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人明明可以取走小姐的命,为何会临时反悔?到底对方是啥来头?为何她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桂婶仔细在脑海中过滤所有与段家堡有仇的仇家,堡主不懂广结善缘,使得仇家满天下,要她如何理出头绪来?她挫败的叹口气。如今唯有看紧小姐,不再让那人伤害小姐。
桂婶朝着戏羽比着手势,要戏羽不得擅自行动以免碰上那人。
“谢谢你,桂婶。”终于可以留下来了。段戏羽兴奋的抱住桂婶的腰,但并未同意遵行桂婶的告诫。
没得到她的答案,桂婶拍拍她的肩,执意要听到她的回答。
“有你在我身边,我哪会碰上他。”她聪明的以模棱两可的答案回复桂婶,不敢给桂婶保证,因为她晓得那人会再出现。
耳闻她的回答,桂婶心想也是,反正小姐没理由会为了见那人的面而撇下她,心中的大石总算安稳落地。
在少堡主未抵达的这段日子里,她就谨慎些守在小姐身边,待少堡主出现,再向少堡主禀明一切,届时少堡主便会扮黑脸押小姐回段家堡,而抓刺客一事,以少堡主的能耐不成问题,相信很快便能解决,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得了小姐的安危。
桂婶朝戏羽比着柔软舒适的床榻,要她速速上床休息,以免瘦小的身子骨会撑不住。
达到目的段戏羽当然不会再挑战桂婶的权威,柔顺的在丫鬟的服侍下褪衣脱鞍上榻休息。
丫鬟灵巧的放下纬帐,让床榻上的人儿得以安眠,其余人则在桂婶的指挥下,搁下手中整理一半的衣衫、首饰,垫高脚跟不发出半点声响离开。
留下的桂婶克尽职责守在房内,以防有人再对戏羽不利。
※ ※ ※
回到临时的小茅屋已月明星稀,楼阙双手枕在脑后弓起一膝,无眠的躺在简陋的木床上。
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他见着仇人的女儿了。
想起他那抑郁而终的母亲,使他阴沉的脸色显得更为冰寒。母亲身为武林世家之女与父亲的婚姻算是利益上的结合,可是母亲不曾知晓父亲的心底早有了另一个女人的存在,总认为父亲为当世英雄,努力成为各大门派的表率是理所当然之事,当然不会儿女情长,所以母亲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从不曾抱怨,真心爱着父亲,以为在父亲解决完江湖纷争,除掉邪魔歪道后,便会回首正视她的爱。
可惜她错了,且错的离谱!野心勃勃的父亲视母亲为成功的踏脚石,哪会去理会她的心情与期待,在心上人成了有夫之妇后,不满的父亲甚至愿意拋妻弃子只为与心上人双宿双栖,父亲找上门求那女人与他一道离去,结果那女人拒绝了,空手且失望而回的父亲见着“破坏他姻缘”的母亲更是气结,对母亲也愈来愈冷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在笑阎王刻意派人生事下,母亲得知了那女人的存在,更晓得父亲认识那人在先,却为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而勉强娶了她,为此,母亲感到气愤不平,直觉自己被利用了。
于是怒火攻心带着他回娘家,母亲以为父亲最后仍会念在夫妻之情上铁拳山庄接她回御鹰山庄,可是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父亲的人,母亲终于承认父亲对她是无心又无情。
伤心的母亲让爱女心切的外公正式与父亲决裂,也正式埋下御鹰山庄败亡的种子,等不到丈夫的母亲日日咒骂的人并非夺得父亲真心的女人,而是段逸轩:因母亲认为若非段逸轩派人在她耳边嚼舌头,她即使当个笨女人,一辈子被埋在鼓里亦心甘情愿,可是段逸轩打碎了她的梦,让她陷人永无止尽的痛苦当中,所以她恨!
恨段逸轩入骨。
每日每夜,母亲必在他耳边重复她的恨意,要他长大后为她报仇,于是他也学得了日日以恨段逸轩为最重要的课题,恨段逸轩甚至比习武来得重要,在母亲死后,他仍旧以恨意来支撑度日。他痛恨段逸轩,倘若不是段逸轩,楼家不会四分五裂,他的母亲也不会让恨意啃蚀了生命,他的父亲不会行踪成谜,他会是个幸福的小孩;可是在段逸轩刻意的挑拨下.什么都没了!他成了孤儿,要他如何不去恨段逸轩。
没有人在做了不可饶恕之事后,还能逍遥度日的,是以他要为母亲讨回公道,为自己讨回公道。
而段戏羽是他讨回公道最有利的棋子,他就不信在他伤了段戏羽的心后,爱女心切的段逸轩还能置身事外。
残酷冷冽的恨意充斥着,猎物已准备就绪,就等他这个猎人出猎了。
扬着嗜血的笑容,黑眸闪烁着危险,他快等不及看段逸轩痛苦的表情了!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他的喜悦,这么晚了会是谁?难道是李丰?还是桂婶查出他找上门来?不!不可能!她没那本事。
“谁?”没下床的念头,楼阙低着嗓问。
“是……是我,楼大哥。”黄玉桃抵着薄薄的门板道。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楼阙没见她的意思,打发她离开。孤男寡女又是夜晚时分,她胆子还真够大,找上门来不怕落人口实吗?
