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黛眉告别歌坛演唱会·XX纪念馆“周黛眉小姐,听说你退出歌坛是为了结婚是吗?”
“周小姐,决定得这么突然不会太可惜吗?你现在的名声正如日中天——”
“对象真的是祁寒吗?听说你们已交往两年多了,是吗?”
她含羞微笑,娇媚如花的脸上泛起一片晕红,乌黑的星眸扫过小小的会议室内,新闻界的记者们光是看她幸福的表情,便知道传闻的可信度有多少了!
“多谢各位六年来的照顾。”她轻轻说道,声音仿如夜莺般迷人,温柔而且多情—
—这正是她屹立歌坛六年如一日的最佳本钱!
周黛眉,歌坛上少见的偶像级兼实力派的歌手,六年来出过十五张唱片,张张畅销,拿过无数大小奖项,如果台湾有葛莱美奖,那么超级巨星一定是非她莫属了!
柔美温柔的外型、沙哑甜美的歌声、一双星夜般的明眸,不知撩动过多少男人寂寞的心,连女人都不得不被她的声音所感动的女歌手,在踏入歌坛六年来,从不曾有过绯闻,私生活严密得连最好的私家侦探也查不出她的任何一个疏漏!
这样一个女人在毫无前兆的状况下,突然宣布退出歌坛,怎能不引人遐思?
她驼红着双颊,羞怯地垂下眼:“我是要结婚了,婚礼就订在下个星期的今天——”
记者们爆起一阵骚动!
老手们为她感到开心,星海沉浮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急流勇退才是上上之策,尤其是有个美满的归宿,对于这个小女子来说,的确是值得替她感到庆幸!
新手们则觉得遗憾和不可思议!
怎么舍得下这一片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根基呢?多少人终日汲汲营营,就为了入觑银色生涯,而她现在拥有一切之后,却毫不犹豫的放弃!
“我的未婚夫是祁寒没错,不过,我们交往已经七年多了,如果没有他,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他不肯让你继续唱歌吗?”
“婚后你有没有打算做什么事呢?”
面对着记者们一连串的问题,以及一双双写着疑问的眼睛,她只是温柔地微笑,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辉——
“黛眉,时间到了,快换衣服!”演唱会的工作人员走进来提醒她。
她含笑站起来:“抱歉,必须进去准备了。”
“周小姐,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好吗?”
黛眉认出对方是新闻界一个非常资深的记者,对她十分照顾,每次她出新唱片,他总不忘给她一篇专访。她点点头:“请说!”
“祁寒先生今天来了吗?他非常少露面,今天——”
她快乐地微笑,幸福的神态令人感动:“他来了!他会在贵宾席,等演唱会结束,他还会和我们一起去庆功,如果各位有时间,欢迎你们一起来。”
老记者笑了,朝她点头:“我们一定会去的,祝你幸福!”
演唱会将纪念馆并不大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争着看巨星告别歌坛的演唱会,周黛眉的魅力可见一斑!
贵宾席上,著名的音乐家祁寒身着一身黑礼服微笑地坐着。
台上的温柔多情女子将成为他的小妻子,将与他共度下半生,她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他并不奢求她放弃灿烂的舞台生涯,他知道那是她一生的梦想,但她坚持要将所有的时间交给他,为他奉献她所有的一切!
在经过这些年的孤寂之后,他终于寻找到生命的春天!
台上的黛眉深情地望着他,唱着她的成名曲,款款柔情的身影和歌声令许多女孩落泪了!
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呢?
他感到眼角有些湿润,长年的孤寂总算要过去了!
突然后台一阵骚动,现场太吵了,没人注意到。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舞台上的女人身上,直到恐怖的尖叫传出来,他仍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凶猛的火舌自后台毫不留情地窜出!
“失火了!快救火!失火了!”尖叫声传出来。
警铃大作,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人群汹涌地波动,惊慌失措的叫声不断交织出一片可怕的景象!
“不要慌!慢慢来!不要慌!”安全人员拼命大吼着,但声音随即被淹没在如浪涌的人群中。
“黛眉!”他大吼,试图冲向舞台,却被人群不断往后推。
“祁寒——”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舞台在几秒钟之内已变成一片火海!
他恐惧无比地见到黛眉的小礼服被一片火海吞噬!
人群的尖叫,他的尖叫——
分不清楚了,他只知道幸福在火海中慢慢燃烧,冲向天空,连一片灰烬都没有留下来。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他不知道,在那火炬化成的巨龙张牙舞爪地怒吼中,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泪水——连泪水也来不及流下。
黛眉……
黛眉:你好吗?
