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吗?林森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不,她不相信,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脸上有凿字说他是或不是吗?她心底有个冰冷的声音在说,如果他真的是呢?男人和男人怎么有可能走进结婚礼堂?她的任务是不是会因此毫无指望?
她早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好差事,天使长还口口声声说简单容易,原来就是在敷衍她。
雪儿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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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和同事一伙人去吃蒙古烤肉,但是,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怎么也定不下来。
答对了,他挂念的正是雪儿。
分针一小格一小格的移动,他也愈来愈坐不住,几番按奈,终究还是向众人提出早退的要求,大家喊了他一阵,说他破坏兴致但没太为难他。
他抓起车钥匙往外走。
“林森,林森。”
他停下脚步,好熟悉的声音,他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喊住他的是一名娇小的女孩,留着及肩的直发,五官的组合十分美丽却又可爱,是那种得天真独厚的娃娃脸,不过,她身上穿着的印花衬衫、深蓝色窄裙,两寸高跟鞋,和脸上精致的妆,诚实地说明她的真实年龄绝不是外表那般年龄。
林森吃惊,“萤萤,你怎么在这里?”
她微波一笑,露出淡淡的酒涡,“我和同事一起来的,早看到你进来,但你们人多,我不好意思过去打招呼。”她声音跟着一低,“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是啊!上次见面是在小艾的婚礼上,离现在大概已有三、四个月了吧!”
“都在忙些什么?”
“还不就是工作,广告这行饭的压力一向大,不拚不行。你呢?”
“和你差不多,没什么好提的。”
侍者在他们身边高喊借过,他们两人才记起占了人家的走道谈天,连忙道歉退到一边。
“辛哥老说要大家找个时间聚一聚。”
林森答:“是应该好好聚聚了,一群老朋友有的出国、有的结婚,再不聚一聚,几年都难得见一面了。”
江萤萤微笑,没再接话。林森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两人就那样默然地垂下脸相对,许久许久,江萤萤才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他摇头。
“小艾婚礼上那个伴娘不是对你挺有意思的?”她笑容像是强装出来的,“怎么没再加把劲?”
“暂时不想提感情的事。”
“阿森,你的暂时一过就是六年。”她幽幽的说。
林森的脸倏地刷地白了,江萤萤意识自己措词太过分了些,连忙很自责地说:“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关系!”他看着碗表,“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去和同事打招呼。”
江萤萤过去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外套和皮包与林森并肩踏出店门,来到宽阔的大马路旁,林森为她开车门。
这一路上,车里是那么的静,静得可怕、静得令人失措。江萤萤开口了,“阿森,我们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林森的肩膀微微一震,但沉默不语,江萤萤一脸受伤的表情,把睑别转望往车窗外。
车子,就在这么一片不自然的静默中到了江萤萤的家门口。
她下车,忽然转过头来对他笑,“记不记得这是你第几次送我回来?”
林森耸耸肩。
“依我看,你已经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当然,除了天——”“萤萤!”
林森的青筋隐现、抽动,他截断她的话,他不想听她完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强硬,“你似乎酒喝多了。”
“是!我酒喝多了,我醉了,但是,明天太阳一升起我就会清醒过米,你呢?你看看你自己变了多少,你根本不想醒对不对?你比我还醉、比找还糊涂。”
他忍无可忍。“如果辛哥再和你联络,你告诉他下次聚会可以安排在我的住处,晚安!”
车门都还没关好,林森便踩下油门往前奔驰,车子行驶了一百公尺,他又猛跌煞车,慢慢地把车倒回江萤萤面前。
他下车,绕过车头,把呆怔在风中无声落泪的江萤萤搂进怀里。
“我向你道歉,我太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让它过去吧!阿森,不要再想了,让它过去。”她的声音沙哑,有着浓厚的鼻音。
林森只觉得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僵硬的感觉逐渐扩往四肢。江萤萤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热泪滚滚落下,而他原本搭在她背上要安慰的手,却慢慢地向下滑落,在空中轻微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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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踱到雪儿门前,用力按了一下门铃,等了三秒钟,没有人应门。
其实管理员早就告诉他,雪儿在门口被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接走,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只是存一丝希望去接她的门铃,希望她在,希望她会出现。
他是那么急于见她。她的笑声、她的表情、她的倩影,在他的脑海突然变得模糊了,他必须确定清楚她各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然而,在失望之余,他只好转回自己门前。
电梯在十楼停住,门尚未打开,里头已清楚地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听那唇枪舌剑简直和吵架差不多。
“我说过我不会怪你的,拜托你别再说教好吗?”
