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国王故作轻松地点头表示同意。“你在海上招募军队，坐岛称王，逍遥自在，真是快活得很啊！”
“父王，您怎麽知道的?”海恩有些吃惊地看着父亲。
他五年前负气离开国都。隐姓埋名，不知去向。逼得国王只能对外宣称长子叛逃，另立次子奥立维为王太了。而实际上，他跑到海上，招募了一批军队。建立海盗船队，在整个西部大陆的海域中称王称霸，抢劫商船，掠夺财宝。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成就了“海盗霍华德”的威名。
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那勒坦尔曾经的王太了海恩，只除了一个人——
“他”。
这五年来，海恩一直私下同身在国都的“他”保持秘密的联系，但是，难道是他向国王泄密?
“你不用想了。”国王微笑着说。“不是他告诉我的，而是你自己告诉了我——海盗霍华德的真实身份。”
“我自己?”海恩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可能!”
“没有什麽不可能。”国王平静地说。“你是我的儿子，海恩，我太了解你了。你从小就对海洋有莫大的兴趣，关於海洋的学问一直就是你最喜欢的科目啊。你出走的时候，带走了皇家档案馆里的大陆地图，那是那勒坦尔国中对整个西部人陆、包括海域，最完整详细的一份地图。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麽了。”
海恩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
“你每次的海上行动我都派人打探过，你留下足迹的海域都是西部海域最繁忙的航线，甚至包括一些不繁忙但是连送重要物资的航线。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要熟悉海上贸易之外，还非具备详尽的地图不可。而且你每次都能够借助地形和天气，以少胜多。想必这些年来，除了囤积财富，你也积累了很多海 上作战的经验吧!”
“父王!”海恩无奈地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甚麽才好。
“在你袭击商船的过程中，有数次你使用的战法，我都曾经在你从前的战术课作业中找到了完整的作战方案。你说，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海盗霍华德就是我的儿子海恩呢?”
海恩惊讶地看着父亲：“战术课的作业……”
国王长长叹息了一声：“海恩，你难道不明白，像我这样一个鳏夫，当儿子不肯留在身边的时候，我唯一的乐趣就只剩下翻看你们丢在地下室中少年时期的作业本，回忆你们从前带给我的快乐了?”
海恩的心头涌起难以形容的愧疚之情：“可是奥立维……”
“奥立维带给我很多快乐。”国王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小儿子。
“没有他帮助我治理这个国家，恐怕我早就去和你们的母亲相会了。”
奥立维一言不发地站在父亲和兄长身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奥立维，谢谢你在父亲身边承担了儿子的义务。”海恩真心真意地对奥立维说。
奥立维这才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那麽，你就好好补偿一下五年来我替你这个长子承担的义务吧!”
然後他对自己的父亲说：“父王，我想我应该处理一下我自己的事情了。请允许我告退。”
说完他居然转身就走!
海恩目瞪口呆地看看弟弟走出门去：“奥立维他……”
“奥立维他做得很多，很好。”国王微笑。“在管理国家方面，他已经向我证明了他是最出色的人选，正如你五年前说过的那样。”
“父王，我从来就无意与奥立维争夺王位。”海恩急忙说。“五年前我之所以离家出走……”
“是想逃避身为王位继承人的责任对吗?”国王一针见血地逼问。
海恩张口结舌了片刻才说：“是的。不过那是因为……”
“你从来就不认同你母亲对奥立维的评价，你认为奥立维比你更适合做那勒坦尔的国王，对吗?”国王继续逼问。
海恩又是张口结舌了片刻才说：“是的。不过其实是因为……”
“你不喜欢在宫廷的生活而宁可去海上自由自在地流浪，对吗?”
海恩继续维持了张口结舌的姿态，半晌才道：“是的。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
“你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女子，但是却发现她爱的人是奥立维，而奥立维却以为她爱的人是你，所以你也想给他们一个机会对吗?”国王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海恩。“傻孩子，你们还太年轻，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真正的爱情。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海恩只剩下点头的份儿：“父王，你甚麽都知道了?”
“是的。”国王狡黠一笑。“我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海恩，不要以为父亲老了，眼睛花发，就甚麽都不知道了。”
“那麽……”海恩深深吸了一口气。”您打算怎麽办?您把王戒送给了叶赫兰!”
“你问现在?”国王笑着说。“很简单，持有王戒的人就是未来的国王，这是那勒坦尔自古以来的传统。”
“可是赫兰不会适合做一个国王!”海恩气急。
“我很喜欢赫兰公主，我选定她作为我的继承人。”国王的语气十分冷静。
“您这不是把赫兰往风口浪尖上推吗?”海恩急了。“朝廷内的大臣会群起反对，会发生战乱的!”
