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像笨蛋了。
"别想了吧。"掌珠懒洋洋地挥挥手。"你那个脑袋想不出来的啦。"
"你怎么这么说?"小安既生气又难过地轻嚷:"好像我很笨似的。"
"你的确是有点笨……"掌珠理所骂然地回答,随即喃喃自语似地接下去:"只是笨有什么不好?起码,笨得快乐……"
"我开始要相信你说的话了。"小安叹气。
"关于你笨这句话?"
小安气得七窍生烟!"关于你根本不是美俐这句话!"
"美俐,你的电话握。"厂房里有人出来喊。
掌珠懒洋洋地抬头:"谁?"
"她说她姓方,一个小姐。"
她立刻起身,小安跟在她身边:"怎么了?"
她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如果不是紧急的事,美俐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
"怎么了嘛?"小安不停地问。
"喂?"方掌珠接起电话,不到三秒,脸色立刻惨白——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她的脸色那么可伯,小安不由得也跟着急出一身冷汗。
"我爸……爸,我爸爸心脏病发了!"
爸爸!?
小安傻楞楞地看着她。美俐什么时候有了爸爸了?死人会心脏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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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方陈玉兰慌了手脚,两眼无神地喃喃自语,眼泪不断地从她眼中流下来。"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这样……"
美俐一直握着她的手,这才知道他们相爱得有多深。"妈,你先别急,等一下医生就出来了,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还是呆呆的,嘴里不停喃喃叨念着那几个字,彷佛那是句护身咒似的。
"周嫂,你陪着妈妈。"美俐招呼周嫂过来握住兰玉的手,自己则走到另一边,方学刚自责的身影旁。
一路上方学刚一句话也没说,那几乎要因自责而死去的表情看得人胆颤心惊的。
美俐轻轻搭他的肩。"那不是你的错……"
方学刚的身体僵得更直,现在若拿支捶子敲他,他铁定会破得一片片的。
美俐叹口气,只能收回自己的手,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恰当,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安慰他,看着他这种表情,她——真的好不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掌珠尖锐的声音老远就听得清清楚楚,美俐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她会来得这样快。
她连忙冲过去,在掌珠尖叫之前拦住她。"美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家人的眼光全转向这边,方学刚的眼光更显得深奥难测。
美俐忙将掌珠拉到一旁。天啊,怎么连小安也来了!?"美俐,冷静一点。"
"我为什么要冷静?!你们到底对我爸爸做了什么事?"掌珠焦急地冲过去。
"别忘了你自己现在的身分。"方学刚已经移动身体准备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掌珠先是怔了一下,继而深吸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急诊的手术灯这时熄了,美俐边忙看着掌珠认真地开口:"你待在这里,我先去听扣医生怎么说,千万别乱来,知道吗?"
方掌珠只能点头。
白袍医生走了出来,那严肃的表情教人有些心惊。"太太。"
陈兰玉看起来快昏倒了,美俐坚强地扶住她,代她开口:"医生,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严重的心肌梗塞,现在虽然已经没事了,但是还是需要详细住院观察。"
"观察什么?"
医生沉吟的两声。"看什么时间才是开刀的最好时机。"
陈玉兰的脸刷地惨白,她浑身不住颤抖。"开……刀……那么严重吗……"他不可以开刀,他的年纪那么大了……怎么……怎么禁得住?"
医生安慰地看了她一眼。"方先生的情况真的必须开刀,不过不是现在。我们会好好替他疗养的,你不必太担心。"
这时候护士已经推着昏迷的方运生走了出来,陈兰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死命地抓着病床不放。"运生……运生……你醒一醒……"
"妈,妈,别这样。"美俐红了眼眶,硬咽地劝着拉她。"别这样……你先回去吧,我会在这里陪着爸爸的。"
陈兰玉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抓着病床哭着跟在一旁,怎么也不肯放手。
"让她跟去不要紧的。"医生不忍心地说道。"护士会送方先生去病房,等麻药退了,你们就可以去看他了。"
"周嫂,你陪着妈妈。"
周嫂慌慌张张地点头,病床已经推到电梯口,而掌珠和小安就站在那里。
"你们哪一位跟我去办入院手续吧。"医生说道。
美俐看了方学刚一眼,他深思地也回了她一眼,随即开口:"我跟你去;"
医生和方学刚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当他们经过掌珠和小安身边时,方学刚凝视了掌珠片刻,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美俐一眼,几秒钟后才跟着医生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走了,美俐的脚也软了。她跌坐在椅子上,苍白地不住喘息。
方掌珠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美俐惨惨地抬起头,掌珠身边的小安已经傻了眼了,她忍不住掺笑:"嗨,小安,好久不见。"
不可以昏倒。
小安张大了嘴,下巴掉到地上。
她绝不能在这里昏倒。
那个眼神她认识——小安得发不出半点声音来,那是美俐!
