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那样说,艺术家的情感本来就是特别的丰富,我相信一定是梦寒先挑逗他的,她要我八点以前到画室又告诉石天我约会去了,这很明显的她已经安排好了。”
“你怎么知道梦寒告诉你去约会了?”
“当天梦寒回来不久,石天打电话问我约会的情形,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被梦寒骗了。”
“石天不知道你去过画室?”
“两个人翻云覆雨哪看得见我。”
“这些死男人,个个都该短命。”薇依忍不住地骂。
“算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争也没用。”沈云接着又打了个哈欠,她真的很倦了。
“故事听完了,我们上床睡觉吧。”两个人终于一路哈欠连连地走入卧室。
沈云和薇依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等她们梳洗完毕,也已是中饭的时间了。沈云提议一起去逛百货公司,然后看一场电影,晚上再到“FLY”。
“我可以陪你去逛百货,也可以和你看电影,但我不去‘FLY’。”薇依说。
“为什么?”
“第一,我明天还要上班;第二,我不想再做电灯泡了。”自从沈云回来后,每次都是薇依和她一起到酒吧的,薇依发现到现在她还没有和他一起单独相处呢� �
“好吧!那我们看完电影后,先回来一趟,我再去找夏磊好了。”沈云不想为难薇依地说。而事实上回来快十天了,她真的都还没和夏磊单独相处过呢� �
“那就走吧!”薇依也很久没有逛百货公司了。最近新光三越和远东相继开幕,她也还没去过。今天她可准备好好大采购一番。
和薇依回到家后,再出门,已是华灯初上。
沈云搭计程车直接到“FLY”。沈云到的时候,刚好碰上夏磊在弹琴。
沈云来过几次,服务生知道她是夏磊的朋友,会意的对她微笑打招呼,沈云也很自然的往着钢琴旁的一张小圆桌坐了下来。
她向服务生要了一杯薄荷淡酒。
夏磊弹的曲子是沈云熟悉的,其中有一些复杂的技巧,不是夏磊在法国的那一周她传授给他的。
几首曲子下来,沈云手上的一本杂志快看完了,夏磊结束了最后一首曲子,端了一杯服务生为他准备的掺着冰块的“夏日浮冰”往沈云的位子走了过来。
“沈云,怎么一连几天都没看到你的人。”
沈云笑笑没回答。
“我打电话都没人接。”夏磊又说。
“我和薇依找朋友去了。”
“找到了吗?”
“他们出国了。”
“真可惜,不过你应该会再回来的,不是吗?”夏磊肯定地说。
“这也很难讲,法国那边的工作,不是说辞就辞的。” 沈云说这话就像夏磊是她一位朋友,她正和他在谈一件事。
突然,她觉得自己这趟回来,是不是有一点的荒谬?她想夏磊会不会忘了他们在法国的最后一夜。沈云开始责怪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夏磊这时也不知如何接口,沈云突然从法国回来,他除了意外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和感觉,他不相信沈云会为他特地回来,但在心底他又这样的希望,可他又问不出口。
从法国抱了个音乐大奖回来,他除了比较忙以外,日子还是一样,酒吧、录音间,不同的是心情。他觉得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沈云,而沈云回来了,他却还不适应这是一个真实,他认为这只是个梦而已。
年近三十,在情字这条路上,他也有过过眼云烟般的恋爱,只是这些记忆除了让他更害怕再让自己跌人爱情的冰窖外,夏磊根本不相信自己还会对一个只有一星期情缘的女孩,生出百般思念。
夏磊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情来。
前两次是因为有薇依在,这次是因为自己害怕。
沉默横在他们之间,只有夏磊吞吞吐吐的烟雾缭绕……
吉他手上抬了,他的歌声,引起了沈云的话题,那是蔡琴唱的“新感情旧回忆”。
“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夏磊无头绪地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你是说现在吉他手正在唱的歌?”
“总有一些忘记的东西堆积在那里。”夏磊指着心口哼唱着。这时吉他手已反复地唱了一次,他正唱到——混乱的记忆无法整理。
“如果真心想忘记,就不会堆积在心口了。”沈云借着喝一口淡酒,她想看清楚夏磊的表情。
沈云发现夏磊的脸孔和上回在法国时,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忧郁。
这忧郁让她着迷。
“就怕翻来覆去忘不了。”
沈云突然噗嗤的笑了起来,她斜侧着头说:“怎么,我们在对台词吗?”
沈云顽皮的话,让夏磊也跟着轻松起来。这时他提议,“喝完了这杯酒,我们去看午夜的电影。”
“好啊!哪个片子?”
