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苛刻地笑笑:“懦夫!”
祁寒按捺不住暴跳起来,怒不可遏地咆哮怒吼道:“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十几岁,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流浪鬼!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指责我?你不要忘了,是我在养你!”
“没有风度。没有风度的一个懦夫。”宝贝冷眼看着他,祁寒也瞪着他,两人的眼底都写着:伤痛!
宝贝的身上再度泛起昔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金色!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要暂时离开,懒得理你!不过我还是会回来的!”
“宝贝!”
“……我一向说——人类——是十分——愚蠢——的生物——”
“宝贝!”祁寒惊恐地大叫,猛扑向沙发上的金色人影,却扑了个空,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原本还坐在他面前的孩子已消失无踪,仿佛化入空气之中!
祁寒呆愣地,不可思议地瞪着空无一物的沙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这样?
好像再自然不过似的,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是什么?这些天来与他相处的孩子是个什么?
一个魔鬼?
一个妖精?
还是一个天使?
见到宝贝的第一眼,他莫名其妙的将他错认为一只斑蝶,但世界上真的有斑蝶吗?
斑蝶不过是人类思想中的神话!
是个象征性的东西罢了,他怎么能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斑蝶的存在?
是他在做梦?还是他根本已经疯了?
这一年来的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真是个梦,那么还有谁可以来叫醒他这场痛彻心肺的恶梦?
“人类傲慢!无知!愚蠢!懦弱——无聊!”
习小羽睁着一双明眸,含笑望着气呼呼的宝贝,等他终于骂完了才递给他一杯水:“可是人类也深情、可爱、善良和迷人啊!”
宝贝不满地喝完水:“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和祁寒那个水泥脑袋的家伙讲讲道理?”
她耸耸肩:“你很难和人类讲道理的,因为我们根本不懂他们的道理。”
“他根本不肯把他的悲伤交给我!”
“我猜你根本没给他机会。”
“小羽!”宝贝气愤地瞪着她:“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帮我?”
“谁也不帮罗!他是你的选择,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需要妖精们的帮助,可是你偏偏选上他,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表明身份,你也有错。”
宝贝气馁地躺在习小羽布满花草的小房间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他沉溺于自己的悲伤之中,把自己的心给封锁起来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羽安慰地掠掠他的短发:“宝贝,你有没有想过选择你自己的命运呢?你自己都还不能给你自己定位,又如何去帮助他找寻未来呢?”
“我不认为我会有任何用处,看看你自己,还不是吃了那么多苦?幸好长老网开一面,否则你连活都活不下去!”他咕哝着。
小羽轻笑,点点他的鼻尖:“你骂他是个懦夫,可是你自己也一样害怕。”
“我才不害怕,我只是——只是——”
小羽斜睨着他,宝贝困扰地蒙住自己的眼睛:“我只是不想打一场永远不会胜利的仗。”
“小羽!你在和谁说话?”
小羽轻轻起身拉开房门,迎接她亲爱的丈夫:“是宝贝。”
史昂轩亲吻她的唇,温柔地拉拉她的头发:“我可不可以参加?”
“当然可以,宝贝正需要你的建议呢!”
宝贝坐了起来,望着他们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不禁有些黯然。
“上次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史昂轩拉张椅子坐在床沿,仔细审视宝贝不快乐的脸:“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为了祁寒的事吗?”
“我一直以为你很糟糕,可是现在才知道,还有人比你更糟!”小羽朝他可爱地皱皱鼻子:“祁寒是个大蠢蛋!他害宝贝不开心!”
“也不是啦——”宝贝扭捏地红了脸,替祁寒辩解:“他只是一直不肯从悲剧中清醒过来而已。”
史昂轩和小羽相视一笑,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史昂轩支着下颚装模作样地说道:“那这个人的确无可救药!何不放弃他呢?”
“不行!他是我的选择,我对他有责任的!”宝贝不知不觉大声地反驳。
小羽轻轻笑了起来:“你现在可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肯放弃了吧!”
史昂轩佯怒地瞪着他:“只是责任?”
她调皮地拍拍他的脸:“当然只是责任,你以为你有多迷人吗?臭美!”
