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啊--这样,妳会不会?」白医师动作温柔,不过口气粗暴。他故意的,看她睁大眼惊恐的模样,呵呵~~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啊~~」嘉丽听话更用力张大嘴巴。嗯,这牙医脾气很暴躁喔。
「长智齿。」白舶仕说道,放下器具,脱下手套,对助手道:「带她照X光。」
长牙?怪不得肿了。听见不是什么怪病,嘉丽松口气。她随女助理去X光室,照过X光,坐回诊疗抬。她想,既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吧?
白医师打量嘉丽的X光片,表情严肃。嘉丽瞅着他,很谦卑地问一声。「医生,没问题吧?」
「别吵!」他凶道,吓了她一大跳。
嘉丽捣着胸口。哇咧~~凶个屁啊!她火了,神医了不起啊?践什么啊?她瞇起眼睛,下回要是再来这看诊,她车嘉丽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可恶!
白舶仕扔下X光片,然后看着她宣布。「智齿长歪,要立刻拔。」
「什么?!」易丽惊嚷。「拔?拔什么拔?」有没有搞错?
「智齿没用,长不出来只会让妳发炎,拔掉就好了。」没常识的笨蛋。他对助手道:「准备牙钳,牙挺……」呵呵呵,拔牙拔牙,白舶仕好开心,他戴上手套,扳扳手指,准备大兴土木。
什么钳?哇咧~~「我不要!」嘉丽嚷,缩起肩膀,在白舶仕好威严的目光下,无助得犹如一头小羔羊。「我……先回去想想。」语气虚弱极了。
白舶仕垂眸冷道:「不用想,立刻拔,一直发炎对、妳、不、好。」开玩笑,岂可错过报仇的好机会。他盛气凌人,她气息紊乱。
此时助手呈上来一盘东西,当嘉丽看清楚盘内的器具时,差点心脏病发。那是一支支尖锐泛着银光的拔牙工具,刀钻钳子都有,她看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我……我不想拔,我不要……我没心理准备。」她求饶。
「拔就拔,还什么心理准备?」白舶仕鄙夷道。「难道要烧香拜佛算时辰?」
嘉丽恼了。「我总要想清楚吧?我原本以为只是蛀牙什么的,我得先回去想清楚再……」
「妳要多清楚?妳要脑袋清楚就不会乱写了。」写什么烂专栏!
「嗄?」她愣住。他在说啥啊?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白舶仕眼睛闪过一丝狡光。
「我知道了,妳想搞清楚拔牙的程序,是吧?」通常,他不会热心跟病人解说他的「拔牙步骤」,免得患者吓死,但她例外,他很「乐意」跟她分享他精湛的拔牙技术。
「车小姐,我就解释给妳听吧!」他慢条斯理地讲述,享受她越来越惊恐的神情。「等会儿,我先在妳『柔软』的牙龈上打一针麻醉剂,然后用刀在牙龈上划个切口,这时候会流一点血……」
「一、点、血?!嘉丽瞠眸,他的表情怎么好像要让她大失血!在牙肉上打针?用刀切个口?上帝!嘉丽面色泛青,仿佛他手里的针已插入她肉里。
她越惶恐,他就越爽,复仇的快感是那么美妙啊,哈哈哈!口罩底下他邪恶地笑了,一边拿器具,一边跟她解说。
「接下来我会用这钳于夹住藏在妳牙龈里,那颗淘气可爱的小智齿。当然,前提是那个切口要大到能看见它。假使看不见,我会设法挖掘它,假使挖掘不到,我会试着将切口弄得更大,总之,我一定会找到它。」
哇~~他可以说的更暴力,嘉丽面色苍白。我晕了我,呜呜……
望着眼前穿白袍的男人,望着他那双冷厉的眼,嘉丽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她想落跑了。
白舶仕嗓音放得低柔,目光倒是炯炯发亮。
「跟着呢,我会很温柔地把妳的牙骨磨平,或者敲碎好把它夹出来。」
嘉丽满脸黑线条。磨平牙骨?在她嘴里磨平牙骨?!哇咧咧,够了喔!还敲咧,他拆房子啊?
