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翼不一样,他曾经是老董事长的左右手,他--”
“你干嘛老是替他说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替他说情?”
“没有。”左宇恭无奈地耸耸肩。“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个人的偏见而损失了公司的一员大将而已。”他说完朝她点个头。“我先出去了,现在海翼一定已经气疯了,我得去看看他。”
飞扬挥挥手,等他出去之后,她黯然地垂下头--
如果真的是偏见就好了!
她不是瞎子,这阵子从他在公事上的表现她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相当有统御能力的人,如果--呵!瞧,连她都被他的口头禅感染了!
如果她事先并不知道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如果她事先并不知道他是逼迫老爸下台的人,那么或许--只是或许,她会欣赏他的!
只可惜她知道了一切--
“走开!我说过我不见任何人!”
左宇恭关上他办公室的门。“那么惨?连我也不见?”
殷海翼躺在他的办公椅上一语不发地猛抽着烟。
“嘿!节制一点,要不然人家会以为你的办公室着火了。”左宇恭打趣地替他打开窗户。“你抽的烟足以害办公室的人都得肺癌了!”
“你来跟我炫耀你的幽默感?”他冷冷地说道。
左宇恭叹口气。“站在你们中间当斡旋人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知道我干嘛这么多事?刚刚凌飞扬小姐才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我的人格一斤值多少钱,现在你又说我是来炫耀我的幽默感的。我做人真是那么失败吗?”
海翼终于将他的椅子转了过来,他那一脸的僵硬看得左字恭不由得再度叹息。“我真搞不懂你!明知道那个女人惹不得,为什么还那么不要命的去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是啊!我看我可以改行去教外星语了!”
海翼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必瞪我,我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而且正好我认识那个叫殷海翼的家伙比谁都深!”宇恭没好气地回瞪他。“你当我傻瓜啊?如果你不是爱上那个火爆小霸王,那就是我的智商有问题!”
“你对你的智商这么有自信?”
“就象你对你的智商一样有自信。”左宇恭跳上他的桌子,对他摇摇手指。“老兄啊!你连你自己都骗不了,还想骗我吗?”
海翼终于叹口气。“有那么明显?”
“如果不是你今天的表现,那就不是很明显。”他滩滩手。“以你的个性,除非是爱上她,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以前老董骂你的时候,你跟个木头人没两样。”
“我真是气疯了……”他居然微微地笑了起来。“好多年没气成这个样子了。”
“我倒觉得很精彩,至少那个小霸王今天的的确确看到你了!”
“是吗?”海翼涩涩地微笑。“这下更是势同水火了。有什么用?天知道她为什么老当我是天敌一样!”
“也许和你有类似的理由?”
殷海翼的头上打了个大问号。
左宇恭笑着。“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否认爱上的那个家伙啊!你们这些脑袋里装水泥的人不是最喜欢来这一套?”
是啊!不是有人说过: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而另一句名言则是:不被拒绝的最好方式就是先拒绝别人!
“想通了没有?”
殷海翼摇摇头。“凌飞扬不是那种人。”
“你就这么肯定?”
海翼淡淡地笑了笑。“我同样可以用我的智商来打赌,凌飞扬会这样对我一定另外还有其他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总会查出来的!”
“是吗?”左宇恭耸耸肩。“我要是你,我就宁可相信刚刚的说法。”
“理由?”
他叹口气。“兄弟!那表示你还有一线生机啊!如果她不是因为拒绝承认自己的感情那还会是什么?自然是她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讨厌之外!难道你比较喜欢知道她天生就是讨厌你?”
“若磊,今天我不想这么早回去。”飞扬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例如说?”
她叹口气。“例如说有植物可以看,还可以喝杯咖啡的地方。”
冷若磊点点头。“知道了。”
“你实在是个没同情心的家伙。”飞扬咕哝地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已经闷得快疯了吗?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得自闭症,而绕月却突然变成过动儿。”她闷闷地想到最近绕月老是跟着阿诺四处去游玩--真该死!她羡慕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他居然难得地笑了笑。
她无奈地苦笑。“真感动,我的灾难竟然可以让你微笑!天!”
“我觉得奇怪。”冷若磊看似闲聊地开口;“以前凌先生对殷先生赞不绝口,可是你却那么讨厌他。”
“已经有几千个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了!”她厌恶地嘟囔道:“难道我连讨厌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吗?谁规定我一定要喜欢他的?我就是讨厌他!讨厌讨厌!我他妈的讨厌得要命!”
