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悔与衣不倦可都竖起了耳朵。世上的事就有这么巧,原来内堂里的人马竟然就是圣剑山庄的人。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锦衣少妇懒洋洋地,身子连动也没动一下,她说着,眼光还轻佻地飘向衣不悔,露出一抹暖昧笑意。
“快跟我们水练小姐道歉,不然有你受的!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吗?”护院武师拿着长剑呼呼喝喝地嚷着。
又生事了。衣不悔叹口气,觉得有些厌烦。
这就叫江湖、武林?武林当中真无半寸净土吗?
想到这里,她拉着妹妹的手往庙门口退了退;不倦却一点也不想退,她兴致盎然地注视着两边的人马,很有些摩拳擦掌的味道。
“咦?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圣剑山庄又怎么样?哼!仗着人多势众,就想欺负我这孤身女人吗?”
原本这锦衣女子已经长得极美极艳,但跟这位水练小姐一比,立刻就给比下去了。少女一身白衣,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白里透着嫩红的脸蛋让人想不多看一眼都不成。她气焰很高,但那气焰并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有种高不可攀,却又令人忍不住想逗她生气的冲动——
衣不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少女的确美得惊人,就算素来自恃容貌不差的自己也不由得自惭……
锦衣女子原本不怎么生气的,但看到衣不悔的眼光,可就受不住了!登时起身,秀眉一挑,厉声骂道:“你想怎么着?!”
“想教训你!”少女话声未落,也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手的,金色软鞭呼地一声往锦衣女子头上砸去!
“小心!”衣不悔与衣不倦乃是暗器名家,眼力自然比旁人要好些,眼看鞭子就要砸上那女子的头,忍不住惊呼出声!
“哼!”少妇的出手也快,软鞭才到眼前,她玉手一抽,少女手上的鞭子竟然就这么飞入她手里;暴起暴落不过一瞬间,那女子手上多了条鞭子,却还有余裕甜笑着转向衣不悔他们甜甜开口:”多谢两位小哥关心,这小丫头功夫还差得远哪!”
衣不悔一怔!
爹总是说江湖里卧虎藏龙,如今一见,才知道果真如此。先别说锦衣女子出手之利落,光是那白衣少女在鞭子上的功夫也甚是了得。她们年纪都不大,就已经练到如此地步,那么其他的武林名宿就更不用说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跟着不倦出来,还是后悔让不倦出来?她们两个的那点微未武功……在这江湖上能管什么用?!
“快把鞭子还给我!”
少女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出手便落空,顿时怒火攻心,揉身欺了上来。护院武师们自然不敢怠慢,几个人将女子团团围住,高声威吓:“快把鞭子还给我们水练小姐!不然有你受的!”
不倦这时也忍不住了,她跳起来喊道:“喂!明明就是你们家小姐不讲理,怎么?你们想倚多取胜吗?”
“不倦——”
不悔想阻止,但转头一想,行走江湖不就是为着“行侠仗义”四字吗?如果连这种场面都不出手,将来传了出去,“无影门”岂不是要落个见死不救的恶名?
想到这点,她不说话了,只静静站在不倦身边护着妹妹。
“唷!多谢两位小哥了。”锦衣女子露出笑容,她一边好整以暇地对付着欺身上来的白衣少女,一边却欣赏地瞧着“他们”两人。“这年头敢跟圣剑山庄为敌的人可真不多见哪!”
“我们并不是与圣剑山庄为敌,只不过看不惯这几位仗势欺人。”不悔淡淡开口。“只要几位大哥不出手,我们兄弟俩自不会与他们为敌。”
“快住手!这是做什么?!”
内堂里走出蓝袍男子,他身长玉立、温雅俊朗,一派泱泱之风。不用说,他就是圣剑山庄的少庄主剑无名了。
破庙里的人全站了起来,恭敬地喊了声:“剑少侠!”
他就是剑无名?衣不悔的目光钉在那男子身上,脸上虽然没表情,但一颗心却不由得紧张狂跳起来。
白衣少女更生气了!她哪能在剑无名面前丢脸!她一阵发狂似地猛烈抢攻,狂怒喊道:“快把鞭子还给我!”
三名护院武师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助阵,看到剑无名出现,顿时喜出望外。“少庄主,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先是侮辱咱们山庄,又夺走了水练小姐的软鞭——”
“你们别颠倒是非!我刚刚明明听见了,是你们家水练小姐先骂人、先出手——”
“要你多嘴!”白衣少女不知怎么地,突然转身呼地往不倦脸上甩出一巴掌。
“哎唷!打不得,奴家心疼哪!”锦衣女子轻笑一声,五彩衣衫灵活飘动,毫无声响地甩出一鞭。
白衣少女收势不及,眼看软鞭就要击中她的手,剑无名突然轻轻将她往后一拉,软鞭从少女头上飞掠而过;他顺手一收,软鞭便回到手里,三下两式,优雅朴素;他手轻轻一扯,鞭子两端画成直线。
“舍妹骄纵,端木嫂子见谅。”
“不敢。”锦衣女子笑了笑,呼地放手将鞭子还给他。“剑公子侠名在外,素有天下第一剑之称,阿虔哪敢跟您过招?”
