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面临亲仇与爱人的选择,他终究还是舍弃亲仇而就爱人,可是他的心却痛责自己是个不肖子,父母在世时无法报答亲恩,就连父母死后都无法报仇,他还配身为人子吗?
他不配!不配!
曲绫能感受到他内心痛苦的挣扎,他会下这样的决定都是因为她,她成功的挽救姥姥的命,却也把爱人逼人良心自责的万丈深渊中,她实在是太自私了。
“为了救姥姥,我却不顾你的感受,你……你是否会恨我?”她做错了吗?
莫道情沉默的看着她,久久不语。
恨她吗?不恨她吗?他反复的问着自己。不,他不恨她!这一切只能感叹是上天捉弄人,让他们俩在相遇的刹那便注定了有此结果。
“我们错在爱错人。”倘若没爱上对方,便不会有今日的痛苦,他们之间只有纯粹的仇恨。
爱错人?!她与他都爱错了人。曲绫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淌下,是啊、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相爱。她的爱绊住他,造成他日后都得活在悔恨中;他的爱亦牵制住她,她的心将永远在他身边徘徊流连。
“我无法不爱你。”她凄楚道。
“我亦如此。”这是他们共同的悲哀。
“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曲绫轻轻说出两人心中早已知道会有的结果。
莫道情再度沉默,双手紧握成拳,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别拥抱她,不然他会舍不得放手。
他没动,动的人是曲绫。她坐起身主动搂住他,把自己深深埋入他宽广的胸膛,泪如雨下,浸湿了他的衣襟,也灾烫了他的心。
她紧紧攀住他,深怕下一刻就再也见不着他,她好怕!好怕往后与他相见会遥遥无期;好怕走后,他会马上忘了她,遗忘这个只会带给他无限痛苦的女人。
能不能……能不能让他的心里永远有她?能不能让他永远只爱她一人?
好自私的想法啊!可是她没有办法见他去爱别的女人,她会妒嫉的!
莫道情始终僵着身子没去拥抱她,可是他的眼瞳泄漏了一切,黑眸中写满深情与浓浓的不舍。他不愿她离去,但他对曲清颖未能释怀,若与曲绫成亲,内心还是会有疙瘩,或许有天他会怨她、恨她,唯有分开,他才能得到心灵的平静。可是……他实在舍不得她离开。
她不想走,却不得不走,她的心好痛,痛到快无法呼吸,唯有紧紧抱着他,汲取他的力量,好助她度过日后没有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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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清颖约莫道情在花园见面。她望着园中的景致沉思着,不一会见,她听见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莫道情依约而来,他不晓得曲清颖找他有何目的,不过为了不再伤曲绫的心,就算曲清颖找他是为了结恩怨,他也会想办法避开的。
“你终于来了。”曲清颖回身定定地看着他。
“你找我有什么事?”莫道情开门见山的间。
“绫儿方才跟我提及明日回段家堡的事,难道你无话想说?”她没料到绫儿会决定回段家堡,她以为绫儿会选择留在莫道情身边。
“你认为我该说什么?”莫道情不答反问。
“你不想为令尊、令堂报仇吗?”她在等莫道情出手。
“我不会再杀你。”他语气淡然的说。为了曲绫他舍弃了复仇。
闻言,曲清颖不禁沉默了,她已了解为何绫儿会选择离去。说来说去全是她老婆子的错,活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
“如果你话说完了,恕我失陪。”莫道情对曲清颖的仇恨仍未释怀,不愿再与她谈下去,转身欲离去。
“我知道说这句话晚了二十年,但对令尊、令堂的死,我感到很抱歉!”若非她把野萧剑谱交由莫道情的父亲代为保管,释府就不会惨追灭门,如今的莫道情也不会满心的仇恨。
“不必了,再多的抱歉也换不回我的父母。”他拒绝接受她的道歉。
望着背对着她、不愿回身的身影,曲清颖神色有些黯然。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犯下的大错,她并不想逃避,也想尽力弥补,不希望再度酿成遗憾。
“我知道我说得再多也无法使你褪下满身仇恨,我亦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但我想说的是,你真要让绫儿离开?”既然爱得如此深,岂会轻易别离。
莫道情昂藏的身躯明显的僵住,唇瓣抿成一直线,不发一言。
