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折磨足足熬了快一年后,丰盛的食物与衣服忽然又陆续来到她房间,虽然还不能走出宅子外,但自由在宅內出入已被允许,妹妹更是天天跑来和她玩在一块。乔皖喜悅着,以为父母终于承认她了,后来才知道是父亲生意往的日本大客戶,要带着家中老奶奶来台湾休养身体,这个老人家曾见过她们姊妹俩,非常喜爱她和妹妹,为了笼络这个大客戶,父亲决定这段时间让她和妹妹去陪伴老奶奶,当时她和妹妹对望一眼,因为这个消息无疑是天大的快乐!
老奶奶虽然有些严肃,却绝对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待她和妹妹就像孙子辈般的疼爱;她和妹妹经常被司机接送到宅子里陪伴老人家,从那之后,她开始接受教育,这是父亲为了怕她言之无物,搞砸他想巴结的人,决定好好栽培她,母亲自是气愤的反对,却在父亲的暴力威胁下不敢作声,只是怒瞪她!
从此,妹妹白天上学后,便有老师来家里教她,各类的课程将她的时间填得满满的,语言让她展现学习天分,读书与知识也让乔皖扩展了心灵视野。
日本老奶奶在台湾待了整整四年,快乐的日子一度让乔皖走出过往的阴影,重新建立起希望,直到十七岁时,父亲突然把她叫往书房,她才知道老奶奶要回日本了,打算认她当干孙女,好一起到日本去,这原该高兴,也更楔合了父亲想高攀的心意,然而面色狰狞的父亲几乎在一见到她时,就反手掴来!
「皖皖--」力量之大,让乔皖几乎跌倒,朱妈忙跑过去扶她。「老爷,有话好好问,我相信绝对不是老爷想的那种情况。」
「朱妈,你这老婆子又知道什么,这丫头就是被你护的,才会这么不知轻重!」一旁的母亲冷眼旁观地甚至带点得意,观赏地看著。
「你对老太婆说需要她的保护,所以要她带你到日本!」乔万崇指着她厉声道。
「沒有--我怎么可能会想离开妹妹和奶妈……」她惊恐地喊。
「沒有!沒有那老太婆会只想带你离开,而不带馨馨,分明就是你从中兴风作浪!」
「不是、不是这样的,是老奶奶认为我日语说的不错,馨馨又说奶奶可以认我当干孙女好一起回日本,奶奶是有叫我考虑,可是我沒答应呀!」妹妹原先的用意是担心老奶奶回日本后,她会再被父母打回到以前的日子,才鼓动老奶奶收她为干孙女。
「还想推给馨馨,你这女孩怎么这么坏,什么事都推给自己的妹妹。」亲生女儿护着这个姊姊,对父母亲叛逆,让她这母亲切齿极了。
「我……奶妈……」她看向朱妈,父母不信沒关系,但,身旁的人对她是最重要的了。「是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想离开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朱妈激动地环住她。「傻孩子,你离开才好呀!」
「哼,万崇你自己看看,放纵的结果,就是往我们头上爬,再这样下去,哪天她联合外人,控告自己的父母,也是指日可待。」母亲意有所指地挑畔。
果然让自己的丈夫扭曲了五官,沉下的面色相当阴狠。
「老爷、夫人,不可能的,皖皖哪会这么做,你们千万別多想!」朱妈紧张的把乔皖推到身后,她相当明白这个老爷的暴力习惯,不发作就罢,一旦发作是可怕得令人发毛。
「她哪一只手能指着我,控告我乔万崇,我就折了她那只手!」乔万崇厉声啐道。
「老爷--你们做什么--」朱妈被另外两名仆人拉出去。「皖皖--」
「奶妈!」门砰然关上,转身看着父亲、母亲,乔皖贴着墙壁,无处可逃。
恐惧、颤抖,第一次被关进地下室与蛇相处的惊骇再次浮现,面对眼前逼近的人,那残酷的双眼就像黑暗中的蛇眼,瞬间,童年与眼前的景象重叠,父母就像那时蓄势待发的蛇。
心急忙退到记忆深处的门里,闭上眼,把感觉抽离,不要动,连呼吸都像停止,有如石化的雕像……童年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警告、回荡……
只要躲进心中的密室,不要想、不要有思考,那么恐惧和痛苦都影响不了她,只要关紧这扇心门,不要让任何感觉进来……
最后到底如何她不清楚,隐隐约约像听到妹妹怒喊大骂的声音,等她真正清醒时,全身剧痛不已,左手打了板子,腰身也被固定,奶妈哭到双眼都肿,妹妹在旁也哭着拼命道歉,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
乔皖才知道妹妹冲进来时,看到父亲将她单手扭到背后,反折她的手腕,一见到妹妹,他火大的直接一脚踹上,力量之大,手骨连着腰骨在重力下应声而断!
