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吸她的血:我不想要一个吸血鬼新娘。”奥非摇摇头。“不过,我很高兴你这么喜欢她。”
“你真的是个吸血鬼?”笠凯怯怯地伸手去碰小男孩的脸。“可是──可是你还这么小……”
小越很认真地点点头。她这才发现小越闭着嘴的时候,仍然半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可爱得像漫画上的人物。
“这是我的獠牙。”他指着自己的牙齿再度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怎么都不像传说中的吸血鬼。“我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吸血鬼吧!”
“这是说以外表来看。”叶申笑着拍拍小越的头。“如果以存在的时间来算,你或许会是存活最久的吸血鬼之一。四百多年耶!不知道那些吸血鬼猎人是干什么的?居然让你到现在还在危害人间!”
“什么嘛!”小越抗议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坏女人!”他说着,轻灵地一跃,便跃上店主的肩膀上朝她扮鬼脸,之后又迅速地转移了注意力;他拍拍店主的头。“我饿了!”那声音十分委屈。
“你就只知道吃。”唐宇无奈地摇头。“小越不但是个吸血鬼,他还是个学识渊博的吸血鬼。虽然他的外表只有五岁,但是他几乎什么都知道;活得久就是有这个好处。”
“你喜欢啊?那我可以免费替你服务。”小越笑眯眯地注视着唐宇。“活得越久,懂得越多喔!”
“谢谢,不过我一向觉得‘老而不死谓之贼’。”唐宇笑着回答。
笠凯不可思议地望着坐在店主肩上的小越,他们看起来和谐得让人觉得意外!店主是那么的阴森诡异,而小越却活泼得一如邻家的小男孩;他们一大一小全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在这个奇异的幻境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却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小越是店主捡回来的。”
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禾来的丈夫;他就是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的──那么多的惊奇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现在她才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异人酒馆”了!
“你们去看过微笑没有?”小越手里抱着一瓶红色的瓶子,边喝边说着;那红瓶是什么,大概不需要解释了。“我刚刚听到她说你们来了。今天她的精神很不错喔!你们现在可以去看她。”
“微笑?”笠凯傻傻地重复着,仍没自惊诧中恢复过来。
奥非牵起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今天的另一个惊奇。”
或许她不该觉得意外,或者感到惊奇;毕竟在这个地方的任何人、事、物都是无解的,这是个没有答案的地方。
等奥非常着笠凯离开之后,小店里有片刻的宁静。还待在店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该对目前的情况作任何的评论。
唐宇首先不大自然地清清喉咙,打破沈默:“难道没有人有话要说的吗?”
“我说的话你一定不爱听。”小越耸耸肩回答。
“说说看。”
“奥非的新娘看起来快死了。”
唐宇瞪着他。“这是什么话?”
“我说过,我说的话你不会喜欢听的。”小越咕侬着,双手支着下颚靠在店主的头上。“可是是你要我说的啊!”
“刚刚叶申才说了一大堆什么神话故事给我听,现在你又这样说!那是什么意思?”他没好气地叫着:“难道你们都不替奥非感到高兴吗?”
“我很替他感到高兴啊!”小越冤枉地叫道:“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嘛!你也知道我是个吸血鬼,我们当然会找最容易下手的人类来喂饱我们的肚子;快死的人通常是最好的对象,像刚刚那个女孩就是!”
“你说她有病?”
“她没病,可是她的神色显示她的寿命已经不长了。如果我没看错,她大概这几天就会死了。”
唐宇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叶申似乎也被自己预言的准确度所震住了!
只有店主无言地转身回到他的柜台后面,鬼魅般的身影仍和平常任何时候一样平静,完全看不出这件事对他具有任何的意义。
“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奥非这件事?”
“没用的。”叶申摇摇头。“你想他会因为知道这件事而改变他的决定吗?”
“我想不会。”唐宇阴郁地摇头:他太了解奥非了,即使他知道他的新娘可能曾在下一分钟死去,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决定作任何的改变。
“那又何必说呢?如果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那我们也只有祝福他们了。”叶申轻轻地说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不知不觉中预言了他们的未来!
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即使她并不真的乐意为这一对新人祝福,但她也知道事情其实早在奥非见到欧笠凯的那一刻起便已成定局,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的!
