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至少要约会一次。」他说。
然後,在靳文彦回来的第四天上午,会同方蕾的妈妈和靳文彦两位朋友证人,方蕾和靳文彦在地方法院的法官公证下完成结婚程序。
之後,靳文彦在急於离开的方妈妈手里塞进一个信封。
「那是什么?」方蕾问。
「两张一百万的支票。」靳文彦淡淡道。
「什么?」方蕾尖叫。
「如果你母亲够聪明的话,她会把两张支票都收起来做自己的私房钱;若是她应付不了你继父的怒气,她可以交给你继父一张支票,自己留下一张。」
真慷慨,他是凯子吗?
「你很富有吗?」
老实说,对於这一点她实在不能不感到疑惑,他穿的是最普通的西装、皮鞋或休闲服,用的是那种一个二十元的打火机,带她去购物时也是拿出最实际的眼光挑一般价格的东西买,在他身上绝对看不见奢侈这两个字眼,没有崇尚名牌的习性,也不贪好享受,所有一切都跟普通人一样。
可是在某些他认为必要的时候——譬如这时候,掏出两百万来竟然连眼也不眨一下,慷慨得教人莫名其妙。
所以她才会乘机问出这个疑问,但靳文彦竟然给她装作没听见,泰然自若地转身和那两位朋友说话,接受他们的道喜,再谢谢他们的帮忙,根本不理会她,方蕾不禁猛翻白眼。
又来了!
许多时候当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时,他就会装作没听见,就这样给她打混过去,她也拿他莫可奈何,总不能硬掰开他的嘴,拉出他的舌头叫他说吧?
然而,虽然他们结了婚,也同床睡觉,他却没有碰她,连新婚夜里都没有。
她不理解为何他不碰她,但这确然使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要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丈夫做爱做的事,再大方的女孩子也会不自在。
直到农历年除夕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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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年开始,六年来的除夕,方蕾都是一个人孤伶伶的度过,唯一的年夜菜是她省下一个星期的晚餐费买来的半只烤鸡,当然,她也没有收到任何红包。
但这年除夕,一大早靳文彦就陪她到菜市场去买菜,虽然有一大半都是买现成的,因为她不会煮年夜菜,靳文彦更不懂,另外一半是她按照食谱现学现卖,好不好吃是另一回事,有没有才是她在意的。
然後,他们一边享受年夜饭,一边观赏除夕特别节目,又租DVD来看,最後,当外面开始传来鞭炮声时,靳文彦还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给……给我的?」方蕾捧著红包,仿佛在作梦般的呢喃。
「虽然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但毕竟你尚未成年,所以……」
话还没说完,方蕾蓦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吓得靳文彦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了?」
「好……好久好久没有人陪我一起过年……」扑在他怀里,她一边大哭一边哽哽咽咽地倾诉。「好久好久没有人陪……陪我一起吃年夜饭,好久……好久没有人给……给我红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靳文彦轻轻叹息,双臂温柔地环住她,怜惜地拍抚著她的背。
「放心,以後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寂寞了!」
但是,多年来累积的委屈并不是哭一两声就可以解决的,方蕾起码哇哇大哭了二十分钟以上,靳文彦也耐心地安抚了她二十分钟。
直至她的哭声逐渐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才轻轻扶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儿,再俯下唇去吻掉她的泪水,一点一滴,细心的,万分温柔的吻掉她脸上所有水珠,最後,唇畔悄然移至她的唇上。
也许是哭累了,他们没有喝酒,她却感受到陶然的醺醉,脑海里除了一片宛如置身於云雾之中的飘然感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於是,他轻轻抱起她,缓步到床边,轻轻放下。
她一迳注视著他,两眼迷蒙仿佛在作梦,当他躺到她身旁,她也主动偎进他怀里,在他开始褪去她的衣衫时,她连一点象徵性的反抗都没有,也不害羞,仿佛彼此裸裎以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这一夜,她终於成为他名符其实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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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讲,两房的公寓,大房间必然是主卧室,但在方蕾的新家里,小房间才是卧室,大房间是书房,因为里面要放上两张书桌,一张是方蕾的,另一张大到可以称之为办公桌的是属於靳文彦的,光是他的工作范围就占去大半空间,不用大房间实在不方便。