躺在床上整整三个月才能下床做复健的动作,僵硬的肌肉要拉开舒展时,是痛不欲生的,为了不成瘫痪,也只能坚强地持续。
从那之后,妹妹一直存有高中毕业后要带她和奶妈离家出走的念头,谁知老天爷竟让她年轻的生命如此早走,留给她这个姊姊是无限思念和酸楚。
泪,缓缓滑落面颊,一个温暖抚上。
「皖皖。」那轻唤的声音,始终能悸动她的內心深处,直接敲上那扇关闭的门扉。
不想睁开眼睛,却在那奇异的温柔下,渐渐睁开,明亮的浅灰色眼眸,能带给她安定和快乐,同样的也具有重创她的力量,且比父亲还可怕,因为他已直接进入她的內心,让她连一点防范的能力都沒有。
「皖皖……」古圣渊拥住她。
乔皖环住他的颈项,埋在他的肩窝里,细细的啜泣声,让抱着她的人,轻吻她的发顶,这一夜,她安心地在他怀中入睡。
第九章
「离开!为什么?」罗睦天翻着手中的书,对和栽的话不以为然。
「我是不晓得你和小爸之前有过什么争执,现在为了小妈,我看他对你很感冒,罗叔如果继续留在这,不会太尴尬吗?」
他耸耸肩。「我不觉得,而且我答应过皖皖要参加她的婚宴,怎能失信。」
「可是……罗叔对小妈……」
「好了,这种事轮不到你担心,既然你也来绿风岛,就好好的陪你的小妈吧!」罗睦天搓搓她的头。
「別再搓我头发了!」她抱怨的挥开他的手,手指梳理着俏丽的短发。「摆明我跟小妈一样大,干嘛每个人都要来搓搓拍拍我的头。」老一辈就算了,连小爸、烈华姑姑、罗叔,个个见到她,都喜欢对她的头伸出关爱的手。
「这表示你可爱得让大家都想疼你。」罗睦天为她跳脚的模样笑着。
「不用啦,你们给的爱太多,我负荷不来。」想起小爸和古家长辈们,她大感吃不消。「小妈更可爱,为什么就沒见你们去拍拍她的头。」
「皖皖……」罗睦天微笑的面容有些莫测。「让人想呵护,看起来柔弱得不带个性,却是相当坚强的人,光看今天在医院的情况就可想而知,无论多苦,都能忍下,只是……」他抚着下巴沉思。
「只是那种个性是被折磨出来的,磨得她努力隐藏自我,好像在惧怕着什么。」真让人搞不懂,小妈也算出身富贵人家的千金,怎么会是这样子。
「倒忘了,和栽小姐那敏锐的第六感。」
「灌我迷汤也沒用,我是不会帮小妈红杏出墙的。」
「別胡说!」罗睦天敲敲她的头。
「谁胡说呀!」她确定地扬声。「別忘了本小姐的第六感很准的。」
「是,不知和栽小姐的第六感,是如何看你小爸和小妈的事?」
「当然事有蹊跷,小爸玩先斩后奏这一招!」
「先斩后奏?」
「对呀,家里只知道他要虛晃一招联姻,弄到现在搞成真的,小爸执意要办场公开性的婚宴,根本就是打算昭告天下,弄到人尽皆知后,巴西古家那边就算再生气也无能为力,看来他对小妈,誓、在、必、得!」她斜睨他,强调地警告着--无论他对乔皖再怎么有意思都晚了。
「我对皖皖不是你想的那样!」
「才怪!罗叔敢说你一点迷惘都沒有?」
迷惘?「你又知道什么了。」真是人小鬼大。
「可別小看我的第六感。」她伸出食指指向眉心,神秘道。「依本大师这里看出去的结果,这座宅子有很奇特的感觉存在,而且近日必定有大变化。」
罗睦天看着她,也环胸皱起眉道:「可以请教和栽大师一个问题吗?」
「请。」和栽摊手一副放马过来的样子。
「不知大师最近是否见过一位长发美少年,看来神神秘秘的,很有东方古味。」
和栽眨眨眼,想起在荷兰库肯霍夫公园见到的花仙少年,击掌喊着:「沒错,你怎么知道?」
「你们看起来很像。」
「看起来很像?!」她惊喜地捣着胸口,心脏坪枰乱跳,原来她跟那个美少年一样,都充满灵气美。
「有时间去趟台湾,看看那些在庙前跳八家将的,就知道你们像在哪。」
「什么意思?」
「看看就好別当真!」罗睦天叹息,再次低头翻阅手中的书。「真是走火入魔了你。」
「难怪你会跟小爸凑在一起。」她哼声。「都很铁齿,超讨人厌!」
「这就令人遗憾了,难得你这么讨人喜欢。」他惋惜。
马上,软软的身躯捱到他身旁,笑容可掬抱着他手臂。「罗叔,你喜欢我呀!」
「应该沒人会讨厌你,和栽姑娘。」罗睦天拧拧她的面颊,对她的撒娇习以为常。
「那……人家嫁给你好不好?」她娇滴滴地。
「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嘟囔的问,把脸蛋紧贴在他手臂上,双眼勾人的闪闪发亮。
「你叫我什么?」
「罗叔呀!」
「这就对了,以我这叔字辈有可能娶你吗,你的小爸绝对会找人解决我!」古圣渊对这个干女儿的疼爱人尽皆知。
「排除万难的感情才能显现它伟大的程度。」和栽甜蜜的想像,尤其罗叔高帅有体格,职业棒,真是一流的人选。
「谢谢抬爱,我可不想让豹眼法西的枪指向我!」
「关他什么事!」
「据传他对你很有好感。」
「听说我对他沒什么好感。」拜托!
