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武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这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但他真的忍不住,雁归夫人不准他跟狼歌见面已经好多天了,他几乎茶饭不思!如果再不能见到狼歌,说不定他会得相思病!他知道自己很可笑,但他就是忍不住。
“哪里都好,只要没人就行了。”
狼歌想了想,拖着他的手往玄武场的方向狂奔。
“我知道哪里没有人。”
不久,他们来到玄武场后方的小门,狼歌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果然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里向来都没人的。”
“你怎么知道?”
狼歌笑了起来。
“萨多奴总是在半夜拖着我跟狼夜到这里来练武。”
靖武恍然大悟!原来狼夜真的会武,他总觉得狼夜不像他外表那么柔弱,却没想到原来他们都是趁着夜深人静到这里来习武。仔细想想,不由得替狼歌与狼夜心疼。
“真是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狼歌摇摇头,笑开了蜜色脸庞:“很好玩!”
狼歌不明白,她不知道萨多奴为什么要趁着三更半夜才带他们来练武,她更不知道天朝的人心险恶。如果狼夜太过招摇,或许他根本活不到这年纪!天朝不会允许柔然将来有个太强的王……
靖武叹口气,这些话他不想对狼歌说。何必让她知道这些事?雁归夫人将狼歌保护得很好,让她就这样一直天真下去又有何不妥?
他私心里知道,狼歌不可能永远这么天真,但他不要当那个刽子手。
“靖武哥哥?”狼歌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明亮的眸子里写着好奇。“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靖武连忙微笑。“我只是正想着,你跟我的武功不知道谁高。”
“那有什么好想的!试试看就知道了。”狼歌话声方落,一双玉掌呼地往他胸前欺来。
靖武吓了一跳!他向来知道狼歌骑马射箭的功夫好得很,自己远远不及,但没想到狼歌近身的功夫也这么了得!那一掌,他险些躲不过。狼歌一招未歇,柳腰猛地一转,旋了半个身子,鬼魅似的来到他身后。靖武连忙运劲反身扫腿,狼歌乐得笑了起来,一个鹞子翻身,人又到了他身后。
“该死!”
靖武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他自认向来习武不倦,没想到却在狼歌手下显得如此狼狈。柔然的招式诡谲轻灵,与他所习大开大阔的武功恰好相反,原本他还怕伤了狼歌,到后来却发现如果自己不努力自保,说不准真会败在狼歌手上。
两个人招式越对越多,双方都想压制对方,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两个人都已经有些气喘,但心情却非常愉快,这是他们第一次拆招,没想到却战个平手。
正打得高兴,突然外面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传来。靖武连忙收招,拉着狼歌往兵器架的方向冲。
“这么晚了会是谁?”狼歌好奇地盯着小门,激烈对招让她香汗淋漓,浑身上下都绽放着少女的幽香。
紧靠着狼歌,靖武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专心!狼歌的气息、狼歌剧烈的心跳都在他的鼻息之间;他努力叫自己移开目光,但越是想努力,狼歌的气息却越是显得诱人!他的心狂野地跳动着,那声音那么大,他奇怪狼歌为什么会没听见?
“别担心,这里向来都没人的……”
男人说话的声音低低传来,木门依呀一声打开了,远远地,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带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宫女悄步走了进来。
宫女紧张的模样让狼歌险些嗤地笑出来,幸好靖武紧紧捂住她的嘴,低低地嘟嚷:“别出声,让他们发现可就槽了。”
侍卫跟官女显然没发现这里还有旁人,侍卫四下张望,确定没人之后转身紧紧地抱住宫女,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浊的气息。
“我想死你了……”
“别这样……”小宫女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让……我家主子知道……可是要杀头的!”
“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说了要娶你……”侍卫不安的手在宫女全身上下游移,两条身子蜜意缱绻,猛地燃起了火花。
狼歌的眼睛不由得瞪得大了起来,她看得说不出话来!手心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冒出了汗水。
侍卫与宫女激烈喘息的声音在练武场中回响,他们低喃着朦胧不清的浓情蜜语,高涨的情欲仿佛笼罩住偌大的练武场。
靖武几乎把待不住自己,他的手紧紧陷入身边的木架,额上汗水直流!
狼歌看着自己身边的手,那是靖武的手,指节发白、青筋暴露,她紧张地回头,看着靖武紧闭的眼睛。
“靖武哥哥……”
靖武将狼歌的身子拖到自己身后,突然猛地推倒了木架,同时暴喝一声:
“好大的胆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宫女吓得尖叫,侍卫则猛然跳起来!他根本不敢看对方是谁,拖着不停尖叫的宫女立刻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靖武气喘如牛,整个人呆呆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狼歌愕然看着他,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说不上来,也只能傻傻地起身,紧张地注视着靖武。
“靖武哥哥……”
靖武满脸通红!他不断地握紧自已的手,握紧、放松,握紧、又放松,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欲望的深渊拉回来,但一看到狼歌的脸,他所有的自制力都崩溃了!