原来锦衣女子便是驰名关外的“彩衣罗刹”端木虔,传说她早已入魔教,只不过一直没人能证实这一点。
端木虔为人行事甚为诡谲,时恶时善,似乎全凭她喜好而定;她的丈夫天山虎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据说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连生死都没人知道。
“端木嫂子有容人雅量,剑无名谢过。”他淡淡笑道,竟没半点骄狂,温文儒雅更似书生。
“义兄!这魔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欺负我,你竟然就这样算了吗?!”白衣少女气得全身发抖,美丽的脸上净是愤恨之色。
“别无礼,刚刚发生的事我都听到了,你先进去吧。”
“好!我进去!但这笔帐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的!”白衣少女从剑无名手上夺回鞭子,怒气冲天地猛一甩软鞭,发出啪地一个爆响,悻悻然退进了内堂。
“呵呵呵呵,小姑娘好大的火气!”端木虔笑嘻嘻地,一双媚眼不住打量着剑无名。“听说这位衣水练姑娘寄居圣剑山庄久矣,莫非是将来的山庄女主人?啧啧啧!小姑娘美则美矣,心性脾气却是教人吃不消呢,剑少侠若是娶了她,恐怕将来永无宁日。”
衣不悔跟衣不倦两姐妹脸上顿时一变!那白衣女子也姓“衣”?纵使天下姓“衣”的不止他们一家,但真有这么巧的事?
“多谢端木嫂子关怀,打扰各位休息了,剑无名向各位致歉。”他抱个揖,从容退下,蓝袍微动,一派尊贵之气。
“好说好说!阿虔可担当不起。”端木虔娇笑着回了个礼,直到剑无名进了内堂,她那深思的眼光仍然没能移开。
破庙里四处响起窃窃私语之声,有人盛赞剑无名气派雍容、有人低语着几天后的武林大会不知胜负如何,只有衣不悔与衣不倦两人回不过神来。
不倦想了又想,理不出个头绪,终于还是开口:“大哥,那位衣水练——”
“夜深了,睡吧。”不悔只淡淡开口,无言地背过身去。她当然睡不着,脑海中净是剑无名跟衣水练的身影……
第三章
“大……大……哥,呼!”不倦咬着舌头,辛苦地换了好几换。“真麻烦呢,昨天晚上那个——”
衣不悔四下张望,神态依然不改谨慎。
“别说了,咱们也赶紧出发吧。”
“紧张什么?这里又没人……”
才说着,神像底下突然传出呼噜声,不倦吓了一跳!
“不是早都走了吗?”
不悔横她一眼。
“行走江湖万事都得谨慎,你这样早晚掉了脑袋还不知找谁要去!”
“我怎么会知道啊!”
不倦有点气了,这两天不知给大姐骂过几次,但她总是觉得不悔忧心太甚。就像昨天晚上那位端木嫂子,人家明明几次好心好意送来饮食,大姐却都冷冰冰的回绝,害她平白饿了一个晚上。那位端木嫂子看起来固然不似名门正派,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啊,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位小爷说得对;行走江湖还是小心点好。”
神桌底下滚出一个人,一身灰衣灰裤,穿着破草鞋,看起来像是早该下田作农事的普通农家。“唉啊,我可真是饿惨啦!身上又无分文,唉!我的命可真苦!”
“咱们走吧。”不悔谨慎地打量了那人一眼,似乎不大放心。
“是你!”不倦却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不就是在客栈里打架的那位老兄嘛!哈!我正担心你呢,不知你是不是给人切成八块扔到河里喂王八了。”
“啐!那些王八羔子哪是老子的对手。”灰衣人懒洋洋地扒着身子,像是有几百只臭虫正咬着他。
“倒是打了那一架,把老子身上所有的银子都赔给店小二啦!真是倒霉,倒霉透顶啦!”
“嘿!你武功不错嘛,真是深藏不露,若不是我大……大哥告诉我,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不倦!”
“喔,来了啦!”
衣不倦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半个白馒头跟几锭碎银放在地上,低声对灰衣人说道:“老兄啊,我只剩这些啦,再过去我大哥会照应我,反正我也用不着了,都给你吧!反正打碎东西我也有分,就当是咱们俩一人赔一些,你也用不着跟我客气了。还有啊,前面的镇上现在都是武林人,不讲理的人很多,麻烦得要命,你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灰衣人大手伸过来抓了馒头便吃了起来,斗笠低低的压在头上,看不清面貌,连讲话的声音都咕噜咕噜的。
“谢谢小爷,救命之恩将来%$#@必当图报!”
