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天地之石!」他微笑地说。「可别小看这块石头,它能化解任何结界和法力。」
怀儿翻阅掌中那块灰黑还夹杂著蓝光的奇石,难以看出它有这等神力。
「在我的成长中,有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和敌人环伺,所以从小义兄就将这大自然的至宝天地之石嵌入我胸中,让我不受任何结界和法力的伤害。」提起义兄席安不觉流露出小孩般景仰骄傲的口气。
怀见对他口中的义兄倒是略闻一二,席安如今的作为、想法皆受此人影响甚深,然而却很少有人见过这传言中的神秘人物,怀儿曾问过他,席安也只是笑著摇头。「我无法将他的身分透露太多,因为这是我与他的约定。」
怀儿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席安的言行、观念和手段都带著一种阴柔的偏激;又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残酷的沙漠枭雄如此尊敬、思念?
席安捧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凝视她。「天地之石多少年来护著我,随著我的呼吸脉动相融,几乎是我体内的一部分,现在我将它一分为二,另一半放进你胸中,让你心中永远有我的存在,我们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怀儿瞳孔颤了一下,手中的天地之石竟像有千斤重。席安献出的是他的心、一颗真诚爱她的心,许下的是缔结白首的盟誓!不可能,这样的承诺她无法回应,她不敢想像一旦真相大自的那一天,手中所捧的这颗心,会不会变成一道情变的枷锁永烙在她身体里?
「怀儿!」他打断沈浸在思绪中的她。「天地之石能保护你不受任何结界的束缚和法力的伤害,同时也是我送你的婚姻信物。」
「婚姻信物?」
「我已经和众大臣商议好,下个月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席安握著她的手坚定地道。
「不、不行!我不答应!」她激动地叫。「你不能擅作主张!」
「够了!怀儿,到此为止!」他火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你究竟想跟我闹到什么时候,我的耐性有限,这次不容你任性。」
怀儿感到手中的天地之石再次发热,随即化为一道光没入她胸口中。
「不、不行」她大叫,拍著胸口,天真地想让天地之石掉出来。「你拿出它,我不能接受!快拿出它!」
「怀儿」他愤怒地捉住她的双手。「你究竟在躲什么?在抗拒什么?」
她抿著唇,嗫嚅地道:「席安,其实……我们这样很好呀,我可以把自己……全部给你,不一定要结婚……」
「怀儿!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情妇!」
「就当……是吧!」她咬著唇,别过头。
「为什么?」他扳回她的下巴。
「我不想你将来更恨我呀!」
「我不懂,为什么?你说清楚,说呀」他握住她的双肩摇晃,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竟然宁愿富情妇,也不愿嫁他。
怀儿沈默地低下头。
席安眼睛像要燃烧起来,切齿地道:「你以为夜夜抱著你,却不碰你是很简单的事吗?」
「席安……席安……」她抬头,含泪的眼波闪动,双手抚上他愤怒的脸。「我可以将自己给你,我的身体、我的心,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想,我……」
「够了!」他厉吼,几乎捏碎她的肩胛骨。「数次的肌肤相亲,欲望像火一样烧得我体无完肤,我却不曾真正占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猛然一把攫住她的头后,迫使她往后仰,怒气吹拂在她唇边。「我要在泰坦神国的神殿上、众人的见证下名正言顺地拥有你,不管你之前是谁、过去是什么、甚至是出卖肉体以求温饱的妓女,我全不在乎,从我救你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人、是个新生的人,我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属于我沙漠枭雄!但是你越来越令我迷惑了,你心里在想什么?对我的感情又是如何?或者你只是想跟我玩一场爱情游戏?」他最后已是怒吼!
