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格格地笑,热血冲上他的脑袋。他隐身在木门旁的阴影之中等待机会,耳朵却不由自主的倾听木门内传出的声音。
不一会儿,杰克一脸得意地走了出来,木门再度被关上,等到他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后,陈彦走到木门前试试门锁
“谁?”
“是我,你最好赶快找开门,否则——”
话声未落,夏雪已猛然拉开门,迅速将他扯了进来。
“这么性急,嗯?”他咬牙切齿地用力搂住她,一个惩罚性的吻不留情地落在她的唇了!
夏雪没有反抗,她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之下,直到他反而被她的柔情所虏获!
“你不该来的。”她在他放开她时,靠在他的肩上不稳定地说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渴望地轻抚她的肩,她的长发。
“可是我好高兴你来了……”她微微颤抖,哽咽地说。
“跟我走,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粗嘎地说道。“我不准你再这样下去!”
夏雪抬头,轻轻退离他的怀抱。“不,我不能,过了今晚一切就结束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陈彦捉住她的肩,低声咆哮,“你还要糟蹋你自己多久?杰克和西恩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了,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能让你留下来等死!”
“不会的!他们需要我带他们去见维奇,在那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
“那在那之后呢?”
她静静地望着他的眼,好半晌,嘴唇只是无声地抖动,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陈彦温柔地抚着她的唇,不假思索地开口说:“你知道,我是个很注重承诺的人吗?我说过我们这辈子要在一起的,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
“我——说不定你又在骗我 ”她企图开个玩笑,泪水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落在他粗糙的手上,仿佛滚烫的热水,在在的烧痛了他的心!
“我看起来像是会说谎的人吗?”
她哽咽地微笑,“像极了!”
“跟我走,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不在乎?”
“如果我说我真的不在乎你会相信我吗?”
夏雪垂下眼摇摇头,“我不信。”
“所以你才要跟我走,让我们看看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好不好?不要拒绝我!”他柔情的眸子追寻着她,渴望自她的脸上找到一点转化的迹象。
她几乎就要点头;望着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只除了带给他痛苦。“如果我们连现在都不能肯定,那么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祈求将来。”她悲伤地低语。“其实明知道世界不会因我而改变,但我是那么想试试看,即使明知道结果 可是我怎能忍受自己会使你痛苦的想法?我又怎能忍受将来你的眼光转为憎恨?”
陈彦想用力摇醒她,想对她大吼大叫,但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居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更不知道你居然可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就将我们之间判了死刑,判了你自己死刑!”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你可以不跟我走,因为我会留下来。”
“你不可以!”她惊呼,“西恩会杀了你的。”
“是你不让我有选择的机会的。”
夏雪不知道该为他这一份深情感到开心?还是难过?如果他不走,一旦被发现必是死路一条,而如果她跟他走,她会终身遗憾,毕竟她已离它如此之近,只是那一小步
“夏雪?”杰克在门外叫道。
来不及了!
她脸色大变,这间房间是密闭式的,她根本没有退路,不能让他为她而出任何意外!“快来!”她四下找寻,空荡荡的房间里甚至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张长沙发,而他高大得使那张沙发根本起不了作用!她仓皇得几乎要哭泣——
陈彦示意她回话,自己则背贴着墙站在门后,准备等他一进来便给他致命的一击
“你到底怎么了?”杰克在门外不耐烦的敲着,“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吗?”
她以惊人的速度将头发打乱,领口的扣子拨开二颗,装出撩人的姿态将门打开,“我的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你。”她沙哑诱人地低喃,将门外的杰克拉了进来,立刻投入他的怀抱中,“一个女人是不能太透明的……”
杰克微微一笑,反手将门踢上,立刻抱着她转个圈;正好面对手中已握着枪的陈彦,“的确是有趣的秘密。”他微笑着感到怀中的女人一僵,“开枪啊!让她前后都穿两个血洞,想到这么美的女人沾上血真是令人兴奋!”
陈彦僵直地望着眼前阴冷而笑的男人,持枪的手缓缓放下,“你很厉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打从你偷听我和西恩的谈话开始。我卖了一些时间让你们叙叙旧,或许你觉得时间太短?”灭音手枪闷声一响,陈彦闷哼一声倒向墙壁,子弹笔直地贯穿他的右肩!
夏雪尖叫起来,奋力挣扎,“不要!”