他猛地将狼歌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闻着狼歌身上特有的气息——
“别动……”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狼歌不安地扭动,在靖武怀中的感觉好奇怪,心里有股奇异的感觉慢慢升上来——她喜欢这种感觉,但霎时剧烈的疼痛凌驾了一切。
“狼歌!?”靖武大惊失色!他的手碰到狼歌前额上那枚小小的玉石,烫手的温度教他立刻缩手!低下头,狼歌紧闭着双眼,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狼歌?”
她再也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头费力喘息——
“疼……好疼啊……”
第七章
“狼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见她?!”靖武气急败坏地对着红叶吼,红叶却只是一脸凛然,毫无退让的迹象。
靖武又气又恨,偏偏怀月宫前戒备森严,竟然如临大敌!所有的侍卫郭出动了,看来他们真的打算在他硬闯的时候对他兵戎相见!
“让我进去看看她!不然我绝不会离开这里的!”靖武气得咆哮。
没人回答他的话,只见怀月宫里人影到处来回走动,却没有人肯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他找来的御医也给挡在门外。
已经大半日了,狼歌到底怎么了?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额上那方玉石会突然发出那么可怕的光芒?为什么向来健康得像头小牛的狼歌会突然倒下?他心急如焚啊!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他真的心急如焚吗?
突然,他眼角瞥见雁归夫人的身影出现在怀月宫正厅,虽然距离遥远,但他仍拉开嗓子大吼:
“夫人!请您让我进去看看狼歌!夫人!”
雁归听到他的叫声了,看来她本来打算置之不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突然改变了心意,慢慢地走到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夫人!请您让我进去见狼歌一面!”靖武焦急地望着她,恳求地望着她。
“我只看她一眼就好!什么话也不会多说。往后除非您同意,否则我再也不会到怀月宫来,请您让我见狼歌一面就好!”
“太子殿下,您还是请回吧,怀月宫不欢迎你。”
靖武太焦急了!不然他会听出雁归对他的称呼不对,但他此时此刻满心满脑都只有狼歌的情况,根本没注意到雁归到底称呼他什么。
“夫人!我求您了!请让我见狼歌一面!她是受了风寒吗?病了吗?昨夜我们在玄武场比试,或许是我出手太重伤了她!夫人……”
靖武哀求的眼神几乎要教她心软了!
换作其他人的母亲,她们会多高兴有个像靖武这佯的男子对自己的女儿一往情深!雁归沉默地望着靖武,现在才发现靖武的面容竟与应德皇帝如此神似!是了,他们是父子。
一脉相传……连深情也一脉相传吗?呵呵,谁会想到堂堂天朝的两任皇帝,竟然都独钟柔然女子?
“夫人!”靖武开始生气了!他气雁归的不近人情,气自己得站在这里徒然心焦!“夫人,您今天若不让我进去,本宫绝不会离开这里!就算要召来大内侍卫,本宫也要进去看着仔细!”
“太子请回吧,不论您说什么,怀月宫都不会让您进来,若你执意要找来大内侍卫……”
雁归冷冷地瞅着靖武,毫无情面地开口:“那么也只能兵戎相见了。”
“你——”
“圣旨到!”
远远的,他看到传旨太监与靖欢慌慌忙忙端着圣旨往怀月宫的方向而来。靖武如获至宝!
是父王道他跟狼歌的事,特地下旨要雁归夫人开门让他进去。
没想到,传旨太监却是来到他跟前,微微地将圣旨抬起道:
“七皇子请接旨。”
靖武愣了一下,站在太监身旁的靖欢为何一脸无辜?
“圣旨到,跪。”
靖武不明就里地低头跪下,只听到太监开口稳稳地念道:
“即日,封,七皇子靖武为东宫太子,太子正位大典与策太子妃同日,钦……此……谢……恩。”
靖武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见靖武没反应,传旨太监蹙起眉,扬起宏亮的声音又念了一次:
“钦……此……谢……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靖武喃喃自语似地回答,传旨太监将圣旨送到他颤抖的手上,面带微笑地瞧着这位新任的东宫太子。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靖武茫然地盯着手中的圣旨,脑海中一片空白。
“多谢梁公公。”
靖欢连忙打赏了传旨太监,扶起还跪在地上的靖武。“皇兄高兴得过头,请公公见谅。”
梁公公还是一脸微笑,毕竟他面对的是未来的皇上,就算不高兴,也只能隐藏在心里。
就在传旨的梁公公正要转身离开之际,靖武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几乎可以听到声音里的颤抖:
“梁公公请留步……”
“太子还有何赐教?”