除了电脑之外,靳文彦的书桌上满满都是文件,两侧还有传真机、印表机和扫描器,而且几乎随时都在工作,甚至在半夜里,传真机也会突然启动,幸好方蕾不是浅眠的人,不然晚上睡觉老是被吵醒,不抓狂才奇怪。
「老公。」
「嗯?」
「请问这是哪一国文字?」
专注於文件上的靳文彦过了十秒钟後才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著方蕾,後者拿著一张文件翻过来、倒过去的看。
「小蕾,你什么时候开学?」
「後天。」
「什么时候结业?」
「这学期吗?」方蕾耸耸肩。「那要等开学拿到行事历之後才知道,不过一般都在六月底七月初。」
「这样算来该有,嗯……四、五个月的时间……」靳文彦沉吟。「那么,你的语言学习能力如何?」
斜过眼来,「我的语言学习能力?」方蕾咧嘴嘿嘿直笑,非常得意的。「告诉你,不是我在臭弹,本人的语言学习能力可是顶级的喔,我是外省人,可是我也会讲台湾话,客家语也会一些,连山地话也能唬两句:再说到英语,在台湾的英文教育下,结果学生都只会写会看不会讲,而我不仅会写会看,讲得也满流利的,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是吗?」靳文彦点点头,也不晓得在点什么意思。「那么,再学个荷兰语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笑容傻住,「荷兰语?」方蕾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学荷兰语?」
「你需要。」
「我需要?」方蕾呆呆重复。
「对,你需要,而且不只荷兰语,还有法语……」
「法语?」
「和德语。」
「德语?」
「没问题吧?」
「没问题?」
「很好,我会叫人把学习教材寄过来。」话落,靳文彦低头继续工作。
方蕾呆在那里起码三分钟後才回过神来,旋即大声抗议。
「给我等一下,我为什么要学那么多语言?」
「你需要。」靳文彦头也不抬。
「我为什么需要?」方蕾莫名其妙的叫道。「难不成你要搬到荷兰去工作?」
「当然不。」
「那是法国?」
「也不。」
「德国?」
「没那种计画。」
「那到底是怎样啊?没理没由的,我干嘛要学那么多种语言嘛?」方蕾气唬唬地追问。
「当然有理由。」
「什么理由?」
「你需要。」
「……TMD!」
靳文彦终於又拾起头来了,「TMD?」满眼困惑。「什么东西?」
「他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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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段考结束,又可以轻松两天,尤其是对那种不爱念书的人而言,段考简直是酷刑,考完不慰劳一下自己太不甘心了。
「方蕾,陪我去买鞋子!」
「好啊,我先通知家里一下。」
走向侧门途中,宋巧莲惊讶地看著方蕾掏出手机来,断断续续的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跟对方说话。
待方蕾一挂断手机,宋巧莲即冲口而出,「你在……」
「方蕾!」
宋巧莲的问题才刚起头就被打断,气得她臭骂一声「Shit」,转头去看,更是翻白眼。「不是分手了吗,他还想干嘛?」
方蕾默然望著前任男友周廷钧急步追上她们,还对她猛笑。
「方蕾,你这次段考考得怎样?」
「才刚考完,我怎么知道。」方蕾懒洋洋地回道。
「这样……」周廷钧迟疑一下,旋又堆起满脸笑。「那,咳咳,我是想说,我们要不要重新再来过?」
方蕾不可思议的睁了睁眸子,再翻翻眼。
「你秀逗了,想跟人家学复合那一套?你无聊!」
「不要这么说嘛,一年级那时候是我太冲动了,很抱歉,可是……」周廷钧耐著性子保持笑容。「你不觉得我俩很搭吗?」
「是喔,因为上次段考我掉到第二名,让你抢到第一名,你才会觉得我们很搭,对不对?」方蕾不屑地说。「要是这次段考我又抢了你的第一名,你是不是又要跟我分手了?」
周廷钧窒了窒。「不……不会啦!」
「不会?」方蕾斜眼睨著他。「你是说不会再和我分手?还是你的第一名不会又被我抢走?」
周廷钧难堪的掉了笑容。「方蕾,何必这么小气嘛,老是提那件事……」
「OK,不提那件事,提现在。」方蕾也懒得跟他那种没有肚量的人罗唆。「现在我有更好的对象了,请别再来骚扰我,可以吧?」
周廷钧脸色更难看。「比我更好?」
方蕾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一万倍!」
宋巧莲噗哧失笑,周廷钧愤然离去,方蕾装了个鬼脸,继续偕同宋巧莲一起往侧门去。
「方蕾。」
「干嘛?」
「从这学期开始,你好像不太一样了耶!」宋巧莲歪著脑袋,一直在打量她。
「哪里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是……是精神上的,你好像很快乐。」
「我以前就不快乐吗?」
宋巧莲静默两秒。
「你以前是真的快乐吗?」
「哈,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方蕾开心的用力抱她一下。「我们去麦当劳坐坐吧!」
「麦当劳?」宋巧莲惊呼,「可是你不……」蓦然捂住自己的嘴,尴尬的扯开嘴。「对不起。」