他冷笑着将她的衣物扯下腰际,“轻点,宝贝,否则他可能看到一些他并不想看到的镜头。”
陈彦低声咀咒,完全无视于伤口正汩汩涌出鲜血,“你敢!”
“我这辈子还没做什么不敢的事情。”杰克踢踢门,“不过我已经答应西恩,将你交给他,他会很乐意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经历的!”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
西恩的残暴她已自威尔的死法上见过,如果他落到他的手里 “求求你,不要这样做!我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她惊恐地恳求,甚至忘了他粗暴的手正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
杰克轻笑着耸耸肩,西恩已满面杀机地走了进来,“恐怕来不及了,叛徒宝贝。”
* * *
林磊阴郁地望着亚迪镇定地将情况说明,有条不紊的交代一切事宜,分配工作及位置。
刚开始,也是在这间小小的房间内,他佩服她的气势惊人,更加欣赏她睿智而且冷静镇定的态度,但在这一刻里,在她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的时刻里,他几乎要开始憎恨起她的镇定和平静!
不能不想,不能不思考,许多时候他并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态,但在现在,他会该死的接受她的一切,只要她肯让她的眼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三秒钟!
“就这样,警方会全力配合我们,最高的原则是救出老江和夏雪,能不伤人就不要伤人,但在必要的时候以保护自己为优先。”
室内一阵死寂的平静,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九点整各自就位,管好自己的手下不许冲动,杰姆会用新的联络密码通知你们正确的行动方式和时间。”
“狐狸”的成员们点点头,迅速起身,开始着手布下她所交待的天罗地网。
潘亚迪深吸了口气,从来不知道要做下这些决定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而现在她觉得好累、好疲倦,一种渴望倒下的情绪无情的侵犯着她!
“亚迪?”
她停下脚步,望着他的眼,事实上她多想将自尊放在一边,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发泄过多的压力!在爱情与独立的尊严之间,她到底要选择什么?
“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他的礼貌使她心生警觉,他终于下了决心,终于有了最终的答案了吗?“可以。”她强迫自己保持平静的表情。“但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你知道的。”
林磊点点头,为她的冷静所挫,“我要说的话不会花太长的时间的。”
她站在他的面前,眼睛望向别处,深恐自己的双眼会泄露出她不安的神色。
而他却没有给她逃开的机会,林磊轻轻捧住她的小脸,再一次惊异于她的娇弱,他的手可以完全将她的脸包住,恣意怜爱。
在如此纤柔的外表下,她为何能有那样一颗强悍固执的心?仿佛才初次见面似的,他细细地打理着她。
亚迪有一张称不上绝美,却绝对吸引人,富有个性的脸,细致的骨架和黄种人特有的柔美肤色,一双永远有着忧郁的眼和英气逼人的剑眉
看起来多么极端的组合!不是一般精致的陶瓷娃娃,也不是干练的女强人,她身上有股孩子的纯真,却又有股绝不容忽视 生存的强韧!
他所爱的女人是不同的!
无法被列入任何规范的她,脆弱易感的心思和强悍不畏强权的意志力,是刚硬和柔软的综合体
“你要告诉我什么?”她在他的凝视下微微颤抖,努力以最平静的声音问道。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有多美?多特别?而我又有多爱你?”
眼泪立刻冲上她的眼眸,威胁着将要奔流而出,“没有。”
林磊用拇指轻轻划过她不施脂粉的嫩颊,“那么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我或许是个该死的沙猪,但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不管你将会如何,不管你是否能够忍受我的沙文主义,我都不会放你走,我们会一直尝试、努力,直到我们找到平衡点为止。”
她用力吸吸鼻子,但泪水仍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我越来越爱哭了!都是你不对,你把我弄哭了!”
他怜惜地轻拭她的泪水,“是我不好,我是个世界级的恶魔,你要如何惩罚我,我都会接受的。”
亚迪抹去眼中迷蒙的泪,再度睁开眼,世界忽然变得光亮起来,她沙哑地看着他微笑,努力用最正常的声音,用最严肃的口吻开口,“你可不可以闭上嘴吻我?”
“这是最令人渴望的惩罚。”他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低下头,“记得告诉我如何才能常常得到这种惩罚……”
* * *
墙上古老的钟摆动着,滴滴嗒嗒的声音在平时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但现在,在一片死寂之中,它显得凄厉得恐怖!
