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两个也不过相差三岁,可是才二十二岁的岚岳看起来就比他沉稳、内敛得多了。
易奇扁扁嘴,十分委屈地说:“大殿下,我又不是故意的,哪知道会变成这种状况?”
费伦见状立刻赶了过来,一见岚岳,连忙行礼道:“大殿下。”
“费伦,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免礼了。”
费伦对他咧嘴笑说:“真没想到大殿下会来这儿,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招呼你呀!”
“有什么好招呼的?我主要是来欣赏画作,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岚岳一派潇洒,浑身散发出天生的矜贵之气。
“我本来要告诉你,可大殿下就是不肯让我说,直说怕破坏了大家比试的兴致。”易奇在一旁叨念着。
“大殿下有他的想法,哪像你毛毛躁躁,早知道我的这项计划就不该让你参与了。”
费伦也挺后悔,若不是易奇这家伙,情况也不会弄得这么糟,还让岚岳看笑话。
“我刚刚已说了他一顿,你就别再念他了。”岚岳撇嘴一笑,扬眉看了看在场仅剩的几位参赛者,“既然有人弃笔认输,剩下的就让他们比试完吧!时间还剩多少?”
“就只剩下半炷香的时间了。”
岚岳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就再等等吧!但不知评分的大师是……”
“还会有谁?当然是岚岳大殿下你了,想想在我们贺索图国,有谁的画艺超越你?”易奇这回又多嘴了。
此话一出,果然引起岚岳大皱其眉。“什么?是我?”
“就是你了。我们猜大殿下一定会到场,请你当评判者是再适当不过了。”连费伦也附和着。
岚岳不知是该大笑还是要叹息,想不到他堂堂一个大殿下,竟然会被这两个酒肉朋友耍弄。
“也罢,冲着你们两个的面子,我就答应了。”他微微撇唇哂笑。
“那真是太好了!”易奇和费伦两人相觑而笑。
半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结束时间一到,费伦便敲锣示意。
闻声,大伙儿全停下画笔,由仆役们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张张摆在一张长桌上,好供岚岳评定分数。
等一切就绪,岚岳徐徐走了过去。他的目光一幅换过一幅,这其中除了有官宦子弟的作品,也有所谓名家的手笔,什么样的笔触都有,轻率、浮躁,沉稳、内敛,每一幅画都展现出不同的心性。
当岚岳就要绕过长桌一圈时,他的目光又胶着在那张巧笑倩兮的美人图上。
说也奇怪,他说不出此人的画风为何,然而她下笔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犀利,似乎能将人的思想全嵌在画上,让这幅画显得特别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易奇,就这幅画了,怎么看还是觉得它吸引我。”他由衷地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要不方才我也不会惊艳那么一下,害得一伙人挥袖离去。”易奇吐吐舌头,有些汗颜的说。
岚岳拿起扇柄,敲了下他的额顶,“你知错就好。”
不久,便由费伦公布得魁者的画作,而后来到岚岳面前的,正是那位背影婀娜优美的女子。
她低垂着秀颜,使得岚岳怎幺都看不清楚她的脸。“抬起脸来。”他柔缓地说,语调虽轻,但却不容抗拒。
她慢慢抬起螓首,就在两人四目交接的那一刹那,岚岳的心突然拧了下!
天!这……她……她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吗?
岚岳扬高眉宇、瞠大瞳眸,一直未能从这个震撼中回神。莫非这女子刚才画的就是自个儿的自画像?
“你叫什么名字?”他靠向椅背,眯起眸子,徐徐地问。
“小女子名叫婳漓。”她明眸轻转,柔柔回道。
“婳漓……”岚岳半合着眼念了一遍。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蓦地泛过一幅景象,似薄雾、似氤氲……彷佛他在许久许久以前便认识这位名唤婳漓的女子。
“大殿下……大殿下……”易奇见他半晌不说话,忍不住以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岚岳猛地一震,睨了易奇一眼,又转向婳漓,“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贺索图国呢?”他对她的来历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因此更想了解她。
婳漓敛下一双黑色长睫,嗓音如同玉珠落盘般轻轻扬起,“小女子来自中原的乡下地方,今天正好游历至此地,听闻贵国正举办这么一个活动,于是在半好奇的情况下报名参加。”
“哦!!你是中原人……果真是来自那种民生富庶的地方。”岚岳抿唇一笑,
“你既已夺魁,下去领赏吧!”
“谢谢大殿下。”婳漓微微曲膝,临去前才猛然扬睫,对他投以一个深深的注视。
就这一瞥,居然又乱了岚岳的心,让他的心口又重重地撞了一下!