“圣旨里说正典与策太子妃同日,那么……父王可曾提到将要策谁为太子妃?”
梁公公笑容更盛。
“自然提到了,皇上御笔亲点了咸阳公主为太子妃……”
梁公公后来还说了什么,靖武全没听见,他脑中轰然一声巨响,惨遭雷击似的表情让梁公公吓了一大跳!接下来的话说得结结巴巴,仿佛噩耗。“明白……明日就是策妃与太子正位之日……”
靖武猛然回头,雁归夫人依然站在正厅门口冷冷地望着他——她早就知道了?
雁归那冷冽的眼神给了他答案。
她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靖武悲愤得想冲上去问她,为什么要拆散他跟狼歌?为什么?为什么连对自己的女儿也如此冷酷无情?为什么?!
她早已习惯靖武。靖武就像是空气,从小就在她的身边。他们一起念书,—起玩耍,虽然靖武总爱摆出大哥的模样教训她,但她知道靖武心里疼她。她习惯了那疼爱,理所当然地习惯。
很久很久以前,她牵着母亲的手站在天和殿上,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许许多多带着敌意的眼光注视着他们。她心里害怕,但小小的脸还是坚决地摆出坚强的表情。那时候她看到靖武站在皇帝伯伯身边,眼睛里带着笑意,笑咪咪地瞧着她。
从那时侯开始,靖武住在她的心里。那是几年前?她早已记不清楚了。
靖武一直就住在她的心里,可是靖武的模样呢?
她恍惚地微笑,发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好好看过靖武,现在仔细一想,才发觉靖武原来是那么的好看。
靖武有着修长的身材、宽阔的肩,一双好看而且有力的手。
靖武总是微微地笑着,表情很温柔地看着她。他的眸子很深,与一般天朝男子不同。
靖武常常生气,许多不经意的小事都可以教靖武生气。
她背不出文章、她不小心又弄死了什么、她没把字写好等等,都可以教靖武生她的气。靖武一生起气来,俊秀漂亮的脸就会变得很严肃,像个老学究一样没好气地瞪着她,可是她爱看……有时候她会故意惹靖武生气,为的就是看他那张突然变得严肃、老学究一样的脸。然后很快的,靖武会忘记她做了什么事。
靖武总是原谅她做过的事。
靖武会抚琴,她喜欢看着靖武的手在筝上飞快摆,像是带着某种奇异的魔法,悦耳的琴声飘扬在空气之中。
每每,她会傻看着靖武一下午,听着他的琴声,什么事都不做,却觉得好开心。
每每,看着靖武抚琴,她心里会偷偷地想着:就这样听一辈子也很好——一辈子。
她真的一直以为他们会就这样过一辈子。
一直等到自己像娘一样的年纪、一直等到自己像是圣母皇太后那又丑又老的年纪,她都还会傻看着靖武,像个傻瓜似的听他抚琴一个下午。
蓦地,她落下泪来……她听到身边的绿萼轻轻地说着什么……
她们说靖武明天就要娶咸阳为妻……
只有夫妻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她想叫她们住口,她不想听这些谎言!昨夜她还与靖武一起练武,还与靖武一起偷看侍卫与宫女,靖武不会就这样扔下她不管!
她病了,头剧烈的疼痛着。
靖武为什么不来看她?或许这只是梦……只是一场恶梦,她努力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散了一样,她的前额正在燃饶……剧烈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她的头、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可怕的火焰之中。
“快别想了!快别想了!”
娘焦急的哭泣声在她耳边响起,娘冰冷的手在她前额不断地抚着,一条条冰过的手绢在她头上换了又换,却丝毫不能稍减她体内那剧烈的火焰。
狼歌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影恍恍惚惚的,她不由得落下泪来。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你只是病了!”
娘的脸好惨白!狼歌努力忍住痛楚,想露出微笑安慰她,但她做不到,小小的脸蛋扭曲成一朵惨笑。
“快拿安宁散!到底还有没有安宁散?!”
雁归夫人失声嚷了起来,她恐惧地看着狼歌越来越白的脸色,身子不断颤抖!她不要!她不要在苦了十五年之后突然失去挚爱的女儿!要她用什么来换都可以!只要别让她失去狼歌!
萨多奴急白了头发,他不敢再点狼歌的昏穴,怕她从此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