那才是她挚爱的小胖妹美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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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不甘心?不情愿?想报复吗?"
那念头一直都在她心里,但是那样说出来还是教她吓了一跳。辛芷摹然抬头,胡俊良仿笑的脸就在她面前。她四下看了看,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现在正在方氏纺织大楼五对面的一家小茶艺馆里,而这个小房间是唯一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大楼正门口的地方。
胡俊良不待她开口便大刺刺地坐了下来,泾自替自己倒杯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
胡俊良微微一笑。"干嘛说得这么紧张兮兮的?我想干什么你清楚得很,问题是;你想干什么?"
辛芷别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你走吧。"
"呵,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他着想!辛芷啊辛芷,你也未免太愚忠了吧?"
"你不走我走。"
她才起身,胡俊良已经先一步拉住她的手,那双豺狼似眼睛紧紧盯住她。"别再自己骗自己了,你也知道你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何必假装清高呢?没意思嘛。"
"对,我不像你。"辛芷不屑地抽回手:"我没你那么不要脸,当反派当得那么自得其乐。"
"没错,你说得真是对极了,我的确相当自得其乐。"胡俊良大笑,接着眼光一转,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你呢!你痛苦,你沮丧,你痛不欲生,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反派,一个倒霉透顶而且极不上道的反派不是吗?"
"我……?"
"你想否认?"
辛芷闭闭眼睛,几乎站不住脚,只能惨惨一笑重新坐了下来。"我不能否认。"未待胡俊良开口,她已经重新睁开眼睛。"但那也不代表我愿意和你一起同流合污。"
"你不必和我一起同流合污啊。"胡俊良摊摊手,一派无辜:"你是这样的清高……"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想要的而已。"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俊良缓缓地掇口茶,涩涩一笑。"辛秘书,你在方学刚身边八年,但是进公司只有四年,而我却己经在方家待了整整十年,你认为是你对方家的了解多?还是我?"
辛芷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她和胡俊良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四年前的胡俊良已经是方氏纺织里的重要人物,方运生一直很倚重胡俊良的能力,至少在方学刚真正接掌公司之前是那样的。
四年前,也是方学刚真正开始展霹头角的时候,起先他和胡俊良还相安无事,许多时候胡俊良还会在必要的时候适时帮助方学刚,那个时候他们还算得上是朋友,但随着方学刚的能力越来越强,他们之间的磨擦也越来越多。尤其方运生渐渐放手让方学刚去处理所有大小事务之后,二强不能并容的情势自然愈发明显。
方运生对胡俊良的好是众所皆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胡俊良住进他家,俨然当他是方家的一分子来看待。但是随着方运生越来越不管事,甚至呈半退休状态时,胡俊良的存在突然变得多余了。表面上他还是董事长的机要秘书,但是实际上呢?实际上的胡俊良充其量只是方家老太爷身边的一个小厮,一个无关紧要的跑腿,这对早已尝过权势的胡俊良来说情何以堪?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从胡俊良失去与方学刚正面较劲的能力之后,胡俊良开始背地里为自己预留后路了。他当然知道方运生待他不薄,如果他够忠心,方运生甚至会将公司的股份分他一些,但是那又如何?充其量他仍只是个忠仆——不是个经理,不是个主管,甚至不是个人。
"方学刚很久以前便喜欢方掌珠。"胡俊良闷闷地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我在方家那么久了,当然看得出来。他们表面上水火不容,但是方学刚还是关心掌珠,出了事他比谁都紧张,那时候也许真的是兄妹之情,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你没发觉吗?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胡俊良忿怒地低吼,那双眼睛猛然爆出火花。"原本不该是这样的,都是那场该死的车祸改变了一切,车祸之后回来的根本不是方掌珠!那不是方掌珠!"