宝贝沮丧地瞪着他们:“我要走了。”
小羽微嗔地瞪了史昂轩一眼,后者吐吐舌头,满眼笑意:“我们不说了,你别走,现在回去也没有用,不如我们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宝贝审视地看着他们,无奈地摊手:“早晚都要回去的——”
“可是我们也许帮得上一点忙,祁寒是个十分有才华的音乐工作者,他这样一蹶不振,对世界是很大的损失。”史昂轩收敛起笑意,正经地说着:“或许我去和他谈谈会有用处的。”
“一个人不肯自悲哀中走出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已经倚赖他的悲伤太久了,根本不愿意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小羽就事论事说道。
宝贝沉默半晌,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深刻的悲哀:“祁寒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理由是因为悲哀,他不愿意解放他自己,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还有更多的悲哀在等着他。”
“宝贝——”
宝贝金色的身影渐渐褪去,小羽依偎在史昂轩怀里,无能为力地望着宝贝渐渐消失。
史昂轩紧紧地拥抱着她,下颚抵住她的头发:“我真希望再也不要看到这种景象。”
“为什么?”
他深情地抬起她的小脸:“因为那总会让我想起我曾经失去过你!”
小羽用力搂紧他,轻声低喃:“可是我还是回来了,至少我们现在是幸福的,但是宝贝——”
“宝贝选择了他自己的命运不是吗?他早就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这是人类比妖精幸福的一点,人类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而妖精们却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
拍片厂中,摄影机紧紧跟随着欢喜的每一个动作,她愕然地面对她的对手,喃喃地念出台词。
“很好,再慢一点——”金奇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今天欢喜的表现出奇的好,她充分地掌握了剧中人对她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所表现出的惊愕!
这场戏他们排演了很多次,但今天欢喜才真正地捉住了他要的感觉!
“OK……卡!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
欢喜朝他点点头,闷闷不乐地走向休息处。
金奇有些意外,欢喜向来笑口常开,和她的名字一样,每天都活蹦乱跳得象个孩子,怎么今天愁眉苦脸的?这很令人疑惑!
“欢喜,你今天的表现很好,为什么不开心?”
她苦笑着摇头:“有时候被定位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每天都很开心,偶尔不开心人家都会认为我有毛病。”
“这么严重?”他打趣地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像个宠溺的大哥般看着她:“要不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一下子变得这么老成?”
欢喜委屈地嘟起嘴巴:“我这么不会隐藏心事吗?”
他轻笑点点她的鼻尖:“很难了,你可别忘了,我是个导演,导演对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
欢喜轻轻叹口气,扭绞着自己的手指:“我表哥昨晚喝醉了,醉得很厉害,连何嫂都打,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个样子,何嫂说是为了周黛眉,可是表哥又不准何嫂提。我表哥一向很疼我的,但是对这件事他半个字也不肯说!”
“又是周黛眉。”金奇皱起眉头,万君方为了周黛眉性情大变!算算日子,万君方悄然隐退歌坛的时间和一年前演唱会意外的时间几乎是同时的!
当时他和周黛眉是少见公认的金童玉女——
“导演认识周黛眉?那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你找她做什么?”
欢喜毫无心机地说道:“请她回到我表哥的身边啊!我表哥一定很爱她,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的。”
金奇摇摇头,简直不能相信电影界还有这种小白痴能生存,看来万君方对欢喜的保护的确是十分周到!
“怎么样嘛?到底可不可以?”
“如果我告诉你,周黛眉还是祁寒的未婚妻,那你怎么想?”
“我——”她一下子答不出来了,咕哝地垂下头:“我不知道,那表哥不是铁定要失恋了吗?他好惨——”
“祁寒也很惨哪!现在跟本没人知道周黛眉的生死如何,一年前她告别歌坛的演唱会莫名其妙失火,之后,就没人知道她到底是生是死了!”
“导演!准备好了!”
金奇安慰地拍拍她肩:“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先专心拍好自己的戏吧!其他的事别人会处理的!”
欢喜孩子气地叹口气,呆呆地望着在场中走位的演员们。
怎么人生这么复杂呢?
为什么不单纯一点?没有那么多问题,生活不是会快乐得多吗?
三角恋爱,女主角生死未卜?这是什么样剧情嘛!弄得她都烦了,那样的世界真的是距她太遥远了!
她不喜欢他们总是笑她还是个孩子,但有时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不够格当个成人的!
一直以为,经由扮演别人的角色,她的成长会快些;体验多种不同的人生,可以使她的思想成熟些,但事实证明,没有真正的人生体验,想扮演别人是一件很苦的事,当个花瓶比当个演员是要来得轻松多了!
“欢喜。”
她闷闷地抬起头来,发现万君方一身狼狈地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强扮出来的笑容:“表哥?”
万君方在她的身旁坐下来,有些苦涩地朝她微笑:“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没吓到你吧?”
“有。”她委屈地看着他,神态像极了孩子:“我从来没看过你那个样子,真的很可怕,你还打何嫂?”
