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绶根本不打算再度回到他的生命!
他竟蠢到以为她会接下爱德的邀请,必然是因为对他还有情。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为什么现在才想通?」章柏言脸色铁青地回头。「然后我今天刚告诉她,我打算和她争夺戴伦的监护权──该死的!」
章柏言用力捶了门框一下。
等震惊过去,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带着戴伦离开!他瞥一下手表,还来得及吗?
她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逃离的吧?他还有时间吗?
求求祢,上帝,让我来得及补救……
「爱德,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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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抢走戴伦……」赵紫绶紧紧攀着梅兰妮的双臂。「我不能呼吸了……」
「紫绶,妳冷静一点。」
「妳不能让他抢走戴伦。失去戴伦,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她闭上眼深呼吸,彷佛心脏快要停摆。
一身酒气的梅兰妮努力想让自己清醒。
今天下班她和警长去城里的小酒馆喝了几杯,喝到刚刚才被好心的副警长送回家。本来打算一回到家里,立刻瘫到床上昏睡了事的──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
「噢,老天,我需要一杯浓咖啡。」
赵紫绶立刻将她拖进厨房,乒乒乓乓地煮好一壶咖啡。
「这也太浓了!」梅兰妮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她起码放了三倍的咖啡粉!
「请妳不要再谈该死的咖啡了!」赵紫绶在厨房里踱来踱去,整个人几乎被焦虑吞没。
「好吧,那个姓章的又做了什么?」梅兰妮叹了口气问。
「他昨天来到这里……」
「慢着,妳是说,妳让他进到我的屋子里?」梅兰妮拍了一下额头。「老天,紫绶,我不是已经跟妳说过了?从我们提出禁制令申请之后,妳不应该再和他有任何接触,妳为什么要让他进来呢?」
「戴伦就在草地上玩,我不想让戴伦看见我和他在门外拉拉扯扯的。」赵紫绶泫然欲泣。
「好吧。然后呢?」梅兰妮完全清醒过来,恢复精明的律师本色。
赵紫绶含着泪,把两个人的对话大致转述了一遍。
「所以现在他要跟我抢戴伦的监护权!」她抽出纸巾,擤了擤鼻子。这几天流的泪已经抵得过好几年了。
「他的目的才不是戴伦的监护权呢!他只是想藉由戴伦来控制妳而已。天哪!这家伙真是集天下男人劣根性之大全!」真难相信可爱甜蜜的小戴伦是出自这男人的种!
「我该怎么办呢?」
「先见招拆招。于法妳仍然是戴伦的监护人,他想从妳这里抢走他,没那么容易的。」梅兰妮沉吟片刻。
「我不能冒这个险。」
「除非他能够提出足够的证据,证明妳是一个不适任的母亲,否则法官不可能把监护权改判给他,而我相信整个梅肯镇的人都可以出庭做证妳是个多么好的妈咪。」
「妳不了解他,在章柏言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她拭开一颗滚下来的泪珠。「他有得是钱可以雇一堆律师和侦探,把我过去四年的一点一滴全挖出来,任何一点小事都可以在法庭上夸大成恐怖的罪恶!我太了解这男人了,我知道他会怎么对付和他为敌的人。」
把一个孩子从他母亲身边夺走,比硬生生剜走她的心还残忍。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等他们真正提出诉讼之后,再看情况。现在想这些只是平白跟自己过不去而已。」梅兰妮叹了口气。
赵紫绶陡然站定,旋身面对她。「不!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能问妳现在在想什么吗?」梅兰妮谨慎地看着她。
赵紫绶走到流理台前,泼水冲了下脸,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明天一早立刻带戴伦离开!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纽约法庭待审的案件堆得跟天一样高,以章柏言的影响力,他应该三天之内就能让自己的案子插队到最前面。天知道,他说不定一回去立刻找律师,明天法庭一上班就接到案子了。」梅兰妮实际地指出,「倘若如此,妳擅自带戴伦离开美国,等于犯了绑架罪。身为一个律师,我不能建议我的客户采取违法行动,否则我的执照会被取消。」
「那身为我的朋友呢?」赵紫绶轻声说。
梅兰妮的神色更谨慎。
