功了。依婵的心如万刀齐刮一般,粉碎得她感到绞痛不已,脸上的肌肉也痛苦的扭曲 着。虽然她恨他,但亲耳听他如此嫌恶她又是另一回事,她真的在他心目中一文不值?
他不再说什么,挺着僵直的身子走向大门,突然大门被推开,一阵嚷叫传了进来。
“啊呀!书哲,”是书宁,“你把若若带到哪里去了,弄得这么脏兮兮的?老天!还有小莉!”
若若!依婵的心往下沉,不禁抽痛起来,心跳急促加速,几乎要跳出胸口了,手脚一阵冰冷。
在她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时,书哲已跨进来,双手抱着满身泥泞的若若,若若的小脸、头发、衣服全是污泥,五官在沾满泥泞之下瞧不清他的模样,只剩下那对乌黑亮亮的眼睛在眨呀眨的。他们身旁随着小莉,她的衣服也弄脏了。但没有若若这么严重,她脸上只是沾了一两块的泥泞。她的身后跟着着急急惊惶的书宁。
书哲一进来就一直看着依婵,没有去注意到外人,他歉然的说:“依婵,很对不起,我一时不注意,若若和小莉就不小心跌进泥巴里。”
书宁走进来后,双眼向室内一扫,就盯上毕希磊,她瞅着他好一会儿,脸上闪着疑惑,两眼从毕希磊那转到依婵又向若若,然后脸上是一片了解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事。
书哲这时也注意到了毕希磊,看到他,他脸色也如书宁一样。
依婵一看到若若弄得这么狼狈,心痛得什么担忧都忘了,也不再瞧一服那挺直站在一边的毕希磊,急步走向书哲。
若若并没有哭,闪着他那微沾泥巴的长睫毛,小嘴张开,露出两排亮闪的牙齿。
“妈妈,我跌倒了,但我不哭,我自己爬起来,妈妈说的,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
在另一边的毕希磊在若若叫“妈妈”的那一刻,脸色全无,身体僵直,有某根神经在他太阳穴那儿控制不住的跳动。
“若若!”依婵痛心的叫了一声,正要伸手抱过他,书宁却抢先一步开口阻止。
“依婵,把若若交给我们,我会替他弄干净,书哲,你抱若若到妈那儿清洗,小莉,来,你也跟着舅舅去。”
依婵惊讶的看着书宁,书宁两眼直瞧着她,眼中是一片了然,依婵心里一缩。
“好……好的。”
他们转身朝外走去,书哲停顿一下,迟疑的开口。
“依婵,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们就在隔壁。”
“你不必担心她的安危。”毕希磊开了口,声音很冷,他已没有离去的意思,“我不会对她做什么,你放心!”
依婵又震颤起来。
大门关上了,毕希磊才缓缓踱到她面前。眼光落在她的手指上。
“戒指呢?”
“戒指?”她一愕。
“你有个儿子,你的结婚戒指呢?”
“我没有结婚。”
他脸色微白,眼光逼向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解释的情感,在这刻,他似乎已忘了刚才对她的嫌恶。
“他几岁了?”
“这不干你的事。”
“好,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他冷峻的说:“看他大约四、五岁的模样,他是谁的儿子?古夫尔的?还是杨振中的?还是刚才那个男人的?还是你连他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情人太多了,分不出是谁的吧?怎么,他们都不愿跟你结婚?怕那孩子不是他的,替别人养……”
“啪!”的一声,依婵扬起手狠狠抽向他的脸留下明显的五个指痕,用力太猛,连她也倒退一步,手都因此麻了。
依婵呼吸加剧,身体发抖,含恨的眼神瞧着毕希磊,假如她对毕希磊还有一点点感情,他这句话已足够把它抹煞光了。
他伸手缓缓抚着被掴的脸,脸色铁青,激怒的逼近一步,依婵傲然的站着,微仰着脸,似乎不怕他真的以一巴掌回报她。
“这次,我当作没有这回事,下次你不要再以为你很幸运,我不会还手,我回报的手段会令你一辈子忘不了。”
依婵倒抽口气,心里鼓起勇气,冷言的回击。
“你只想到别人,为什么不说这个孩子可能是你的?”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神色,摸不清是什么。
“是吗?他会是我的儿子?”
“当然不是!”她迅速的否认,太迅速了,使得他低垂着眼光又逼向她,她忙加上一句,“你不说我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吗?怎能肯定是你的?哼,假如真的是,我会乘机缠住你,当年的你虽谈不上是亿万富翁,却也是女人心中的金龟婿。”
“呸,”他重重的低咒一声,转身大步离去,大门“砰”的一声,回响在整个客厅里。
毕希磊才一走,门又开了,书宁走了进来。
“他走了?我听到很大的关门声。”
“假如他再来十次,我这个门铁定要换新的了。”依婵无力的坐在沙发上,这场战争打得太辛苦了。若这就是毕希磊所谓的报复,他已经如愿以偿。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书宁叹口气,坐在她的身旁。
“假如不这样的话,我怕我会崩溃。”她承认的说,“若若呢?”
