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干嘛去爱上殷唯斌?”
“所以我说我自虐。”
“你何不干脆骂我是神经病算了?”克琦干笑两声:“我爱的根本不是个‘人’!”
乐双叹息,目眶却依然干涩。“他却比我有人性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我泪腺太不发达,或者根本没有。”
“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回答:“他无法舍弃李雯,毕竟他们结婚七年,相恋三年,他已经太习惯有她的存在,如果不爱她,他不会那样恨她,一旦她回头,其他的人对他来说都可以去死!”
“不要这样贬低你自己,他一定也爱你的!”
“是啊!只不过还不够爱到可以放弃她!了根本不想选择,如果能同时拥有我和她,那是最好的。”
克琦无言地诅咒:“男人真自私!”
“连他自己都承认自己的自私与不公平,你要我怎么办?”她苦笑:“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离得开他吗?现在的我对他是毫无免疫力,只要他招招手,我一样会回到他的身边,然后一再重复——重复——”
“这不像你了!”
“克琦,和叶子谈恋爱,你就像你原来的样子吗?”
她无奈苦笑:“的确不像,可是我没有你倒霉。”
乐双无言地别开视线。
是啊!人就是这么奇怪,可以得到的偏偏不要,却爱上个不能爱的人!
明知道可以抽身而退,明知道该快刀斩乱麻,可是——能吗?做得到吗?
他们总以为她很坚强,总以为她很超脱。
笑话!
如果真那样潇洒,那必是没有感情吧!
“原本只因为寂寞。”她轻声喃道:“只是因为太寂寞了,可是到后来都变了!爱上了又如何?付出的一切有人珍惜吗?他在乎吗?到现在还把我藏起来,因为担心李雯再次离他而去。可以给我的那么少,那又为什么不让我走呢?曾几何时,我乐双竟也落到要祈求别人的施舍了!而他所剩下的却只有那么一点……”
“这就是人性!”克琦苦笑。“叶子总以为人都很善良,可是其实人性是很残忍的;他当然不会放你走,可是他更不会舍弃李雯,这就是人性。”
“你又故态复萌了。”
他一愣,松领带的手停了下来:“我又怎么了?我这阵子不是每天回家?一整天都在家里工作还不够吗?”
李雯摇摇头:“你忘了交待小琪和小恬了,她们每天都在告诉我那个拉小提琴的乐阿姨有多好!”
“人家喜欢到幼稚园去,我有办法吗?”
“你喜欢到那里去我是不是也没办法?”
“我是去接她们下课!”
“你以前没那么勤劳。”
殷唯斌拔掉领带:“你要这样想我又能怎么样?”
“是啊!我又能怎么样呢?”她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他走了过来,轻轻抱着她:“我真的没做什么事,你不要每次都怀疑我东、怀疑我西的好不好?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别乱七八糟想!”
李雯无言地倚进他的怀里,眼角却沁出一滴泪水——
在回到他的身边之前就已经知道,这种情形是无法避免的!
他永远不会改变!
永远受着外界的诱惑;从这个女人到那个女人,追逐着不同的鲜丽华美,而自己却只能苦苦守候。
和他在一起十年,分分合合过无数次,吵过、骂过、憎恨过,却仍一次又一次回到他的身边,是该恨自己对他的懦弱或是深爱?
是太傻?太痴?还是太习惯?
有次吵得他也烦了吧!他忍不住冲口而出说道:“我是会出去,可是我不总也会回来吗?我不是总会回到你身边吗?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她震惊于他的自私?
自私是人的天性,可是人通常会加以隐瞒,而他却明明白白地表示那就是他!
当他承认了他的自私,而她以爱加以包容之后,所有的问题都与他无关了!
企图以她不变的深情去改造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谬误!
她无言地叹息;难道真是前生欠他的?今生这样苦苦偿还,看不开,参不透,注定沉沦苦海!
不止一次想着,他是爱她还是需要她?
殷唯斌在外面的风流艳史都不长,最长的不过一年;他总是瞒着她,总是奔波周旋在女人之间,失去了哪一个也不见得令他伤心,他总是会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那是爱情吗?
从当他的妇朋友、同居人,忍受到成为他的妻子,她的确是唯一真正拥有过他的女人,可是她付出的代价是何其的大!
终她一生都是如此活着、爱着他,这是什么样的命运?
