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娘拍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虽然邻居街坊都会来陪我,可是我还是想你,现在知道你没事就好,这样就好。”
无声无息,银狐从门外走了进来,无言的宜告这短暂的相聚已经结束。
沅音擦干眼泪,轻声道:“娘,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余大娘紧紧捉住她的手。“这么快?不能多留一会儿吗?”
她转头看向银狐,只见他缓缓摇头。“我真的得走了,娘,你……别为我担心,我会回来的。”
余大娘擦去颊上的泪水,轻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娘啊?”
“很快的,娘,你等我。”
银狐走上前拉她起身,用眼神示意她时间已到。
她放开娘亲的手,紧紧拥抱娘亲枯瘦的身躯之后,转身和银狐一起没人浓雾之中。
翌日
熟悉的字条再次出现在村长家门口,银狐再次要求活人献祭的可怕消息,很快如野火燎原般传遍全村。
村长很快的召开村民大会。
“还不足月啊!银狐居然这么快就要我们再送一名女子上山?”
“村子里年轻女子本就不多,这样一个一个送上去,接下来该怎么办?”
“村长的女儿是不是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我们这样一直容忍下去,不是办法。”
村人互相耳语着、讨论着,有人惊慌,有人愤怒,更多人是茫然,不知道这种日于的尽头在哪里。
村长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之中,谁也看不出他心头的波涛汹涌。
这十五年来,他没有一刻忘了那一天,也早就想过迟早得付出代价,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他犯的错,必须由他的女儿来偿还。
村里的年轻女子总有送完的一天,他的两个女儿迟早不能幸免于难,今天他出门之前,妻子曾经狠狠警告过他,若是要送女儿上山,她便一头撞死在墙柱下。
看着角落村民们紧拥自己孩子的模样,他的心头又起一阵痛楚。
难道,他们就真的要任孩子们为他们犯的错赎罪吗?他们是无辜的啊……牺牲了沅音,已经使他良心不安,再牺牲其他人……
“村长,该怎么办?”村民之中.有人大声的问。
他看着这些人,缓缓的开口,“当初我已经说过了,牺牲一人保全村,或是,咱们全村的人冲上山,和银狐拼了。沅音已经牺牲了.现在,大家选择哪一样?”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定主意。
要他们牺牲自己的孩子固然不愿,但是若要拿自己的命去拼一场,他们自认为毫无胜算的仗,也没有人愿意。
大家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沅音的事之后,是谁也说不出要别人牺牲这种话来了。何况,其他的年轻女子不像沅音孤儿寡母,众人决定就算,谁也不愿去当这带头的坏人。
突然,一个瘦小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来,低声的道:“我原意去。”
此话一出,她身后一个胖女人哭着扑到她的身上,硬要将她拉回来。
“小兰,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就这样狠心,要抛弃我们两个老的吗?”
那被唤作小兰的女子虽然不敌母亲的力气,但是自始至终一直坚定的看着众人,勇敢的眼神表明她的决心。
“娘,就是因为我不希望你们送命,所以我才自愿当祭品。村里的年轻人早就都走光了,现在这里的都是老弱妇孺,就算大家全冲上山,拼的赢吗?我不要你们送命啊!而且,沅音姐已经早一步去了,我和她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你这个傻孩子!”胖女人抱着她哭。“那也让别人去吧,为什么要你去,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怎么舍得你去死。”这些话,自私,但却又这么现实。
每个人都不想牺牲自己,也不愿牺牲自己的孩子,只愿意牺牲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安乐。
一时之间,所有的村人全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然而,不管她再怎么哭、怎么求,小兰却似已经坚定了献身的决心。
村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但谁都没敢表现出来,只是低低的垂头,听着小兰母亲的哭声响彻云霄。
夜幕笼罩大地。
沅音一人独坐房内,坐立不安,外头只要有任何细小的动静,她的心就开始狂桃。
此时此刻,她很难分辨心里的情绪究竟为何。
是害怕,或是期待?
怀着忐忑的心侍,她在房里坐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却迟迟不见银狐的出现。她一方面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失望。
其实,她是期待的吧?