一直到婳漓走远后,易奇赞赏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啧啧啧,还真是个大美女,好比那画中仙,还真是神呢!”
“你也这么认为?”岚岳突地一问。
“啥?”
“我是说,你也觉得这女子和她画中的女人几乎是一个模样,就连神韵丰采都被她给画活了。”岚岳蹙起眉,望着手中这幅堪称绝世之作。
因此,他怎么也不相信,这名女子会如她所说,仅是来自乡下地方的普通姑娘而已。
“我看大殿下就留她在咱们贺索图国多住个几天,既然你对画也有兴趣,你们两人何不找机会相互切磋?说不定……还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易奇掩嘴窃笑。
“去你的!”岚岳丢给他一个白眼。
虽然如此,他心底也不免会想,或许他可以要求她教授他画人物画的技巧,如此一来,他手中那凌晓晓的画像也可更真实些了。
第二章
在岚岳的命令下,婳漓自然得留下来,住进宫殿后方一处偏僻的小屋内。
住进这地方可是婳漓计划的第一步,结果还真如仇瑚所言,被她轻轻松松的办到了!
此刻婳漓正心满意足地倚着窗棂暗自微笑。她回忆着在东宁桥上与他擦肩而过时,他身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迷人青草味,即使已经相隔几百年,她始终没能忘记他的味道……
她终于吸引他的注意,让他三番两次的流连在她的身侧,她数百年来沉寂的心情顿时开朗,心底满载着快乐。
这时她不得不感谢仇瑚了,若非他将各狐族长老唤来!让他们四处帮忙打听,或许到现在她还查不出“他”就躲在这个地方呢!
本以为能看看他,她便心满意足了,为何现在她心底竟有种想与他再续前缘的冲动?她多希望他能想起她,原谅她当年所造成的错误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守卫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大殿下福安。”
一听见“大殿下”三个字,婳缡瞬间像被点了穴似的凝身不动,只能傻傻的看着他进屋,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对着她优雅的微笑时,她才像大梦初醒般的赶紧福身问好,“不知大殿下前来,婳缡未能远迎,还请您恕罪。”
“哈……何罪之有?快平身。”
他飒朗的笑声再一次摄住了婳缡的魂魄,让她的心头突然又蒙上一层过往的浅浅回忆,记得当时……他也爱这么笑的……
她缓缓站起身上才发觉自己竟在发抖,就连声音也难掩激动,“大殿下来此,有……事吗?”
“怎么?你好象很紧张,是我长得像魑魅魍魉吗?”岚岳摸摸自己的脸,逗趣地问。
“呃--”她愣了下,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更美,比那画中仙子还要迷人。”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眯起眸子,仔细端详她脸上的表情。
“我……”婳缡一张小脸羞红了,“大殿下真爱开小女子玩笑。”
“你错了,我绝不是开玩笑,我向来就非常欣赏才女,只可惜敝国的女性在这方面的修为还有待加强。”他赶紧澄清。
“您太谦虚了。”她垂下头,不好意思的道。
“不愧来自中原,连说话也都是如此的温柔婉约。”他凝唇一笑,突然正色道:“我们是不是曾在哪儿见过?”
听他这么说,婳缡心头猛地一震,差点儿落下了泪。
他记得……他还记得吗?
“我们怎么可能见过?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待在中原,从没来过贵国。”就算他们曾经很熟识,但她也绝不能说。
“那也说不定,因为我也曾经待在中原很长一段时间呀!”他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我肯定在你这一生中,我们还不曾见过面。”她话中有话的说。
“你这话暗藏玄机,是否在暗喻什么呢?”他眉开眼笑,好奇地看着婳缡紧张的容颜。
“我……”他会相信她的话吗?
“你好象有心事?”他看着她笑问。
“没有。”她赶紧摇摇头。
岚岳撇撇嘴,“好,咱们言归正传,你知道我留你下来的原因吗?”
“我听说了,是为了切磋作画技巧。”她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想从他身上找到以往那股熟悉的甜蜜。
“没错,我真是被你那堪称一绝的画技所吸引。”他眼色一使,身旁的随从立刻呈上婳缡比试的那张“巧笑倩兮图”
岚岳将画接过手!将它摊在圆几上,对她笑问道:“婳缡姑娘,这是你的自画像吗?”他低头看着她,眸子似海般深沉。
“没错,画中人正是以我本身为对象。”一接触到那似有情、若无情的眼神,她立刻震慑地别开眼。
“这么精湛、细腻的笔法,就连我也不及,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他弯起唇,笑得恣意洒脱。
“哦!只要是婳缡能力所及,定当效劳大殿下。”她微微笑了下,打从心底想为他做些事。
“呃……是这样的……”说到这儿,他脸上不禁染上一阵暗红。
婳漓看出他眼底的赧色,好奇地扬了扬秀眉,“大殿下有难言之隐吗?”