生活仿佛走一场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梦魇,分不清楚到底是我在过生活或是生活无情地在辗压着我;我常想,人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别骂我,每次我的灰色思想一窜出头,你总会轻声喝止它,斥责我不该否定自己的价值,说我是当代最伟大的音乐家;你真是个懂得安慰人的小东西。
海文又来催我工作了,可是我什么都写不出来,脑子里连半个音符都没有,我想我是江郎才尽了。
一年来,我不曾写出过半首歌、半首曲子,昔日许多待完成的东西,到现在仍是待完成,或许永远也不会完成也说不定。
不要怪我,我曾努力过,但没有丝毫成果,反而引发一连串的伤痛,并非我不够坚强,哈!我怎么会不够坚强呢?你不是常笑我是一堵冰墙吗?我的名字真是取坏了!祁寒,就是大寒的意思,只可惜我没有那部片子里,那个男主角的性格,否则也许不会这样……
黛眉,我十分十分想念你,常常想得心都痛了!
以前你告诉我,想念一个人会心痛,我笑你傻,心怎么会痛呢?又没有心脏病,那不过是个形容词而已啊!现在我知道了。
心真的会痛的!
我的心常常很痛!很痛!
黛眉,告诉我,心不会碎吧?
心是肉做的,怎么会碎呢?
可是——
我非常需要你来告诉我,心是真的不会碎吗?
我再也不能肯定任何事了,除了你。
我搬家了,以前的别墅卖给一对老夫妇,那里对我来说太大也太贵了,更重要的是太伤心,我怎能住在那里而不想起你?别墅卖掉后我在市区的边缘找到了一间小公寓,有点破烂,我想你大概不会喜欢,但对目前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说来也许你并不相信,又要说是我的浪漫因子在作祟,但是我在搬家的第二天捡到一只好美丽的斑喋。
相信吗?我想我是真的捡到一只独一无二的斑蝶:一个小小的孩子。
想你——
祁寒
第二章
阴暗的小公寓里,所有的东西都堆在角落,行李连一件都没有打开,附属的家俱看起来蒙尘已久,似乎已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曾有人住在这里了。
电话在角落里拼命地响着,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只是坐在小窗子前,凝视那轮血红色的夕阳。
他的头发早已过肩,须髭也长成胡须,衣衫不整,只有那些眸子仍有着昔日的神采——但那光辉也只是短暂的闪烁过,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和路边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桌上两碗泡面和昨天一样躺在斑驳的桌面上,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几只肥大的蟑螂,毫不惧怕、公然地啃食着保丽龙碗。
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血红的太阳终于荀延残喘地落到地平线的那一端,留下残败的色彩在天际闪着昏暗的光芒。
祁寒揉揉疲惫的眼睛,记不清自己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了,只知道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肚子响亮地吵了起来,又一天过去了!
看日升日落是他每天唯一的功课,除了看日升日落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做,甚至连三餐都变得可有可无;海文或许说对了,他是在慢性自杀。
问题是他既没有求生的欲望,也没有强烈求死的欲望,只是脑子在罢工,很长的一段罢工。
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止这场罢工,因为连他的思想也停顿了,活着只是单纯地活着。
“你饿了吗?”他朝一直蜷缩在沙发上的孩子问道。
那孩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显示了他对他的问题并不感兴趣?或者是他没有听到?
他有些担心了!
昨天他刚搬进来,午后下着好大的雨,在屋子的转角处,他看到了他,一时之间,他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童年的梦想在那时实现了!
一团淡淡的金光围绕着蜷缩在地上的孩子身上,有刹时他以为自己的眼前坐着的是一只翩翩飞舞的斑蝶!
然后孩子抬起头来;他有一双漆黑如夜的星眸,仿佛昔日的周黛眉。
那么多那么多的伤痛涌来,几乎要使他调头而去!
大雨像是天上的神仙打翻了水缸;两人在大雨中相互凝视,祁寒没有言语,他打开门,拉起孩子小小的手走进屋内,弄了一碗泡面给他,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孩子仍是蜷缩在破旧满是棉絮的沙发上,不言不语,似乎从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身体不曾移动过分毫,昨天淋湿的衣服还穿在身上。
祁寒有些愧疚了,他将他带进来,没有好好照顾他,说不定这孩子病了!
他移动酸痛的身体,走到沙发旁,孩子睁着一双如星子般的明眸,怀着戒心地看着他。
“你生病了吗?”他伸出手想探探孩子的头。
孩子猛然跳起,缩在沙发的另一角瞪着他,凌乱的头发像是许久未洗了的垂在额头上,破烂的衣服发出一股异味,他的手脚上沾着不少泥沙,隐隐约约有些血丝沾在上面。
一个令人心痛的流浪儿。
“家呢?”他轻问。
孩子别过头去不理他,身子微微颤抖,他这才注意到天气很冷,屋内阴寒得令人瑟缩。
“去洗个澡,我弄些东西喂饱我们好吗?”