"你在胡说些什么呐?"辛芷蹙着眉。
"我没有胡说,原本我和掌珠计划了一切,只要等老头死,方家的一切都会是我的,情势早已在我的掌控之中,但是车祸之后都不同了,你看不出来?"胡俊良的眼神闪着疯狂的光芒。"那根本不是掌珠,她也根本不认得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车祸可以使人残废、死亡、健忘,都有可能,但是转性?呵,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辛芷微微一凛,原本她也意外一个人是如何在那短短的期间内改变,但现在经胡俊良这么一说,她却真的开始怀疑了。
"你也相信?"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辛芷猛然摇头。"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反正都与我无关了。"她起身。
"当然有关!"胡俊良跳起来直视她的眼。"你不是想要方学刚吗?只要除掉假的掌珠,那他就是你的了。"
"你疯了?"辛芷失声嚷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你当然知道?这就是你要的!你等了八年啊,现在居然要让一个冒牌货毁了你一生的幸福吗?"
"我不要再听下去了!你根本已经疯掉了!"辛芷慌张地抓起皮包往外冲。
"我是不是病了你很清楚,面对你自己吧,辛秘书,你的疯狂根本不下于我。"
胡俊良的吼声从她背后传来,像一支支冷箭直刺入她的背心……
辛芷盲目地冲出了茶艺馆,站在马路上,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偌大的方氏纺织大楼。
阴雨绵绵中,她彷佛可以看到十八楼,彷佛可以听到十八楼上所来传的声音。
八年岁月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的笑、他的忧、他一切的一切——胡俊良说得对,她的疯狂的确不下于他。
如果她不是那么的为爱疯狂,那她怎么甘心虚掷八年的青春岁月在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身上?每天像个傻瓜一样为他卖命,所要的竟只是他一个赞许的笑容。
她是疯了,那么痴、那么狂、那么无助。
天啊,谁来帮帮我吧。
辛芷抬起头,细雨飘落在她的脸上,混合着泪水,酸酸涩涩的液体冰冷得像是人鱼的眼泪。
她无声地哭倒在那里,顾不得过往行人奇异的眼光——下吧,如果真可以洗去这一身痴恋,那就下吧。
让她清醒——老天,帮帮我,让我知道该怎么办……老天,谁来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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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看我,我真的昏倒了。"小安可怜兮兮地嚷:"我都被你们搞昏头了,好可怕喔。"
"这有什么好可怕的?我是方掌珠,她是宋美俐,就这么简单而已。"掌珠指着有方掌珠的身体,却有着宋美俐灵魂的女子说道。
"天啊……"小安跳起来。"受不了了,我要去买杯咖啡……天啊……我是不是在作梦……"
"顺便帮我带一杯巧克力。"掌珠在她身后喊道,小安吓得拔腿狂奔!
她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美俐笑着笑着叹口气:"瞧,连小安都不相信,她还和我情同姊妹呢。"
"情同姊妹有什么了不起?你连我老爸都瞒过了。"说这话的同时,她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彷佛到现在她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没发现你其实是放不下这个家的吗?"
原本她会极力反驳,但这次她却沉默了,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病房,那里面躺着她的父亲,她这一生最亲的男人。
"掌珠,别再逃避了,他是你的父亲,看你刚刚有多紧张,你真的害怕失去他,对不对?"
"我不知道……"掌珠忍不住惨笑,但终于坦白:"有时候我好恨他,好恨好恨,但是又有时候,看着他,我会觉得……"她说不下去地咬住唇抬头,两道暖暖的液体倒流回肚子里。"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想了。"
"也许你该试着原谅,试着去爱他,或者说试着去承认你的爱。"美俐叹口气,温柔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相信你父亲会那样冷血地对待你妈妈吧?"
方掌珠拼命咬后,力气之大显示了她内心的极度挣扎。
她到底该相信什么?
"掌珠?"
"现在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她摇摇头,倔强得不肯承认自己的脆弱。"也许他根本不喜我这样的女儿,我们父女之间的嫌隙太深,也只有你这样温柔恭顺的个性可以化解,你才适合当他的女儿。"
"但我终究不是他的女儿。"美俐平静地回答,丝毫没露出内心那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哀愁。
"那不是重点,谁知道呢。"掌珠涩涩一笑,比比她们两人的身体,眼睛里映出的是她那绝美的容颜。"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你认为他会喜欢哪一个女儿?"
"当然是你。"
"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