“你的沉默说明了你也舍不得绫儿离开,为何不开口留下她?只要你肯开口,绫儿绝不会说个不字,”她看得出绫儿想留下的渴望,却苦在心里不敢道出。
“她的离去对我们彼此都好。”莫道情忍着心痛佯装不在乎的说。
“是吗?你怎能确定?”她倒认为他们分手后,会被心中盈满的思念逼死。
“那不关你的事。”不想多谈他和曲绫的事,莫道情语气淡漠的回道。
“我是绫儿的祖母,也是造成你们分离的人,怎能说不关我的事?”她急了。莫道情再不开口留人,明日绫儿铁定会带着哀愁离开。
莫道情终于回头对曲清颖嘲讽一笑,“关你的事又如何?不关又如何?”他的态度摆明了不会让曲清颖插手他俩的事。
曲清颖不禁倒退数步,不敢相信他真能铁了心放开手。
莫道情带着冷笑举步离开。他笑曲清颖管太多了,笑他在好不容易得到爱人后,又亲手推离她。
“你会后悔的!”曲清颖几乎可以看见曲绫将会变成怎样;可怜的绫儿注定活在悲伤的思念中,任由生命一点一滴消逝,即使生命逝去,思念依然会伴随着她下黄泉,不断的折磨她。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后悔,多一件或少一件并不算什么。”远去的莫道情让空气传送他的话给曲清颖。
是吗?曲清颖并不认同莫道情的论调,或许要等他亲自品尝后,他才会正视这份后悔并不如他想象中来得轻易入口,它是苦涩难咽且日夜折磨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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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绫走出悔园的大门,仍依依不舍的回头望着里面,自她昨日说要漓去后,莫道情便没再出现过。
她期盼的目光穿过重重的仆佣,他依然没有现身。难道他不想再见她?可是她好想见他!尽管脑海里与心底都填满了他的身影,但她的眼仍旧渴望再次好好看着他,即使只有一眼也好。
此次一别,她心知除非他想通,否则此生他们是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为何他不肯出现?
她的心在凄厉的呐喊着,想念的人没有因她的呐喊出现。若非由忠伯口中得知今日他没有外出,否则她真会以为他是因生意上的耽搁,以至于无法来送行,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该走了!”饶书安受不了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扶着她的手臂送她上马车。
“不!再等一下,他还没有出现,我要等他来。”曲绫的脚犹如生了根似的不肯移动。
“他不会出现了。他要来早就来了,何必拖那么久。”饶书安残忍的打破她的希冀。
“会的,他一定会来!他会来!”她大声的反驳。其实饶书安的话道出她的不安与事实,可是她依然固执的不愿接受事实。
“绫儿!”曲清颖不知该如何劝她。饶书安说得没错,以莫道情的个性,要出现早就出现了,又怎会让人久候不至。
“上车!”既然劝不动她,绕书安干脆扯她上马车。
“放开我!你放开我!”曲绫用力挣脱饶书安的钳制,饶书安没料到她会挣扎,一时没有防备,让她跳下马车奔人悔园。
一旁的仆佣看得一头雾水,不解曲姑娘为何突然跑回来,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曲绫撩起裙摆迅速奔向寒林楼,饶书安与曲清颖紧跟在她身后。饶书安气得嘴巴念念有辞,不知是在骂些什么。
“啸天,你出来!快出来啊!仇啸天!”立在寒林楼外,她扬声大喊,声中带泪,字字饱含着乞求。
可惜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想见的人如烟雾般消失无踪。
“绫儿,够了!咱们走吧。”饶书安握住她的手腕,硬是把她拖离。
“绫儿,他不会出来的。”曲清颖看着宝贝孙女如失心疯般喊着情人的名字,心里有说不出的哀伤,多希望她能代为承受。“不!释傲剑你出来!求你,再让我看你一眼就好!一眼就好。”曲绫双掌捂住脸,跪在地上哭泣。
为何他还不出现?她只想再见他一面,难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不!她要见他,绝对要见到他!
“傲剑……啸天……不要不见我……傲剑……啸天……”她反复唤着他的真名与从前的化名,就是不叫他莫道情,她讨厌那个名字!“莫道情”三个字是道无形的大鸿沟,使他无情、无血、无泪,让她跨不过、迫不上,所以她非常痛恨“莫道情”这三个字。
“走!”饶书安狠狠的瞪了寒林楼一眼,强抱起跪坐在地上的曲绫。
曲清颖亦意味深长的望了寒林楼一眼,随着饶书安离开。
“啸天!啸天!”曲绫哭得梨花带泪;希冀他终会因她的叫喊声出现,但任她嗓子哭哑,眼晴哭肿,他还是没来!