“说不定微笑可以救她。”小越突然说道:“微笑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沈默的店主突然双肩一抖,小越冷不防地自他的肩上摔了下来。他哀嚎一声:“做什么嘛?我说的是事实啊!”
“店主?”唐宇轻轻地换了一声,但他却僵硬地转过身去不理他们,自顾走进了黑暗之中。
“我想这代表了他的回答。”叶申望着那片无止毒的黑暗,静静地说道:
“不管是谁会死都一样,他不会议微笑去冒险。”
“那欧笠凯呢?奥非呢?他们怎么办?”
“命运是不能更改的。”
第二章
《没有任何人对爱情有选择的能力;它就是这样发生了,没有任何理由或者原因!》
“很惊讶吗?”
走在长长的通道之中,笠凯只能无言地点点头,眼里仍写着不可置信。
“等一下见到微笑后你会更惊讶!”他微笑地说着:“微笑是个非常特殊的女孩子,你会喜欢她的。”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奥非感叹地笑着。“就算是缘分吧,这个世界上充满着太多的未知,我们只是属于其中的一部份。”他顿了一下,才轻轻地接下去:“不被接受的一部份。而这样的人会聚集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物以类聚就是这样的。”
这是个残酷的事实:这个世界对于“异类”是很残酷的。人们对未知充满了恐惧和戒慎,在许多时候;人们在不能满足好奇心时,唯一会做的便是消灭好奇的来源!
拥有特殊的能力或天赋,在大部份的时候并不是一种幸福;其他“正常”的人们会以“科学”的名义摧毁一切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当然也是以“科学”的方式──就像实验室里的白老鼠一样。
欧笠凯紧紧握住他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对于他过去的苦难,她完全无能为力!
能够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在许多时候她不知道应该庆幸自己的“正常”,还是为他感到悲哀?“奥非……”
“傻瓜……”他微笑着握住她的手。“那并不是你的错;更何况,那些事也已经离我们很远了,现在的我们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他淡淡地微笑着。“当然,这种说法和作法或许有些驼鸟心态,但是比起以前已经好多了。”
“我还是觉得抱歉……”她轻轻地回答,声音里有着替他难过的伤痛。
奥非摇摇头,笑了笑;竺凯总是希望为所有的人承担痛苦,即使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放弃。“傻瓜,有什么好抱歉的?没有人有错;即使过去的那些人也没有错:他们的行为只是害怕和恐惧的产物,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更好的表现。”
他带着她是到通道的尽头,那里直立的是一座电梯──直达十三楼的电梯。“到了,微笑就住在上面。她的身体不好,所以我们都尽量不去打扰她。”
“那她不是很寂寞吗?”电梯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我不知道微笑寂不寂寞,我只知道她很难得有机会见到别人;她的身体太差了,就算是我们身上的感冒病菌都可能会要她的命。”
电梯到达十三楼。电梯门一打开,便看见一座巨大的钢门。奥非经敲那扇坚固得根本无法撼动的钢门。“微笑?我带笠凯来了。”话才说完,那扇门便自动地滑开;居然没发出半点声响!
欧笠凯见到眼前的这个大空间,不由得讶异地睁大了双眼。“哗!”那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将近三十坪的空间里全铺满了厚厚的雪白色地毯,墙壁也是雪白的;有半面墙是落地窗.厚厚的窗帑挡住了明亮的阳光:室里的光线很柔和.却有种孤寂的感觉。
这是她所见过最乾净的地方!
那种乾净是一尘不染的;那么雪白的颜色却还能如此的乾净,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彷佛这里真的和外界完全隔绝,连空气中的尘埃也落不下来似的!
屋子的正中央坐着一个同样是一身雪白的女子,她乌黑的长发几乎垂到地上。“我等你们很久了。”她说着,脸上有朵美得令人不敢直视的笑容!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微笑!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打破了他们所用过的任何一个形容词!
那张飘逸清秀的面孔是她所见过最美的人类!微笑看起来似乎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灵气逼人,却又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奥非拉着她的手,走到微笑的面前。“微笑,这是我的新娘欧笠凯。”
“我可以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奥非将笠凯推到它的面前。微笑伸出她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孔。笠凯怔怔地注视着那双眼睛
那双乌黑漆亮的眼睛闪动着晶莹的光彩;微笑有双动人的眸子,可是看得仔细一点便会发觉,那双星眸里的光彩并没有焦距。她被这个发现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那么动人的一双星眸却看不见?
