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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情盟 page 10 作者:于媜

  一个大红的喜字高挂在豪华贵气的大厢墙上,一对如手臂般粗大的红烛灼灼,燃着炫丽的火光,分列案上。

  络绎不绝的宾客如潮水般涌进,口中连声道着恭喜。

  夏隽怀身着一身喜气的新郎倌礼服,穿梭在众宾客之间,俊逸儒雅的脸孔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心不在焉的他,目光不时往堂外飘去,一心期盼着日思夜想的美娇娘到来。

  “吉时到!”

  在司仪的高声宣郎下,头覆着锦织红缡的新娘,在媒婆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的走进堂来,高雅端庄的仪态与浑然天成的娇贵气息,更令在场观礼的各个高官钜富无不赞叹。

  “好一对才子佳子人!”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男的俊、女的俏,真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璧人。”

  众人不绝于耳的赞叹声,将这对沉醉在喜悦中的新人的兴奋情绪哄上最高点。

  在一连串的繁复礼仪的逐步进行下,一对新人终于就此成为夫妻,在众人的吆喝起哄下,身为新郎倌的夏隽怀含笑掀起了新嫁娘的红演,深情如海般的瞳眸对上相国千金那双水亮澄净、如盈盈秋水般的明眸。

  两人如火般狂热、如蜜般甜腻的目光紧锁交缠,在彼此眼中交换着此生不渝的誓言,与永世不灭的爱意。

  夏隽怀俊脸上的深情与款款爱意,让相国千金精致绝美的脸庞染上了淡淡的酩红,这样一对才子佳人深情相视的画面,犹如一对契合的璧人,简直连天上神仙都要忌妒……

  捧着心,云子珞遽然被胸口沉重的痛楚给惊醒。

  恍惚的半坐起身,她举袖揩干额际涔涔的汗水,幽然叹了口气。

  梦……原来又是个梦!

  这近半个月来,像这样的情景不知已经梦过几回,偏偏越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却越难以控制。

  她该让夏隽怀得到幸福,那是他应得的!

  她该成全他,替他觅得最好的幸福,这是她欠他的,也是她理当该还的!

  她是应当含笑为他祝福,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心口竟会这般疼痛难当!

  尤其是一想到梦中相国千金脸上柔媚却又羞怯的甜笑,以及夏隽怀心满意足的神情,心底就仿佛被利刀给刨出了个血淋淋的口子,狂肆蔓延的痛楚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的他应当坐拥美入怀,无怨无憾了吧?

  “珞儿,吃药了!”不知何时,墨小雨已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进房来。

  “我没病,为何要吃药?”云子珞悠悠的蹙起眉。

  “你已经多天未进食了,大夫说你身子极虚,非喝点补身的药不可。”墨小雨扶起她,固执的将碗凑到她唇边,硬是逼她得喝下。

  “我……”云子珞力有未逮地频喘着息,不敢告诉墨小雨她连张口的力气也没有了。“你喂我好吗?”

  墨小雨脸上的担忧让她歉疚,为了小雨,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喝下药。

  “好、好!只要你肯乖乖喝下药。”墨小雨见珞儿终于愿意喝药,高兴得只差没掉眼泪。

  极其缓慢的,云子珞忍着喉间的嚅心感,一小口、一小口啜着,硬将苦涩的药汁咽下喉。

  “小雨,带我出去走走好吗?”喝完药,云子珞竟然要求道,大而清澈的双眸中尽是渴望。

  “可是,你的身子这么弱,我真怕……”

  “瞎说!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吗?”云子珞强装出笑容道。

  “好吧!可是只能一下下喔。”墨小雨同她谈着条件。

  “全听你的。”云子珞的双眸早已迫不及待的望向阳光普照的门外。

  墨小雨小心的搀扶着云子珞走出躺了将近一个月的小屋,来到满是阳光的屋前,在刺眼的阳光下,云子珞的脸庞却益显苍白憔悴。

  然而墨小雨脸上却终于有了笑容,珞儿愿意起床活动,也肯到外头看看,应该就表示珞儿的病渐渐有起色了吧!

  云子珞放眼朝四周的一草一木观望了好一会,才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阳光暖暖的晒在肌肤上,让云子珞感到一阵舒坦的暖意,她望着不远处一棵树干上攀着的菟丝,不觉陷入了沉思……

  菟丝——终其一生倚靠着他物而活,失去了倚靠也就没有了自己。

  突然间,她感叹了起来。

  她又何尝不像树干上的菟丝,是倚靠着树干而活。

  这么多年来夏隽怀就像是坚实的树干,提供了她栖息、生长的荫护,让她卑弱的生命得以攀延,树干对她来说,就是她的生命、她的一切,如今失去了树干的支柱,她也将随之孤绝而死。

  她这辈子,全是为夏隽怀而活的,她因他忧而忧、为他喜而喜,他的喜怒哀乐就是她的一切,不知不觉中,夏隽怀竟然已经融入她的生命中,紧紧纠缠,再也无法分开了。

  或许从十四岁那年,被夏隽怀带回去时,她这辈子就已经注定只为他而活了。

  “小雨,你想夏大哥会幸福吗?”云子珞望着那株菟丝,若有所思的问道。

  “如果珞儿希望少爷幸福,那他就一定会为了珞儿幸福。”墨小雨认真的说道。

  “夏大哥会为了珞儿幸福?”云子珞怔怔的转头看她。

  墨小雨看着她茫然的神情,不禁蹙起了眉,难道珞儿到现在还不知道,少爷早已爱她爱得好多年了吗?