“我把你带出去,却弄得这样回来,教我怎么跟林森交代?”
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一对教他坐立难安了一晚的宝贝蛋回来了,他立在原处,好整以暇等他们跨出电梯。
“不会有事的,我回去洗个澡,换套衣服,保证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擅长说谎吗?”
“我……我不说谎,我保持沉默行不行?”
林直不相信他所看到的,雪儿一头柔顺的长发此刻乱得像堆稻草,漂亮的眉毛被画得既粗又浓且畸形,衣服全沾满了灰土、左边裤管的膝盖处还破了一个洞。
邱柏超的样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一看到怒容满面的林森怔住了,没再前进。
还是雪儿先回过神来,她非常的沉着、镇定,而且……勇敢,只见她一个箭步跨到邱柏超面前,转头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应付。”
林森一听见雪儿这句颇有担护意味的话,不由得一把无名火烧上胸膛。他不假思索地把雪儿拉到他身边来,好似以“保护者”自居,然后,横眉竖目地对邱柏超吼:“你先回去,我和雪儿解决完了,明天再到办公室找你算帐。”
面对林森慑人的气势,他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雪儿于心不忍,“你快走吧!大个子。”
这算什么?他倒像拆散一对苦命鸳鸯似的。林森怒冲冲地将钥匙收回口袋,转动门把,将雪儿拉进门来,接着,狠狠地摔上门。
“说!你们去了哪里?”
“去吃火锅、去PUB,然后就回来了。”雪儿的声音由大转小,像只蚊子般的嗡嗡叫。
“就这样?”他挑起眉,“那你们是怎么搞成这一身的?简直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雪儿不发一语。
“告诉我!”
雪儿忽然仰起脸,“你为什么要管我这么多?你要我和大个子出去,我就出去,去了哪也全告诉你了,你还要知道什么?”
林森哑口无言。是,他没资格管她,他从来就不喜欢过问任何人的私事,他习惯与每个人保持适当的距离,甚至,他发脾气的次数也不该如此频繁。但是,一看见雪儿、一想到雪儿,他的思想、表现以及言语不再那么容易控制了。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他,那份坦然令他无地自容。
他挫败地抹一抹脸,疲倦地道:“你说得对,我不该管你,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这个换成雪儿愣在原地了。
她对他吼的全是无心之言,只是急、只是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咄咄逼人的问题。纵使邱柏超一再交代她千万不可以把去同性恋PUB的事告诉林森。但她却认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隐瞒,她只是一时好奇,林森应会谅解才是。
“我们……我们去了一间PUB。”
林森挥挥手阻止她说下去,“你用不着向我报告行程。”
“那里面全是男人,大个子说那是间男同性恋的PUB。”她一口气说完这段简短的话。
他一怔,随即着慌,“你们有没有对你怎样?你这一身狼狈是不是因为有人欺负你?”
雪儿已底掠过一丝安慰。真好,他那么关心她,并没有如预期般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我没事!这是我们逃难的成果。”
“你可不可以少做一些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去同性恋PUB玩,真亏邱柏超想得出来,他也不考虑你是女孩,万一被逮着可不是闹着玩。”
“你不要怪他。”林森以为雪儿又在为邱柏超求情了,孰料语气一转,“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一顿了。不过,我自己也有错,是我求他带我去找答案的。”
“答案?”
“阿森,我要问你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被这小鬼灵精搞得满头露水。
“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对女人不感兴趣?”
“你……”他恍然大悟,“你以为我是同性恋者?”
“不下不!不是我以为,而是你们公司的女职员这样说的。”她紧张地追问:“究竟是不是?”
“你说呢?”
“我希望你不是。”她的脸孔蒙上一层优虑,“如果你只喜欢男人,那你不是永远无法结婚了吗?”
林森的胸口像被人捶了一拳,疼得说不出话来。
雪儿的脸色突然转为惊恐,“我记得你说过你不结婚。”
他勉强挤出一个苦笑,“雪儿,我发誓,我绝对不喜欢男人。我不结婚……另有其他的理由。”
“你真的不是?”