“我是个瞎子。”微笑真的微笑着开口,声音轻轻柔柔地像是微风一样地温和。
笠凯不敢相信地望着她。“看不见……”
微笑的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孔,动作十分仔细;那双手似乎长了另一双眼睛似的,连她脸上最细微的角落她都不曾错过。“看得见人的内心不是更好吗?颜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实与否;看不见颜色不是一种遗憾,看不见真实与虚假才是。”
笠凯愣愣地注视着微笑的面孔;那是一种真实的平静,任何事都无法撼动的平静。
这么的年轻,却又是如此的洞悉世情!
是不是拥有过人的能力与美貌,相对的便要付些代价?像这样的代价?
“代价是人说的,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代价。在我的世界里,人并没有美丑;事实上,我的长相对我一点也不重要。”微笑轻轻挥挥手。“这个房间就是我的全部,我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人的样子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
欧笠凯讶异得张口结舌地:“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微笑可以看透人的内心;她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奥非笑着朝她眨眨眼。“看不见人的内心与真实才是一种遗憾。”
“你们后天就要结婚了。”微笑说着,自额上取下一条项练,放在笠凯的手上。“我不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我不能接受!”笠凯连忙后退一步,彷佛怕那条项练会自己跳到她的身上似的。“我们才刚认识……”
“可是我和奥非已经认识很久了。”她轻轻地打断她。“这是我的心意:奥非这几年很照顾我,他的结婚典礼我不能去参加,但是我的心意总要表达,我希望你带着它走入礼堂。”
“收下吧!微笑可是不轻易送礼的人。”
她吓了一跳;叶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她还没弄清楚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叶申已凭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她就这样凭空冒出来!好像她原本就在那里似的。
“你──”笠凯吓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瞪着她看。
“这叫瞬间移动;异人酒馆里的必修功课。”叶申嘲讽地笑了笑。“至少我们都不必担心会因为塞车而迟到。”
笠凯震惊地转向奥非,他耸耸肩。“这封叶申来说是家常便饭。”
“奇怪?你没看过电影吗?现在很流行这种‘特异功能’的。”叶申讽刺地扬扬眉。“这只不过是一小部份而已,你要不要看我们把汤匙弄弯、让人飞起来?”
“你不要说得那么夸张好不好?我说这里是很奇怪,可没说这里是魔术团。”奥非摇摇头,握住笠凯的手。“笠凯可以接受的,你不必刻意试探她。”
“我波说她是外面那些少见多怪的人,我只不过是问她有没有兴趣看表演而已。”叶申冷冷她笑着,那锐利的笑容使她看起来像座美丽却又难以靠近的冰雕。
为什么叶申对她的敌意这么深?那种敌意从她的身上清清楚楚地散发出来,充满在她的言词里、行动之中,毫不保留地宣告着!
她抬头看了奥非一眼;是因为奥非?还是因为她是个意外的闯入者?
“你不要在意叶申,她就是这样的:其实她并没有恶意。”微笑温柔地替她将项练戴上;就像她的眼睛看得见一样的清楚。“这是我对你们的祝福,希望你收下它,并带着它走进礼堂;就像我去参加过你们的婚礼一样。”
“奥非?”她求助地看着他。
奥非点点头;这些年来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微笑,除了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是一个原因之外,微笑本身便是一个难解的谜。
除了店主之外,他怀疑这里有任何人能真正了解微笑──或者连店主地无法臆测微笑的所作所为。
怪异的是,他们居然全都衷心相信微笑,将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
“我想微笑有话要和奥非私下说。”叶申转向欧笠凯,“我带你下去吧!”
奥非还没开口,微笑已经轻轻地摇摇头。“不,我没有话对奥非说,你们可以走了。”
“微笑!”叶申第一次出现焦急的神态。“为什么?”
微笑转过身子面对着她的落地窗,什么话也没有回答,和他们进来的时候一样平静自若;那么地虚幻,却又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奥非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什么话也没问。“那我们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