“不!今晚,今晚我若不问个清楚绝对会睡不着的,楼大哥,请你开门让我进去好吗?”黄玉桃刻意在制造男女独处的场面,或许……或许楼阙会基于负责任的心态下娶她为妻,所以她不顾颜面苦苦哀求只为求得进屋内的机会。
“你回去吧!”楼阙不以为黄玉桃要说的话有啥重点值得一听。
“不!我不回去,绝对不回去!楼大哥,我有事要问你,很重要的,外头,外头好冷,难道你就不能开门让我进去吗?'”黄玉桃装出楚楚可怜的形象博取同情。
“不行!你我孤男寡女恐会惹人非议,真有事要问我,不如在外头问。”他再次无情的拒绝了,皆她冷死或冻僵,皆是她所愿,不关他的事。
“楼大哥……”她难堪的泪洒衣襟,向来让年轻男子捧在手心呵护的她,岂能忍受他冷血的拒绝。
“既然你没事,那我要休息了。”懒得再与她扯下去,他冷冷地下逐客令。
“不!别赶我走,楼大哥,我,我想问你,为何你不接受我的好意?”她是在傍晚时经过他的田地瞥见弃置于田间的竹篓,打开看方知她的真情真意遭人丢弃,要她何尝不伤心欲绝,特地等他回来上门兴师问罪。
“什么好意?”她的问话让楼阙感到莫名其妙,压根忘了被他推给李丰的竹篓。
“竹篓里的午膳,当时你不是收下了吗?为何不吃?是嫌我做的菜不合胃口吗?
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变换菜色的,只要你喜欢。”她呜呜咽咽哭得好不委屈,好惨!他居然将午膳一事拋在脑后,着实打击了她的自信。
“当初是李大哥收下的,你忘了吗?”他好心的提醒她。
“可是你也没否认啊!”她一直以为他是满心欢喜,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收啊!
“我是不想让李大哥与你颜面大失,才没当面拒绝,如今造成你的错觉,是我的做法错误,我向你道歉!我该干脆诚实拒绝你,不该让你误会的。”
无情的话语当场将黄玉桃打入万丈深渊,她惨着脸不敢置信双耳所听闻的话,他说什么?拒绝她?难道他真不喜欢她?
“楼大哥,你是觉得我哪儿不好吗?”她自信配得上他。
“没有!”她是好是坏他根本未曾关心.又如何去评论.不过既然她对自己深具信心,姑且善心大发不再摧毁她的自信吧!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喜欢我?我可是和兴村中最美的人,要嫁给富豪乡绅绝非难事,可我偏选中了你,你怎能不喜欢我?”黄玉桃表明了她会看上他可是他的荣幸,他敢拒绝,简直是瞎了狗眼。
“那你就去嫁给富豪乡绅啊!我可没拦着你。”黄玉桃的话让楼阙觉得很好笑。
“我?”黄玉桃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不知感激、反而要她去嫁给别人,他到底懂不懂得珍惜自身的好运?“你究竟要不要喜欢我?”黄玉桃怒火高张,再也顾不得颜面,话冲口而出。
“敬谢不敏。”他爽快回绝。喜欢她?别说笑了。
“哼!”黄玉桃用力踝脚,以手背拭着浪费的泪珠,忿忿朝着门板叫嚷:“我会顺你意嫁给乡绅富豪好教你不再看扁我,我可不是非你不嫁。”
最主要的是她要楼阙后悔,后悔放弃她这么美好的女子不要,她要过着幸福美好的日子让楼阙看看,像她这样的人是适合过穿金戴银奢华的日子,而非跟他受苦下田。“恭喜!”楼阙大方的祝贺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他的恭贺让黄玉桃为之气结,可怜她一片芳心,竟遭无情践踏,难道在他眼中她是不值一顾吗?