每次的声响都代表着距离结局越来越近,生命越来越短暂。
宾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二道胡子,注视着被绑在椅背上的老友,眼神里有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痛苦。
老江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方的某一点。三天来,他试过所有的方法,却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足以使他回心转意,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老江,不要恨我。”他突然开口。
“很难。”
宾微微苦笑,“我知道。”
“既然我已经快走到终点了,你何不大方一点,将事实的真相告诉我?”
他沉默半晌,抽着他心爱的雪茄 这是老送的,他从来不会忘记他喜欢什么和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真的!我接到命令,知道夏雪潜入了维奇的组织里,那时我唯一所想的是,我是否就要待在这个充满罪恶、黑暗的城市一辈子?很奇怪的联想,可是我是真的那样想。”他深吸了一口气,凝视墙上的钟,“没有家人,面对的永远是一票又一票血腥的罪犯,令我作呕!我从来不想当警察的,我感到无比的疲惫和憎恨,所有的青春都在这个地方消失,而我却觉得不值得,我的生命没有意义!所以我决定做些什么,而夏雪正是我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微微苦笑,注视正凝神倾听,眼中写着怜悯的老友,“其实刚开始,我并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的,甚至在当时,我也只不过是想愚弄这个世界一次,完全不造成伤害的愚弄它一次!可是真正的维奇不久就死了,他的死使我陷入困境,我不知道我要停止我的小玩笑,还是继续下去,而夏雪是那么的愤世嫉俗,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所以我安排了一个假的维奇,一个没有人见过,甚至根本不存在的维奇,操纵整个贩毒组织!”
宾的眼中发出孩子似的、狂热急切的光芒!“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是不同的!我这一生都在听命于人,我这一生都不曾真正拥有或掌握过什么,可是活在维奇的角色里,我永远有花不完的钱,永远可以随时控制别人的生死!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真正的活着!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的活着!”
“所以你让事情完全失控?所以你要拿那么多人的生命来当赌注?所以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老江难以置信、悲哀的低喃,“权力、金钱、生与死的游戏?”
“夏雪一直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她被她自己的仇恨所蒙蔽;当真正的维奇死后,她一直听命于我,而我选择了让她自由,我觉得自己是个主宰,可以安排所有人的生死,但我并非有意如此!”他冲到老江的面前,眼中的光芒令震憾!“你不明白吗?我并非有意如此,我只是要抗议,反对这种制度,除此之外,我还是我,我并没有改变!”
“是吗?”他木然的望着他,“那么是我瞎了?盲了?我所认识、信任的宾真正存在过吗?或者在你被权力所蒙蔽的那一刹那间他就已经死了?”
“老江!你不明白 ”
“我的确不明白,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事情已经无法收拾了,你会舍弃你的权力?你能割舍这一份罪恶,再回到宾的角色里,无愧地面对所有的人吗?你能吗?”老江悲哀地仰望着他,“我多希望你能!”
宾沉默地看着他,许久许久才吐出一口长气,干涩地笑了起来,“不!我不能,游戏已经结束了,今晚维奇的真面目就要公诸于世,我会选择我该选择的。”
老江悚然一惊,“可是你还有机会的!只要立刻将一切停止下来,去自首——不!甚至你不去自首我也不会再追究什么,你只要提早退休,结束这一切,你还可以——”
“来不及了。”宾起身,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亚迪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她总是说 走过的路永远无法回头。”
“宾!不要做傻事!”
“这不是傻事!”他突然咆哮,“对我来说,这是我唯一能真正感到自己真正活着的事!这是我唯一有过的,你懂不懂?这是唯一的!”
老江愕然,默然地闭上唇不再开口,眼神写着无尽的悲哀!
世上有太多的诱因,权力和金钱正是最吸引人的一部分,而宾选择了他所要的;他不能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再清醒,就像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想要再次活过来得需要有奇迹,可是——
奇迹永远只是奇迹,它是个希望,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
宾再次看看时钟,已经十一点了,他眨眨眼,惊觉生命流逝之快!
他绕到老江背后,解开手铐,拍拍他的肩,“再见,老朋友。”
“你要放我走?”
宾笑了,好象他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似的,“我当然要放你去,留着你已经没有用处了,杰姆早在昨天就已经破解了密码进入电脑之中,‘狐狸‘的人现在必定已经等在门口了,留着你只不过是因为我无聊,而你是世界上唯一不会让我感到无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