  为了珞儿,他可以做尽一切能让她开心的事,只为博得她一笑,她在少爷生命中的份量,恐怕早已无人能及。

  只是,这事儿若告诉珞儿,她会相信吗?那肯定不会!

  唉!若爱情就只是单纯的想爱而爱、为爱而爱,没有随之而来的一大堆牺牲与奉献的话,那事情肯定会简单的多。

  “珞儿,我们进去吧!外头风大,小心风寒。”墨小雨见云子珞沉默的怔忡许久,只得提醒她道。

  “唉……”云子珞再进屋前瞥了那株菟丝最后一眼,只留下深幽无人能懂的一声叹息。

  让墨小雨意料不到的是,云子珞虚弱的身子经过昨天的吹风,竟然染上了风寒。

  精神的抑郁再加上郁积体内不去的风毒,她再度倒了下来。

  幸而这次有风寒为名,墨小雨请了好几位大夫来替云子珞诊病,也开了许多药方子,只是,任凭墨小雨辛苦熬了大半天的药汁,云子珞却始终喝不进一口,成天只是昏睡、呓语着。

  就这样,又过了旬日,云子珞已然陷入昏迷中,再也认不得人了。

  墨小雨除了哭之外,简直不知该怎么办了,尤其是看云子珞在昏迷间仍始终唤着夏隽怀的名,更让她心痛。

  她不明白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至深的情,就连生命将尽,还始终执念不忘。

  云子珞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魂魄已在幽冥间恍惚游走,精神逐渐涣散之际,脑中竟恍然浮起夏隽怀那张含笑的温柔脸孔,她挣扎着启开干燥的唇瓣,无意识的断断续续喃语道:

  “……天不老、情难绝……”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他该得到幸福了吧?只是,为何她的心会这般的苦、这样的痛?

  “珞儿,别再念了,求求你别再念了!”一旁的墨小雨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云子珞仍执念着夏隽怀,痛心的泪不觉已满腮。“求你为自己争口气活下来,既然你一心想成全少爷,就别再想他了。”

  然而气弱体虚的云子珞却仿佛没听到似的,仍带着恍惚的微笑说道:

  “我爱他,从遇见他那天晚上,他念着我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他了……我爱了他好久、好多年了。”

  “那就去告诉少爷,让少爷回到你身边啊!”

  “不,我不能……这是我欠他的,今生理应该还……”没有夏隽怀,也就没有今日的她呀!

  “什么还不还的?!你怎能牺牲自己的爱去报恩呢?”墨小雨气极她的冥顽不化。

  “你不懂……你不懂啊……”云子珞悠悠的叹息。

  她不懂?才怪!

  她真正不懂的是珞儿为何狠得下心,将所爱推向别的女子怀中,任由自己心伤泪流。

  第九章

  当夏隽怀终于找到云子珞时,她早已只剩下一口气了。

  夏隽怀难以置信的看着床上形销骨立的身影,往日娇俏、可人的模样全然变了,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这……真是他的珞儿吗?

  以往一见着他,总爱缠着他,含笑娇娇柔柔叫他“夏大哥”的珞儿,却丝毫无觉他的到来,只是毫无反应的躺在那,一动也不动。

  老天!他甜美而又可人的珞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是早应该跟她心爱的人共结连理,过着幸福的日子吗?怎会在这名不经传的小村,孤零零的生着病?

  “珞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意中人在哪?那个带走她的该死男人呢?”

  夏隽怀狂乱的四处寻着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愤怒的狂吼道。

  “哪有什么意中人?!这全是珞儿为了让你安心成亲,编造出来的!”

  墨小雨再也难忍这些日子来眼看珞儿痛苦而致病重的悲伤,放声哭了起来。

  “她编造的?”夏隽怀登时傻了。“她没有意中人?离开不是为远走他乡嫁给心爱的人?”

  “没有、没有!她自始至终爱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墨小雨难忍心酸的一迭声嚷着。“一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嘴里还是喊着你的名字。”

  夏隽怀怔然的转头望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身影,只觉心被一股莫名的酸楚扯得好痛、好痛。

  她爱着自己?那她为何总不曾对他说?他还以为她对自己有的只是感激,丝毫没有男女之情,自己的一片真心只是自作多情。

  为了让她安心,他顺从她的安排与相国千金成亲,没想到他们对彼此一心的成全却造成了天人永隔的遗恨。

  “傻珞儿!你何需独自承受这样的苦?你自做主张的为我安排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幸福’,可曾问过我心里的感受?你可知道,我要的幸福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来到我身边,那就是你啊!我爱你爱得如此之深,却迟迟不敢开口,因为我一直在等着你长大啊!”夏隽怀捧着她削瘦苍白的脸蛋,沉痛的低嚷道。

  “你怎能一声不响就独自离我而去,难道就为了回报所谓的‘恩情’?你的报答何其残忍哪!”