白舶仕总结道:「嗯,很简单的手术。不过因为妳的智齿有三个牙根,比别人难拔,换作别的医生早请妳上医院动手术了,算妳幸运遇上我。」白舶仕拿起针管,打量里边药剂,很好心地补上一句。「其实不怎么痛的。」
你阿嬷咧!
嘉丽忍住对他咆哮的冲动。听听他的口气,不怎么痛?!哼~~当他说了打算要对她做的事,她怀疑经他又戳又切又挖又拔又敲敲打打后,牙拔完她也该阵亡,可以去仙山卖豆干了。
「这样妳可以放心了,那开始吧。」他面无表情拿起一支好~~大~~的麻醉针,逼近她的脸。
眼睁睁看那逼近的麻醉针,嘉丽当机立断,起立敬礼向后转。「我回去了。」
快逃喔~~
「小姐。」舶仕喊住她,唾弃她胆小的行为。「牙齿长哪?」
「嗄?嘴巴啊!」
「嘴巴是在脑袋上吧?」他问。
「嗯。」说这干么?嘉丽将提篮抱在胸前。
他懒洋洋道:「所以喽,要是妳不肯拔牙,任它一直发炎,拖了一日又一日,最后组织坏死,长脓,恶臭,汇集细菌,侵入脑细胞……」
「行行行!」越说越吓人。「唉~~别说了。」嘉丽认命地坐下,乖乖张大嘴巴,豁出去地说:「你拔吧!拜托轻一点,我最怕痛了。」在劫难逃,长痛不如短痛。呜呜~~智慧没长,倒是长了颗他妈的智齿。她叮嘱他。「轻一点喔,医师。我真的很怕疼喔,你干、万、要、轻、点!」
怕疼?白舶仕眼色一暗,比起他跟爱人分手,她这点痛算啥?
白舶仕凑身向前,嘉丽缩起肩膀。他凛容,她惊恐。他高举麻醉针,她眼泛泪光。他俯身,她心跳停止。猝然,尖针戳进牙龈,她大抽口气--
痛!眼泪狂飙出来。
白舶仕凝起眉头,眼角抽搐,很受不了地说:「小姐,请妳把手拿开。」
呵呵呵,真不好意思。因为太痛了,她下意识就揪住他拿针的手。嘉丽松手,牙龈一阵麻。刚刚应该求他干脆全身麻醉,这样看着自己受刑太恐怖了。
白舶仕捻起一把刀,刀面湛着冷利的光。
嘉丽无助,冷汗直淌,心中吶喊着。「上帝救我!」看着那刀逼近,嘉丽祈祷麻醉剂够强。
他们的私人恩怨是一回事,当医师的职责又是另一回事。气归气,白舶仕还是很有医德地小心处理她的智齿。
「喂,妳知道妳写的专栏多烂吗?」他忍不住奚落她。
啥?嘉丽莫名其妙,在她已经伯得冶汗直淌之际,他在跟她说啥?
「唔?」她狼狈地张大嘴,打了麻醉剂,没法说话。
白舶仕轻轻拨开刀切的口子,裸露出银白小智齿。鲜血喷涌,他熟练地帮她止血,技巧高超地进行拔牙步骤,一边不忘冷静地跟她算帐。
「妳自以为很理解爱情,动不动就在专栏上发表高论,妳当妳是谁?凭什么教人家谈恋爱?」
嘉丽错愕。哇咧~~现在是怎样引竟然跟她讨论专栏?在这个时候?