方蕾耸耸肩。「没错,我是很穷,吃不起麦当劳,不过那是以前。」
宋巧莲瞠怪的白她一眼。「那就老实说没关系啊,害我都要装作不知道,很辛苦耶!」
方蕾自嘲地轻哂。「我不喜欢被人家同情。」
宋巧莲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再问:「那你现在……」
方蕾默默举起左手给她看。
「干嘛?」宋巧莲困惑地看来看去看不懂。
「真迟钝!」方蕾咕哝,用力指指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枚金戒指,不粗不细的一圈,很普通,甚至连一点花纹都没有。「我结婚了啦!」
「嗄?」宋巧莲顿时呆住,两脚也愣在原地不动了。
方蕾回眸,大笑著硬扯著她继续走。
「走啦,走啦,到麦当劳我再告诉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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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你哪里做错了!」
听完方蕾的故事,宋巧莲毫不犹豫地这么告诉方蕾。
「先不管对或错,我认为凡事都要设身处地来考虑,如果我们不喜欢人家撞死我们的亲人之後,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处,甚至连一声对不起也没有,我们就不应该把这种事加诸在别人身上……」
「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方蕾喃喃赞同。
「至於你爸爸的死,」宋巧莲咧出一抹歉然的表情。「很抱歉,以我旁观者的看法,他是自找的,当然我是能体会他想维护自己家人的想法,但也不能不顾他人的生命,你有勇气把这件错事揪出来,他起码该保持中立的立场,但他三思要把错事做到底,有任何後果自然要他自己承担,怎能怪你呢?」
方蕾垂眸沉默好半天。
「你这么认为吗?」
「没错!」宋巧莲更用力点头。「这世上的是非对错如果都是依照个人的利益来决定,那根本就是非不分了嘛!」
方蕾又沉默半晌,然後缓缓抬起双眸,露出感激的笑。「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宋巧莲阿沙力的挥挥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老公的事了吧?」这才是她真正感兴趣的话题。
方蕾又笑了。「你想知道什么?」
「几岁?」宋巧莲兴致勃勃地提出第一个问题。
「二十九。」
「嗯嗯,还不算老。费司呢?」
「正点!」
「身材?」
「瘦长,他高我一个头还多一点。」
「个性?」
「温和稳重。」
「工作?」
「工作?」方蕾抓抓脖子。「老实说,我不太清楚耶,我只知道他好忙,不必上班,但常常出差,我在猜也许是业务之类的工作。」
「你没问清楚?」
「我问那干嘛?」
「也对,只要他对你好就行了,其他不重要!」
「对,对,」方蕾眉开眼笑。「他对我真的好好ㄋㄟ!」
「那……」宋巧莲再想一下。「家人?」
「祖母,一个哥哥,两个姊姊,」方蕾比出六的手势。「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哇!」宋巧莲惊叹。「你不是跟他们一起住吧?」
「不是,我们自己住一栋两房一厅的小公寓。」
「幸好!」宋巧莲拍拍胸脯。「公寓小一点没关系,只要是你们两人一起住就行了,告诉你,跟家人住最麻烦了!」
方蕾耸耸肩,不置可否。
宋巧莲忽又啊的一声。「对了,你刚刚打手机时讲那是什么话?」
一提到这,方蕾的脸马上黑掉半边。「荷兰语,他叫我学的,还说等我荷兰语学得差不多了,要继续学法文和德文。」
「为什么?」宋巧莲奇怪地问。「你们要搬到荷兰去住吗?」
「才没有。」方蕾一口否认。
「法国?」
「也没有。」
「德国?」
「没有,没有,都没有!」
「那他干嘛叫你学那些语言?」宋巧莲一脸困惑。
她也想知道。
「不知道。」方蕾摇头道。「不过我在猜他可能是想在我放寒暑假时,他要出差就带我一起去,不这样想,学起来真的很不甘愿耶!」
宋巧莲想了想。「多半是,不然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真好,还可以到欧洲去玩。」宋巧莲羡慕地呢喃。
「我也是这么想,」方蕾喜孜孜的猛点头。「你知道,我家的人常常出国度假,连我姊姊和妹妹都出国去玩过好几次,但他们从不带我去,现在我终於也有机会出国度假了,想想真是超兴奋的!」
「你老公好像真的对你很好呢!」
「的确。」
「超lucky!」
「爆lucky!」
「……我也要去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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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一圈,确定都整理妥之後,方蕾离开厨房到书房探头看一下,传真机喀喀响,靳文彦仍在忙碌,她耸耸肩,迳自拿换洗衣物进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吹乾头发後,先到厨房拿一包洋芋片和一罐可乐,再坐到电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