“激情海岸。”
“没有想到你也看文艺片,我以为男孩子都喜喜欢看动作片。”
“哦!你犯了一个错误。”
“难道我说错了。”
“你太以偏概全了。”夏磊向沈云提出抗议。
“下次不犯了。”沈云讨饶地说。
夏磊在微弱的烛光下,凝视着沈云的脸,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个人影,但很快的就被压了下来。都那么久了,为什么还忘不了了呢?夏磊在心里骂着。他不禁又想起了在法国音乐赛初赛时,第一眼看见沈云的惊讶,他以为在评审位上坐的是两年以前才离他而去的筱竹。
因为想念筱竹,他潜意识的纵容自己把沈云误以为是筱竹,让自己在离开法国那夜,把身和心对筱竹最深的情爱和思念都给了沈云。这一刻,他还差点以为沈云就是筱竹。
纵使他知道筱竹不会再回来了,纵使他知道沈云不会是筱竹,可是夏磊还是恍惚的把沈云和筱竹错置了。
“沈云。”夏磊轻声地叫了沈云的名。
“我知道你有心事。”沈云直接说。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旧日情人?”沈云说这话,心里不是很介意,谁没有一段过去的情事呢?如果往事那么容易忘掉,那就不是爱情了。
“已经是过眼烟云了。”夏磊虽然那样说,但他知道他这辈子不会忘掉筱竹的。
“那我们扯平了。”沈云这样说,无非也是想让夏磊知道她也曾有一段过去,此后两人都可以坦然了。
沈云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夏磊也抽完了烟,他们俩便起身手拉手一起离开了“FLY”。
从电影院出来,夜已深沉。
电影里的爱情还徘徊在月空下行走的夏磊和沈云的心。
夏夜里的空气,带着一丝的凉意,夏磊拥住了沈云的腰,像揽住一份没有结局的爱情。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还在为电影里头的男主角死而心疼。
“也许一个人消失了,三角关系才能结束吧。”夏磊想起了以前的他和筱竹。
“这样太残忍了。”沈云喜欢男主角的络腮胡,
那样于夏磊很像。这时她才发现她生命中的男人好像都有着络腮胡。
为什么她会特别喜欢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呢?她也不清楚。
“就是因为残忍才让人无法忘记啊!”夏磊放掉了揽在沈云腰际的手,他拉住她,往河畔一张情人椅坐了下来。
河里的水在月光的照映下波光荡漾。
夏磊一手环住了沈云的肩,她整个头靠住了他的胸膛,四周一片的静,只有那远远地从河对岸传来的虫声唧唧,还有他们潜藏在心灵深处一种叫不出名的渴望——一种属于精神和肉欲结合的渴求。
这夜,夏磊没有送沈云回家。
他们又回到了人已散去的酒吧,夏磊拉下了铁门。
他为自己和沈云倒子一杯白兰地,在几乎看不见对方的细微烛光下,敬着彼此。
“美丽。”夏磊说。
“狂热。”沈云说。
然后酒液从对方的唇流进身子,墙壁上晃动着他们交缠一起的黑色影子。
时间匆匆。
很快的沈云在T省的假期只剩一个星期。
沈云这时才想到要回去南部的家,这是她离开 T省五年,第一次想到家。
沈云的父亲经营一家纺织厂,在南部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企业家。
沈云的母亲任职于银行,是位有才气的女人,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只可惜父亲的情感很冷淡,表面上起来是恩爱的一对夫妻,但是私底下却非常的冷漠。
虽然这样,父母对沈云的要求很严格,尤其是父亲。他从小对沈云的成绩要求很高,也因为这样沈云一直和他不亲。
沈云考上了大学,她做到了父亲的要求,考上一流的大学,她给了父母面子。之后沈云上了北部,除了寒暑假回来外,她很少想到他们。
自从她怀上了康强的孩子后,她更是躲着父母亲,等出现时,沈云告诉他们,她就要到法国念书了。到了法国,沈云除了偶尔给他们电话,平日也没联络,和父母亲之间就愈来愈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道,整个家空空荡荡的,父亲忙着事业,母亲忙着参加各类活动,剩她一个好像是多余的,而且她也一直不懂为什么父母亲一碰面就吵。沈云小时候,他们怕她听懂,用英文吵;长大了,他们像不认识的人般,从她身旁擦身而过,也不顾她的感受。
现在沈云回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萍一样,失了根,没有了方向。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薇依,薇依劝了她,沈云决定要利用最后一个星期的假,回家走一趟。
沈云要回去时,并没有通知父母,是薇依从仁爱开车载她回南部的。
沈云回来,家门深锁,她纳闷地正在大门徘徊时,一辆黑色的宾士远远开来,她看见了坐在里头的父亲。
母亲离家半年了。
这是父亲给沈云的答案,除了这样,他没有说出母亲去的地方。但从父亲的言谈间,沈云知道父亲知道母亲的去处。
“爸!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沈云的父亲,表情凝重,五十岁的他,因为事业有成,脸上自然流露着一股自信,加上每天都去健身房,让他看起来和实际年龄差了十来岁。
“她不想要这个家了。”虽然沈云的父亲沈东松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很意气的回答沈云。
她现在不再是小孩了,父母亲的情感起了变化并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她知道父母亲的婚姻一定有很大的问题,沈云顿时陷入沉思。 这时,沈东松忽然开口问:“怎么那么长的时间没和家里联络。”他的语气有着很深的责备。
沈云没有正面地回答父亲的问题,她只是淡淡地说:“太忙了。”
沈东松没有再接下去,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这次回来要留多久?”