她噙泪看著他并未说话,甚至连辩白敷衍的话都没有。
席安突然捧紧她的脸,锁住她的紫眸。「怀儿,你从不对我许下任何承诺,现在你告诉我,说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哪怕是骗我也好。你说呀」他眼中的神色疯狂又惊慌。
怀儿只是紧闭双眸流下泪来,无声地哭泣。
「可恶、可恶呀!你……」他恨恨地覆住她的唇,粗鲁地又吻又咬,既想狠狠地吻她,又想重重地咬伤她。
他好恨、恨她的沈默、恨她的无言,更恨自己对她的感情深得不可自拔。
霸道的唇舌在她口中恣意地凌虐,野蛮的怒火已令她的樱唇淌下血丝,她也只是低咽任他发泄。
这是报应吗?七年前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他的寡情负心亲手摧毁了一段真情,令一个纯真的少女怀著他的孩子,心碎地死在他怀中!这段逝去的感情,让席安的心像开了一个空虚的无底洞。从此他游戏人间,私生活极度放荡荒淫,女人对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玩物,所谓的淑女荡妇在他眼中上了床全是一个样。
如此的荒唐、如此的声名狼藉,泰坦神国虽在他的统治下强盛、壮大,但是沙漠枭雄暴戾的手段和靡烂的私生活无人敢领教,大臣们对他既头痛又胆战心惊,只希望他能定下心来成家,以化解他满身的肃杀之气和浪荡生活,奈何他们的国王虽对带女人上床不落人后,对结婚却决不争强斗狠,非常礼让地敬陪末座。
如今他对这个从沙漠中救起的少女爱恋已极,她温柔婉约得像一道清新的春风,深深悸动著他,感情的复苏,令他从放浪形骸的生活中走出。一段至痛的过去,让他对这段感情更加呵护备至,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任何疏失。
然而她的感情若即若离、她的心飘忽不定;这一刻柔顺地偎在怀中说爱他,下一刻却对他提出的婚约激动得加以拒绝。让席安对她患得患失的心越演越烈,深怕怀儿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当他付出全部的真情后她会弃如敝屣地离他而去,当初他对女人是怎样的手段,而今就是怎样的回报!他非常明白,怀儿一旦离他而去,会将他的心掏空、令他疯狂。唯有尽快立她为泰坦神国之后,让世俗的规范来牵制她,用名分将她永远锁在他身边。
***
清晨,费伊丹站在高楼上,俊逸的脸有一股书卷的清和,斯文儒雅的模样,令人难以将他和弟弟费席安那般粗犷深沈的样子联想在一起。和弟弟残酷的个性最不一样的地方是,他是泰坦神国以仁善睿智闻名的宰相。
他望著沙漠的辽阔苍茫,心中感叹又骄傲,沙漠的生活是艰辛的,广阔横亘的大漠中,水源短缺、乾燥烦闷的热风、弥天漫地的大风沙,环境恶劣得像是大自然中的炼狱,然而沙漠的人民坚韧耐苦,几百年来在这片乾燥的土地上困苦地争取生活空间,写下辉煌历史。而泰坦神国从早期的小部落到如今雄霸北方的帝国,这之中的起起落落无疑也是沙漠历史中光辉奇迹的一页。
这时高楼的另一边,一个秀丽的人影望著远方的天空,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直至一件外衫披到她身上,才令她微愣地抬头。
「怀儿,穿这么单薄会生病的。」温煦的声音在她眼前道。
「伊丹大哥!」沙漠的日夜温差极大,清晨仍是寒风刺骨,她拉紧披在身上的外衣,似乎这时才感到冷意。她咬著红唇,却又像碰到伤口似的颤了一下。
「怀儿,你的嘴唇受伤了,不要紧吧?」伊丹看到她唇边的伤口,关心地问。
她抚著唇角,摇摇头。
他蹙著眉,明了地道:「和席安吵架了?跟昨晚的宴会有关吗?」他虽没参与昨天的庆功宴,但席安残暴的行为早已震撼整个皇宫。
「我这个弟弟个性是偏激,对感情也太急躁,不给人喘息的空间,但是请你别恼他,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真意!」伊丹柔声道。
「我明白、一切我都明白……」她幽幽地经叹。
昨晚席安面对他的杰作,抚著她流血的唇边,想说什么却又咬牙低咒一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睡吧!」
接著往后一躺地背对她。怀儿难过片刻才在他身旁躺下,席安却猛然翻过身来紧紧地抱住她,命令的声音带著紧绷的低哑。「别说话、什么话都别说,就这样静静地待在我怀中。」躺在他怀中感受到他内心的沈重,怀儿痛苦地无言以对。
她叹口气,看著伊丹略带踌躇地道:「伊丹大哥,你……恨不恨席安当年对你……所做的一切?」
「恨自己的弟弟?为何这么想呢?」
「我知道伊丹大哥为人宽厚、不与人争,但是席安的所作所为你真的毫不介意吗?他夺取政权,逼退身为皇太子的你,继位为王,照理你该恨他的!」
可是费伊丹却尽心尽力地帮助弟弟,似乎从没将弟弟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而席安也对被自己推翻的兄长极为放心,一旦他不在国内就将整个国家、政权交给兄长监国,毫不担心有变,兄弟俩像是信任至极,完全不像历代以来兄弟阋墙该有的隔阂。
伊丹喟然轻叹。「大概世人都这么想吧!但是又有谁知道若非当年的政变,泰坦神国只怕早已毁在奸佞手中!」
怀儿楞住,被篡位的人感激篡他位的人!这是怎样的一段过去?