白舶仕瞥她一眼,眼色得意。「怎么?不反驳我?」
废话!她怎么说话?嘉丽怒瞪他,瞠目看他神情愉悦。
「我看啊,妳一定没男人要,时间太多,才会一天到晚在专栏上胡说八道。」
「……」够了喔,嘉丽揪住小手。情势不利,忍,我忍。
白舶仕用牙钳夹住智齿,继续损她。
「我猜对了?真没人要?」他问,呵呵直笑。
真是够了!嘉丽气地踹他一脚。
痛!怕弄伤她,他急撤,手肘撞到椅背,钳子飞了出去。
嗄?嘉丽错愕,钳子飞向--
「啊!」钳子不幸K中女助理的头,她吃痛叫喊。
「Shit!」白舶仕低吼。妈的,踢得好狠。
女助理揉着额头捡回钳子,重新消毒。
「呃……」望着盛怒的白舶仕,嘉丽惊恐,她好像……太冲动了。
白舶仕深吸口气,拿起手术刀,凑身过来,俯瞪她,一副想杀了她的模样。
嘉丽缩着肩膀,牙拔了一半,无路可逃。
「妳这只该死的蝴蝶……」他骂道。
嘉丽抓紧椅子扶手。他……他干么?很恐怖喔!
早先听祖颖说,他是她的忠实读者,而此刻,他对住她耳朵说:「都是妳写的狗屁专栏,我女人看了才离开我!车嘉丽,我恨不得拔光妳的牙!」
嗄?什么?不要吧?大家都是文明人喔!因为麻醉的关系,嘉丽只能愚蠢地张大嘴听他吠。
白舶仕狠着眼色一句:「我恨死妳!」说完,撑开她的嘴,开始一阵挖挖敲敲,摇摇撼撼。
哇咧!嘉丽绷紧身体,虽然感觉下到痛,但光听那野蛮的敲打磨切声,已足够令她魂飞魄散。
该不会恶劣到把她的牙全拔了吧?会不会在她嘴巴里动手脚?呜……她后悔激怒他,这男人好野蛮啊!
原来白医师根本不是她的忠实读者。他恨她,她写的专栏害他女朋友离开,于是迁怒到她头上。
张眼怒瞪着白舶仕,嘉丽心里恨恨地想--好,算你狠!你拔吧,用、力、拔吧!Shit!」
于是,车嘉丽借着杀他切他打他揍他的幻想,来撑过恐怖的拔牙过程。
这真是出生以来最窝囊的遭遇,眼睁睁看个恨她的男人拔她牙,世上还有谁比她勇敢?都怪笨祖颖将她送至贼人手里!
她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虎落平阳被犬欺,打落牙齿和血吞,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嗯嗯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嘉丽要自己冷静,她不再反抗,默默承受
这劫难。然而自始至终她一双眼都瞪着白医师,她恨怅地想--
哼,等着瞧好了,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
小套房灯火通明,桌上一张摊开的面纸,上头躺着一颗破碎的牙齿,见证车嘉丽血淋淋的遭遇、惨兮兮的浩劫。
凌晨,正是嘉丽精神最好的时候。现在她不只精神好,还很亢奋。想着昨天受的苦难,她决心化悲愤为力量,对着计算机屏幕,摸了摸因麻醉退去开始抽痛的左脸,想了想,她挽起袖子,深吸口气,然后--喀喀喀喀,小套房响起快速的敲键声。
那臭男人若以为她会乖乖吞下这口鸟气,哈!那他就太、天、真、了。
她绝对以牙还牙!
就在车嘉丽敲键敲得热血沸腾之际,彼端,那脾气有点暴躁的男人,正为个梦境微笑--
哈哈哈、爽~~太爽了!他梦见车嘉丽小姐,她双手插腰对着他破口大骂,而梦里的他并没有回骂,只是望着她怒骂的嘴巴哈哈大笑。笑什么?哈~~笑她没牙齿!