雪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么?林森发觉雪儿愈来愈难懂了,她整个人像团迷似的,突如其来的闯进他的生命,为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但他同时也发觉自己愈来愈习惯她的存在了,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他警告自己,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千万不可以。
但是,为时至今,似乎还没有人能抗拒得了雪儿的魅力,连他也不例外。
这是一张他想伸足轻探却又害怕深陷其中的大网。
第五章
如果天气状况良好的话,黄昏的景致实在相当动人,真难想像落日竟把天空渲染成如此一张色彩多端的水彩画,那用色之大胆丰富是任何画家都调配不出的鲜艳璀璨。
雪儿对人间已由最先的排斥渐渐转为接受,而今,则是打从心底的喜爱。
这儿的花朵不比天上逊色,这儿的人们也都很和善,这儿的风景变化多端令人目不暇接,最重要的是这儿的每件事每样东西都那么新奇有趣,她好思一一探知究竟。
她发觉相较之下,天上显得有些无趣。
天上最令她挂心的是人,看守花园的婆婆,及她的知己二○七。
雪儿几乎要忘记天使长提及二○七的异样表情了,若不是二○七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
她见到二○七时乐昏了头,没想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你下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新任务?太好了,你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接着,她不好意思低下头,“对不起呀?我一下来就忙着查资料,又……又被卷进了一些意外,所以,完全没空去找你的那个灵魂。”
“你已经见过他了。”
“是吗?”她瞪大双眼。
二○七口中吐出一句低语:“秦老板,记得吗?”
是他?竟然会是他?虽然二○七完成任务,却把人照顾得非常好,他拥有国内最大的化妆公司,听说他的妻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十分贤淑,颇有大家风范,他还有个儿了,相当地伶俐可爱,总而言之,他是那种很难得事业家庭兼顾而成功的人。
“他过得太好了,你应该放心才对呀。”雪儿道,她真不明白二○七为什么对他如此牵挂。
二○七只是牵牵嘴角。
“别想他了,你的新任务一定又会让你有得忙了。”
“我下来不是因为新任务。”
雪儿奇怪,“天使长怎么可能准你下来?”
“他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我作了一个决定,”一丝阴霾在的脸上一闪而逝,“以后可能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雪儿震惊地后连几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作了什么决定?为什么我们不能见面?我不懂,我不懂。”
二○七的神色平静而肃穆,她一语不发地盯着雪儿看,好像要将她的脸孔深深印在脑海。
“告诉我,你不要瞒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最在乎最关心的人是你吗?”雪儿的心一动,“不会把,你又没犯什么大错,应该不会被送到地狱去吧!”
“当然不是。”
“你说清楚一点。”
二○七叹了一口气,“你很快就会明白!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你,但是,没有任何决定是能两全其美的。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赶快把个任务完成,好升为正式天使,好吗?”
雪儿愣住了,她在说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该走了,天使长给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什么时间?”
“他让我来向你道别,再见了,○○一!”她转身再看雪儿一眼,“我希望我能永远记得你。”
雪儿伸出手想挽留她,但还不及出声,二○七就在眼前消失了踪影。
她怔在原地,久久无法移动。二○七走了,当她消失的那一瞬间,好像同时切断了她们之间的牵系。雪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可怕的感觉,为什么?
林森推门进来,发觉室内一片黑暗。晚霞早被夜幕笼罩,融入无边的夜色了。他打开灯,嚷道:“省电不是这种省法的,小心伤了视力。”
雪儿没有看他,她甚至没有听见他,在室内大放光明的刹那,她却整个人虚脱地跌坐在地上,空洞地直视前方。
林森吓了一跳,连忙挨到她身边来。“怎么了,雪儿,你不舒服吗?”
她摇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一串串的滑落。
“看着我,雪儿。”他摇晃地的肩膀,“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她……她……”雪儿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林森着急的猜测,“他?还是她?你的家人吗?”
是,她现在身处人间,她绝对不能忘了这一点,雪儿朝他肯定一点头。
“我姐姐出事了。”
林森根本没时间细想雪儿是如何得知这件消息,他紧张的神色略显放松,接着是真挚的关怀,“严重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我想我该回去看看。”她慌乱的声音突然变得简洁有力,“对!我要回去看看。”
“好!我现在就去帮你订机票。”
“订什么机票?”
“难道你坐船回法国?”林森奇怪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