他又笑了。
飞扬无可奈何地。“这次又是什么这么好笑?”
冷若磊难得轻松地耸耸肩。“我在笑你和凌先生很象,连骂人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哈!真好,这证明了我的确是他的女儿。”她皮笑肉不笑地咕哝。
“到了。”
“这是哪里?”飞扬从窗子往外看去,他们在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前停下来。这附近果然绿荫怡人!她忍不住大叫:“天啊!若磊!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冷若磊淡淡点头。“我两个钟头之后来接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立刻跳下车,深深吸一口树荫下的清新空气--虽然比不上国外的清新,但是已足够让她好好呼吸了!
冷若磊慢慢将车子开走--他没跟她说那是殷海翼的店。
他当然也忘了跟她说殷海翼每天下班之后都会到这个地方来,而现在……他耸耸肩--正好下班了。
他从后照镜中看到她几乎是跳着走进那家店的,居然有一丝恶作剧的快感!
他毕竟是渐渐恢复人性了--只是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咖啡屋的名字叫“树屋”。一走进店里,就被那浓郁的咖啡香味熏得简直想大声唱歌了!她找了个最接近树荫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姐……”咖啡屋的小妹有点为难地走到她的面前。“对不起,这个位子已经有人定了!”
“什么?”飞扬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可以让我坐一下吗?”她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只要一下子就好了好不好?反正定位的人也还没来嘛!等他来了我就把位子还给他可不可以?”
“这……”小妹为难地。“可是定这个位子的人是我们老板……”
“那就更好啦!那有老板不让客人选自己喜欢的位子的对不对?拜托啦!”飞扬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真的很需要这个位子,再看不到树木,我必死无疑的!你也不忍心见死不救吧?”
“可是--”
“既然这位小姐这么喜欢这个位子。就让她坐吧!”
她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你--”
“好的,老板,今天还是一样吗?”
“老板?”飞扬错愕地。“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殷海翼似笑非笑地。“不可以吗?”他对小妹挥挥手。“给我和这位小姐各来一份。”
小妹点头离去时似乎对他们的关系很感兴趣似的频频回头--
“坐啊!”
“你杀了我算了!”她起身,拿起自己的皮包。
“别傻了!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你是找不到车回去的。”殷海翼神闲气定地坐在位子上微微笑着。“更何况你不是很渴望看看这些树的吗?”他看起来悠闲,事实上天知道他的手心正微微地冒着汗--
“就算要我走路回去我都不在乎!”
“坐下。”他拉住她的手。“这是公共场合,你不希望在这种地方出糗吧?”
“放开你的手!”飞扬压低了声音吼着,她的眼里闪着一小簇怒焰。“要不然出糗的就是你了!”
“我不在乎。”他挑挑眉,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有你陪我。”
“你他妈的真是个无赖!”她气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坐下--鬼才知道为什么她不希望在这个地方出洋相!
殷海翼讶异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只在办公室咒骂。”
“很高兴我改变了你的想法。”飞扬转头瞪着窗外的树荫。“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坐在这个鬼地方,不过如果你有话要说,我劝你在我还有耐心听的时候快点说完!”
“刚刚我还听到有人乞求着要坐在这个‘鬼地方’。”他有趣地看着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表情变化。她知不知道自己简直象个万花筒似的?没人知道她下一秒钟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你只是要我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鬼话?”
“当然不是。”他终于微微叹口气。“我们可不可以停战几分钟?”这时小妹已经将两盘香喷喷的奶油烩饭放在他们的面前。“至少先吃完饭再说可以吗?”
凌飞扬斜了那盘饭一眼--然后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饥饿的抗议!她羞愧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可是却仍不甘示弱、挑战地看着他,似乎要看看他敢不敢讥笑她似的。
殷海翼聪明地做个请用的手势。“我已经很饿了。”
还能怎么样?她无奈地点点头。“那就吃吧!我也饿了--不过……”她警告地补上一句:“我不打算和你讨论任何公事。”
他笑了。“很好,我也没那个打算。”
他笑的时候很迷人--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我猜这值得高兴,至少我已经可以和她一起好好吃顿饭而不互相残杀了!