难堪混着不甘的泪水滚滚而下,自尊受损的黄玉桃在心底开始城毁数落楼阙的不是,试图让受创的芳心好过些。
哼!她不会再低声下气恳求楼阙喜欢她而丢足颜面,也不再对冷漠的楼阙有所依恋,反正多的是男人抢着要娶她为妻,何必执着死守不可能之人。想开后,心情跟着平静畅快不少,挥开珠泪踏出坚定的脚步,寻找下个能提供倚靠的良人。
听见黄玉桃远离的足音后,楼阙将饱受烦扰的心房清理拭净,闭目休憩,好为未来的诱惑戏码储备好战力。
※ ※ ※
桂婶接连多日紧守在段戏羽身畔,严防刺客再出现对戏羽不利,可是自多日前交过手后,刺客恍若由世间消失般不再出现,使得她觉得这是风雨前的宁静,深信刺客一定暗地里在计画着他们所不知的计谋,等待时机敬他们个措手不及,尤其在她探查不出刺客的身分,更是让心底的不安升到高点;是以她成日像只老母鸡护在戏羽身畔,稍有个风吹草动便令她紧张地命人四下察看,直到确定无事后才能稍稍放心,她晓得这份担心会持续到少堡主来带小姐回段家堡后方能解除。
夜阑人静,白日得到充分休息的段戏羽了无睡意昂首望着蒙拢的月色,此时睡在隔壁厢房的桂婶也已入睡,她猜除了守夜的家丁外,就剩她一人处于精神饱满的状态了。
自刺客来袭后,她的行动范围明显的受到桂婶的限制,在没有多名家丁与桂婶的陪同之下,绝不能擅自到花园去,更遑论是到外头去,她很清楚桂婶忧心她的安危,为了不让桂婶徒增烦恼,她很配合的尽量待在房内休息,连续几天除了吃便是睡,饶是再如何劳累的人也不累了,所以她才会无聊的以凝望月夜来打发时间。一颗颗小石让月光照得绽放出自有的芳华,犹似一颗颗价值不菲的宝石,不由的教她看痴了,嘴角擒着盈盈浅笑。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男子声悠悠吟唱,声调清晰且浑厚,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同样的惊动了自得其乐的段戏羽。
段戏羽猛然回首,讶异瞪着突然出现的人。
是他?!
她心知他武艺高强,连桂婶都不是他的敌手,守在外头的家丁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他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人佑羽居,但令她意外的是睡在隔壁的桂婶居然没察觉出他的到来,桂婶的听力不比常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点了她的睡穴。”她的疑问浮现在脸上,楼阙好心的代为解答。
原来如此!段戏羽总算放了心,不再胡思乱想误以为桂婶出了事。
“你……是来取我的性命?”段戏羽开门见山问道。
“我以为方才我所吟唱的那首歌已代表了我对你的恋慕之意。”楼阙散齿轻笑,以里着蜜糖的利刃刺向她,企图让她无力招架。
多日来没出现惹花搅乱桂婶的心思,让她猜不透他意欲为何,让她在身心疲惫之下,降低夜晚的警觉性,那正是他所要的,他如入无人之境进入桂婶房内,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个够、睡个饱,使她无法破坏他全盘的计画。
在点了桂婶的睡穴后,他随即找上段戏羽,这出戏若少了她就唱不下去了。
“不可能的。”或许她接触的人不够多,尽管他的态度潇洒斯文、风度翩翩,不复第一次见面般嗜血骇人,但她就是知道他在说谎,而关键就在他的眼!
他的眼眸中平静无波,甚至冰寒到不带一丝情感,要她如何相信他的谎言?
“为何不可能?”楼阙好奇的扬眉,是他抹得蜜浆不够多吗?
“因为你的眼睛。”她轻道。柔和的眼瞳仍锁定在他冷然的眼瞳,若非他的瞳仁中反应出她的身影,她真会以为他的双眸是假的,因为她不曾见过如此冰寂不带任何波动的眼。
“我的眼?”他的眼有问题?他倒不以为然,不过挺有兴趣听这丫头如何自圆其说。“是的。你的眼泄漏了一切,它们过于空寂平静,不像是处于爱恋中的眼。”
她天天看父母处于爱恋中的眼眸是炽热且缠绵的,和他的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剑眉再扬,他的态度仍是轻松自若,完全没有被拆穿谎言的不安。
“没错。”她亦不客气当面指出来。
“原来我说谎的功夫太差,得回去再练练才不会再遭人当面揭穿。”楼阙自嘲的笑了。
“不!你说谎的功力不差,会让我察觉是因我天天见我爹娘他们眼中仅有彼此的模样。”他说谎的段数极高,因为说谎的人的眼眸会闪烁不定,不敢看向受不是!
他说谎的态度好似谈论天气般平常,所以她断定他必是常常说谎。
“你和我所想象的不太一样。”她的解析让楼阙对她刮目相看。
“怎么个不一样法?”她很好奇在他一个欲取她性命的人的眼中,她会是个怎样的人。
“多了聪慧。”她的聪慧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只要想到她的母亲,便不会感到意外了,因为身为袁红绡的女儿是不会笨到哪儿去,这下子想诱惑她爱上他恐非易事。蓦地,楼阙扬着邪侯的笑容,他的冷情是容不下深具挑战性的事物,不过偶尔尝试看看倒也不错。
“事实上我没我娘的聪慧,不过是刚巧发现你眸中的异样罢了。”段戏羽微绽娇容,当他是在恭维她,关于己身的才智有几分她清楚的很,并未因客套的赞美而陶陶然。
“你满特别的。”她淡然处世的态度引起了他的注意,大抵是段家堡的人将她保护的太好,才造就她与世无争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