“不倦!”
“来了来了!”
不倦连忙往庙外走,只是还是忍不住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他说什么什么必当感恩图报?那几个字熟悉得很,却又模糊不清,硬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衣不悔已经走得老远,不倦却还在后面磨蹭着,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终于还是耸耸肩将脑海里的疑虑抛得老远。
管他说的是什么呢!反正她也没希望什么感恩图报,毕竟她只是来看热闹的,会有什么机会让人感恩图报?
而破庙里,那灰衣汉子躺在地上啃着索然无味的白馒头,手里掂掂那几枚碎银的重量,脸上露出有趣的笑意……
呵!这小家伙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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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破庙里的人全走个精光,像是约好了时辰出发似的;她醒过来的时候可都走得大老远了。本来昨晚还努力撑着眼皮想等等看未来姐夫剑无名会不会再出现,谁知道终究还是睡着了。
“大哥,你见着剑无名了嘛?有没有跟他说几句话?”不倦打着呵欠说着,看不悔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应该是一晚都没睡吧?
“没见着。”
“没见着?你不是没睡吗?怎么会没见着?”
不悔无言。剑无名根本没出现,若不是他根本不在破庙里,就是他真有天大本事能走得无声无息,躲过所有人的耳目。
“他们家那衣水练小姐好凶悍啊,这种妯娌真难相处,我怕你将来要给她欺负呢……她怎么会也姓‘衣’?你不觉得奇怪吗?”不倦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悔停下脚步,又气又无奈地瞪着妹妹。
“你说话能不能小心点?隔墙有耳啊。”
“这是树林,哪来的墙?”
“你——”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不倦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我又不小心了好吗?大哥啊,人家是担心你嘛!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急什么呢?你也听到了,衣水练是剑无名的义妹。”
“真的就只是义妹吗?你跟他有婚约,而他身边却带着另一个姓‘衣’的女子,这未免太巧了嘛。”
“天底下姓‘衣’的不只我们,更何况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还不如动作快些,先上了武当山再说吧。”
不倦叹口气;不悔的脸色看起来很寻常,但她这个姐姐向来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就算具有什么忧虑担心,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不过她已经在心里有了打算。剑无名明明就是自己的姐夫,不管那个衣水练到底是什么来头,她都要为姐姐保住这桩良缘。不悔天性不爱争抢,但她可就不一样啦,她衣不倦最爱打架了!更何况是为了姐姐的终身幸福,这场架,想不打都不行。
只不过,不悔心里却是沉默地想着:争得过、抢得过吗?人家青梅竹马,而她只不过是当年口头的一句承诺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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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茶铺镇,简单地买了些干粮,不倦原本骑的那匹小马不知跑哪里去了;她们也不敢回昨晚的客栈去问,只好找上马贩子想买两匹马,但镇上的好马全给买光了,只剩下一口黄牙、看起来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黄马,两人无奈,也只能买下,一路颠颠簸簸地上了武当山。
谁知道他们的速度慢,竟然还有人比他们更慢。他们才踏进武当山的山径,圣剑山庄那金色飘扬的“剑”字旗帜就从另一条山径钻了出来。
老黄马遇上了大队人马,速度更慢了;慢还不打紧,老黄马竟然还滴溜溜地在原地猛打转,受了惊似的停脚不肯走了。
不悔有些着急,想将马扯到路边让圣剑山庄的人马先过去,可惜老马不配合,而不倦又净打量着圣剑山庄的人马,不肯过来帮手。 “不倦——”
“喂!前面为什么不走啦?”队伍里窜出一匹神武英俊的白马,马上正坐着昨晚大闹破庙的“水练小姐”。
“一匹老马挡着路了——”
“哼!又是你们两个乡下土包子!”白衣少女气焰高张地瞪着衣不悔与衣不倦。“怎么?你们那不要脸的姘头呢?”
“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大……大哥说话!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少女眼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满是不屑笑容,“谁又怎么样?哼!反正能跟端木虔那种邪教魔女在一起的,还能是什么善男信女吗?”
“你——”
“算了。”不悔拦住妹妹,一双明亮的眸子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剑无名。
是了,那就是剑无名,那雍容的气度、高贵的气质,除了剑无名,还会有谁?此刻他正纵容、溺爱地瞧着那少女,对她骄蛮的态度竟毫不以为意。
“你们除了算了还能怎么地?但是你们愿意算了,小姐我却不愿意;你们昨晚狗仗人势跟端木虔联合起来欺负我,现在本小姐要讨回这笔帐!”“喂!你好不讲理!”“讲理?哼!江湖上谁武功高谁就是道理!”少女手中的金色软鞭呼地一挥,不悔堪堪闪过,却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