他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几天前意兴风发的他,有着天壤之别:“这几天我的心情不好。刚刚出来之前,我已经跟何嫂道过歉了,还是她提醒我,你今天有通告的。”
“是为了周黛眉?”
万君方神情冷了下来:“又是何嫂告诉你的?”
欢喜摇摇头:“是你自己说的,虽然我不认识她,可是你会这么爱她,表示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
他涩涩一笑:“很抱歉,我的心情影响了你。”
“不要这么说——”欢喜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好不好?看你这样我也好难过,姨丈和姨妈在地下要是知道你样,他们一定也会伤心的!”
万君方无言地抽出手,对她的话似乎缺少反应,欢喜黯然地叹口气:“周黛眉生死未卜,你又不是没希望,只是祁寒——”
“金奇知道祁寒在哪里对不对?”
欢喜不明究里地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笑:“我想和他谈一谈。”
“他正在导戏。”
“在哪里?穿黑衣服的那个吗?”
欢喜警觉起来,她挡在他的面前,几乎是哀求地:“你要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到金导演休息的时候再说吗?表哥!”
万君方推开她,笔直地向金奇走去。
“表哥!不要!”
金奇听到背后的声音,站了起来,片厂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停了下来。
欢喜不断试图阻止万君方,他不耐烦地一手推开她。
金奇怒从中来,但多年屈居人下所培养出来的风度,仍能使他保持面无表情:“你就是万先生?我见过你,有事吗?”
万君方开门见山地回答:“我想知道祁寒的地址,只要有他的地址,我马上就走!”
他冷冽一笑:“你来闹场就为了这件事?”
万君方一愣,望了望四周注视着他们的人们,幸好金奇导戏从不准有记者在场,否则这次一定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但这些他都可以不管!
甚至连欢喜伤心的表情他也可以不在意!
他只知道他要什么!他心中的恨早已凌驾一切了!
“我不想闹场,我只想要知道祁寒在哪里。”
“如果我拒绝告诉你呢?”
“恐怕我不太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
金奇冷冷一笑,挥手招来两个高大的场务人员:“我会让你了解的!带他出去,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
两个场务人员立刻一左一右架住万君方,万君方当然不肯乖乖就范,双方一来一往竟打了起来!
“住手!不要打架啦!你们不要——打架?!”欢喜吓白了脸嚷了起来。
金奇安抚地对她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好了!”
万君方宿醉未醒,再加上两个场务人员全是高头大马的壮汉,所谓双拳难抵四手,不多时他便垂头丧气地被他们架着走出片厂!
“我会再来的!我绝对不会死心的!欢喜,你跟我走!欢喜!”
欢喜手足无措地来回望着金奇和万君方,一个是掌握她前程的导演,另一个是她视如兄长的表哥,她左右为难,着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金奇轻叹口气,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他走上前轻声安慰她:“你和你表哥去吧!
我放你一天假,记得明天要来拍戏就是了。”
她如释重负,满怀感激地朝他道谢,转身追着万君方而去。
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即使是心存疑惑,他们也没人说出口。金奇拍片向来以六亲不认而闻名,任何会阻碍他拍片的人、事、物,他都会当石头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但这次他居然会对欢喜网开一面,这其中的意义足以让人替他感到高兴了!
或许丘比特的箭,这次终于射穿了金奇的铁石心肠!
“你又来做什么?”祁寒冷着脸瞪着一脸毫不在乎的金奇:“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会替你做电影配乐的!”
金奇不理会他,轻易地推开了他推着的门走了进来,扬了扬手上提的酒和小菜:“来找你喝酒的。”
“不谈音乐?”
“不谈音乐。”
祁寒关上房门,走进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宝贝呢?”
“不知道。”
金奇扬扬眉斜睨着他:“该不会是你把他赶跑了吧?”
“可以这么说。”
他耸耸肩,坐在沙发上打开酒瓶,浓烈的酒气冲了出来:“先喝再说。”
祁寒毫无异议地接过他倒给他的酒,一仰而尽:“那个小鬼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我神经紧张!你信不信?他居然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事!活象个吉普赛人似的,总说些预言似的怪语,只差没弄个水晶球给我看!”
“我信。”
“你和他一样是个怪物,干脆你收养他算了!”
金奇猛灌了好几杯酒,长呼出一口秽气,往后倒向沙发上,双眼注视着斑驳的天花板:“在电影里头,什么怪事、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曾发生,人们都以为电影拍的东西很荒谬,其实没有什么事会比世界上的事更荒谬了!人比电影要荒谬上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