当然,如果我认为这就表示我以后也可以有这么好的运气,那我未免也太愚蠢了一点!这只不过表示凌飞扬并不是一座永远都在冒烟的活火山而已。
事实上当她愿意的时候,她是个相当迷人的伙伴!或许这是我的偏见,但在我的眼里她的确相当风趣、健谈,而且博学多闻!
我发觉她在艺术方面的造诣令人刮目相看。事实上就算有人告诉我凌飞扬根本是个彻彻底底的艺术家我也不会意外的。
毕竟她有艺术家特有的气质和专门学识;当然,她的脾气也相当艺术--
我并不是说学企业法律的就一定是个没艺术修养的家伙,但是我确定她在这方面的知识并不仅止于“知道”--她是深谙此道!
这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我并不太清楚,如果说飞扬是个学艺术的,那又该如何解释她在商业上惊人的决断力和专业水准?
在这种时候我还有心情想这方面的事真该感到羞愧!可是我终究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
看到这里,我相信你对我已经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了,我并不是入我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酷”,事实上我是因为没有选择。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了解,爱情在很多时候是真的无法选择的!
第四章
“不要动喔!”阿诺仔细地看着画布和正坐在画布前的绕月。“只要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完成了!”
“我十几分钟前就听到你这么说了。”飞扬不满地嚷着:“不要虐待绕月行不行?休息一下再画嘛!”
“你去埋在你的公文堆里行不行?烦死人了!”阿诺咕哝地回答。“我好不容易才画得这么顺手,你知道这可能是一幅旷世巨作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绕月的脖子快断了!”
“我没关系……”绕月小声地说着:“我不累……”
“你不要被这家伙骗了!”飞扬笑着朝她眨眼。“我敢打赌等一下你根本看不出画里那堆颜色是什么东西!”
“嘿!你正在侮辱当代最伟大的画家耶!”阿诺抗议地嚷道。
“是哦!当代最伟大的鬼画符专家!”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阿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知道‘鬼画符’是什么意思!”
飞扬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你确定你上辈子真的不是东方人?”
阿诺没理她,专心地埋首在画作上。飞扬坐在小花园的草坪上悠闲地看着他们;她没想到绕月和阿诺会这么合得来,这阵子绕月看起来健康多了,这都得归功于阿诺。他带着绕月到处去爬山、玩水,两个人就象孩子一样快乐的玩在一起。
绕月居然渐渐也有话题可以说了,那是他们期待了二十多年的奇迹!
或许是因为阿诺看起来就象个大孩子吧!
她知道阿诺、了解阿诺,她明白阿诺在他那活泼开朗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多么忧郁的人!
现在的阿诺是在逃避--在他还可以逃避的时候将一切抛开。
“在可以快乐的时候快乐”。记得不知道是从哪一本书上读到的--在你还可以笑的时候尽量笑吧!因为可能过一天你就再也不知道什么叫“笑”了!
既悲惨又乐天--
“完成了!”阿诺终于大笔一挥,完成了他的旷世之作!
她立刻跳了起来。“可以看了!绕月快来!”
那是一幅不折不扣的抽象画。“该死!阿诺,叫你不要画这种鬼画符的嘛!”飞扬大叫。“除了你,谁看得懂?”
“我看得懂……”绕月在后面低低地说着:“我知道那是我。”
“你看得懂?”连阿诺自己都讶异得瞪大了眼睛。“真的?不是安慰我?”
天蓝色的线条构成了整个画面,绕月点点头,轻轻地说着:“我看得懂你在说什么。”
飞扬和阿诺都愣愣地面面相觑。
“这是我。”绕月指着画面最上方的一个小蓝圈。“这是我的心。”优美的圆弧上充满了深深浅浅的蓝--
阿诺震惊地低呼一声,抱起她在草皮上绕圈圈!“天啊!你真的看得懂!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天啊!天啊!我终于找到知音了!”他兴奋得抱着她在草坪上一阵乱跳。“天啊!”
“阿诺!阿诺!快把绕月放下来!你吓死她了啦!”飞扬笑着大叫!就算拿到文凭时他也没这么兴奋!
“你听见没有?”阿诺终于放下绕月冲到她面前。“她真的懂我说的话!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我所要表达的是什么,可是她却知道!她真的知道!”
“我听到了!”飞扬大笑着看他激动的表情。“恭喜你!”
“那……”绕月轻轻地、怯怯地碰碰那幅画。“那这可不可以送给我?”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阿诺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注视着她。“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以为我必须等到我死了之后才会有人看得懂我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