为什么没牙?嘻~~还用问?都被他拔光啦!哈哈哈哈……
第二章
大清早,蓝鲸出版社。
薛祖颖赶到公司打卡。她泡了咖啡,打开计算机收件匣,看见车嘉丽寄来的稿子,立时分心感谢一下王。
打开稿件,一看见标题,薛祖颖傻了,揉了揉眼睛,往下看。
半晌后,编辑室爆出薛祖颖的大笑声,众人面面相觑。
薛祖颖对着计算机笑得掉下泪。唉哟~~真是造孽喔!她竟害嘉丽遭遇这种事。
祖颖按下键,将文章传给校对组。
没多久后,校对组组长抓着稿件奔过来。「祖颖真要发这份稿子?」
祖颖边啃着面包,边回复信箱中的电子邮件。「她大小姐都敢写了,咱们照登。」
「可是,车小姐这次写得有些歇斯底里……」
祖颖问:「法吻专栏讲什么的?」
「爱情啊。」
「那就对啦,爱情本就歇斯底里,甭担心,发排吧!」
就这样,嘉丽的笔如一枝剑,要杀的人,可不就是那远近驰名的红牌牙医,白舶仕。一周后,这枝剑果然犀利地射中目标,彻底将白舶仕的世界翻过一遍!
***
恋周刊上市的日子。
早上,白舶仕刮胡子,不小心划伤下颚,这是个不幸的征兆,但他没能意会。
当天看诊,白舶仕老觉得患者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臆测什么,他们不时交头接耳,表情暧昧,笑容诡异。
事有蹊跷,他嗅到不寻常的讯息,却不知来自何方?
有好几名病患坐在诊疗椅上时,露出较平常更为恐惧的表情,当他因牙具电线缠住而用力拉扯时,他发誓听见诊所此起彼落的抽气声,仿佛他是个歇斯底里的变态。
许多久未联络的朋友同时来电话关心他,傍晚,甚至接到远在美国的傅欣兰的电话。
她用一种带着怜悯的口气说:「舶仕……嗯……我接到一些电话……唉~~不管怎样,我真的很担心你。舶仕,我相信你一定能振作起来,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总之,我还是很关心你。」
白舶仕听了虽感动,却很困惑。干 要他振作?而她口气里的怜悯又是怎么回事?
「我很好啊。」他才说了一句,便听见她在那头啜泣。
「你--唉~~你就是爱逞强。」
白舶仕好困惑,怎么大家忽然这么关切他?直到下班诊所关门,他依照过去三个月来的习惯,买了当期的恋周刊,看见法吻专栏。
「Shit!」原来如此!他蓦地撕烂周刊。
冲回诊所,他调出车嘉丽的病历资料,随即抓了钥匙,开车算帐去。一路飞车,想着专栏的词句,白舶仕气炸了!
蝴蝶吻刻薄的文字,句句在他脑海重复--
《蝴蝶拔牙记》
前些日子深为牙痛所扰,友人介绍一位红牌牙医,医术远近驰名,看牙还需事
先约诊。我糊衷胡涂去了,万万没想列,这医师是恨我的,对我充满敌意。原来,敝人写的一篇专栏,间接令得他女友与他分手。
医师一边拔牙,一边讨伐我。他批评我的卑栏,认为我定因为没男人要,才一天到晚在卑栏胡扯。
唉!当时,我心底无限感慨。
爱情啊爱情,让人失去理智,教人心灵蒙蔽。
这样一位医术高竿的医师,怎么也情关难过?
天天拔别人的牙,却拔下去自己心底的痛。
不检讨自己感情失误的缘由,反而迁怒一篇小小专栏。
他难道不知,当田女人深爱一个男人,别说一个卑栏,就算足千言万语,也撼动不了她的心。
他难道不知,当女人决心要离开一个男人,什么都可以拿来当借口。
说穿了,她巳不爱你。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她的背叛合理,让她可以光明卫大出走,让她美化自己的变心。
这远近驰名的牙医,拔牙技术高超,可惜,却不懂爱情。我替他感到悲哀,虽然他对我态度恶劣,行为粗鲁,但我愿意原谅他加诸在我身上种种不礼貌、兼野蛮的行为。
事后回想这奇遇,我想,入医师肯定足个EQ低又缺乏幽默感的男人。一个EQ高又有幽默感的男人,岂会让失恋影响他的工作情绪?!
其实谁没失恋过?谁的心没痛过?入医师天天帮人解除牙疼,诊疗牙病,可是至今还陷在失恋风暴里的他,却忘了要好好治疗他的心。