曲绫倒卧在马车中,泪珠成串滑落,她的双眼无神,心魂早已飞回莫道情身边,永不与他分开。
其实莫道情一直待在寒林楼中。早在曲绫提出要离开后,他便下定决心不去送行,因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所以把自己关在寒林楼中,埋首在成堆的帐册中,试图让自己处在忙碌之中,不去想她就要离开。
不过,他虽然成功的克制了他的脚、他的眼,却克制不了他的心与他的思绪。尽管他的眼睛望着成堆的数字,可是他的脑中却充满她美丽的身影,耳边似听见她娇语呢喃,鼻端依稀可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而他的心犹如有千万根针不断的刺着,令他疼痛不已。
他任由无尽的痛苦折磨他,也不愿再去见她一面。事实上,昨夜他一夜无眠,待在她房内紧紧盯着她的睡颜,深深把她的影像烙印在脑海中,直到清晨她快苏醒时,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刚才他差点就不顾一切的留下她。
尤其思及她在寒林楼外的哭喊声,便便他整颗心纠结在一块儿,恨不得马上飞出去把她拥入怀中,吻干她脸上的泪水。
当她哀戚的喊着他名字时,有如长鞭正狠狠的鞭笞着他的心,也像盐巴无情的撒在伤口上,他快要承受不住她的离去带给他的冲击。
他多想高声嘶喊对曲清颖已释怀,但他真的无法做到,明明心里对曲清颖仍有芥蒂,如何能撒谎欺骗世人,即使是为了留下她。
他一直躲在窗边看她,把她的怨、她的泪与她的哀一一收人心里,直到饶书安硬抱起她,他的眼还是追随她情影消逝的方向。
募地,他笑了!笑中带悲含伤,一声声凄凉的笑声环绕着整座寒林楼。
果真被曲清颖料中了,他后悔了,在曲绫尚未离开,他就开始后悔,而她的离开无疑是雪上加霜。
突然间,他的生活重心全没了,他不晓得日后该为什么而努力?钱吗?他的钱够多了,足够他花三辈子也花不完;还是要追逐权势?哈!权力之于他有如粪土,有权有势又有何用?
支持他活着的力量全消逝了,他最爱的人离他而去,想杀的人也因承诺而不能下手,他不晓得接下来要做什么。
莫道情不禁茫然了。
过了半晌,他的嘴角扬着苦涩的微笑,他知道了,往后他会活在痛苦中,独自品尝哀伤,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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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一名男子骑着马赶至北方的段家堡,他甫进入段家堡的势力范围,便敏锐的察觉到监视的目光紧跟着他,直到他来到气势宏伟的段家堡前,那道视线仍未由他身上移开半分。
“在下释傲剑,求见贯堡的玉罗刹,烦请代为通报。”苦了三个月,释傲剑终于恢复本名,决定到段家堡带回他的女人。
一名守卫先进去通报,其他人则戒慎的防范着,毕竟知晓段家堡确切位置的人是少之又少,他们又不了解这男子的底细,当然得防着点。
释傲剑捺着性子等,不介意他们敌视的态度,若今日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
守候良久,厚重的大门终于开放,但走出来的人并非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而是一名身穿红衣、腰际佩着两柄弯刀的美貌女子。从她的穿着打扮,莫道情已猜出来人的身分,她正是人称江湖第一美人的袁红绡。
“段夫人。”释傲剑抱拳问候。
“哼!这里没有段夫人。”袁红绡没好气的冷哼道。她在门廊前碰见欲通知段逸轩的守卫,便决定先来会会他,好为曲绫出口怨气。“在下失礼了,袁姑娘。”释傲剑歉然道。为了见曲绫一面,他可以忍受袁红绡嚣张的气焰。
“废话少说,出招吧!”衰红绡娇喝一声,双刀齐出砍向他。
曲绫自回段家堡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图,那种见不着爱人的椎心之痛她亦承受过,所以见曲绫饱受相思折磨她感同身受,当下打定主意,如果让她遇着释傲剑,非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教他知晓女人不是好欺负的。
释傲剑净是闪躲袁红绡的攻击并未还手,他是前来找人,并非要与人结怨,况且曲绫待在这里应该受到她不少照顾,为此他更不能出手。
始终砍不到他的衰红绡愈打愈火,招式跟着愈来愈凌厉,非要砍伤他不可。
释傲剑仍是一派优闲的闪躲着,眼角忽然瞄到另一道黑影袭来,他略微停下脚步,只见黑影伸出健臂搂住红影,他心知是笑阎王出现了。
“放开我。”袁红绡知道是谁搂住她,头也不回的娇斥着。
“你不想听听他为何而来?”段逸轩傲然的注视着莫道情,他总算来了,否则再过不久,段家堡就得准备一副上等棺木了。
“没什么好听的。”袁红绡不屑的别过脸,不愿瞧释傲剑那张可僧的脸。
段逸轩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笑,可是她的脾气硬得很,若让她察觉他在窃笑可就不好了,所以段逸轩硬是沉着脸不让喜怒形于外。
“段堡主,可否让我见绫一面。”他的语气虽然有礼,但他话中有着非见曲绫不可的决心,倘若段逸轩不答应,他会不借与段家堡为敌夺回曲绫。
“三个月前你让曲绫离开,三个月后你又有何立场要求见她?我不答应。”袁红绡代段逸轩拒绝,他以为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吗?末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