“我看不到。”国王平稳地开口。“我已经活不久了，医生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我活不过明年的今天。所以，我只要选定王位继承人就可以了，至於这个王位她是否能守住，和我有甚麽关系?”
“父王!”海恩非常生气。“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你凭甚麽?”国王简短地反驳。
“我爱赫兰!”海恩忍不住大吼。“我不能看着她受到危险的胁迫!
您传位给我或者奥立维或者其他王室成员都没有关系，可是您传位给一个泰瑞公主，任何一个那勒坦尔人都会反对她的!”
“那怎麽办?”国王两手一摊做无奈状。“王戒已经送给了叶赫兰公主啊。”
“没有!”海恩从衣衫里摸出王戒。“王戒在这里!赫兰要我还给您!”
他把王戒递到父亲眼前：“父王，请您……”
海恩怔住了，他看见父亲的嘴角慢慢地上翘，上翘，扯开，扯开，呈现出一个可以称作“大笑”的弧度。
“父王……”
看着海恩惊诧的眼神，国王终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海恩完全被父王的大笑给吓住了，他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顾形象的狂笑。
直到国王笑够了，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那麽，现在手持王戒的你——我的儿子——海恩，你可以与你所爱的叶赫兰公主结婚，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那勒坦尔的国王。这样的话，估计不会有人出来反对我的决定了吧?而且你的赫兰公主，也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攻击了吧!”
国王最後用力拍了拍海恩的肩膀：“就这麽定了!”
海恩目瞪口呆地看着父王，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父王，您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吧?”
“海恩，我知道你并不想成为国王。”老国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但是，你具备成为一个好国王的才能。在这五年当中，你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清楚地看到，你是一个仁慈聪明的领袖。你专门抢劫贩卖人口的蛇船，这让西部大陆长久以来无法根除的人口贩子不得不收敛他们的恶行：你所抢劫的船只，大多兼做走私生意，甚至是走私火药和鸦片，而正因为你的存在，让这些为非作歹的走私商人不敢继续；你将抢劫得来的粮食，大部分赠给海边穷苦的渔民。海恩，你所做的一切，父王都看在眼里。”
“可是奥立维……”
“奥立维也可以成为一个好国王。”国王打断他的话。“相信我，我爱他如同我爱你一样，不分彼此，我的儿子。也许他比热爱自由的你更适合成为一个国王，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你和我一样想补偿他母亲对他的爱。但是——”
国王威严地看看海恩：“就目前的情势而言，如果你要与赫兰公主成婚，你就必须继承王位。否则，我国无法向泰瑞交待，也无法面对其他国家的质疑。这就是我将王戒送给赫兰公主的原因。她必须成为一个王妃，这在她被送到那勒坦尔之前就已经注定。”
海恩半晌才道：“父王，当初到底是谁提出联姻这个建议的?是奥立维，还是宝拉?”
国王微笑着：“这有甚麽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海恩愤愤地一挥手。“我知道奥立维不能爱上什麽公主!而且他和其他的女人结婚只会让他们两个更加痛苦!所以我才要抢劫泰瑞的船队，我要阻止这桩婚事!我要——”
“最初是我的提议。”国王安静地回答。
海恩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关心了一下奥立维的婚事，然而奥立维却建议与泰瑞联姻，并且派遣宰相亲自去求婚。而後来——”国王双手一摊。“宰相真的去了，而且真的带回了公主。奥立维本来已经准备牺牲未来维持联姻。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你跳出来阻止这桩婚事，并且成功了，你和赫兰公主竟然一见锺情。”
国王笑了起来：“海恩，也许你只是想让奥立维他们得到他们应该有的幸福，让你们三个之间的纠葛结束，所以才不惜破坏两国之间的联姻。
而我，是希望我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得到幸福。现在，奥立维他们的问题，由他们自己去解决。而你，我的孩子，你找到了你真正爱的女孩。海恩，这就是神的安排。而服从神的安排，是每一个人子的职责。”
海恩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国王站起身，微笑看说：“海恩。你的那些手下，既然你肯牺牲自己的性命挽回他们的生命，我也可以网开一面，将所有人秘密编入国家海军，为国效力。其他的事情，一切可以顺其自然。你看怎样昵?”
海恩还是没有开口。
“海恩。”老国王叹了一口气。“我的时间不多了，瑟诺大神在召唤我，你们的母亲也在等待我同她团聚。你为什麽不答应自己父亲的请求昵?难道你忍心看着那勒坦尔因为联姻不成而重新与泰瑞发生战争?”