「让我这么说吧!身为妳的律师,我一定要明确地告诉妳,妳不能犯下绑架罪,不能逃到一个和美国没有邦交、没有引渡条款的国家。否则如果妳不幸犯了这些错,在法律追诉期限之内妳会立刻被捕,并且被引渡回美国受审,妳明白吗?」梅兰妮深深看她一眼。
好,她顶多永远不再来美国。不,她会干脆一辈子不离开台湾。这对她一点都不是难事,反正她本来就打算回台湾定居。虽然美国的好朋友很多,以后他们可以来台湾找她,可是她不能冒一点点失去戴伦的危险。
「顶多我……」
「啊啊啊,请妳不要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听到!」梅兰妮飞快掩住耳朵。「我明天一早必须准时上班,然后我不会再知道妳的行踪。但是身为妳的律师,我一定要慎重建议妳不要采取任何违法行动。」
「我明白。」赵紫绶张开双臂,紧紧和她抱在一起。「噢,梅兰妮……谢谢妳,这些年若没有妳这个朋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噢,亲爱的,这句话应该是让我来说才对。」梅兰妮抽了抽鼻子。「好了,我得去睡觉了,明天一早还得『准时』上班呢!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我会的。如果妳需要我,妳知道上哪儿找我。」离开之前,她会把在台湾的联络方式贴在冰箱上。
梅兰妮叹了口气,拖着步子回到自己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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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紫绶度过了生命中最煎熬的几个小时。
她尽量不吵醒戴伦,把行李迅速打包好。幸好许多笨重的书和用品早已用海运寄回台湾,剩下的是较轻便的衣物。
她在客厅里装箱,不时盯向门口,彷佛随时会有一队警察破门而入,像逮捕狄尼托一样的逮捕她。
然后她开始笑自己疑神疑鬼。无论章柏言再如何神通广大,美国的法律执行效率也没有这么快。尽管如此,她的精神越来越紧绷。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用逃的逃出美国,而逼她逃走的那个人,会是章柏言……
她订机票的时间太仓卒,只来得及订到下午两点起飞的班机,中途必须在洛杉矶转机。直到今晚八点离境之前,她和戴伦都还待在美国领土内,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出现变数。唯有双脚踏在台湾土地的那一刻,她才能真正的安心。
早上八点,梅兰妮出门上班。离开前两个女人又抱了抱,互祝彼此幸运。
赵紫绶检查一下随身行李,确定所有的证照都在里面。
「戴伦,起床啰,我们该出发到机场了,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车哦!」她走进房里,亲亲儿子苹果般的睡脸。
「唔,嗯……」戴伦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他连赖床的样子都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铃──铃──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赵紫绶整个人弹起来。
老天!是电话,不是电铃!她几乎虚脱地按着胸口。没有警察会冲进来,冷静一点,赵紫绶。
「哈啰?」她软着腿,飘到客厅里接电话。
「是我,梅兰妮。」
「嗨,妳忘了什么东西吗?」害她差点心脏病发作。
「没有,但是我今天一早到办公室,就接到一张纽约来的传真,是妳前夫的律师发过来的。」
他们的动作这么快?赵紫绶胸口发紧。
「我不想知道他们要什么。」
「呃,我想……这封律师信的内容,妳会想知道。根据信上的说法,以及传真过来的副本──章柏言正式签署一纸法律文件,放弃所有跟戴伦有关的权利。」
「什么?」赵紫绶不禁轻叫出来。
「相信我,我跟妳一样错愕。他的律师说,文件正本会在第一时间请快递送过来。」梅兰妮皮椅一转。「但无论如何,紫绶,妳可以不用逃走了,戴伦不会被任何人抢走的。」
「但是……为什么……」她腿一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打算收到正本之后,打电话给他的律师,问问他们在搞什么鬼,妳想看看这份传真吗?我立刻传回家里。」
「好的,麻烦妳。」她轻声说。
五分钟后,赵紫绶站在传真机前,将律师信和那张声明仔仔细细读过一遍。
这是真的。章柏言要将戴伦的监护权还给她。
为什么呢?他昨天离开前还是如此生气,誓言要和她对抗到底……
这是另一个新诡计吗?可是它的目的是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他在飞回纽约的途中终于想通了,他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所以他干脆连戴伦都不要了?