孩子依旧是一动也不动地瞪着他。
祁寒叹口气站起来,指指浴室,然后自己走进狭小脏乱的厨房;不久,浴室里传来微弱的水声,他才微微笑了笑。
最美的事物总是和最丑陋的事实摆在一起,他以为他捡到的是一只金光闪烁的斑蝶,结果是一个流浪街头、对一切事物都不信任的流浪儿。
当他以为找到幸福时——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令人伤痛的往事;有些伤口的确不会痊愈,但至少可以避免去触动它!
千篇一律的冷冻食品,不需要花上太多的时间就可以处理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生活品质极端挑剔的他,已不再讲究食物的美味与否,能填饱肚子不致饿死已是最大的要求!
微波炉尖锐的声音响起,他拿出两份速食走向客厅。
孩子穿着原来的脏衣服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对室内的一切视若无睹,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将东西摆在他的眼前后,自行李堆中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交给他:“换上它。”
孩子看了他一眼,无言地抓起衬衫,再次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已换上他的衣服,衬衫下摆长得几乎要盖到他的膝盖,使他看起来更加娇小,湿漉漉的头发仍然滴着水。
“先吃点东西。”
孩子不发一语地坐在他的面前,毫无异议打开冷冻食品,狼吞虎咽起来。
他不禁有些愧疚,自昨夜的一碗泡面之后,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自己无所谓,但眼前的孩子仍在发育阶段,常常饿肚子对他不会有好处。
“你住在那里?”
孩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来埋头大吃。
“告诉我你家在什么地方,我才能送你回去。”
一听到他要送他回去,小孩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抓起自己的脏衣服便往外冲。
“等一等!”祁寒抓住他瘦弱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不必你赶!我自己会走!”孩子使劲挣扎,粗暴地踢着他。
“我没说要赶你走。”他避开他踢来的腿,用力抓住他的双手:“不要打人!”
孩子静下来,怒视着他:“不要说谎!”
祁寒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我不会说谎,我只是不愿意你的家人找不到你,我不想惹麻烦。”
孩子冷哼一声:“放心,我没有家人,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吃完东西我就走!”
祁寒望着这孩子出奇美丽又出奇倔强的脸:“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他别开脸,忿忿地不肯开口。
祁寒耸耸肩,将他吃到一半的东西往他的面前一推:“吃吧!吃完了早点睡。”
孩子犹豫地看着他,祁寒拿起了自己的那份吃了起来。
半晌,孩子才重新端起食物开始吃。祁寒已陷入自已的思绪中,再次遗忘了他。
“我要祁寒。”
电影公司的老板叹口气,摇摇头:“金奇,不要不讲理,祁寒不行了,他来做电影音乐不会有好效果的。”
金奇推推墨镜,倨傲的态度是不容反驳的坚决:“我只要他来做这部电影的原声带,你不要拿一些流行音乐来搪塞我!我要一卷真正的原声带!”
邱老板和他的助手对望一眼,眼前这个曾在国外得过新锐导演奖的男人,气焰高涨得惊人!
什么都要最好的,偏偏电影音乐要找个冷门得要命的音乐家来做;祁寒在一年前的确红透半边天,但现在已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了。
“为什么不找飞碟或滚石的制作人呢?他们都很有才华,而且很受欢迎——”
“祁寒。”金奇墨镜后的厉眼毫不留情地扫过他们:“要不然这部电影就拉倒。”
邱老板连忙起身陪笑:“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找不到他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很孤僻,不爱和人接触,他原本所属的唱片公司又守口如瓶——”
“我自己去找,找到了就用他。”金奇淡淡丢下一句话便往外走。
“金导演!金——”
他砰地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邱老板喃喃诅咒几句,他的助理对他莫可奈何地笑笑。
“他妈的!真是固执得要命!臭屁个鬼!要不是拿过几个小奖,老子才不甩你呢!”
“没办法啊!现在的年轻人最吃这一套,他的上一部电影可是近年来票房最高的!
好多公司想找他拍戏还没那个机会呢!”
“那又怎么样?惹火了老子,我一样开除他!”邱老板忿忿骂道,却心知肚明是不可能的!
现在台湾的电影不景气到了极点,倒的倒、关的关,不关不倒的也都是拍一些小电影,真正的大片没几个人敢投资,更没几个人敢拍。
想想花上一、二千万拍的电影,上戏院的人小猫二、三只,只要一部就可以倾家荡产了!
金奇是少数几个有票房保证的导演之一,他拍的东西够水准又不花太多钱,不到一千万就可以拍成戏,且品质总是好的没话说,这样的人骂归骂,真的叫开除他,他还真是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