正如同他渴望碰触她一样,其实她也想要接近他。
他的碰触从来不曾让她觉得厌恶,有时夜深人际时,她甚至会怀念那样的碰触、那样的感觉。
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为自己心中的念头感到羞耻。
“小心一点,大汉!”屋外,大豆的声音远远传来,伴随着大汉沉重的脚步声。她好奇的探头出去看,只见大汉肩上扛着一个人,和大豆小豆两兄弟一起走进柴房里去了。
沅音皱起眉头。
半夜三更,他们在搞什么花样?
方才她看见大汉身上扛着的,好像是一个姑娘?
因为夜色深沉,她看不清对方身上的衣物,但那身影看来却有些熟悉,她在哪里看过呢……
瞧了一会,始终没什么动静,她决定自己上前探个虚实。小心翼翼的走到柴房外,便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小豆,你觉得她何时会醒?”
“你才是小豆!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醒?”
“小豆,她是吓晕的,上回秋姐姐晕了多久,你还记不记得?”
“死小豆,不要占我便宜,上回秋姐姐足足七个时辰才醒。”
“那她晕了几个时辰了?”
“已经七个时辰。”
“那为什么她还没醒?”
“我怎么知道!”
沅音蹑手蹑脚的凑近门缝,只见草堆上躺着一个少女,当她看见少女的脸时,差点惊叫出声。
是小兰!
她的身上穿着红衣,脸色苍白的躺在草堆上,大汉蹲在她的身边满脸通红的看着她,眼神痴迷。
沅音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曲折。
昨天银狐必定是去村子里送纸条,小兰和她一样,都是被送来当银狐的祭品。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将小兰偷偷的抱到这柴房里?“小豆,你去看看花婆饭莱煮好了没。”
“你才是小豆,你去!”
“我是大豆,你是小豆,应该你去!”
两个小男孩为了争谁是兄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休,音量也愈来愈大,终于吵醒了昏迷的小兰。
凄厉的尖叫声在此时响彻云霄,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要过来!”小兰眼眶含泪,颤抖着身子瞪着蹲在她面前的大汉,神情惊惧。
大汉也瞪大眼,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是被自己的外表给吓到,连忙后退,一边指着自己插手,意思是他不会伤害她。
但是这种肢体动作,也只有和他相处过的人才看的懂,小兰哪里明白,只觉得这男人虎背熊腰,满脸疤痕,似乎随手一折就可以把她折断,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地狱的索命无常。
“好姐姐,你别怕,大汉是好人。”大豆堆着甜笑上前,安抚她的情绪。“他虽然长的吓人一点,可是心地很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何况是你这么漂亮的姐姐呢?”
小兰将目光从大汉的脸上移开,这才发现屋内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你们是谁?”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环顾四周的景象。“我…… 是不是死了?”
“没死,没死,你瞧瞧这四周,地狱是长这样的吗?”
她迟疑了片刻才慢慢摇头。
“这就对了!你是人,我们也是人,而且是好人。”
“那……银狐呢?”这个名字似乎勾起了她某些恐怖的记忆,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我是它的祭品……”
“嘘--”两个小男孩不约而同将食指放在唇上,发出嘘声。小豆接着道:“小声一些,你现在就在它的巢穴里,我们是来救你的。”
事情至此,沅音终于摸着了头绪,看着里头大豆小豆两兄弟认真演戏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们也是被它捉来的,真的好可怜,你看大汉身上那么多疤痕,就是给那死狐狸打的,我们不忍心看你这么漂亮的姐姐死掉,才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
小兰闻言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大汉,怜悯的心情压过了方才的恐惧,感觉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趁着现在银狐还没醒来,你赶快离开这里,迟了的话,明天你就要被端上桌了。”
小兰瑟缩了一下。“可是,如果我逃跑了,不会连累你们吗?它会不会迁怒我的村人?我不想连累我的爹娘。”
大豆和小豆对望一眼。“你不要想那么多,逃命要紧啊!哪顾得了别人!”
她坚决的摇头。“如果我逃跑会连累村人和你们,我宁愿留下来,我会选择上山,就是不希望银狐伤害我的家人。”
苦苦苦,又来一个难缠的。
大豆和小豆哭丧着脸对望。
“你怎么和秋姐姐一样,死都不肯走。”
小兰一听见他们提起沅音,连忙问道:“你们说的是沅音姐吗?她人呢?你们也帮她逃走了吗?”
“她也是和你方才一样,死都不肯走,所以现在早进了那死狐狸的肚子啦!”
躲在屋外的沅音一听见大豆这么说,差点被口水呛到。这两兄弟编故事的能力倒是不错,说的跟真的一样!