“唉!也罢,说了也不怕姑娘笑话,是这样的,小王一直对敝国凌相士之女有爱慕之情,可她似乎已心有所属,我几次暗示都未有结果,所以希望能以她的一幅画像来感动美人芳心。”
岚岳说得自然,可这些话听在婳漓耳里却有如万鼓齐呜,震得她耳膜发疼、心头发胀!
“您……您的意思是……”她强忍着泪问。
“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向你讨教几招人物的描绘法,更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献画给心目中的佳人。”他非常坦率的表示。
婳漓从他的眼底看出他对那名凌姑娘的一往情深与无怨无悔。他真是一位正人君子,就算知道对方已有心上人!仍希望能以正当的方式博取她的芳心,而不以大殿下的身分恶意的强取豪夺。
那么,是她来迟了?
婳漓突然感到一阵晕眩,难过地扶着桌面。
“婳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水土不服?”他动作迅速的挽住她的手,温柔地问道。
她徐徐扬睫看向他,眼中覆上一层水气,心痛他的这份温柔将不会再属于她了!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已等了八百年,整整八百年呀!为什么竟会以单相思的结局收场?
侉漓随即摇摇头,找了个烂理由搪塞。“没什么,可能是因为饮食不习惯,对这儿的大鱼大肉无法适应。”
“也是,我们这儿牲畜多,所以以肉食为主,不过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让厨子为姑娘另外准备中原菜肴。”
“不用麻烦了。”她赶紧摇摇头。
“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岚岳扯唇一笑,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是如此的潇洒随和。
她痴迷地望着他,居然移不开眼……
“既然婳漓姑娘身子不适,那小王改天再来造访了,你好好休息。”他细心地卷起画轴,本欲归还,却突然又问:“这幅画能否……赠与小王?”
望着他眼底的企盼,她真想问他,心底既然没有她,为何还要她的画像?可她终究没问出口,只是忍着心痛如纹的感觉应允,“好,这幅画就赠与大殿下,愿您能永远留存。”
“那是当然,我定当永留身畔。”他对她回以一抹俊魅之笑,回身步出了小屋。
婳漓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隐隐泛起一抹说不出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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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岚岳坐在案前画着山水,居然莫名的感到一股凉意。
他起身望着窗外隐隐的月色与横枝摇曳的树影,动手将窗子关上,一转首,便见墙壁上那幅巧笑倩兮美人图中的美人像是正对着他笑,他眯起眸子,对画中人还以一笑后又坐回椅上,将视线重新调回桌上专心作画,可夜里凉意依旧,他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画中的美女竟然动了!她时而微笑、时而落泪、时而对他露出一脸的迷惘愁绪。
“你是……”
“我是婳漓。”她柔柔一笑,接着缓缓走出画中,来到他面前,看着他桌上的画。“您画得真好!”她轻叹了声,执起那幅画仔细看着。
“哪里,和你比起来,你画里的那份意境是我所不及的。”岚岳笑了笑,一点儿也不自傲。
“是吗?我的画有什么样的意境?”她挑起秀眉,抬起柔荑轻轻拨弄额前发丝,看来风情万种。
“就是那份心意。”他意有所指。
“心意?”
“你作画时极为用心,能将心意透入画中,这是我所揣摩不来的。”他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低柔的喃喃说道。
“因为我放了我的真心与真爱在这幅画里,希望能唤回一个男人的心。”她痴迷地望着他。
“哦!你真多情,想必那个男人一定很有福气罗!”岚岳的嗓音既富磁性又优雅,压根没注意到她眼底浓烈的深情是针对他而来。
他一直把她当志趣相投的红粉知己看待,若真要说相同之处,也只能说他俩对作画拥有同样的热情罢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神情中带着凄楚。
“那个男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他笑着说道。
“或许我和他今生依旧无缘吧!”婳漓扬起细眉,眸光似水般的凝视着他那双魅惑的眼。
“要不要我帮你忙,去找那个男人说说?”岚岳摇摇手中的纸扇,恣意潇洒的笑问。
“不用了,他……他已有了心上人,我不想带给他困扰。”她难过的低下头,语带哽咽。
“这就麻烦了,我看我还是去劝劝他的好,既是未婚,还是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他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吧!”岚岳非常热心。
“他叫--”婳漓抬起如灿星般的眼,正欲开口上阵风突地由窗而入,吹熄了案上灯火,也吹乱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