「怀儿,你说说我是怎样的个性?」他突然问道。
「嗯……伊丹大哥,善良、好说话,很能为人著想,从不刁难人,是个体贴的好男人。」怀儿对他的问题颇感有趣地道。
她的恭维反而让伊丹涌上一抹无奈的笑容。「善良、体贴、好说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是优点,但却是一个君王的致命伤!」他感叹地道。「当年父王遇害后整个朝政把持在有心人士手中,朝野上下一片腐败,当时的席安手拥重兵,身边多是勇将谋士,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令那些弄权的奸佞都对他顾忌三分。唯一的应变之道便是推我继位,因为他们认为我和父王的个性一样好操纵,那时内有奸臣弄权、外有欧诺人虎视眈眈地想吞下泰坦神国这块肥肉,国家内忧外患,真是危急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这时,席安找上了我,自成年后我们兄弟俩就一直处于隔阂状态,而今为了泰坦神国我们兄弟俩终于正式地面对面了。」
看到怀儿愕然的神色,伊丹明了地说:「对我们当年这样冷淡的兄弟情分,你感到讶异是吗?」
他深深地叹口气。「宫中的派系斗争由来已久,年幼时尚可无邪地玩在一起,到成年照宫中的老规矩是分开受教,这时派系斗争的魔爪开始伸向我们,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挑拨离间,我和席安嫌隙日深,虽不致反目成仇,兄弟的感情却也几近无存。直至父王遇害、国家危殆,我整个人陷入茫然中,身边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惧于席安的势力,不停地游说我宣布继位,从那刻起我突然发现这些人的面目有多虚伪,我再不才、无用,也明白一旦如他们所愿,将会葬送掉整个泰坦神国。心中虽清楚事实,却也想不出解决的方法,只能和他们周旋,直至席安来找我……」
他停了一下,望向远方的苍阔,唇边涌起难言的微笑。「你知道吗?当时的席安看著我,直接伸出手,对我说:「王兄将皇位给我,我会清掉这些毒瘤,让泰坦神国成为北方最大的帝国,奠定不倒的根基,我们兄弟俩永远都不再受任何人的操纵!」那语气、那模样,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彷佛他跟我要的不过是玩具、糖果,而非人人垂涎的皇位。看著他,我的心在激荡,眼前站的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如此的自信、傲气睥睨,突然一种身为兄长的骄傲充满我心中,握住他的手,我像是看到了泰坦神国的未来!」
伊丹望著她,眼神充满骄傲与坚定。「所以,怀儿,与其说席安逼退我,占领皇位,不如说是我们兄弟联手,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伊丹大哥……」怀儿感动地道。「我明白了。」
***
今天是各国使者进贡的日子,每年到这个时候泰坦神国总会举办一次盛大的宴会,各地涌来的吟唱诗人和杂技团将整个皇宫衬得热闹非凡。
怀儿坐在席安身边,有别于大殿上那些沈醉在欢乐气氛中的众人,她的内心是难受的。这几天席安对她的不谅解,令她的处境为难又尴尬。虽然夜夜他们依旧同床而眠,席安却未再有任何亲昵的举动,怀儿努力想化解两人间的磨擦,席安却始终冷冷淡淡地回应。对这一切她只能逆来顺受,毕竟是她拒绝他全部的真情,而今她又有何立场可怨,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呀!
当她抬起头,下意识地往正在观赏表演的人潮望去时,一张熟悉的面孔瞬间和她对上,怀儿愕然楞住。
待她定睛一看时,那道幽幽凝望她的目光却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她猛然站起,想往下奔去,却惊动了身旁的席安,他伸手拉住正欲离去的她。
「我……我感到不太舒服,想先回……寝宫去。」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她支吾其词地想脱身。这时,其他国家的使者涌上要敬酒,怀儿不待他回应,便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今晚大殿上众多的人潮、鼎沸的人声,再加上席安刻意的疏离,令她再也受不了地想摆脱那股茫然的孤独,她拾阶而下地奔进月色中,直奔到一棵大树下才喘息,倚靠在树上。
皎洁的明月、万点的星空,怀儿的心情却无法辉映这美丽的夜色,忆起方才的人影,不禁漾著悸动的情绪,是她眼花了吗?怎么可能在泰坦神国会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各种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涌起,为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无奈与疲惫,她叹口气想往寝宫走去时,一声低唤从背后传来。
「天若!」
怀儿整个人楞住。这个名字!在泰坦神国谁会用这个名字唤她?她迟疑地回头,怕是自己的错觉,毕竟这个名字她已失落了一年之久。
阴影下走出了逐渐清晰的人影。
看见来人怀儿不敢置信地掩著嘴。
对方俊朗的五官带著与她同样的惊愕,接著欣喜若狂地抱住她,激动地叫道:「天若,是你,真的是你!在宴会上见到你时我还不敢相信,天呀!这一年多来大家找你找得都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