她站起身子,决定揭穿这个谎言。
“小兰--”然而她才刚开口,嘴巴已被捂住。
“不要出声。”银狐紧贴着她的身躯,在她背后低声警告。“跟我来。”语毕,抱着她将她往后拖,一直到离开柴房一段距离,才拉着她回房间。
小兰猛然抬头,瞪大眼睛道:“我好像听到沅音姐的声音?”
“没有这回事!”大豆慌张四顾,生怕阮音跑出来坏事。“一定是你太紧张把风声听成秋姐姐的声音,她早死啦!”
“可是我真的有听到……”
“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要不要走?再拖下去天都亮了,到时你想走都走不了,你要想清楚,自己的命比较重要,还顾别人作啥……”
第七章
沅音一路被拉回银狐的房间,嘴巴始终被紧紧扭住,直到关上房门。他才放开她。
他不发一语的走到床边坐下,朝她伸出手。
“过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他的目光灼热,姿态坚定,玩音很清楚这命令背后代表的意义,她的心狂跳了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的道:“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不必要。”他想也不想便一口否决掉。“你要问的问题都是多余的。”
沅音不悦的抗议,“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不就是关于那个小姑娘的事,和我的复仇计划吗?”他讥消的扬了扬唇。“你似乎老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你是人质,不是客人,我做的事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也不必要向你解释。
她闻言挑眉。“既然如此,那你何必一再问我愿不愿意离开?反正我是人质,没有决定的权利,你询问我的意见岂不多余。”
银狐眸子一暗。
确实,如果他真的想送她走,方法多的是。只要将她五花八绑就可以了,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事情也早已经结束。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放任她留下,放任自己做着可以拥有她的美梦,甚至自私的决定在今天占有她的身子。
他凭什么要她呢?
人妖注定不能结合,他的娘不就是活生生的教训吗?他怎么还能推她跳下这万丈深渊?
他把心一横,咬牙说道:“明天我就叫大汉送你下山。”
如此一来,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他再不用陷在要与不要的挣扎里,苦寻不着出路。
想要她,却又不敢碰她。
要不起她,却又会不得放她走。
理智和欲望,在他的心里互相拉扯,几乎让他疯狂。
这是最好的方式,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沅音移动脚步走到他的面前问下,两手握住他的,端详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你不会这么做的。”她的语气坚定。“你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吗?那不是你的真心话。”
他甩开她的手。
“为什么不?”他故意把话说的刻薄。“我已经厌倦了伪装良善,好言好语的劝你离开,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性!若是一开始我就这么做,现在什么麻烦都没有,也不会有你在这里烦我!”
她先是僵硬的挺直身子,良久才慢慢叹了一口气,将头靠在他的腿上,低声的道:“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总是说些违心之论?你的心里分明不是这么想的,却爱摆出不近人情的冷酷模样的姿态防卫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已被动摇.嘴上却仍不放松。“我说的故事真的很感人,是吗?你自从听了那些鬼话之后,就摆出一副我很可怜的模样,你知不知道这种怜悯令我作呕?”
她倏地抬头。“我并不是怜悯你!”
“不是吗?”他讥笑的扬唇。“难道在你的心里,没有过同情我的念头?没有替我童年受的罪感到可怜?”
她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为你感到愤怒、感到心疼,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用受那样的罪。如果你要说这是同讨、是怜悯,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在我的心底,从来不曾觉得你可怜过。”
他们的视线相触,她清澈的眼中是一片的坦然。他被她这番话深深打动,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拥她人怀。
“很感人,我几乎快相信了。”要说出这样的话是如此艰难,他几乎难以出口。“但是这仍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你别白费心机了。”
“你不是认真的……”
他打断她的话。“我是,明天一大早你就走。等你回到这里时,一切的事情也都结束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会恨你一辈于!”
他闻言冷笑。“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恨我?”
他的态度刺伤了她,她冲动的道:“我以为你会在乎我!”
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相信两人之间有着某些特别的情愫存在。一开始.她尽管怕他,却也深受他的吸引。她一直相信他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感觉。
“你太天真了!”他强迫自己无视她受伤的表情,残忍的道,“你以为我想要你的身体,就表示我在乎你?那只不过是因为我是男人,而你是女人,如此而已。何况,其他的女人都害怕我的碰触,但是你似乎挺乐在其中,如果要说你对我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