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全都大惊失色,连剑无名也变了脸色,正赶上来想搭救,少女却轻易接下,只见一枚小小漆黑八角芒钉,八个角全都钝得很,怎么看也不像是上得了台面的暗器。 “哼,雕虫小技!”
她说着,猛地扬起手中金色软鞭,美丽的金色幻影卷起,衣不悔想上前抢救已经来不及,软鞭蓦地卷上不倦的腰,呼地一声将她摔在地上。
圣剑山庄的人全都笑了!刚下过雨的道路全是泥泞,不倦摔得满头满脸的烂泥巴。
“乡巴佬!真是不长见识,竟敢招惹咱们水练小姐!”
“哈哈!这一身泥配这愣头愣脑的混小子刚刚好!”
“水练,够了。走吧,再不去要晚了。”
剑无名见义妹无事,只淡淡说了一句;他的眼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躺在地上的衣不倦跟一脸郁色的衣不悔,却也没多说什么。
“哼!这是我义兄求情才饶了你,不然啊,我非打得你求爹告娘不可!”衣水练不屑地看了衣不倦一眼,得意洋洋地策马离去。
“是啊是啊,等会儿我们就知道谁厉害了……”不倦竟然不生气,还是一脸笑意。
“没事吧?”不悔上前扶起妹妹,关心地注视着她。“有没有伤着哪里?”
“没有,我故意让她摔的。”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是一脸苦意,可见这一鞭着实让她吃了苦头。
“到了这时候还嘴硬!到那边林子里让我瞧瞧你的伤……”
“真的不用了啦,你不信我啊?”不倦揉着自己的腰,有些辛苦地站了起来。“我不让她摔,她怎么肯走?她不肯走,剑无名又怎么会回来找你?”
不悔错愕地看着妹妹。
“你该不会——”
“就是会!哼!死丫头,不让她吃点苦头,她哪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用毒毒她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不倦!你怎么可以——”衣不悔气得脸色发白。“这犯了无影门大忌!若是让爹知道,他会将你逐出门墙的!”
“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毒死她,只不过教她受点教训。更何况你不说我不说,爹又怎么会知道?”
“你这实在是——唉!这下可真的闯祸了!”
“唉啊,就算爹真的怪罪下来,我也会说是我自作主张的,我才不信爹真的会把我逐出门墙,又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不倦坐在树底下,苦着脸揉着腰,脸色难看到极点。
她真不懂,自己可是替她出气呢,大姐却反过来怪罪她;若不是那个死丫头那么盛气凌人,她又怎么会出手教训她?弄得现在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真是不识好人心!
果然,不远处几匹快马火速赶回,领头的正是圣剑山庄的少庄主剑无名。
★ ★ ★
“混小子!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要你人头落地!”圣剑山庄的护卫头气急败坏地吼道。
衣不悔挡在妹妹身前。
“是舍弟不对,请兄台见谅——”
“滚开!”护卫头猛地扬起一片银色剑花,竟是致人于死的剑招。
不悔巧妙闪过剑花,面色不善,冷道:“我已经承认了是舍弟不对,有必要杀人吗?”
“快住手!”后面策马赶来的剑无名蹙起眉。“不可无礼!”
“哼!现在才说不可无礼?晚了。”不倦不怒反笑,没好气地瞪着剑无名,“怎么?剑少庄主也想来个杀人夺药?”
“不敢。”剑无名勒住马匹,以潇洒的姿势飞身下马,姿态之俊,让不倦不得不叫了声好。
“剑少庄主好俊的身手,果然不愧为一代才俊;只不过呢,你们剑家家教太差。”
“放肆!好你个小毛贼,竟敢对少庄主出言不逊!”
“我叫你们住口!”剑无名厌烦地猛一挥手。“你们先回去照顾水练小姐,我取了药之后会立刻回去。”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终于满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策马回头狂奔而去。
待他们都离开之后,剑无名才转身向他们打个揖,姿态玉树临风,那沉静的眉目隐隐透着股俊朗之气。
“在下剑无名,还没请教两位兄台大名?”
“我叫——”
“不敢。”不悔狠很瞪了妹妹一眼。“咱们兄弟行走江湖,只不过是没没无闻的小辈,剑兄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兄弟贱名就不必提了。”
剑无名叹口气,星目微垂,倒似有无限苦衷。
“兄台客气了,刚刚看兄台身手不凡,必非池中之物;舍妹自幼骄纵缺乏管教,得罪了两位兄台,还请海涵……”
“哼!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位千娇百媚的水练小姐!少庄主对那位水练小姐可谓情深意重啊。”
“不倦,别说了,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什么解药?”衣不倦将脸别开,看也不看剑无名。
剑无名歉然上前,又是一个长揖。
“舍妹的确骄蛮无比,请小兄弟看在剑某薄面上放她一马。”
“哈!薄面?什么薄面?我又不认识你!”