有些女人只要丈夫终会回到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过去;对殷唯斌这种男人来说,新欢是很难超越旧爱的,他只是不安定,无法长久守在同一个女人身边,所以他会走;等厌了、倦了,他会再回来。若她真能学着睁只眼闭只眼,什么都不看,都不想,那日子会好过些。
若真能当一辈子的愚妇,爱着他守着他,那女人最好不要太聪明,可是——她办得到吗?
那日日夜夜恐惧着他生命中的下一朵桃花何时开放的日子,这次她又能忍多久?
是另一个十年吗?
下一个十年,她所有的武器也只剩下时间和女儿,那能做什么?
她有爱情像场战役,而敌人却是自己的丈夫和外面痴心的女子们——
“你爱不爱我?”
“当然!”他微笑着轻抚她的长发:“这还用问吗?傻瓜!”
“我想听你说。”
“爱。”他叹息,为什么女人总爱问这种问题?“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有多爱?爱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很久?”
李雯偎在他怀里的脸微微扭曲。“不会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她睡了之后,他小心地起身,燃起一根烟独坐在窗前。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乐双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她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什么?他到底爱她什么?
说句实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公平,也承认了自己的不公平,更努力为她们多做些什么,可是那很累!
和乐双在一起很快乐,开始时总是很快乐,她不会要求什么,不会责怪他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是没什么压力的!哪个人不追求快乐?
可是总无法长久。当乐双知道李雯又回到他的身边,事情便开始扭曲,她不会在言词上要求他离开李雯,更不会像某些女人存心报复破坏他的家庭生活。
可是就是变了!乐双变得疑神疑鬼,他只要没打电话给她或没到幼稚园去,她就会反弹!
他们在一起时的欢乐时光迅速化为水影消失!
压力接踵而来!
女人的心理他不懂,即使懂了对他也没有好处,他只希望双方都能快快乐乐无所求地在一起。
他不否认自己是个妒性很重的男人;他讨厌岑克航对她的追求,可是他也没资格多说什么,毕竟他无法全心对待她。
要他放弃李雯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他和她在一起太久了,李雯在不吵不闹时,对他真的很好,他没有理由放弃她!而李雯也是最了解他、最能忍受他的女人。
他不喜欢深思人的心理问题,更不喜欢将事情明朗化!他不懂她们为什么一定要他开口说些什么,难道他以行动表示得还不够吗?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对她们都不具有意义?
仔细想想他是爱谁多一点?
很难有答案,他也不愿去衡量出到底谁的分量重;他爱李雯,也爱乐双,可是乐双终究会离他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从一开始他便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即使他为了她而放弃了李雯,他们也无法长相斯守,因为乐双不是李雯。
他今生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李雯。
李雯会是他这一生一直亟欲寻求的真爱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李雯守着他最长久,即使他们会吵会闹、会分开,可是她总会回到他身边。
活到三十五岁,他也不想一直流浪在不同的女人之间,也曾真的想好好定下来,和某个女人共度一生,无波无浪。
可是总有像乐双这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令他心动而不能自己——相恋、相爱,然后分开。
乐双说他一点都不在乎她;不怕她难过,不怕她离开——他百口莫辩。
他也怕的,他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抚她;安抚了又有什么用?她仍是无法忍受有李雯的存在。
所以他只好不出现,等她心情平静了再说。
接下来的民政部是可以预料的,他们之间共有的欢乐会越来越少,他离开她的次数和时间会越来越长,而她会越来越忿怒,然后分开。
几乎可以套公式。
乐双是不同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他也知道她是真心爱他,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对乐双的感情也曾一度高涨到让他想放弃李雯——然后一切都变了。
他长长叹口气,烟已燃到尽头。
他有几个十年?
李雯已经等了他十年了,她还会继续守下去。
放弃乐双?他舍得吗?世上还找得到几个乐双?
也只能让事情这样一直发展下去,而结局似乎已走到眼前。
“你去和我爸妈说什么?”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叶子有些奇怪她的反应。“我去向他们求婚啊,请他们把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对吗?”
克琦哑口无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吓呆了。”
“的确吓呆了。”别一个声音同意地附和。
叶子的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端坐着两个女子,长相和他竟有那么几分神似——出奇绝美!
“你们来了!我还担心你们不来了呢!”
宝贝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实在很没用!居然要我们来当说客,替你求婚!”
“宝贝很可能是罪有应得,听祁寒说她上次欺负你,可是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倒霉?”小羽可怜兮兮地说道。
“祁寒那个叛徒!”