“父王——”海恩无奈地呼唤了一声，然後就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尾声
“海恩王子失踪五年後奇迹般出现，帝国宰相贝斯尔的证词为海恩王子洗清了谋反的罪名。”
“亚历山大二世重新将安东尼亲王的封号赐与海恩王子，加封为王太子。”
“王太子海恩与泰瑞公主叶赫兰的婚礼於亚兰历六四八年十月十二日举行。婚礼豪华庄严，亚历山大二世同泰瑞王太子叶清泉作为证婚人，帝国宰相贝斯尔主婚。新郎新娘得到了瑟诺大神的祝福，也得到了所有朝臣和全国人民的尊敬和爱戴。”
——《那勒坦尔帝国纪》卷十一
★○★○★○★○★
“好累啊!”在被心爱的丈夫海恩抱进新房的时候，叶赫兰终於发出了疲倦的感叹。
“兰儿，你辛苦了。”海恩在小妻子的额头上亲呢地落下一个轻吻。
如果不是因为他，恐怕他的兰儿不会这麽辛苦。
“好累……好困……”叶赫兰疲倦地揉揉眼睛。“好想睡……”
“兰儿，先梳洗一下就可以睡了。”海恩宠溺地将妻子小心地放在床上。
新房里有玫瑰的香气，那是那勒坦尔对情侣最美妙的祝福。
“你先去洗澡……”叶赫兰昏昏欲睡。
“好吧。”微笑著亲吻了一下可爱的小妻子，海恩只得先去洗澡。
★○★○★○★
等到他回到房间，却看见叶赫兰已经在婚床上睡着了。
“赫兰?”海恩轻轻呼唤着赫兰的名字，却无法将叶赫兰从睡梦中唤醒。
海恩苦笑了一下：没办法，整整三天的盛大婚礼，叶赫兰几乎累垮了。
如果他早知道婚礼是这麽复杂、辛苦的事情，他也不会举办这样一个王室婚礼!
海恩无奈地叹息：哪里是婚礼啊，简直就是折磨人的最大酷刑啊!
别说是叶赫兰了，就连他也认为，如果再多一天，他一定会带着赫兰从婚礼上逃走，不然一定会发生新郎新娘猝死在婚礼上的不幸!
可是——洞房一夜值千金啊!
难道要他看着赫兰这样安稳无知地睡过去吗？
海恩小心地为赫兰脱去礼服，用毛巾擦乾浮赫兰的小脸，然後将叶赫兰抱进被窝——
海恩凝视着叶赫兰姣美的容颜，侧过身去，微笑着在妻子的娇唇轻轻印上一吻。
没关系，他们还有生一世可以相伴，何必在意一时一刻呢?
他心满意足地拥抱着叶赫兰温暖、娇小的身子，呼吸着她身上玫瑰一般的香气。
兰儿，我要感谢上天，感谢所有把你送到我身边的人。
兰儿，感谢你对我的爱，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感谢你对我的一见钟情。
兰儿，我爱你，一生一世，每时每刻。
——兰儿，不管我是一个海盗，还是一个国王，我都爱你。
海恩在心中默默地念着这些话，这些在未来的日子时，一直伴随着他到停止呼吸那一大的祈祷，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尾声二
“亚兰历六四八年十一月三十日，海恩三世与叶赫兰王妃登基。”
“亚兰历六五三年五月二十一日，海恩三世与叶赫兰王妃宣布退位。”
“同日，奥立维一世与宝拉王妃登基，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奥立维盛世’时代。”
——《那勒坦尔帝国纪》卷十一
★○★○★○★○★
“兰儿，你愿意同我离开王宫，离开富贵荣华，离开那些占据了我们太多时间的朝会、奏摺、大臣与贵族吗?”
“离开?我们去哪里?没有关系，海恩，你想去哪里，我就同你去哪里!”
“兰儿，我们去遥远的大海，我们去享受属於海恩与叶赫兰自己的生活。你觉得怎麽样?”
“我还能说甚麽呢?海恩，我已经嫁给你五年了呢!”叶赫兰笑着说。
“哦?你现在不是後悔了吧?当初你可是连‘出嫁’这个词都还不清楚，就被送到那勒坦尔来了啊!”
“可是这样也很好啊!”叶赫兰毫不介意地说。“如果我真的明白了‘出嫁’的含义，也许就哭看闹着不肯来那勒坦尔了。那样的话，岂不是无法和你见面，也就不能嫁给你了吗?”
“那麽，在嫁给我和作为联姻对象两者之间，你喜欢哪个?”
海恩故意板起脸问。
“当然是你啊，海恩，只要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在任何地方都很快乐啊!”叶赫兰一如既往地坦白说出自己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