“不倦!”
“我说了没有解药啦!”衣不倦气得跳起来,没好气地对着姐姐喊:“随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那是教训用药,本来就没解药!让她痛个两个时辰就没事了,死不了的!安心了吧?!”
她说着,气呼呼地转身便往树林里走,边走边还叨念着:“好心没好报,什么天地!搞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透了。”
“不倦!你给我回来!不倦!”
“算了。”剑无名微笑着一手搭上衣不悔的肩。“看来令弟也是性情中人,他既说没事,想必是真的没事。”
衣不悔一震,连忙闪身避开,整张脸胀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剑无名的脸。
“剑兄,让您见笑了,舍弟他……他就是脾气坏了点,心肠倒是很好的。不如这样吧,若你不放心,不如我跟你一同回去,令妹若有任何不测,我愿意以死赎罪——”
“兄台言重了。”剑无名连忙微笑,“剑某虽然与兄台素昧平生,却有一见如故之感,令弟说的话剑某信得过。”
“这……”
“看来兄台也是要上武当山的吧?如蒙不弃,剑某倒是很愿意与兄台同行如何?”
衣不悔愣了一下,看剑无名的模样相当诚恳,倒也不似以退为进的模样。 “兄台以为剑某想挟兄台威吓令弟交出解药?”
衣不悔的脸立刻红了。
剑无名朗朗一笑。
“想我圣剑山庄虽不济,果真有事,天下恐也无几人能逃出剑某追捕,又何需挟兄台威吓?”
这几句话平平淡淡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没有半点猖狂;他虽是练武之人,身上却有股帝王之气,无怪乎一路上总听人议论,说圣剑山庄的少庄主必是下届的武林盟主。
如今一看,才知道传言不假.剑无名身上的确有种尊贵神态;他笑意温谦,举手投足俱皆斯文谦恭,只有那双星眸偶尔绽出内敛神光显示其修为,如此人才,的确值得武林人士仰重。
衣不悔淡淡叹口气……如此人才,原该是自己的如意郎君,只可惜……只可惜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剑无名心里爱着那蛮横无礼的小义妹衣水练……
“兄台何故叹息?莫非还是信不过剑某?”
“不,剑兄多虑了。”不悔连忙微笑。“既蒙剑兄不弃,咱们就一同上路吧。”
“那么令弟……”
“不要紧,不倦灵光得很,反正上武当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她早晚会跟上来的。”
剑无名上了马,见不悔只有一匹老马,倒也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神态自若,竟像是结识多年的知心好友一般。 “令弟名为‘不倦’,那么兄台该如何称呼?”
衣不悔想了想,终于淡淡微笑。
“我们姓木,我名叫不悔。”
“姓木?这姓氏倒是少见。”
“听说祖上多年前从关外来到中原定居,固有此姓。”
“不悔……”
剑无名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地,目光似乎别有深意,不悔连忙将脸别开,假意看着路边景致。
“大哥叫木不悔,弟弟叫木不倦?”剑无名哈哈一笑,“好名!不悔不倦,果然好名!”
第四章
待蹄声远去,衣不倦才从树林里出来,瞪着远处的两匹马,不由得跺脚骂道:“好生无情!竟然真的扔下我!”
想赶上去嘛,腰间的伤又隐隐作痛;那衣水练的软鞭恶毒得很,一般的鞭子都是平滑的,但她的鞭子上却暗藏着一排排细刺,抽扯之间硬是在她腰上留下一圈血痕。不赶上去呢,天又快黑了,这下进退两难,气得她几乎要哭出来!
虽然她的确是有意要让姐姐跟剑无名多认识认识,但可也没想过让自己流落在这种荒郊野外啊。
“看来你真伤得不轻。”
林间突然有人发话,不倦吓了一大跳!她刚刚在林子里躲了那么久,竟然全没发现林子里还有其他人!
早晨在破庙里见过的灰衣汉子自林中漫步而出,神态潇洒自若,倒像是一直都在那里看着她似的。
“他们结伴而行,不如你我也结伴而行吧。”
灰衣汉子头上的斗笠还是压得低低的,一双大赤脚踩在林中,干枯的树枝给踩得嘎拉嘎拉作响,这么大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见?
不倦瞪着他。
“又是你!怎么走到哪里都瞧见你?老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久喽!还睡了个午觉,睡过头。”灰衣汉子说着,打个老大呵欠。
“真的?”
“你伤得这么重,要是一个人赶夜路恐怕不妥,可愿意与老子同行?”
“我干啥与你同行?我又不认识你!”