这是比较有可能的事。到底两个多月脱离现实的生活,改变不了什么。待激愤过去,他的理智就会回来。
这是她一心期盼的,可当它真正落实在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酸。
叩叩叩──
这次是真的门口有人。想起五分钟前自己的惊慌失措,赵紫绶有一种荒谬大笑的冲动。
「哪一──」询问戛然而止。
章柏言一手勾着外套,不修边幅地杵在门外。
他甚至还穿着昨天的那套铁灰色西装。
赵紫绶怔怔望着,传真纸还在她手上。
「嗨。」他平静地招呼。「我猜妳已经收到爱德传过来的副本了。」
赵紫绶转头走回沙发上坐下,继续发呆。
「这一份交给妳的律师,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章柏言走到她身前,从后口袋抽出一张折迭整齐的正本。
她木然地接过来,把几乎背下来的字句再重读一遍。
「章柏言,你不能这样玩弄别人的情绪。」她的语调平板得让人担心。
章柏言好久没有听过人叫他的中文全名了。上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他的父亲。
他直接盘腿,在她身前的地毯坐下来,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双掌里。
「我很抱歉……」
她摇摇头,一颗眼泪从玉白的颊滑下,还是没有太多表情。
「我就是一个这么差劲的男人,性格烂得要命。」章柏言伸手将那颗泪拭去。「之前去纽泽西的事──我承认我一开始的动机不够光明正大,但是后来我就改变了。」
「你有这么多机会可以向我说出事实!」她恨恨地道。
「我知道!可是一开始我是不在意,」章柏及时抓紧她的手,不让她气得缩回去。「等我发现我真的在意时,谎言已经发展得太深,我不敢说出事实了……我怕妳一听到,一定会转头就走。」
「你可以该死地确定我会!」她冷冷道。
「那妳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不敢说了。」章柏言无奈地微笑。「我以为查尔斯的案子了结之后我还会有很多时间,届时我会用尽一切力量让妳明白,妳和戴伦对我有多么重要。没想到……」
没想到,一切还来不及走到那一步,就被揭穿了。
「你确实很差劲!」赵紫绶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擤了下鼻子,糊成一团塞回去给他。
章柏言收回自己的口袋里。
「我要的从来不是戴伦──当然我也要他,我愿意用所有财富换回这个小可爱。」章柏言轻吻了吻她的指关节。「但我真正想要的人,是妳。」
她还是摇摇头,眼眶越来越红。
「我很抱歉总是在妳面前表现出最混蛋的一面,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爱人,毕竟在我发现自己恋爱的那一刻,第一个反应是躲到另一个城市去,然后我们两个人分开了四年。」他自嘲地说。「接下来,我大概还是会做一大堆事情惹妳生气,有些是故意的,大部分是不小心。无论如何,我不愿意妳是因为受到威胁才留在我的生命里,或者更糟的,直接跑去躲起来,从我的生命消失。」
「你已经害我失眠一整夜,距离心脏病发作只有一步远了。」她咽下喉间的硬块。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再惹妳生气,毕竟我就是这副嚣张霸道的臭脾气,将来就算能改,也已经不知道把妳气坏多少遍了。」他挺起身,温柔地印上她的唇。「不过,如果我再做出任何蠢事的话,请相信我永远不会真正伤害妳,好不好?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回复理智而已。」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像坐云霄飞车一样,我不认为自己的心脏受得了。」她没好气地说。
「我爱妳,紫,我真的爱妳。求求妳,再给我一次机会。不是为了戴伦,只是为我们,妳和我两个人。我差一点被自己愚蠢的自尊心绊倒,幸好我及时清醒过来了。我们对彼此都还有爱,求求妳,再给它一次机会。」章柏言诚心诚意地道:「虽然我的臭脾气可能会继续弄哭妳,但是我也会尽更大的能力逗妳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一颗颗的掉。
「爹地!」
章柏言的怀里霎时多了一个小毛线团。
「爹地爹地爹地!」
「嗨,戴伦,让我找找看你的脸在哪里。」他大笑,将儿子举得高高。
「这里啦,这里!」戴伦拨开衣领,露出一张灿然的笑颜。
「噢,宝贝蛋,我真想你。」他将儿子拥回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就说有看到你,然后妈咪说没有。然后我说有,然后又说没有。明明就有。」戴伦叽哩咕噜地投诉。
章柏言扬眸看她,眼底充满无声的祈求。
赵紫绶拭掉最后一颗泪水。
「你先把我吓得魂都没了,然后凭几句话就希望我尽释前嫌,回到你身边?」
「我只要求一段试用期。现在监护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永远不能再跟妳争夺孩子。所以若试用期满,妳还是觉得不开心,妳可以带着戴伦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我无法再用任何方法阻止妳!但是……」他轻捏了捏她的手。「但是,如果试用期结束,妳还满意,那么我们继续延长下去,戴伦会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会有一个美满的人生。这场要求妳没有任何损失,只要拨出生命中的一段时间给我就好。」
真是不公平,结果他还是利用戴伦替自己求情。赵紫绶望着他怀中的孩子,戴伦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那双鲜灵的双眼却很叛徒的替他父亲讨饶。
果然父子俩都是一个样!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看到那种一直欺负女主角的差劲男主角,最后只是因为一声对不起,女主角就立刻原谅他。」她闷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