  “没有用,她听不见的!两天前她早已陷入昏迷,我看……是没救了!”墨小雨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不听使唤的掉下来。

  “不会!珞儿不会丢下她的夏大哥一个人走的。”夏隽怀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是保护似的抱着她纤瘦得不成人形的身子,须臾也不肯松开。“珞儿,你醒醒!我不准你丢下我,你听见没有!”他又急又气忍不住狂吼。

  “少爷……”墨小雨眼见两人情深之切,眼眶又不禁湿了。

  老天爷真是爱捉弄人!

  珞儿爱少爷爱得如此深切,却一直以为少爷所爱另有其人,如今终于弄清他们原来早已是两心相属,却已经太迟,让人不禁怨起上天的不公。

  “大夫呢?大夫在哪儿?快去找最好的大夫来帮珞儿看病……快去……”突然间,夏隽怀像是发狂似的,跳起身来狂乱的嚷着。

  “少爷……这附近最好的大夫都说珞儿的病已经药石无效了,如今就等时间到而已……”墨小雨哽咽着说道。

  夏隽怀望着云子珞时续时停的微弱气息,以及被他紧握在掌心里的冰冷小手,心几乎沉到谷底。

  “不!你胡说,珞儿不会死的。”夏隽怀用力槌着床板狂吼着,怎么也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夏隽怀突如其来的暴怒让墨小雨惊跳了下,沉默许久,她才嗫嚅的再度开口说道:

  “珞儿她身边只留下这样东西,我想应该交给少爷处理。”墨小雨将一只小小的锦织布包交到他手里,便悄悄退出房间。

  无意识的握着手中的布包,夏隽怀的神智依然在震惊与悲痛的意识之间游走,直到他从一场往日的回忆中猛然惊醒,才察觉到手中的重量。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缓缓打开布包,映入眼中的东西竟让他怔立当场。

  布包里头放的竟是他在珞儿十五岁拜年那天送给她的璎珞。

  在光线照射下闪着温润光泽的珠玉,一如当年般崭新,显见她始终小心翼翼的保存着。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当年拿着璎珞时,珞儿清丽的小脸上雀跃、惊喜的神情,紧握着璎珞,夏隽怀让扎入肉中的痛楚直达心底。

  珞儿……他的珞儿啊……

  直到他感觉到颊上传来冰凉的湿意,睁开眼伸手一触,指上沾的竟是泪水。

  他竟掉了眼泪?以往总在课堂上对童生说“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如今,才发现自己迂腐得近乎可笑。

  流泪乃至情至性之表现,一个有血肉有感情的男子又有何不可川

  这个认知让夏隽怀强忍多时的悲痛就此一发不可自抑,悔恨、悲伤的泪随着往事一幕幕自脑中掠过,落得更急了。

  泪水滴滴落入了掌中的璎珞上,漂亮的湛蓝珠玉沾染上了一层水气,在光线下竟反射出一种艳丽得近乎诡奇的色彩。

  当他终于能克制悲伤,不经意低头一瞥,竟发现布包里头还有张发黄陈旧、被摺叠得相当整齐的纸。

  他满心沉重的打开一看,竟是张当年云子珞要求想学写他名字那天,他顺手写下来让她临摹的纸。

  经过多年,轻薄的纸早破旧泛黄,只是上面烙着“夏隽怀”的三个大字却依然苍劲有力而鲜明。

  四年多来小心翼翼收藏这张写着他名字的细腻用心,该是多令人心折啊!

  只可惜对他有着这样深情与用心的女子,却成薄命红颜。

  像珞儿这样温婉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怎会落得病死异乡的下场?

  他悲痛的看着床上始终紧闭着双眸的美丽容颜,早已失去原有的红润与生气,他的手不舍的轻抚着她细致、冰冷的脸庞,声声轻唤却始终得不到丝毫回应。

  看着手中的璎珞,他迟疑了半晌,随即解开链头小心的套进她修长的颈项,即使她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颈脉让他心惊,他仍忍着心底的痛,替她挂上她最珍爱的璎珞。

  美丽耀眼的璎珞静静的躺在她几乎没有起伏的胸口,却衬得她白皙的肌肤如初雪般洁白细致。

  她绝美的脸庞沉静安详,有如睡着一般,两排浓密的长睫有如舞倦的羽蝶,静静的栖息在她眼睫上,一动也不动。

  紧抿的双唇依然柔软,却再也没了往日的殷红,只有如子夜般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旁,将她如花容颜衬得益加苍白。

  她仍一如往昔般美得令人心折,只不过失了颜色。

  夏隽怀眷恋的目光一一梭巡着她每一寸容颜,想将她烙进脑侮中。

  这个他爱了足足四年之久,一心期盼她成长、蜕变的女子啊!她怎能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离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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