“已换洗好,正跟小莉玩。依婵,哭吧!压抑情绪是不好的。”
“不!我怕这一哭会不可收拾。”
书宁伸手紧握住她的手,静静的说:
“他是若若的父亲吧!”
依婵内心痛苦欲裂,想开口否认,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依婵,你不必否认了,若若太像他,假如若若如今跟他一样年龄,人人都会说他们是亲兄弟。现在的若若,像是个缩小的他,任何人一看到他们在一起,绝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连小莉都说若若像那个男人!”
“小莉说?若若呢?”依婵紧张起来,“若若有没有问起他是谁?”
“你放心,没有。他刚才好像没有注意到有陌生人在场。”
陌生人?依婵心中苦笑。
“幸好他瞧不清若若。”
“依蝉,你是说他——不知道若若?”书宁惊讶的低喊。
依婵低垂下头摇了摇,“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依婵,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有权利知道,你怎忍心把他们父子分开?”
“他不会要他的。”她心虚的说。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告诉过他。我虽然才第一次看到他,但他给我的印象不像是个会把亲生骨肉弃在一旁不顾的男人。”
“你不明白,书宁,”以往依婵内心常为隐瞒若若的存在感到不安,“当年我没有告诉他,是不希望他被迫负起责任,因为当年我爱他,不要他只因我有了孩子才要我,我会受不了。不过,现在我庆幸自己没有告诉他.你知道他刚才对我说些什么吗?他看到若若,居然污辱我连若若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书宁,假如当年他如此对待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活到今天!”
“依婵!”书宁惊叫起来,“唉!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怀疑你?当年你和他有一段情吧?他怎么……难道你……不!不可能!”
“书宁,这几年来我和若若亏得你们一直照顾,而我却不曾向你们透露我的过去,我很抱歉。”依婵的声音已沙哑。
“依蝉,你不要这样说,你有不说的权利。”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遇见毕希磊,若若的父亲,以为我已能把六年前的梦魇埋葬掉,想不到他却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昨晚他已来过一次,我们一见面就争吵,好像六年的时间根本未曾隔离我们。”她苦笑着。
然后她就娓娓道出她和毕希磊认识、分离的经过。
☆ ☆ ☆
“我离开家以后,来到这儿讨生活,我打过零工,做过超级市场的售货员,但是在这大都市,一个女人赚钱养活自己与一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遇到我的时候,是我经济最困难的时刻,房租要涨价,我打工的那家主人不满意我随身带着若若,当时若若又病重,所以我……我才会萌生自杀的念头。”如今她为当年的懦弱、没有勇气面对现实感到羞愧。
她想起刚来吉隆坡的那段日子,东奔西走的找寻工作,商行不用她,因为她没有商业知识,天知道她从没有处理过账目,她手中挥的是画笔!她只好在超级市场当售货员。可是若若需要人照顾,她手里的存款不容许她长期请人看顾他,使她不得不辞掉那份工作,而去做女佣,但主人家又不满她带着若若工作,逼得她在走头无路之下产生厌世的念头。更何况她本来已经受伤的心灵已脆弱得禁不起再次的打击。
书宁默默的紧紧握着依婵的手,她想不到依婵背后还隐藏着这许多辛酸,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少女,从一个快乐的女学生骤然成为一个未婚妈妈,既得不到家庭的谅解,又面临工作、经济的压力;在感情上的创伤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时,怎能不崩溃?
她想起四年前她在无意间遇见依婵,抱着才一岁大的若若徘徊在河边,那么消瘦、无助,眼里是一片没有生命
的死灰,她意识到她的意图,就不顾一切的阻止她那愚蠢的行动,把她带回家。她与母亲对她整整费了三天的唇舌,劝告她,提醒她孩子是无辜的,她应对他负起母亲的责任,爱他、养育他长成人。
依婵冻结了的脸孔才融化,一发不可收拾的痛哭起来,当她抹干眼泪时,那张瘦削的脸上显得特别大的双眸才闪出一丝活力,然而对于她的过去却守口如瓶,他们中明智的不去多问。过后,书宁在她的公司里替她安排了一个书记的职位,依婵利用晚上的时间修习秘书课程,一年后找到现任的工作,生活才算安定下来。
“你离家后,不曾再联络过你的家人?”
依婵摇摇头,“只在新年的时候寄张卡片回去,他们从来没有回覆我。”
书宁心里叹口气,她的家人也够狠了。可能他们对依婵的期望太高,一旦发觉她无法达到他们的期望,就排斥她?她不懂,她也没权利去批评依婵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