「你这么不喜欢呀!」看她五官都皱起。
「我对他的感觉就像夏天烤火,痛苦死了!」和栽嫌恶道。
罗睦天替对方一叹。「看来他真是沒指望。」
「每次被他盯住我就发毛,换作是你会喜欢吗?」想起那对像豹子般的黃玉之眼,她颤出疙瘩。
「有你小爸在,他不敢乱来,只是你別主动招惹他。」
「主动招惹他。」和栽凉凉讪笑。「就算地球末日,我都沒兴趣叫恶魔出来订契约!」
☆☆☆
梦在沉睡中延伸,温柔的手拂开他的发,风暖暖吹来,耳中传来婴儿的嬉闹声,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的是繁花盛开的一片绿意,一旁摇篮里小婴儿正舞动着手脚。
「薇儿阿姨,可柔醒来啦?」看见上方微笑的面容,小男孩忙起身,揉着惺忪的眼问,方才他枕在爱丽薇儿的腿上睡着了。
爱丽薇儿温柔地颌首,手指梳理他微乱的发。
「你真的喜欢可柔,是吗?」轻柔的语调,在这午后徐风中竟有些忧愁。
「我喜欢、我当然喜欢,薇儿阿姨你怎么了?」见她流露不同以往神情,他急忙拉着她的手问。
「阿姨说过,可柔会是阿姨一生的最爱,你能爱她一生吗?我……」蓝瞳浮漾水光。「阿姨已经无法……陪她走这一生了……」
「薇儿阿姨,你不要哭、不要哭,我会的,阿姨爱她一生,圣渊也会爱可柔一生!」到底怎么了,今天的薇儿阿姨好奇怪。
「我的力量所剩不多了,今晚的月光够强,我才能来见你。」她幽幽道。
「月光、哪来的月光,明明是大白天在花园里,薇儿阿姨你不要紧吧……阿姨……」直到这时他才警觉,眼前的人,始终沒开口说过话,声音就是这样的出现在脑海里。
瞬然,四周的景色消失了,一片茫茫白雾,才想挥开雾气的古圣渊见到前方由雾中走出的人,顿然僵愕!
不敢置信,一个永远只能回忆于心中的人,此刻竟站在他眼前。
金灿的发、湛蓝的水晶之瞳,清丽的容颜下所透出的温婉气质,叫人心折。
「圣渊……」爱丽薇儿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庞,一如往常温柔的笑容。「你长大了……」
面对眼前微笑的金发丽人,古圣渊想开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那慈爱的笑容,就如小时候般,总是充满包容。
「可怜的女儿……请你真心……」
再次出现在脑海的声,带着请求。
「请……请你……记住承诺……」
风,缠舞着那金色发丝,雾,像又渐渐包围她。
「薇儿阿姨--」见她转身离去的身形,古圣渊终于能叫出口,伸手想捉住她,却是虛空一片!
「薇儿阿姨!」灰眸倏然睁开,却是满室幽暗。
梦!他又作梦了吗?好真实的一场梦,疲惫的揉着眉头,随即闻到淡淡花香掠过鼻端,就像梦境里那繁花盛开的香味!
他猛地掀被下床,打亮室內的灯,目光搜寻着,随即见到房內各处,乔皖白天四处摆了些花,玫瑰、紫罗兰,是花香引起了这样的梦吗?完全不同往常的噩梦,惆怅又怀念的感觉,手搁在额上,他闭眼谓叹,烦躁的扒过头发,取了烟,来到窗前。
「雪。」拉开窗帘后,他皱眉,看到幽黑的戶外,正漫飘着细雪,点着烟,环胸半靠在玻璃窗上。「冬天来了,又会是满地的白雪。」他无意识地低语。
皑皑的白雪染上火艳的鲜红,爱丽薇儿优雅的身躯倒在血泊中,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幕!
他来到隔壁的书房,这是当年发生惨剧的房间,如今已改装成书房,装潢摆设都变了,唯一沒变的是爱丽薇儿坠楼撞破的那扇落地大窗,手握上窗门的把手,正想推开,却瞥视到书桌上的邮包,上面载明恭贺新婚,由巴西玛瑙斯市寄来。
拆开后,掉出的果真是录影带,里面是艾威斯被射杀的一切过程!
最早,这卷带子的原意是为了满足他复仇的心态,因为无法亲手报复主嫌乔万崇,只好把满腔恨意转到第二凶手身上,另一方面是想报复乔万崇仅存的女儿乔皖,现在……他想起明云轩的话--
伤害乔皖你真的不为所动?!
不为所动吗?看着双手,当那纤细的身躯在他臂中颤抖的喊痛时,挣扎得只能倚靠着他,他真的心疼呀,甚至埋在他肩上哭泣时,他也只想拥紧她,保护她远离……一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