灰衣汉子一笑。
不倦想起自己刚刚也如此理直气壮地对着剑无名说这句话,更何况他们还有过“一架之缘”,说不认识也真是牵强了点。
“与你同行也可以啦,不过我可走不快喔。”
“你走不快又有何妨?老子又不赶时间。”
“不赶才怪……”
不倦喃喃自语地瞪着愈来愈昏暗的山路,这一来又不知道得找多久才能找到可以打尖休息的地方了……唉!她怎么这么命苦?
“你要是想早点到,不如老子背你,就算是报答你早上的救命之恩如何?”
“啐,谁要你背!”
这一背不就穿帮了吗?
不倦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不让他看到自己尴尬的脸色。
“还有啊,别口口声声什么救命之恩,我才不认这个帐,快走吧!”
灰衣汉子看着她一扭一摆的背影,不由得轻笑,果真跟在她身后缓步而行。
不倦愈走愈生气,愈走愈累,真希望自己刚刚没耍那场脾气,否则现在就有马可以骑了,也犯不着走得腰酸背痛。
“你这样走,就算再走五天也走不到云雾峰,老子帮你一把吧。”
灰衣汉子大概是看出他的沮丧,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拖着他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崎岖的山路突然变得好走起来,简直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
衣不倦诧异地看着拖住她手臂的灰衣人,斗笠还是盖住他的面目。莫非这家伙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提一口真气。”
“啊?”
灰衣人懒洋洋一笑,只见他大手一拖,不倦整个人便在山路上狂奔起来,脚步根本来不及换,整个人就被他拖着往前跑,一口气还换不过来,他们已经奔行半哩有余。
哇!这家伙哪是什么庄稼汉子!根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嘛!
不倦被拖着跑,满脑子都是惊奇!她不敢说话,怕泄了真气更追不上他的脚步。
她心里全是问号,而最大的问号则是:她真是瞎了眼啊,有此等武功,哪里还需要她搭救!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 ★
衣家跟剑家这门亲事是怎么定下的呢?
爹说当年剑家老爷带着妻儿下江南访友,却不知道半路上就被恶贼盯上;剑家老爷留下妻儿在湖畔赏景,自己前往访友,贼人想趁机掳走剑夫人跟剑无名,随护的武师跟家丁在那场战役中无一幸存,而爹跟叔叔就在紧要关头出现,救了他们一命。剑家老爷为了报恩,便许下这门婚事。
但谁都知道,无影庄跟圣剑山庄的门风相差太远,一个没没无闻,一个却是名震天下;更何况事过已经二十年,剑家的人至今仍未前来提亲,而距离相约的日期只剩不过半年之谱……或许剑老爷根本忘了这门婚事了也说不定啊。
想起娇美无双的衣水练,再想起小妈细细缝制着大红嫁裳,她的心啊,活似打翻了一锅酸甜苦辣样样俱全的汤,一阵冷,一阵热。
“木兄?木兄?”
衣不悔猛一怔,剑无名正含笑看着她。
“想什么想得出神?前方就是武当‘迎客松’了。”
不悔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她呐呐地点头。
“啊?是、是到迎客松了,今晚是在那里打尖吗?”
“是啊,天色也晚了,我不想上武当去过夜,不如咱们就在迎客松打尖,明早再上山吧。”
“剑兄似乎很不爱在武林人面前露面?”
剑无名淡淡点头。
“人多吵杂。”
前方圣剑山庄的队伍已经停下,几名武当道人正热忱地招呼他们。
“迎客松”是武当清真观下的一处据点。百年老松下建有一处别院,专门让前来清真观上香的香客居住,一般与武当没有交情的江湖人士也只能住在那个地方,不能在清真观过夜。
这次因为武林大会人数过多,别苑容纳不下那么多人,许多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只能在迎客松外打地铺,以致别苑周围现在热闹得很。
圣剑山庄的大队人马显然惊动了那些江湖人,人人都起身往他们的方向看,争着一睹剑无名的风采。而衣水练那锐利的眼神更是致命地死瞪着她看。
看来衣水练的伤真的不碍事,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看她抱着肚子的模样,想来不倦真是让她吃了些苦头。
衣不悔拉停了老黄马,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木兄?”
不悔干笑两声。
“水练小姐对木某印象甚差,我想我还是不要与你们同行了吧,我在迎客松外将就一夜即可。”
“木兄太见外了,你是我的客人,自然也是圣剑山庄的嘉宾,虽然这里不是圣剑山庄,但主人岂有让客人打地铺的道理?”剑无名朗朗一笑道:“今晚我住哪里,你便住哪里,若是没有房间,咱们便观星赏月、把酒言欢如何?”
“啊?!这——“
“这什么?木兄不愿意?”
“当然不是!只不过——”
“既然不是,那便‘是’了,走吧。”剑无名不由分说,俯身捞起老黄马的缰绳,两匹马立刻快步奔向迎客松。
衣不悔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不由得慌得乱了手脚,霎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转眼间,他们已到了迎客松下,只听得剑无名轻描淡写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