“下星期一我就回法国了。”
他叹了口气,沈云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是陌生人一样,她努力地想去找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东松好像察觉了这种气氛,这时他才问起了沈云在法国的状况。沈云一一回答,总算避免了无话可说的尴尬。
谈到最后,沈东松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问沈云说:“难道你母亲一点都不知道我深爱着她吗?”
第一次——
从小到大,这是沈云第一次看见父亲温情的一面。
第三章
于是她提前两天离开南部。出门时,沈东松才对她说,她的母亲人已经去了法国。沈云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在她的人生里,和她最重要的人总是和她擦身而过呢?沈云咬着唇,忍着不对父亲说出责怪的话。她拒绝司机送她,自己叫了车,直接去车站。
到了车站,夏磊已经在等她了。
他们一起搭自强号的火车上北部,晚上就住在新悦饭店。
火车上,沈云告诉了夏磊她母亲的事。沈云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夏磊用一种浪漫的角度去看这件事,他认为沈云的母亲去寻找她心灵向往的天空。
“不知道她会不会去法国找我。”
“绝对。”
“你那么肯定?”
“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啊!”
“你呢?如果你去法国你不会来找我?”沈云撒娇地问。
“你猜!”夏磊笑笑地和她玩起了打哑谜的游戏。
这班自强号是惟一一班沿途没有停靠站的火车,火车加速度地往前行去,靠窗两边的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阡陌禾绿倒后而去,云彩挂在天上,偶尔可见水田上优美的白鹭,人间此时像一幅安静的油画般。
夏磊和沈云在无意中相逢,现在他们也向没有预期的目标前进,此刻他们深爱着对方,但却没有给对方山盟海誓的保证,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此后一别,情感真能紧系在心或是变成了断了线的风筝了无踪迹了呢?
飞机是下午三时。
和恋人在一起的夜,总是特别的短。
夏磊和沈云退房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沈云寄了行李在柜台,夏磊和她到一楼西餐厅用最后的午餐。而这离别的前刻,在沈云的生命里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出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
夏磊挽着沈云的手进入西餐厅,他们随着服务生的带领,找到他们的位子时,沈云在这里竟碰上了她的小王子。
沈云和夏磊刚坐下来,服务生拿着Menu要他们点餐时,她头才一抬起,就发现了一双她熟悉的眼光。
那是康强。
不会错的,这个在她生命中第一位带给她甜蜜的初恋时光,也曾给她痛苦和绝望的初恋男人,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忘的。
那一刻她几乎要昏厥了,她怎样都不会想到会在这里和他重逢,而且就在飞机将要起飞前,在夏磊的身边和他相遇。
沈云的心此时如同海浪拍打着岩石般,一波又一波……
而偏偏在这时刻,她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妈咪!我可以吃冰淇淋吗?”
那声音是从她隔壁传来的,她的视线从康强的身上抽离,落在旁侧孩子的身上。沈云终于按捺不住心酸,夏磊看得出她的异样。
“沈云,要点什么吗?”
她强装镇定,手指随便一指,Menu上印的是玫瑰花茶。
“沈云,你不是说肚子饿吗?”
沈云没有听见夏磊的声音,她只听见她的小王子要吃冰淇淋。而小王子的妈妈正柔声地对他解释因为感冒不能吃冰淇淋的理由。
小王子这回转问他的父亲,“爸!我可以吃冰淇淋吗?”
康强也失神了,他的视线落在沈云的身上。
“爸!可不可以嘛?”小王子的声音是那样的稚嫩,如同琴键上发出来的旋律般。
“康强!”是小娟的征求康强同意的声音。
而沈云对面的夏磊,发现她有点不对,这时他轻轻地喊了声,“沈云!”
小王子还在吵着要吃冰淇淋……
沈云忍不住了,她侧过头叫了—声,“小王子!”
小王子是乳名,真名叫康明灿。
明灿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盯着沈云,他的位子刚好在沈云的旁边桌,中间隔了一条小小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