“他是你老公。”
“按照人类的法律杀夫要判几年?”宝贝咬牙切齿地问。
叶子拉起克琦:“这是我的朋友,习小羽和宝贝。”
克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宝贝像个男孩,眉宇之间有些调皮的英气,而小羽则柔美得不像人类!
两个和叶子一样的绝美妖精!
“我们不是妖精!”小羽停了一下:“哦!至少不是完整的妖精,我们都嫁人了,以前是妖精。”
说得“妖精”像是一种很常见的职业。
宝贝微笑地打量她:“我喜欢你。”
和叶子一样十分直接的表达方式——
叶子拉拉她的手:“为什么都不说话?”
“笨!因为她被你吓呆了!”
“我只不过是跟她求婚。”他有些委屈地咕哝。
“也有道理。”她们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求婚实在不是一件恐怖的事,很正常。”
“也许她是被我们两个吓呆了。”宝贝猜测。
克琦摇了摇头,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这里好像在开妖精大会!”
“你终于说话了!”他松了口气。
小羽轻灵地从桌面上跳下来,宝贝跟在她的身边。“我们是来向你求婚的。”
“我又不要她嫁给我。”宝贝嘟嚷:“我们是代替叶子来向你求婚的,因为他很笨!”
“可是——这未免——”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太奇怪。”
“不会啊!你只要说好或不好就够了。”叶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能她要考虑的事太多了。”小羽猜测着:“毕竟你没有职业,这点在这个社会上很重要。”
“我很快就会有了!”叶子叫道:“我已经和飞鸿商量过了,他支持我的!”
“做什么?”克琦忍不住问道:“飞鸿又是谁?”
“飞鸿是我们的前辈。”宝贝解释。
“他比我们都还早来。”小羽补充。
“我去和他商量怎么养活你。”叶子附注。
克琦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那三张图画般美丽的脸。“你们真是一群嘈杂的妖精!难道不能一个人说清楚吗?你们好像三胞胎!”
“她说我们很嘈杂!”宝贝被冒犯似的轻嚷:“我们是好心没好报!”
“那是因为她还没适应我们。”小羽叹息似的说道:“过一阵子就好了。”
叶子有些歉疚地望着她:“你大概是真的还不适应吧!我们一向都是这样的。也许我不该找她们来帮我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求婚,我没有试过。”
“我们也不知道啊!只不过被求过婚而已!”宝贝白他一眼:“你以为我和小羽就经验丰富吗?”
“好啦!别吵了,我们还没听到她的答案呢!”小羽温柔地打断他们,望着克琦。“我们是很诚心的!”
六只眼睛同时盯着她,克琦讷讷地不知所措,好半晌才终于冒出一句:“不知道。”
天气越来越温暖,春天的脚步越来越靠近,可是四周的空气却越来越不安而浮动——
似乎每个人都阴晴不定,时喜时忧。
她教着一群孩子念注音符号,为他们秋天入小学做准备。这个工作已做了好多年了,可是却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一样心不在焉。
乐双在外面和殷唯斌谈话,他们似乎又和好了;近来他们分分合合的,弄得风风雨雨,好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在他们平和的外表下,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不安和问题——
她忍不住叹息,今晨她母亲忧心地问着她:乐双和克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克航每天不到三更半夜绝不回家,即使见到了面也是阴郁着一张脸,他对乐双仍没死心,只是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必是很难忍受的!
他向来是个乐天的人,看他这样,她很难受!
可是这种感情上的事,又真的有谁帮得上忙?
乐双也不快乐,除了和殷唯斌在一起的时间之外,她总是沉默地关在房里,连琴也不愿意练。
她陷得很深,而对这一点,克琦一样无能为力。
深深地叹口气,孩子们仍在认真地念着——
叶子这些天总是不见人影,每次回来就笑得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么?
世间事真能尽如人意吗?
尽管知道他是个妖精,尽管已确定自己的感情,那又如何?许多现实上的困难叶子无法了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能够相爱已属不易,而相守——更难!
真的很难!
今天下课该再到医院去看看小捷的妈妈,小捷这几天十分暴躁,一定是受到家里气氛的影响。
他们都快离开幼稚园了,该再做一次家庭访问——那天送小琪和小恬回家,见到了她们的妈妈。
一直不敢对乐双说起这件事,和李雯聊个三、五分钟,感觉上她是个好女人,很关心两个小女儿。打扮颇为端庄鲜丽,她是典型的职业妇女,看起来不像三十几岁的女人;她是很懂得保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